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赤军
王贡笑笑:若苏峻不遣人来,我等自然无须理会;今既使徐玮等来联络,又岂有不纳之理啊?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祸’。
谢风皱眉问道:然则以先生之见,该当如何答复徐玮?
王贡答道:徐玮既来联络,则苏峻数千兵马唾手可得,弃之可惜。诚如将军适才所言,倘若与邵乐陵苏峻联军,可轻松击破曹嶷,何乐而不为?然而广固坚塞,非旦夕可下,若我军被牵绊于此,恐坏都督大计。故此贡以为,不妨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看苏峻可肯相从否。
谢风沉吟少顷,最终还是犹犹豫豫地说:此事甚大,须报都督定夺。
王贡摆手道:将军,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乎?倘若先问都督,书信往来,非止一日,苏峻若见我等犹疑,倘若转而投向曹嶷,又如何处?为今之计,只能请将军先下决断,若都督不允时,再做区处可也。
他见谢风还在犹豫,便即一拍胸脯:倘若都督责罚,贡愿一肩担之,绝不连累将军!
王贡是素来独断惯了的,想当初听说杜曾杀胡亢而并其众,他都没派人通知陶侃,就自作自为地前去游说杜曾反正,为此而导致与陶侃兵戎相见,自己也成了叛臣。但是将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吃了一场大亏,王贡却仍然难改积习,见着好机会就搂不住,定要将事情办成不可。
故此在他的反复劝说之下,最终谢风只得允其所请。于是王贡就再请徐玮进来,对他说:我军此番北上,本无意攻伐曹嶷——裴使君奉命讨伐胡虏,意在河南,安有余暇顾及青州?曹嶷不过冢中枯骨耳,原不足虑,我等此来,不过欲威逼之,旋控扼黄河渡口,保障大军侧翼罢了
徐玮听了这话,不禁失望,才想逞口舌之利,加以游说,却被王贡摆摆手,制止了。王贡随即说道:既奉裴使君之命,又岂可节外生枝?然而话锋一转——曹嶷肆虐青州,苏令坚不肯从贼,以游散之卒微弱之势而能与之相拮抗,实我晋之纯臣也。若不相救纯臣,又如何高张驱胡复都之大旗,使天下归心,百姓景从?故此我意,请苏令南迁而来东莞暂驻,以避曹嶷锋芒。东莞为徐州之地,若曹嶷还敢来侵,裴徐州又岂肯坐视?即便大军在洛,不克归还,广陵临淮下邳彭城守卒尚有万数,北救不难也
其实裴该留守四郡国的部队有没有一万人,到时候会不会北上去救东莞,其实王贡也不清楚,他只是随口扯谎罢了。
至于曹嶷,我当亲往说其反正,即不肯幡然改悟,亦必使其不敢南下——苏令在东莞,可屯田积粮,徐徐恢复,当无忧矣。
这话说白了,就是我现在没空去救你,更不可能跟你一起夹击曹嶷——那对我们有啥好处啊?你若想活命,还不如南下归附徐州吧。
徐玮答应回去向苏峻复命,先商量一下,再作决断。随即王贡就为谢风写下文书,遣快马传递至裴该大营——终究是才刚依附,甚至还没能通过考察期,他也不好太过专断自为,蒙着头不报告,等事成了再说;再者说了,他王子赐也没有这个权限啊,正经谢风才是这一路的主将哪。
所以书信递出的时候,苏峻尚未答允南下,而王贡也还没有前往广固去见曹嶷。
——————————
裴嶷和陶侃并头读完了信,随即在裴该的首肯下,把大致内容向诸将陈述一遍。甄随当即就说:我等足以破胡,谢风不必再来,可使攻打广固,若能杀了曹嶷,青州唾手可得——都督是青徐都督,如今才有半个徐州,名不副实,多难看相!
裴嶷笑笑:甄督学问大长,竟然能用‘名不副实’四字了,可喜可贺。随即转向裴该,问道:我不晓苏峻何如人也,使君可知其人否?
裴嶷原本僻处辽东,对于中原情势所知甚少,要等到了徐州,才在卞壸的帮助下疯狂补课,把徐扬兖豫江荆司冀等数州的情况都摸了个**不离十。但问题以他的身份地位,就很难注意到苏峻啊,那不过偏远地区几家小坞堡的盟主而已,麾下不过数千人,且苏峻本身的门第也不高,最高做到郡主簿,就连目前这个县令也是自称的他有什么资格可使裴嶷关注?
故此裴嶷才询问裴该,不过在他原本设想中,估计裴该也仅知其人姓名而已,没想到裴该当即撇嘴而笑:我知此人,是又一曹嶷也。
裴嶷闻言一愣,随即会意,裴该的意思,是说苏峻颇具野心,且首鼠两端,将来或可如曹嶷一般,为割据之雄。
裴该也在考虑王贡的建议,因为此前他并没有起过招揽苏峻的念头。固然苏峻挺能打,而且出身低力量弱,说不定挥挥手就能招过来了,问题他对这位苏子高实在没啥好印象
在《晋书中,苏峻与王弥杜曾杜弢祖约,乃至于孙恩那种鸟人并传,同属贼寇叛臣,名声很臭。其实裴该刚招揽的郭默也是以叛臣而终的,但他那纯是被逼无奈——
在原本的历史上,郭默后来逃归江东,成为东晋大将,还曾经率兵抵御过苏峻的叛军。等到苏峻授首,朝廷恐怕郭默势大难制,就征召他为右将军,入朝侍卫,然而郭默乐为边将,志在御胡,不想去建康做摆设,就此双方渐生嫌隙。
郭默与平南将军刘胤不睦——刘胤的参谋张满等人鄙视郭默出身低,竟然光着膀子与之相见——恰逢刘胤被诏还都而不肯从行,郭默认定他有反心,于是在部属的挑唆之下,便矫诏而杀刘胤。他把刘胤的首级献去建康,王导害怕了,就想要承认既定事实,谁想陶侃不认,当即宣告郭默之罪,发兵讨伐——王导也只得把拟定封赏郭默的诏书又收了回去
查其原委,郭默虽有擅杀之罪,实无反叛之意,纯属侨客与南人之间的矛盾把他逼上了绝路,再加上软弱的建康朝廷又朝三暮四,遂使长城败坏。当然啦,郭默也有取死之道,后来其军将败,陶侃怜他骁勇,遣郭诵去劝降,郭默本人是答应了,却难以约束部众,被其将张丑宋侯给拦在营中,结果战败后陶侃一怒之下,即斩之于军门之前
所以后来唐人作《晋书,没把郭默当叛臣,而使与邵续李矩等名将并传。苏峻就不一样了,他纯是狂妄自大,野心炽燃,自以为王敦死后,江东无人是其对手,故此悍然联合祖约,掀起反旗,并且在攻陷建康之后,大肆抢掠杀戮,搞得是天怒人怨。说白了,这家伙是真的脑后有反骨,而且骨子里还残忍暴虐,与西晋末期那些胡汉军阀没啥两样。
裴该把苏峻比曹嶷,其实未必妥当,苏峻的能力应该比曹嶷略高一筹,所以掀起的乱子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裴嶷听了这话,却笑笑说:即便驽马,亦有可用之处,只看何人驾驭。今苏峻势蹙,若肯来投,使君不宜拒之,免失人心。人目前又没什么劣迹,你有啥道理拒其于千里之外?这种姿态一摆出来,以后还有谁肯来投你吗?
裴该还在沉吟,旁边儿高和却膝行出列,拜倒在地,说:末将与苏峻有仇,还请都督不要接纳!
对于高和的出身经历,裴该自然是清楚的,只是一时间没能想起来罢了,听闻此言,当即颔首:既是卿相请,我便不纳苏峻好了。
谁想陶侃却突然间开口,问高和道:苏峻也未曾杀卿父母夺卿妻儿,些小仇怨,何可与国家大事相提并论?还请高督三思。随即转向裴该,拱手说道:裴文冀所言是也,且使君不欲用那人乎?昔我不用其言,乃有杜曾复叛,则其心胸险狭可知也。然而其才可用,故此陶某才荐于使君,只是当储之于内,而不当用之于外。今才用之于外,便欲自专,若相违逆,必然去也——使君亦请三思。
陶侃很了解王贡,知道那人是什么性格,当初两人间起了龃龉,王贡就掀起来泼天大祸,而且此后再见陶侃,却不肯归依,而要挟陶侃把他推荐给裴该——正所谓君择其臣,臣亦择其君,王贡是认定陶侃不能用其计,非可从之主也。如今裴该才想要用王贡,要是当即就打了王贡的脸,那他还有可能留下来吗?
裴该把脸一沉:我终不肯受他人所挟制!
裴嶷摆摆手:此非挟制——彼又何以挟使君?然而行事只看当否,不看是否如意。若臣之所为皆如主君之意,为主君所欲,是庸主与谗臣也。
你不必在意王贡是不是专断自为——其实也说不上专断,他还是写信来请示了嘛——也不必如陶侃所言,在意不从其言,王贡是不是就跑了,关键看事情应该怎么去做。倘若臣下所言不如意,你就一律打了回票,那不是刚愎自为吗?那谁还肯向你献计,为你谋划呢?
裴该沉吟少顷,望向高和:卿如何说?
高和也在考虑陶侃刚才的质问,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复道:但从都督之命。
裴嶷说好——可从谢督之书,暂命苏峻等南下东莞,但须使苏峻率其精锐,与谢督并道而西,与大军会合。若彼不肯南下,则不必再加理会;若南下而不肯从征,则可命谢督围剿之,献其首与曹嶷。
裴该不禁冷笑道:若其不肯南来,我迟早割其首级,为高卿复仇!给苏峻最后一个机会吧,若肯为我所用还则罢了,若是不肯,以后就再没机会啦!
裴该考虑到,历史既然已经改变,说不定苏峻再没机会造反了,而且司马家不能驭他,焉知我也不能驭他?这时候就应该团结更多可团结的势力,以扩充自家的实力,倘若苏峻最终还是走上老路,那时再除,也不为迟啊。
抱歉,今天更晚了,来一大章吧。
第二十二章、单挑
裴该亲率大军离开荥阳城,进抵成皋关下,择平地扎营,距离关隘约摸五里之遥。随即他便领着裴嶷陶侃和一干营督,策马登山,来看关城。
成皋关所在是嵩山余脉,名叫大伾,附近山岭重叠,唯东西一道可通,蜿蜒曲折,渐行渐高,关北则山壁陡峭,下瞰黄河——所以从临河一面也是很难攀爬上去的。陶侃手搭凉篷,左右观望,不禁哂笑道:胡人果不惯于守险也。
他指点给裴该看:左右山岭峻高,但自关上,当有小路可通,若能多筑营垒,互为犄角之势,则通关之路,都会被覆盖在弓箭射程之内,一步一尸,难以逾越。随即笑笑:只是若贼立营,山下也可望见,且我等至此,当已有箭射至
裴嶷并不甚通战阵搏杀,但盘外的谋划却并不在陶侃之下,闻言也不禁笑道:或许并非胡人不惯守险,只是此关不守已久,岭上诸垒,当多废弃,而关中止数千败军,无力再分营而立了。朝裴该一拱手:故此嶷乃请使君速攻此关,若等胡军援至,艰难或加百倍。
裴该点点头,随即说道:既然岭上无营,至此无箭,我等可再前出一二里,抵近些观看。他真恨这年月没有望远镜——不过仔细想想,若能找到些天然水晶,请名匠磨出两枚镜片来,应该难度不是很大吧,这玩意儿在本时代肯定无法量产,但起码自己能够配上一具,也就足够了。
此时成皋关内,果然只有刘刘丹率领残部不足两千人马,见到东方漫山遍野的徐州军旗,几乎遮蔽了朝阳的光辉,众人无不心惊胆战。旋即见对面十数骑登上山道,缓缓行来,距离关口约两箭之地,在那里指指点点,刘光不禁手痒,便对刘丹说:那执杖挥斥者,必裴该也——小人请令,率精骑出关,去取彼獠性命!
刘丹摆手道:阿光休要鲁莽,裴该既敢来窥我虚实,身旁岂无护卫?想来皆是精壮之士。贸然出击,恐徒损士卒,却于事无补啊
刘光笑道:大人才经一败,如何便胆怯了?伸手一指:山道险狭,难容大队,故此裴该只带此十数骑来。我率精锐前出,即便不能取其性命,也当斩一二骑,以吓贼胆。裴该不过弱冠书生耳,若其胆破,或许不敢来攻成皋,亦未可知。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难道大人不知小人之勇健乎?
刘丹沉吟良久,还是不肯放刘光出战,刘光气哼哼地便下关去了。时候不大,只听一声鼓响,随即见到关门大开,十数骑汹涌而出
刘丹大惊道:这孺子,越发跋扈难制了!急令把精锐全都调集到关门口,随时准备增援和接应刘光。
再说裴该立马在众人之前,以竹杖指点,窥看关势,陶侃警告说:使君略退几步,倘若胡贼开关来袭,恐伤使君。裴该笑道:陶君太过谨慎了。贼气已夺,岂敢出关?且山道险狭,一夫当之,万夫莫开,唯恃勇力——我身旁难道独无勇将么?
话音才落,忽听对面鼓响,果然关门打开,有骑兵冲杀出来。裴该还是笑:不幸而为陶君所言中,可见胡贼之中,也有勇夫。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他还真不敢太过于托大,当即略一勒马,退后数步,就避到甄随侧面去了——山道狭处,只能两人并行,好在目前这个位置略微宽阔一些,不至于被彻底堵成一字长蛇阵。
甄随大喜,当即越过裴该,策马前出,高呼道:甄随在此,哪个胡贼敢来与老爷对战?!
对面刘光才出关隘,便从背上摘下弓来,引满一发,瞄准了裴该面门便是狠狠射去。甄随见了,当即举起手中长矛,觑准羽箭来势,矛头搭上,便是一搅,口中还叫: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要说这句话还是裴该前世从武侠小说里看来的,此世随口道出,甄随就觉得这话给力,逼格十足,他又聪明,当即学会,动不动就拿出来现。只听嗒的一声,箭支堕地,距离最终目标裴该也不过短短三步之遥而已。
裴该忍不住就一闭眼,随即睁开,抖抖手中竹杖,笑问甄随:还记得我与汝说过养叔的故事么?
养叔就是养由基,乃春秋时代的楚国神箭手。晋楚鄢陵之战,晋将吕锜一箭正中楚共王之眼,共王忍着疼痛,唤来养由基,给他两支箭,要他为自己报仇。养由基只开一弓,用一箭,便中吕锜咽喉,将其射死,然后把剩下的那支箭奉还给了楚共王。
裴该的意思,有混蛋射我嘿,虽然没中。甄蛮子你不是平常自诩箭术无双无对吗?你何不学养叔射杀此獠,为我报仇?
谁想甄随闻言,却一撇嘴:都督此为乱命!
若是换了一个人,说不定不过脑子便即从命,下场多半不会很好甄随貌似粗豪,其实是有脑子的,压根儿就不肯听从裴该所言。因为这里距关门也不过就两箭多点儿距离,两百来步,对方已发一箭,快马瞬息便至,你要我再拉弓跟他对射?恐怕我弓还没拉开,他的长矛就要戳到我心口啦,这不是作死么?再说了,我擅长步射,所带长弓在马上很难拉满,总不成再跳下马去,把后边儿的你给暴露出来?
甄随不从乱命,根本不摘弓,而是狠狠一矛,便朝着当先冲来的刘光胸腹间捅去。这时候刘光所带十数胡骑也纷纷拉弓放箭,裴该身后的刘夜堂等人取弓对射,但因为山路狭窄,自己人堵在前面,所以都瞄不准,所射无一中的。
裴嶷慌了,率先拨马而走——好在他本来就在最后;陶侃也执弓在手,却只是严加戒备,却不还射。裴该好歹也习练了数年的弓马,倒不胆怯,还装模作样挥舞竹杖格箭——可惜没能抽中一支,当然也没一支箭能够射中他。
眨眼之间,甄随和刘光就交上了手。因为路狭,二人无法错马对冲,刘光在驰近的时候,本能地放慢了速度,结果两匹马就对堵在山路中间,二将以矛对刺,都连躲都没地方躲,全都本能地腾出左手来,一把攥住了对方的矛身。就这么着跟拔河似的,各自一捅一顶,都不禁心中暗惊:这贼人好生力大!
不过也就只有力大罢了,甄随本不娴熟于马战,刘光趁手的又是长刀,所以被迫都只能徒逞蛮力而已。刘光心生一计,右手拧腕,朝侧面一掰,打算等对方重心不稳时,便松脱双矛,将敌将搡落马下,然后他好抽刀去砍后面的裴该。裴贼你是真胆大啊,还是吓慌了哪?到这会儿还不取兵刃,就手里那三尺竹枝,怎能当我快刀斫下?
可谁想到才一拧腕,还没等松手呢,敌将朝侧面一翻,就下马去了。刘光心说,果然南人是不惯骑马的,压根儿坐不稳鞍桥,倒省了我的事啦。
可惜他想岔了,甄随固然马术不及他,但有马镫为辅,还不至于中这么一个小花招就翻身跌落,其实他是趁势主动跳下马的。甄随心说对面这家伙力气挺大,在马背上我不易借力,还真斗不败他——关键是战马跑不起来,招术也很难施展——所以干脆,老爷先下马吧,马上我只能发挥出七成功力,马下就是十二分了。
因为并非失足,而是故意为之,所以甄随一下马,便即稳稳站定,并且当即双膝一曲,足蹬大地,借力运作于双膀之上,同时吐气开口,哈的一声怒喝。刘光没见过这种打法,反应略慢了半拍,就觉得一股大力从两支矛上同时传来,他虽松手,却不够及时,仍然被扯得身子朝前一倾。本是骑将,平衡不稳时,便本能地双腿夹紧马腹,谁想连坐骑也无法抵御甄随的巨力,竟然连人带马,轰的一声,如同一座小山似的当即倾塌下来。
甄随下马,刘光翻倒,双方视野当即开阔。陶侃出手如电,急捻一箭,拉弓半满,嗖的一声,便将刘光身后第二名胡骑射落尘埃。其实这时候胡骑若再放箭,恐怕裴该性命堪虞,问题既已驰近,他们都习惯性地弃弓箭而取刀矛,准备肉搏了,没人再想着放箭——不仅仅他们,裴该身后刘夜堂等人也是一样,仍然执弓在手的,便只有陶士行一人而已。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