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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赤军

    所以相关诸葛亮的作战,对于支屈六来说是个绝对盲点,昨晚想了半宿,越琢磨越觉得弹琴退敌虽然用险,但也不是没有丝毫成功可能性的——这家伙太敢想敢干了,对老子的脾气!今天特意跑过来,主要就是想听诸葛亮的故事,当下勾引得裴该引起话头,赶紧当面请教,而且——我把汉中陇上地图也带来啦,虽然不够详尽

    裴该心说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啊,眼见得胡兵在两人中间展开地图,他就只好继续顺着昨天的话头说下去:且说孔明设空城之计,退却司马,便即草草撤兵,折返汉中。随即马谡王平也率败兵逃回,诸葛亮流着眼泪,以军法处斩了马幼常

    他一边讲史不对,说评书,一边指点案前的地图,还时不时询问支屈六,说我不懂打仗啊,只是复述史事,至于这一仗,将军您又作何看法?若让你来领兵,所部就是眼前这些胡卒,能有多强的战斗力?趁机探问胡军内情。

    支屈六对于军队和人事的了解,自然又比简道要深入一层,虽说他粗而不傻,始终谨守底线,对于军中绝密并无一字涉及,但光能够说的那些,也让裴该获益良多。本来裴该想尽快结束故事的,他实在没心情多跟胡将打交道,等到发现了这么个好机会,当即改变了主意,只想把这种说古活动拖得越长越好——最好能够拖到石勒归来,那我还不把他军中事务查个底儿掉么?

    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想找到合适的机会逃跑,是不能不先洞悉胡军内情的。

    只可惜一部三国再怎么长,以裴该的口才——他又不是真说评书的——最多个把月肯定也就讲完了,这点点时间,石勒未必能够攻下洛阳,然后凯旋许昌。其实裴该一肚子的历史故事呢,问题很大一部分都是后事,不能拿出来说他心说我若是穿越去了明朝,能讲的就足够多啦。

    再一琢磨也不成,到了明朝,市民文化大发展,到处都是说书人,而且云山雾罩的没有下限,我必然是比不过的支屈六肯定见天儿钻茶馆,不会跑来找我。

    这一晚上讲了诸葛亮二出祁山,围困陈仓,退兵时设伏斩杀魏将王双;然后是三出祁山,接着曹真亲率二十万大军,诈称四十万,欲图一举平定蜀地,未知诸葛亮将如何应对?就中岔开去,引出一员蜀汉大将,姓魏名延字文长,义阳人也,时任汉中太守——即在此人身上,亦可得见刘玄德识人之明裴该说到这里,故意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我靠这都多晚啦,搁后世得将近十一点了吧?固然后世自己也算半个夜猫子,经常夜半不睡,天亮不起,但这年月人们还都习惯早睡早起啊,自己这具身体可受不了经常性的熬夜可是瞟一眼支屈六,仍然瞪俩大眼珠子等着听后话呢,裴该不禁暗中苦笑:对付这种大老粗,还是得直来直去,暗示是没用的——

    天色已晚,我亦甚为困倦。来日方长,支将军且归去吧。

    支屈六没有办法,只得悻悻然起身,裴该送他来到院中,支屈六突然说:裴先生身体太差,似我等行军作战之时,往往天未明便须起身,夜间还要巡营,一日睡两个时辰,寻常事耳。

    裴该一挑眉毛:自不能与将军相比。然我也欲强健身体,或可免于得病

    支屈六说对啊,你前几天不就病过一场么?你看我,只可能负伤,就不可能生病——裴先生是该多活动活动,强身健骨。一扫视庭院:此院颇大,空着可惜,不如我明日命人取些石墩石锁来,裴先生好打磨气力。

    裴该连连摇头,说我又不打算做武夫——而且都这岁数了,现练武也来不及啦——就你们日常的锻炼用具,我要能扛得起来才有鬼未知军中可有‘五禽戏’一类的健体之技?

    支屈六疑惑地问道:何谓‘五禽戏’?裴该心说不好,又把这厮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天色晚矣,且待明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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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昌原为颍川郡治,此刻在郡衙之内,大堂之上,正有一位文士在伏案判写公文。此人三十颇有余,四十略不足,生得一张长长的马脸,一对扫帚眉两只丹凤眼,鼻侧法令纹很深——根据迷信的说法,乃主刑杀之相也——胡须却并不浓密。他左手握笔,就着昏暗的烛光在竹简上书判,横竖撇捺是一丝不苟。

    此人非他,乃是君子营的核心人物石勒重要参谋冀州人程遐程子远是也。他正在埋头工作,忽然又一名文士捧着一厚摞公文进来,轻轻放置在案尾,程遐微微抬起头来,斜眼一瞧,隐约认得,于是点点头:有劳季堪了。

    对方才刚放下公文,闻言一愣,随即尴尬地笑笑:司马看岔了,下官曲彬。

    程遐愣了一下,又再仔细瞧瞧,也不禁笑起来:原来是墨封烛火昏昏,以致看岔了——墨封休怪。其实烛火虽暗,外面天光可已然逐渐放亮了,总不至于连人都瞧错;程遐本是个脸盲,再加上态度虽然和蔼,其实从骨子里就并不怎么瞧得起那些手下,所以——我干嘛要记清楚你的长相啊?

    他这个手下,也是君子营中一名中原士人,但地位要低得多了,就是邻郡汝南北宜春人氏,姓曲名彬字墨封。当下曲彬毕恭毕敬地朝程遐施了一礼:司马又是一夜未眠么?都因夙夜不懈,操劳军务,才会眼花——还请多注意身体才是。转过身要走,可是突然间又想起了一件事来,便即扭头说道:司马,昨夜支将军又往那小人处去了。

    程遐正打算继续工作,闻言不禁呃了一声,仍然一手提笔,一手扶简,却侧过脸来问道:他们究竟在谈些什么?

    曲彬摇摇头:不得而知也。

    程遐双眉一拧,两道眉心几乎连成了一线,随即啪的一声就把笔给撂下了:那小人病可痊愈了么?

    据简至繁说,前几日便已无碍。

    既然如此,为何还不肯来拜我?每与武夫夤夜密谈,他究竟想做什么?!

    或许是曲彬倒也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当下便将自己的推测向程遐合盘托出,张公临行前,曾请支将军好生看管那小人,据说他并非真心降附,可能会想要遁逃那小人倒也识相,这几日只偶尔出院,也不过在兵卒监视之下,于门前街上游散而已,绝不超出五十步。或许因此而不敢远出,以致于疏忽了前来拜见司马吧?

    程遐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冷笑:果真如此乎?随手一指:墨封,卿去传我之命,速唤他前来相见。

    曲彬赶紧拱手领命,正要出去,就听身后又是啪的一声,原来是程遐把才刚写完的竹简狠狠地拍在了案上——此物如此难用吾今已不惯书简写牍矣。可恨纸张本便不足,简道却又领去与那小人!墨封,卿往那小人居处,看有未曾用过的纸张,一并与我搜检来!

    末吏领命。




第二十章、裴氏之熊
    支屈六一连好几天晚上都来找裴该听故事,这一夜又蹭到月上中天才肯告辞,裴该打着哈欠正打算去洗洗睡了,芸儿却跑来传话,说裴氏召他入见。

    裴该赶紧整顿衣冠,步入正房,作揖问道:夜已深矣,姑母因何还不安歇?召唤小侄有何教诲?

    裴氏端端正正坐在席上,沉声问道:文约,汝这几日一直与那胡将说前朝故事裴该心说我们关起门来说书,这你都知道内容啊?你是派了芸儿跟外面偷听来着吧——是欲笼络他,好使他放我等逃亡么?

    裴该苦笑摇头:非也。彼为胡虏,我是中国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何能笼络得住?他跪下来,膝行靠近裴氏,压低声音说道:还请姑母少安勿躁。许昌距离江东千里之遥,间又胡骑纵横盗匪肆虐,即便得隙逃出,恐轻易也不能到。况且我新附,胡人尚不信我,监视必严,一旦逃亡失败,恐怕再无机会

    那要等到何时?

    我曾与张宾言,说石勒欲建基业,当取河北,然而王弥在青徐,若不能铲除之,石勒焉敢放心渡河?且待石勒归来,侄儿再奉劝他,使其东进,与王弥相争,那时距离江东便稍微近便些。侄儿这数日与胡将支屈六语,是为探查胡军内情,以便将来从中取事耳。

    裴氏虽然聪明,对于天下大势终究搞不大明白,也不知道裴该是不是在敷衍她,只能似懂非懂地点一点头:既如此,我不再多问了,文约且小心从事。胡营不可久居,然亦不可轻冒风险——叔父只得汝兄弟两子,今胡军合围洛阳,只恐汝兄不免,若汝再有闪失,那可如何是好?说着话,略偏过头去,腮边不禁有清泪垂下。

    裴该心说虽然对于相关历史我记得不大清楚,但估计裴嵩是没能逃去江东的,若非降了胡,必然殉了国,或者不知道逃亡何方,死于何处了。因为河东裴氏在西晋也算是第一等的世家门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王谢之流还要高贵,但最终把持江东政局的只有王谢,却并没有一个姓裴的裴嵩是裴氏正支,又为名臣裴頠之子,他要是真能逃至江东,不可能无声无息,小浪花也搅不起一朵,起码史书上多少会记上一笔吧。

    不过搜检记忆,越是亲近之人,记忆反而越是零散,不成系统,他实在也无法真把裴嵩当骨肉至亲来看待。当下见了裴氏的表情,只好以袖遮面,假装悲戚:若兄长在,必不使姑母罹此险地也!

    其实在他印象里裴嵩就是个平庸的官僚,顶多比原本的裴该略微成熟一点罢了——终究年纪摆在那里——根本就指望不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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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辞别裴妃之后,裴该回房,倒头便睡,一觉醒来,日已三竿。梳洗罢步出屋门,却见好好的庭院正当间竟然立着六七块大青石,最小的一块也超过一尺见方。一瞥眼,看见一名年轻仆人正在旁边儿把着笤帚扫地,便即手指着那些石块问道:此乃何物?

    那仆人赶紧撇下笤帚,近前来鞠一个躬:禀报家主,这是支将军才遣人搬来的,说是请家主每日肩扛手运,必能强健体魄。

    裴该多少有点儿哭笑不得,心说我推了好几夜了,你最终还是给搬来了呀这就是你说的石锁?连把手都没一个,让我可该怎么拿着锻炼?当下撸起两袖,上前去试搬一方青石,努了半天的力,也就将将离开地面而已——估计不超过一毫米。他直起腰来,一边大喘气一边摆手:罢了,挪去角落吧。这摆在院子正当间,出出进进的肯定会不小心踢着啊,到时候趾骨必然倒霉。

    那仆人答应一声,走过来轻轻松松便扛起那方青石,然后貌似不过瘾,先把石头摞在另外一块稍大些的青石上他一连摞了三块,这才两膀一发力,嘿的一声,抱将起来,脚步轻快地便往院落一侧走去。

    裴该是瞧得目瞪口呆你告诉我说这是城里找不到活儿干,所以能够轻易花钱买来的奴仆?简至繁你撒谎也劳驾先打个草稿好吗?虽然早就猜到两名年轻仆役都不是省油的灯,但没想到这一个力气会那么大,若在军中,必为亲兵健卒,你们倒舍得派来监视我!

    一共六方青石,尺寸大小不一,裴该刚才试搬的还是最小的那块,结果可耻地失败了那仆人却只走了两趟,便把六块石头全都挪去了庭院角落。裴该忍不住就问他:汝唤何名?肯定简道送来的时候是报过名字的,但裴该当时没怎么往心里去。

    那仆人叉着手,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小人裴文。

    这年月奴仆往往习惯跟从主姓,所以这家伙才会叫裴文,裴该随即就又问了,你原本姓什么?裴文老实答道:小人原本姓孙。

    孙我靠孙文!裴该差点儿没一口老血喷出老远去——久仰久仰,原来您就是那位‘铁拳无敌’孙中山是吧?!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吐槽的**,他上下打量对方几眼,轻轻痰咳一声,才能够再次张开嘴:汝气力却大,可识得字么?

    小人不识字。

    既不识字,如何名文?还是叫孙武想一想也不合适,看汝体健有若熊罴,不如便改名为熊,叫裴熊吧。

    孙文从此以后就叫裴熊了,急忙又再作揖:感念主人赐名。

    听汝的口音,却不似本地人氏?裴该伸手一指,裴熊赶紧去把胡床端过来,当面展开——最近裴该总在院中,坐着胡床望天,这一则是为了整理自己的思绪,二则因为他实在不习惯这年月的跪坐习俗,胡床虽矮,好歹可以放松一下小腿——然后回禀道:小人老家在范阳国,七年前为了逃避征兵,跟随叔父一路南下,最终在许昌落脚。上月叔父过世了,这才卖身为奴,以安葬叔父。

    裴该心说卖身葬亲啊,这桥段也太老套了吧,谁会信你!缓缓屈膝,在胡床上坐下,继续问裴熊道:汝今为我家之奴,又有气力,若逢我有危难,可能舍身相护么?

    裴熊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小人打不过支将军。

    裴该心说我没让你去打支屈六啊哦,你是以为我想笼络你,然后寻机逃跑,所以预先作此声明吧,这家伙貌似人如其形,果然没什么心眼儿——我何曾命汝去与支将军较量?然若是旁人欺我,汝肯听令搏杀么?

    小人既为裴家之奴,自当遵从主人号令。

    正这儿说着话呢,忽然又听得拍门声山响。原本倚靠在墙角打盹儿的那个老仆人一激灵站起身来,可是瞧瞧大门,又转过头去瞧瞧主人,哆哆嗦嗦的却不敢上前上回有人这么拍门,还是支屈六初次来访,老仆急匆匆过去,才刚拉开门闩,就被支屈六一脚踹翻,连扭了好几天的腰,到这会儿都还没好利索哪。这又是谁啊?不会再踹门吧?

    裴该仍然端坐在胡床上不动,随即抬头瞥一眼裴熊。裴熊倒也并不是太傻,当即明白,于是扯着嗓子高声问道:何人拍门?他嗓门儿可是真不小,裴该离得近,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赶紧侧身捂耳门外的拍击声也就此嘎然而止,然后停顿了少顷,才听人回答说:裴该在否?曲录事特来访汝。

    裴该闻言,不禁翻一翻白眼——上来直呼其名,还以汝作为称呼,你这算什么态度?则来意也不问可知了。他听简道提起过一个姓曲的,大致能够猜到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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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国才刚建立不久,典章制度还很粗疏。照理说刘元海不是个没学问的人,但他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官职的设立上,再加上汉匈两套制度并行,那就搞得更为混乱。麾下各军的状况也与此大同小异,好比说石勒军中,各级武将等级森严职权分明,但称呼起来很简便,都可以被叫做将军。

    文吏系统与此相反,全都一股脑塞入君子营中,除了一个张宾被任命为左长史君子营督外,旁人全无名位。然而越是中国士人,越是讲究个等级次序,所以他们干脆自己拟定职司,挂个空头衔瞧着也好看,称呼起来也倍儿有面子。

    但是按理说石勒的地位可比晋朝二品将军,幕府中当置长史司马各一人,秩千石,然后是主簿功曹门下都督,再然后是录事各曹刺奸吏帐下都督等职。然而石勒只任命了两个长史——右长史为刁膺——偏偏其余职务全都不设,于是徐光和程遐干脆全都自称司马,往下轮资排辈,就连曲彬曲墨封都混了个录事的虚衔——至于简道简至繁,那就是普通门下书吏了。

    这回曲彬奉了司马程遐之命来唤裴该,一到地方先命从人拍门,等到门开之后,他就挺着胸脯梗着脖子,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往里走。结果一瞧,裴该不但没过来迎他,反而端坐胡床不动,还仰头望天,仿佛根本没瞧见有人进来似的。

    其实这家伙才刚进门,裴该就看清楚他的相貌了。此人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三十多岁年纪,肩宽身长,虽然略显消瘦,却颇有清隽之态,一部长须飘洒胸前,黑漆漆的无有一点杂色。但瞟过这一眼后,裴该就故意把眼神给移走了。

    曲彬倒并非头一回见到裴该,因为当日送别石勒,裴该主公二字一出口,大家伙儿的目光全都往他那里瞟,自然能够得见风仪——曲彬在人群里,裴该却没理由单独注意到他。此番再见,裴该并非记忆中(其实是想象中)的谄媚神情,反倒一副倨傲之色,竟然把曲彬先前硬撑起来的架子给消弭于无形之中——就仿佛鹤立鸡群,自以为尊,转眼却见着了一只凤凰

    当然这不是说裴该容貌比曲彬漂亮太多,他仅仅占了年轻的便宜罢了。关键是曲彬这骄傲是虚的,裴该虽然也纯然是表演,终究曾经是养尊处优的贵介公子,在曲彬看来,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无可比拟的优越感所以他的气势当即就被压下去了一头。

    曲彬虽然心中恼恨,却也莫可奈何,也不敢再直呼其名了,只得略拱一拱手:裴郎裴该两眼一翻:‘裴郎’二字,也是汝可以唤得的?



第二十一章、人品贵重
    当面称呼某男子为某郎,一般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妻子昵称丈夫,二就是长辈对于比较亲近(比方说通家之好),自己也比较瞧得上眼的晚辈,可以这么叫。所以裴该上来就不给曲彬好脸色看——‘裴郎’二字,也是汝可以唤得的?

    就算你瞧上去比我大几岁吧,那也没排过资论过辈啊,你硬充的什么大辈儿?咱们很熟吗?石勒地位摆在那儿呢,他想怎么称呼我,没人敢拦;至于张宾,我敬他是老人家,而且他也是在得到我允许之后才敢这么叫的;你又算哪根葱,哪头蒜了?背后怎么叫,我也管不了,当面口出裴郎二字,你丫白戴着头巾了,怎么一点儿礼貌都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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