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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赤军

    所以他正好趁着生病,对于程遐等人是不理不睬。倘若程遐有意示好,自会遣人过来探望,或者起码在自己病愈之后,写信致意。但是非但程遐,就连曲彬这一流的都毫无表示,一直要到他病愈数日后,曲彬才主动找上门来,但那家伙让家奴乒乒乓乓一拍门,裴该就知道来意不善了。

    既然不想在胡营久呆,那就没必要低声下气向人,反倒更应尽显倨傲之态,只有这样,才能表示自己雅不愿与这些汉奸为伍,将来离开之后,风评也不至于太差。否则肯定会有人想了,你本鞠躬向人,人若接纳,便可久留,之所以弃之而去,仅仅因为融不进这个团体里去,受到排挤之故,未必是真的不愿意为胡人效力啊!

    所以他当面顶撞曲彬,并且矛头直指程遐——谁叫曲彬是你派来的呢?他知道程遐必然不肯善罢甘休,一定会找机会收拾自己的。果然,事儿来了,程遐自己不出面,通过支屈六分派下工作来,基于裴该目前跟支屈六关系还算不错,更基于他想要麻痹石勒张宾的想法,就不可能一口回绝掉。

    你既投入胡营,当然是要为人工作的,不可能真象演义所说的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再说了,史实中徐元直仕魏而官至右中郎将御史中丞,那也不是光靠吃闲饭就能混得出头的,他若真是毫无作为,即便演义里的曹操,也会将之一刀两断。

    裴该若真是对石勒没有用处,石勒必下毒手,才不会好心好意地把他姑侄给放了呢。只有先取得了石勒一定程度上的信任,使得自己的活动范围增大自由度增强,身边儿不经常跟两三个监视之人,那才有机会落荒而逃。

    他当日约定降石不降汉,也不献谋以图晋朝,但这整理审核军中文书,可不在约定范围内,那是可以做的。而且不但要做,还必须做好,如此才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来,也才能戳破程遐的图谋,给他来个响亮的大耳光!

    可问题是,这古人都是怎么记账的?自己完全瞧不懂啊!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芸儿又跑过来了,果然是裴氏召唤。裴该心说这我不睡,你也不肯睡,究竟在操什么心?担心我真的从了胡了,从此你要一辈子生活在这腥臊之地?赶紧前往拜见,果然裴氏就问了:我见那胡将以简册与文约,是要卿做什么?

    裴该先把自己的大致想法说了一遍,说我既入胡营,不可能真什么都不做,那样也无助于咱们逃亡的谋划——当然啦,如今怕隔墙有耳,他言辞说得比较隐晦,相信裴氏是聪明人,应该能够听得懂。然后就面露苦笑:可惜这账目之事,侄儿从未学习过,恐怕要被那程遐耻笑了。

    他一贵介公子,没事儿学什么记账算账啊,读好圣人书才是最重要的。在家自有管家,最不济也有大哥管账,至于做官以后府中小吏都是吃白饭的么?这已经不是秦朝和汉初以吏为师,官员更重实务的时代了,自从儒生掌权以来,政客和公务员之间便日益脱节——而以裴该的家世品位,那肯定是要当政客的啊,不可能去做下等的公务员。

    政客嘛,吟风弄月寻章摘句可也,就算真想为国效力,那也要总揽大局,谁耐烦做琐碎小事?

    不过裴该也只是随便发句牢骚而已,主要为向裴氏表示,我陷身胡营,屈与委蛇,其实也很辛苦哪,你别以为我整天得意舒服,就会逐渐淡忘了自己的初心。他正在琢磨,是不是要通过支屈六的关系,悄悄找个懂行的来相助一二或许不用支屈六,那简道就会算账呢——就听裴氏问道:账目何在?我可试观。

    裴该闻言,不禁双睛一亮:难道姑母也懂得算账?裴氏淡淡地笑道:昔在王府主掌内事,也总要看看账册的,不然必为下人所欺。但这军中之账,与王府之账是否相同,我却也不知先看看再说吧。

    裴该赶紧命裴雄把那摞简牍抱进来,裴氏随手挑出几片来看了,笑意不盛反敛,眉头不舒反蹙。裴该心说完蛋,敢情连你也不会啊我还是明天去问简道吧。就听裴氏缓缓地说道:原来军中府中,记账之法也并无太大区别。只是她想了一想,注目裴该:裴郎明日寻些算筹来,我试为卿整理之。

    裴该心中疑惑不解,就问裴氏,既然记账方法相同,姑母也会,那你皱什么眉头啊?这事儿很难办么?裴氏说了,记账方法虽然相同,但是数据太多,位数也不少,计算起来确实比较麻烦,我算术水平不高啊,手头又没有工具,怎么核对?等你弄来了算筹,我倒可以尝试一下。

    算筹裴该是接触过的——终究再怎么一心读圣贤书,你也不能是彻底的算术白痴,连普通加减乘除都不会,那别说难以治家,就连与人交往都可能出岔子——他知道那玩意儿倒不难弄,总共二三百根竹片木棍而已,自己动手削都能削得出来。可是正如裴氏所说,这匠器营的出入数据太多太零碎,而且往往会涉及到比较大的数字——比方说制弓须用的胶筋角等物资——用算筹一点点摆,确乎是个大工程。

    裴该本想就此把活儿推给裴氏,可是想了一想,最终还是提出:请姑母教给侄儿这记账之法。

    却是为何?

    裴该笑一笑:既是有用的技能,自然应当学会。况且,若侄儿也会了,便不必姑母操劳,为我分担了。

    裴氏想想也是,刨去记账方法,论起普通加减乘除来,裴该必然是学过的,到时候两个人一起计算,工作量可以减轻,速度可以加快,若是分开来计算,也更能保证准确性。于是就又拾起一支竹简,详细向裴该说明,这笔是入账,上面是入数,下面记余数,这笔是出账,下面也写明了用途

    裴该仅仅听了不到半刻钟,便即忍不住朗声大笑:侄儿会了,再不必烦劳姑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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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黄昏时分,支屈六再来听书,裴该直接把那一厚摞简牍,连自己核算后的结果——他还有几张纸用,所以是写在纸上的——全都交还给他。支屈六不禁吃了一惊:这么快?可确实否?裴该说我都复算过三遍了,肯定没错啊,劳驾你去向程子远复命吧。

    要知道这年月的记账方法还非常原始,属于单式会计记录法,源于秦代,汉代有所增益,但变化真不算多大,一直要到隋唐,这种计账方法才始完善。说白了,一个根本没有学过会计学的现代成年人,日常记录家用,大概就是用的类似方法,对于裴该来说,毫无难度可言。只是因为他此前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加上简牍零碎,也没有清晰的表格来圈定,所以才瞧着云山雾罩,无从下手。等到裴氏大致讲解了一番,以他的智商,更重要是超前的见识,当场就彻底掌握了其中诀窍。

    其实程遐交给他这个工作,也并不是想在记账方法上难为他——谁知道那小人从前有没有碰巧学过呢?关键是计算量比较大,又容易出错,所以才期以三日,想让裴该吃一个瘪,从此再不敢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来轻视自己——你家世好人品高书读得多有啥用?军中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明公还如何交付你重任?要是不想滚蛋,甚至于因为无用而被石勒所杀,那还是老实点儿,夹起尾巴来做人吧。

    但是对于裴该来说,这算个屁啊!有种你让我算圆周率啊?虽然你自己都未必会算,而我不用算就能给出你结果——还比当世所有人都精准,终究祖冲之都还没有出生呢!

    这年月数学水平普遍很低,普及率更差,计算方法原始,就连九九乘法表都尚未完善。因为对于人们日常生活来说,简单的加减乘除便已经足够用了,而且商品经济不够发达,一个人未必会经常用到算术,普遍的娴熟度也不高。但对于裴该而言,他前一世虽然不学理,那也是经历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毕业后也没有全都还给老师——实话说未来随便揪一个学理的高中生出来,穿越回去,或许就能做杨辉祖冲之的老师!

    最重要的是裴该不用摆算筹,那东西用着实在太耗费时间了。他一开始打算在纸上计算的,后来想想既然纸张不多,那还是节省点儿用为好,于是就让裴熊去找了根炭条,在支屈六派人搬来的青石块上演算,随写随擦——用的当然是阿拉伯数字,比中文数字写起来方便,裴该也更熟悉。他仅仅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就把账目全都核算完毕,而且正如对支屈六所说的,复算了整整三遍,发现确实有几笔账目有误,很可能是程遐特意埋下的雷。




第二十四章、骑马大是凶险
    程遐很快就得到了裴该的演算结果,捧在手上连看了好几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其实对于裴该能够完成自己交代下去的任务,他也是有着一定心理准备的,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自己原本也只是读死书的人,自从石勒,入了君子营以后,纯靠自学,终于把相关物资管理军中法度之类普通士人尤其是高品士人不屑于做的事情全都练得娴熟无比,自命统筹庶务,就连张宾都未必是自己的对手。真是没有料到,如今来了个裴该,竟然比自己还要能!

    其实这些简牍他早就核算完了,只是还没有正式归档而已,其中有些漏洞,也暂且尚未来得及责成匠器营整改,所以对于裴该所提交的结果是否正确,他是一见便即心中有数。但正因为如此,反而更使他羞恼,并且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高门显贵世宦子弟,就真的这么厉害么?我若能托生得好一些,才学必然更在那小人之上啊,可惜

    心中气恨,他当场就想把那张纸给撕了,但是想一想,最终还是放在案上,取过刀尺,把边角空余处给裁了下来——这还能用,不可浪费。随即把裴该的文字就在烛火上付之一炬,心中却还在想:那小人的字也写得不错,圆润遒劲,自然天成真正可恶!

    然后坐下来,手扶额头,冥思苦想。这一计不成,当生二计,可是二计从何而来呢?还有什么手段可以难住那个谄媚小人?文字工作不用想了,既为名门之后,文章必然写得不错,若是交付案牍公文,说不定倒正中对方的下怀难道要让他参与自己对军法军令的谋设制定么?终究是初来乍到,骤然付以重任,石勒未必乐意,而他若再一次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竟然做得好了,反倒事与愿违,成就了那小人的名声

    正在筹思,正好曲彬又跑来奏事。程遐随口问道:那小人仍然深居不出,只每晚与支将军私会么?曲彬说我正要说这事儿呢——适才见支将军引那小人往马场去了。

    程遐一皱眉头:却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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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马场的事儿,裴该还是昨晚上和支屈六说定了的。

    他早就想要练习马术,但是知道事不可急,急必使人起疑,所以一直等了那么多天,才终于得着机会试探支屈六。当时支屈六正好问他这几日锻炼的成效如何,裴该苦笑道:将军送来的石锁太过沉重,我又无人指点,试搬一次,险些伤了腰筋随口抱怨几句,接着就说:想我既入军中,不可不熟习乘马,否则若大军调动,难道与辎重一般,乘车而行么?骑马亦有益于筋骨,将军可能教授于我?

    支屈六闻言,双眉略略一皱,低头沉吟不语,那意思分明是不想答应,但是又不便明着回绝。裴该哈哈笑道:将军以为我欲趁机乘马而逃么?卿是驰骋疆场之将,麾下多弓马娴熟之卒,难道还怕我一个初习骑术的文人遁逃不成?且将来若主公于军旅中有所咨问,难道我乘坐肩舆跟从吗?想那王衍,倒是惯乘肩舆牛车,导致全军日行不过二十里,遂为主公率军追上——若其能够乘马,只恐主公望尘莫及矣。

    随口讲几句笑话,嘲讽一下王衍那杂碎,缓和了气氛,接着他就提出来,说我又不是出城去练习,难道说这城内就没有可以跑马的地方吗?只在城中演练,我又能跑到哪里去?

    支屈六这才有所意动。他这些天听裴该说古,对这位先生是佩服得不得了,原本以为跟程遐一样都是刀笔之吏,可是裴该讲解古代战争,条理清晰评述精当——那都是几千年来历代学者乃至军事专家评语的汇总啊,怎么可能不准确——分明在军事上也很有才能,几乎就不在张宾之下!

    支屈六在心目当中,早就把裴该当作诸葛亮之亚匹了,不过对裴该的判断,也是随着他对诸葛亮的了解而逐步提升的。最初只当裴该是个有一定见识的书生,就和时论对诸葛亮的评价相同;进而通过裴该的讲述,知道诸葛亮将蜀中治理得井井有条,且以一州之地数万之卒,就能独抗强大的曹魏——因为东吴的配合每每不靠谱——他觉得裴先生也应该是类似人物;再进一步,知道诸葛亮率师北伐,对敌曹真司马懿的时候,陇上精锐三十万仅能自守,来不敢敌,去不敢追,这不仅仅是管仲,抑且是乐毅啊,而能够把其中缘由道理分析得有若目见的裴先生,难道会比历史上的诸葛亮差太多吗?

    怪不得张先生临行时要我好生看管他,不能让他跑喽——他是卧龙啊,张先生是凤雏,主公二贤俱得,引为左膀右臂,则天下不足定也!关键支屈六认为石勒不会象刘备那么惨,最终只能偏处一隅,一是石勒起兵较早,势力膨胀得较快,非刘备早年间四处流蹿,几无立锥之地可比,二是只有刘元海可比曹操,但他已然驾崩了,余者谁能拮抗刘先主?!

    所以他既不想一口回绝裴该的请求,又认为裴该所言,石勒将来在军事上会对他有所咨询,那是很有可能性的,到时候总不能真让裴该乘坐牛车甚至肩舆临阵啊,成何体统?继而听裴该说只是想在城内跑马,支屈六心说那倒也不会出什么事儿,于是一口答应下来,但条件是:我须亲领裴先生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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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第二天白天抽了个空,支屈六就带着裴该去了城西的马场——那是胡军入驻之后,特意圈出来,推倒房屋清整地面,用来演练和检阅骑兵的。支屈六挑选了一匹比较温顺,当然也脚力不健的牡马,一步步指点裴该应当如何控驭。裴该仅仅操练了半个时辰,就觉得腰酸背软,就连大腿都差点儿抽筋——他心说这没有镫的马可真难骑啊,我要不要试着发明马镫呢?那玩意儿又没有技术含量。再一琢磨,还是日后再说吧,胡人再用上了马镫,更将如虎添翼也,我可不能做这种资敌之事。

    支屈六白天的时间有限,不可能一直陪着裴该,但是又不想让骑马的裴该离开自己的视线,所以双方就说定了,三日做一次练习——且等三天后我再来接你。

    可是三天之后,他再来请裴该去跑马,裴该还没出门,就听身后有人叫唤:文约哪里去?支屈六转过身去一瞧,只见一名女子从正房翩翩而出——瞧不清容颜,因为头上戴着竹笠,垂着轻纱,遮住了面孔。裴该赶紧拜伏在地:启禀姑母,侄儿正待前去习练骑术。

    支屈六自然明白这女子的身份,敬她曾经是个王妃,又是裴该的长辈,于是也遥遥地拱了拱手。就听那女子呵斥道:骑马大是凶险,若文约不慎失足,伤了筋骨,那可如何是好?不许去!

    支屈六心说骑马有什么可凶险的?你们这些中国人啊,占着块好地方,所以人无斗志,就只想安安稳稳过一生;我们可是从草原大漠上来的,马是我们追逐猎物放牧牲畜,获取食粮的重要伙伴啊,真要象你们中国人的想法,那我们早就都饿死了。自入中原以来,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晋军望风披靡,这就是你们柔弱怯懦的必然结果!

    就听裴该跪在地上分辩道:侄儿如今既入军中,岂可不会乘马?骑马并无太大风险,侄儿谨慎,又有支将军从旁照应,料必无虞,姑母不必担忧好说歹说,裴氏却总不肯松口,直到支屈六都觉得有点儿烦了,裴氏才提出来,你要去练习马术也成,我得去跟着瞧瞧,是不是真有风险。

    支屈六是无可无不可,他只怕裴该逃跑,又不会担心一个女人,而且据他估计,那女人是在屋里闷得太久了,所以才借机出门散心而已——什么骑马有风险,要在旁边儿瞧着,谁信哪?就算裴该真从马背上跌下来,我都未必来得及救,你在旁边看着又能做什么了?所以裴该一出声恳求,态度还挺诚恳,心情似又急切,支屈六不好驳他面子,想一想也就答应了。

    这一日果然风平浪静,裴该已经能够勉强放马疾驰了,裴氏就在旁边儿瞧着,时不时命侍女芸儿给侄子递块帕子擦汗,或者递碗水解渴,也没有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三日后又是三日,裴该继续练习骑乘之术,裴氏也一直要求跟着来瞧,瞧来瞧去的,裴该就说姑母你光跟旁边儿瞅着闷不闷啊,不如你也来学学吧。

    支屈六还没有发话,裴该就口若悬河地找出一大堆理由来奉劝裴氏,直到说得裴氏意动了,他也不征求支屈六的意见,却也没有完全忽视支屈六,只问:似我姑母,先从哪匹马乘起,比较安全?

    支屈六彻底被裴该牵着鼻子走,却也浑然不觉,不自禁地就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匹小牝马。裴该说好,我来教姑母骑马,不劳支将军。支屈六点点头,他心里想的是,你们中国人总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是怕我碰到裴妃,有损她的名节吧?真是想太多啦你教就你教吧,我才没心情去教一个女人骑马——那又不是我的女人。

    他却没有注意到裴氏在轻纱下的双睛陡然放亮,同时微微点头,深为侄子的聪颖而感到欣慰。



第二十五章、离间
    裴氏并非全然没有骑过马,但此前不过偶尔跨乘,由奴仆牵着缰绳,缓缓而行罢了,从来也没有自己亲自驾驭过。这回裴该先扶她上马,牵着走了半圈,看似还算稳当,可是等把缰绳一交到裴氏手中,她当即手足无措,连整个身体都变得僵硬起来。裴该低声抚慰,说支屈六说了,这匹小牝马没什么脾气,姑母可放胆骑乘,随即瞥一眼支屈六,就见对方正侧着头跟一名小兵低语,貌似并没有关注自己,于是把声音继续压低,说:

    若不能熟悉骑乘之术,如何得脱虎口?姑母勉之哉!

    支屈六跟那名小兵说了没几句话,就一脸不耐烦地站起身,步出辕门之外。大概在裴该卫护下,裴氏七扭八歪地又绕场半圈以后,支屈六才始返回。裴该远远瞧着,就见那糙汉紧锁着眉头,一脸郁卒,抬起头来望向自己,似乎想要近前,又似乎还有点儿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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