衣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15端木景晨
小五,薛东瑗的父亲薛子明,永兴四十五的状元郎。
“像我!”老侯爷大笑,“我小时候就不爱念书,总是在父亲面前挑夫子的毛病!”
“哎哟,原来出处在这里!”老夫人夸张打趣老侯爷,惹得老侯爷又是一阵笑。
东瑗亦跟着笑,屋子里的沉闷一扫而尽,老侯爷的精神比东瑗刚刚来的时候还要好。
老夫人这才微微放心。
紫鸢端了茶进来,给他们续茶。
宝绿又匆匆撩帘而入,道:“侯爷,老夫人,葛大总管说有急事见侯爷。”
葛大总管是薛府的大总管葛陶祥。
老侯爷眉梢便有了几缕烦躁,沉声道:“让他进来说话。”
葛大总管今年四十来岁,从前是老侯爷身边的小厮,从小服侍老侯爷的。他穿了件天青色奈良稠裘袄,先给老侯爷行礼,再给老夫人和东瑗行礼,才道:“侯爷,乾清宫的娄公公来了,在外书房等着见侯爷。”
娄公公,是禁宫太监总管,皇上身边服侍的。
老夫人急忙起身,要喊宝巾、宝绿、紫鸢、绿浮几个大丫鬟进来替老侯爷更衣。
老侯爷拦住了她,对葛陶祥道:“你去回了娄公公,说我病得神志不清,在内院养着,不能出去见客。”
葛大总管眸中有了丝为难,看着老侯爷。
老侯爷眼角微挑,眸子变得锋利。
葛陶祥忙行礼道是,转身疾步跑了出去。
“侯爷,您何必……”老夫人语气里有些担忧,看了眼旁边的薛东瑗,话咽了下去。
老侯爷一瞬间面拢寒霜,冷哼一声。
薛东瑗心中一跳,发生了什么大事薛老侯爷向来不会恃宠而骄的,这次是怎么了这样驳新帝的面子,会不会引来新帝的记恨
她又看了眼老夫人。
老夫人欲言又止。大约是自己在场,有些话不方便说。
“祖父,祖母,昨日罗妈妈说教我苏绣的盘针,我再不回去,该唠叨我偷懒了!”她笑着起身,给老夫人和老侯爷行礼,便要退出去。
老夫人没有挽留她,只是叫了橘红进来,嘱咐她好生服侍九小姐,又叮嘱东瑗回去的路上慢慢走。
这几天化雪,小径湿漉漉的,很容易摔跤。
东瑗应了是,跟着橘红出了内室。
下了几天雪,今天终于放晴,地面、树梢的积雪融化在金色光芒里,地面露出泥土的暗黄,树梢则悄然有绿意萌生。
璀璨金芒照在屋檐下,雀儿叽叽喳喳,风里带着料峭寒意,阴冷袭面而来。东瑗裹着雪狐坎肩,仍觉脖子面颊被风吹得生疼。
手里的暖炉就显得更加温暖了。
她紧紧捧着,只差折断了修长玉指盖。
朝廷到底发生了何事,老侯爷为何不去上朝
回去的小径冰冻初解,泥泞湿滑,橘红和一个粗使小丫鬟左右搀扶着东瑗。
出了老夫人的荣德阁,是一片左右种满湘竹的青石小径。竹叶翠绿,若翡玉般光润在日照下流转。
竹林对面,是一条通往老夫人后厨房的青石宽径,几个粗使的丫鬟、婆子提着从外院拿进来的食材,快步往厨房去。
她们走路习惯了,这样的天气亦不会打滑,只闻木屐声声,清脆又繁忙。
东瑗驻足不前。
她的心根本就安静不了。
朝廷到底怎么了
祖母是怎么想进宫这件事的不是定了五姐薛东蓉吗怎么她从老夫人的神态里,看到了一些不明的东西
“小姐,这里风寒,咱们回去吧……”橘红在耳边轻轻劝着。
东瑗足下没有动,眼神游离了半天。等她回过神,眸光穿过竹影,刚刚那批婆子丫鬟走不见了,只有一个穿着葱绿色绫袄、紫红色棉裤、脚上厚重木屐的小丫鬟拎着半桶水,飞快往老夫人的后厨去了。
家里的粗使丫鬟都是这样红绿相配的衣衫,原本没什么的,可那个丫鬟单独走路,让东瑗觉得她的衣裳很滑稽。
她失笑。
橘红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那个小丫鬟,就笑道:“那是老夫人屋里粗使的,叫玖薇,前年才买进来的。她说话有些结巴,力气却很大,厨房的重活都是她做,从来不多话,管老夫人厨房的刑妈妈可喜欢她了……”
玖薇……
东瑗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起哪里不对
第008节丢失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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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节丢失玉佩
罗妈妈刚刚进屋,就听到橘红声音微噎,带着哭腔问玉佩呢。
薛东瑗有块岫岩玉佩,是东晋时期的湖水绿岫岩玉雕刻成流云百福图,清云寺得道高僧亲自开光,不论是材质还是意义,都非比寻常。
当年韩氏怀东瑗时,做了个梦,说这孩子有场大劫,需一块长命百岁玉石才能镇住,保她一生安泰。
韩氏说给老夫人听,老夫人亲自托人花了黄金千两做成这块玉佩,东瑗生下来就带着。原本是挂在脖子上,后来她嫌太重不愿意带,老夫人叫人替她穿了流苏穗子,悬在外衣腰封上。
这可是保命的东西!
要是丢了,这屋子里里外外的大小丫鬟仆妇都活不成!
罗妈妈心中微慌,见温顺的橘红乱了阵脚,她强自打起精神,道:“你也别急,仔细想着,到底丢在哪里九小姐,您也帮着想想……”
祖母很在乎这玉佩,有一次去请安忘了戴,她就骂橘香不懂事,不会照顾东瑗,扣了橘香半个月的月例。后来请安,橘香都不敢去,只让橘红陪着。
东瑗也不敢不戴。
今日祖母没有问玉佩,那么她在祖母内室的时候,定是挂在腰际的。
丢了
东瑗依稀想起左边手肘有种力道牵扯不去。那扶着她的人,好似早有准备,速度快得惊人。
如果丢了,便是在那个瞬间……
她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那是她最珍贵的东西,倘若那人拿了去,再诬陷她与他有私情,东瑗百口莫辩。
缩在袖底的手攥得有些紧,东瑗平淡眸子里簇着凛冽怒意。
丫鬟们开始翻箱倒柜找玉佩,东瑗见这架势,当即喝道:“玉佩我留在祖母那里了,你们慌什么”
橘红大喜过望,泪珠花了妆容,眼泪簌簌拉着东瑗的手:“九小姐,您吓死我了,您怎么才说”
东瑗捏了捏橘红的手,给罗妈妈使眼色。
罗妈妈明白,把屋子里的粗使丫鬟、婆子全部遣出去,只有罗妈妈、橘红和橘香。
橘红微缓的精神又绷起来。
东瑗沉声道:“我进祖母屋子的时候,若东西不见了,祖母定会察觉,橘红是一顿好骂的。祖母特别仔细这些佩戴!可我在祖母屋里,她什么都没说,足见是回来时才丢的……你们都不许声张!这东西是我保命的,要是被有心人拣去,做了巫术在上面,我是死是活”
东西不在老夫人屋里
橘香和罗妈妈连连点头,心中暗暗称赞,九小姐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这样深思远虑!
橘红脸色微白,嘴唇翕动望着东瑗。原来玉佩真的丢了橘红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压抑不住。
“别哭……”东瑗叹气,现在生气与害怕都于事无补,只能想法子弥补,“咱们回来时滑了下,那玉佩定是那时松了。我昨晚做了腊梅酥饼,虽然不太好吃,橘香和罗妈妈给老夫人送点去,一路上仔细找。从老夫人的荣德阁到咱们的拾翠馆,要路过三夫人的凝香阁、十小姐和十一小姐的桃慵馆,你们打听她们在我回来那个时辰谁出了门。”
然后看了眼橘红,“你去打听打听,那些公公来坐了多久,说了些什么。打听不出来,也要知道当时老侯爷说了什么,一言半语都行……”
三个人屈膝应是,急匆匆出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橘红先回来。
她忧心忡忡:“打听不出来!老夫人把屋子里的人全部遣了,她老人家亲自倒茶。大约坐了一炷香的功夫,那些公公才走,依旧是葛大总管陪着,侯爷没有出来。那些公公走后,侯爷就换了衣裳出去了……”
老夫人亲自倒茶
东瑗依靠着银红弹墨引枕的后背一下子就紧紧绷着。
她想起那双满含惊艳光泽又放肆多情的眸子,那应该是个从小就不知道顾忌嚣张跋扈的男人!
好似一块烙铁,心口烧灼得生生的疼,东瑗的手指越发紧了,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怎么办啊小姐”橘红急得又要掉眼泪。
“没事。”东瑗口不从心安慰着她,“橘香和罗妈妈还没有回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罗妈妈回来了,她一脸的晦气。
“三夫人没有出门,十小姐和十一小姐倒是去五夫人那里坐了坐。我……我什么也没敢问……”罗妈妈愧疚看了眼东瑗。
东西丢了,首先是不能声张。罗妈妈只是仆妇,哪怕是庶出的十小姐和十一小姐,她都不敢去搜,更何况是三夫人
只能等橘香回来。
橘香到酉正一刻才回来。
看着她低垂的眼帘,东瑗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玉佩没有找到!
小丫鬟和粗使的婆子们在外间伺候着,东瑗主仆四人坐在东次间的炕上,彼此默不作声。
“小姐,告诉老夫人吧。”罗妈妈好半晌才道,“让老夫人帮着去搜,尽早找出来。拖得越久,对您越不利!”
东瑗没有出声,她紧紧攥住了引枕的一角,让自己看上去既平淡又沉稳,安住罗妈妈、橘红和橘香的心。她要是乱了,屋子里的下人就更加没有主张,事情就不可收拾。
她此刻只想知道,那个可能捡了她玉佩的外男,到底是谁!
不是太监,太监不对会女人如此兴致;不是侍卫,宫里妃嫔众多,御前行走不敢如此大胆;那么,就是皇帝的宠臣,或者皇兄弟,甚至元昌帝本人!
到底是谁来看望,说服老侯爷重返朝堂,就必须知道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老侯爷气得称病!
把心底的烦躁情绪收敛,东瑗笑容自然而轻松:“不行啊。现在告诉老夫人,你们几个人月例肯定要被扣
第009节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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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节香消玉殒
世子夫人打趣东瑗的话,逗得满屋人都笑起来。
东瑗亦淡淡抿唇笑,并不回答。只有单独在老夫人和老侯爷跟前,她才会俏皮几句,一大家子伯母姐妹在场,东瑗文静腼腆。
八面玲珑容易招人嫉恨的,特别是她这样受老夫人喜爱的提前下。
沉稳内敛些总不会错。
“瑗姐儿孝顺,反倒被你们笑!”三夫人蒋氏笑声响亮清脆,帮东瑗解围。一家子妯娌中,三夫人蒋氏最为泼辣。她言语爽利,行事果断,性格直率,甚得老夫人的喜欢。
三老爷薛子枫爱风雅韵事,弹得一手好古琴,吟诗作画自成浓艳风格,颇有名气。他自称雪月居士,墨宝在市面上一字千金。可科举时代,走上仕途需八股时文,偏偏他不爱这些。
他在科考上很逊色,三十岁才中举人。
家里不需要他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老侯爷从不苛求三老爷的学业。
后来,三老爷索性一把火烧了四书五经,带着贴身的小厮,南下游历,一走就是三年,时常有书信回来报平安。
可只字不提何时回盛京。
今年六月,三房的六小姐薛东瑶出阁,嫁给礼部甄尚书的长子。三老爷得到信后,派人送来两株南宛国的血色珊瑚,足足五尺高,两尺长,天下罕见。三老爷还说,那是他用一副泼墨山水画从南宛国的王爷手里换来的,给薛东瑶做嫁妆。
这等嫁妆,万金难求,老侯爷很满意,三夫人和薛东瑶脸上光彩,亦不计较三老爷赶不上参加婚礼,由世子爷操持,薛家六小姐十里红妆嫁甄郎。
众人说着笑,腊八节的祭祀结束了,男人们亦纷纷到荣德阁,陪老侯爷、老夫人吃腊八粥,过腊八节。
刚刚端上宫里赏赐的腊八粥,外院的葛大总管带着两个小厮进来,手里拎着食盒,笑道:“盛昌侯府刚刚送来的腊八粥。”
盛昌侯府,就是盛贵妃的娘家。
因为盛贵妃和薛贵妃地位相当,二人从进太子府就一直你争我斗,彼此仇恨;薛、盛两家更怕被皇帝顾忌,一向不来往的。
怎么他们家突然送了腊八粥
薛家女眷都有些狐惑。
葛大总管出去没多久,又进来:“这是萧国府送来的……”
萧国府,是皇后的娘家,萧太傅的府邸。
这下,众人皆小声议论纷纷,花厅嘈嘈切切。
“先皇在时,一直对外戚有所顾忌,我们几家才相互不往来。如今新帝践祚,原本就是姻亲,理应更加亲热,这才走动。我们家的粥也给萧国府和盛昌侯府送去。”老侯爷见大家小声嘀咕,便笑着高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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