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赤军
再者说了,孔苌再遣人来,遣谁来?派孔蒉过来,我赢过一回就不怕第二回;派别人过来——支屈六你这回不能再缩了吧,你还能有几个舅子?而倘若孔苌亲自前来,支屈六和程遐也都不好意思再不露面,不可能你们继续把我一无职之人顶在前头吧?况且孔苌若想来许昌,他早就来了,不就是怕被支屈六以留守之职压他一头,让他面子上下不来么?他真能气恨到理智全失,亲自跑来兴师问罪不成吗?
所以裴该很坦然地表示:不用怕,再有什么事儿还是我帮忙扛着。支屈六连声致谢,裴该随口就问:曲彬何在?
支屈六笑笑:我已鞭之矣想要离间我和裴先生之间的关系,这事儿可忍不了啊。教唆犯程遐作为我的副手,负留后民政总责,不便下手,那实际的执行者,跑我耳朵边儿上来递小话的曲彬,就没那么容易让他过关啦——可要拖来裴先生验看?
裴该摆摆手,说不必了——无得污我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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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屈六其实没抽曲彬几鞭子,终究份属同僚,又不是自己直属部下,就不便施以重罚。他并不怎么在乎程遐,,但正经君子营督是张宾啊,若自己没跟张孟孙通声气便将其属吏打个半死,张宾就真能毫无芥蒂吗?况且支屈六又一向敬重张宾先生。
所以也就在裴该拍胸脯顶上之后,支屈六跟后面远远缀着,结果瞧见曲彬也背着手蹩过来了,当场是气不打一处来,抽出鞭子就给对方身上来了三道狠的:滚,无耻小人,休让我再见到汝!
曲彬忍着痛是抱头鼠蹿啊,赶紧去找简道帮忙处理伤口。其实伤口不深,因为有衣服挡着呢,但他原本一件好好的绸衫却给抽破了好几道大口子,连补都不好补,这幅狼狈模样想必落在了不少人眼中。曲彬是又羞又气,但还是不敢疏忽了程遐的吩咐,赶紧派人去瞧瞧裴该的下场。
谁料想裴该三言两语,竟然就把孔蒉给吓跑了,没能比他曲墨封更丢人,两相对比,曲彬更感觉脸上火烧一般,干脆就躲在家中,暂且不敢出门去见人了。等到当日晚间,程遐返回城内,亲自登门来瞧他的伤势,曲彬这才流着眼泪,得以一吐心中的怨愤——
想我堂堂衣冠华族,竟为一杂胡所辱!此仇不报,枉为人也!
这时代读书人往往会自称为衣冠华族,华代表中国人,衣冠则是缙绅之意,后来到了唐朝,孔颖达在《春秋正义中解释得更加清楚: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本来中国人就瞧不大起胡人,读书人又瞧不起大老粗,石勒军中文武之争也相当激烈,若不是还需要武夫帮忙打仗,估计那些衣冠华族早就把他们踩泥坑里去了。如今猪狗不如的杂胡武夫竟然敢殴打羞辱衣冠华族,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不过曲彬说这话的时候就没想过,其实石勒也是杂胡,也是武夫,衣冠华族屈身而事之,又算不算蒙羞受辱呢?而石勒既然是杂胡武夫出身,他平常又会向着哪一方更多点儿呢?曲彬之流其实日常每受胡人之欺,只是若事情不大,他们就会本能地宽宏大量,原谅了那些自己暂时还动不了的没文化的下等人
从来汉奸心态就是:太君你可以辱我,但请别太过分。
程遐拉着曲彬的手,连声致歉,说都是我谋划有失,致使墨封受辱杂胡云云,休再出口,待异日我等辅佐明公平定天下,衣冠自然荣升天宇,不文武夫践于泥涂。于今还当隐忍为是。
曲彬说这不用问啊,肯定是裴该说了我什么坏话,所以支屈六才会拿鞭子抽我——今又使那小人侥幸逃脱,未知司马尚有何计?
程遐松开手,手捋胡须,眉头微微一皱:其事我已知之——墨封以为,那小人是侥幸得脱的么?不等曲彬回答,他又问了:彼云曾谋刺明公,明公不之罪,后又连累虁将军为明公所鞭笞,果有其事否?
曲彬一摊双手,说我不清楚——得无诓言,用以吓退孔蒉的么?
程遐微微摇头,随即就说了,那墨封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准你几天的假——至于对付那谄媚小人,且容我再深思熟虑,筹谋良策
第二十九章、前倨而后恭
那天裴该辞别了支屈六,带着裴熊返回住处,大门才刚阖上,芸儿便来传裴氏之命,要裴该前往正室相见。果然一见面,裴氏就问:文约又为胡人做何事?我见支屈六神情踌躇,得无其事甚难么?如今事可终了了么?可有损伤?
裴该急忙拱手:有劳姑母挂念——其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然事已终了也,侄儿并无损伤。
他原本对裴氏并没有什么亲情,这不仅仅因为灵魂并不属于此世,即便躯壳中仍是旧日裴该,终究裴氏不是他的嫡亲姑母,又早早地便嫁去了司马家,双方往往经年也难得见一次面,哪来的亲情可言?维系二人关系的只有礼法,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感情。
当日裴氏甘冒风险,来救裴该,她为什么肯这么做,裴该真是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或许古人对于家族眷属的依恋要大大超过现代人吧?河东裴氏诸支,最煊赫的便是长房裴潜直至裴頠,以及三房的裴徽诸孙了(也包括东海王妃裴氏),但裴徽的孙儿如裴苞裴盾裴邵裴宪等等,大多数担任地方官或入藩王幕府,偶有中朝官,也皆散职而已,裴頠可是做到门下侍中,担任过宰相的。裴頠位既尊,名复盛,加上为司马伦孙秀所害,海内咸伤其冤,那么救援其遗孤或许就是至高的道德规范吧——况且他又是裴家的前任族长。
倘若当日裴氏救下了裴该之后,希望能够与这个侄儿一起落跑,裴该还不会有多感动,但裴氏随即便隐去了,生怕自己一个妇人拖累了裴该逃亡的脚步,这真是把生的希望让给别人,把死的危难甚至有比死更可怕的命运,留给了自己。裴该天生就受不了这个,受不了生受他人恩惠而无从答报,更受不了别人为救自己而陷身险境,所以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他才会停下逃亡的脚步,假意投胡,专为保全裴氏的性命和名节。
但是到此为止,他对裴氏也仅仅出于感恩之心罢了,别无他想。直到客居于许昌城内,裴氏几次三番召自己去问话,初时尚存些许愠怒之意——谁让你跑回来自污名节的——久之却只剩下了关心。虽然裴该考虑到,裴氏对自己的情感,可能还包含有一定的倚靠之意,但主体应该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同族亲情,裴该不是冷血动物,自然不会无感。
好比说这次裴氏召唤他来,先问:又为胡人做何事?但随即就问了,支屈六要你做的事情很难吗?你能够完成吗,会不有危险?关切之意,溢于言表。裴该听了,不禁有些鼻酸,急忙打个哈哈遮掩过去了。
她既如此待我,我必保其一生平安喜乐!只可惜双方虽不同辈,年龄相差其实也就十岁左右吧,按照此世的观感,裴氏已徐娘半老,放在后世可正当青春哪,裴该实在没法把她当长辈来看待还是把她当成姐姐吧,内心庶几可以接受。
他从裴氏面前退下,来到院中,坐在胡床上尝试梳理今日这场冒险,以总结经验教训。可是坐了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听见有人叫门——并非旁人,乃是支屈六又跑来了。
裴该挺奇怪,这太阳还老高的,未至黄昏,你怎么来早了?有何要事啊?结果双方见了礼才刚让进室内,支屈六忙不迭地就问:请教裴先生,日间所说‘纸上谈兵’,究竟是什么故事?
裴该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微微苦笑,说好吧,还真不必担心你没有古事可听——咱们就先从列国争雄,秦赵大战开始说起怎么,你知道秦朝?那你知不知道,赵国本为秦之大敌?说起赵国,得先讲讲‘胡服骑射’的赵主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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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统率主力离开许昌北进,是在这一年的四月中旬,大约两个多以后,这一日裴氏姑侄又在马场练习骑术。裴该终究年轻,人也聪明,加上他这段时间虽然没去碰那些石锁,也利用前一世听来的锻炼方法,每天抽时间在院中做体操跑步仰卧起坐什么的,体力有所提升,所以骑术可以说已届小成。
当然啦,这小成是指跨着马鞍,牵着缰绳,不但能够行走缓奔,就算坐骑纵蹄疾驰,一两刻钟里他也不至于随便就掉下来。至于松脱缰绳,全靠双腿控驭坐骑,乃至于手执器械,马上搏杀之类,支屈六当是小儿科,目前的裴该却仍然连想都不敢想。
所以支屈六不再指点他——徒弟既已入门,最终能够达到多高成就,就全靠自己的勤学苦练了,师父不再帮得上忙——只是按照习惯仍然在旁边儿监视着,随便铺开一块毡垫,盘膝坐在上面,一边端着酒碗啜饮,一边听属下奏事。
裴该和裴氏并骑奔驰,才刚跑了两圈,裴氏便已然骨软气粗了,被迫要下地歇息片刻,裴该仍然高踞在鞍上,正在琢磨是不是再继续跑几圈,忽然眼角一瞥,就见从场外施施然踱进来一名文士。
裴该虽然从来都没有见过此人,但常听简道和支屈六提起他的外貌,故而大致可以猜测得出——这就是程遐程子远了吧。只见程遐大摇大摆来到支屈六身旁,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张牍版来,高声说道:洛阳方面,有信使到
裴该忍不住就勒停了坐骑,并且翻身下马,距离支屈六和程遐也不过一丈多远,声息可闻。就见支屈六一弹腿跳将起来,急切地问道:难道是战事有变?
程遐斜斜地瞥了一眼裴该,随即将牍版递给支屈六。支屈六却并不伸手去接,略显尴尬地挠挠头:我识不得几个字,子远直接复述内容可也。随即朝裴该一招手:裴先生,过来吧。向程遐介绍说:这位便是主公新近招揽的裴先生,二位是否尚未见过面?
程遐仍然斜瞥着裴该,却并不行礼,只是对支屈六说:上月底,呼延前军(前军大将军呼延晏)便已率军抵达洛阳,晋军十二战皆北,丙戌日克平昌门,旋因后继未至而退。本月初各路大军皆至,丁酉日,王征东(征东大将军王弥)与呼延前军克宣阳门,入南宫,升太极前殿
支屈六抚着双手,一边笑一边打岔道:那么多话,子远只说已克洛阳,不就得了?可惜,是王弥和呼延晏先进的城么?主公还是未能抢到首功啊不等程遐回话,他忽然间朝向裴该,大叫了起来:裴先生说三月内必克洛阳,果然神机妙算,无有不中!
裴该淡淡一笑,也不去接他的话茬。程遐却不禁微微一惊。
支屈六随即再转向程遐,急切地问道:晋主呢?是死是逃?
程遐提高声音说:好教将军得知,晋主欲奔长安,途中为我军所执,已成阶下囚矣。一边说着,一边又拿眼角余光去瞥裴该。
听说终于攻入洛阳,擒获晋帝,支屈六不胜之喜,连连鼓掌:好,好,今日要大排宴席,好好庆贺一番!裴该倒是波澜不惊,只是略偏转脸,远远地望了望正在马场角落里歇息的裴氏,心说她大概没有听到吧,若是知道西晋将亡,不知道会做何等表情?好在有轻纱遮着脸呢,即便再惶恐哀恸,旁人也瞧不出来
正这么想着,就听侧面想起话语声:卿为河东裴文约乎?久疏问候,还请恕罪。转过头来,就见程遐面含微笑,正朝着自己拱手作揖呢。
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况且裴该和程遐一直隔空放炮,并没有当面撕过逼,所以见到对方以礼相待,裴该也自然而然地还了一揖:子远是前辈,合当我前往拜会才是。当然啦,这只是客套话而已,两个人全都口不应心。
程遐迈前一步,竟然伸出手来,揽住了裴该的胳膊:支将军既云今日排宴,文约自然也当出席,我要敬卿一杯,以谢前日相助审理公文之劳,哈哈哈哈。随即捻须大笑起来。
裴该轻轻挣脱对方的手,也只得以淡淡的笑脸相迎:且待我先送姑母回去安歇,再来讨扰子远的酒吧。他心里奇怪啊,此人为何前踞而后恭?他究竟是憋着什么坏呢?
程遐确实想憋坏来着,问题那么多天一直就没憋出来。他自视甚高,原本君子营中只佩服张宾一人,就连名位相若的徐光,他也未必放在眼中,故而此番肩负副留后的重任,他是大事小情一把抓,几乎忙得都没时间睡觉——比起当年的诸葛孔明来,恐怕也不遑多让。所以了,哪儿还有时间和精力总去给裴该下套儿?
既然已经失败过了两次,好比临阵尝敌,知道对方不是好相与的,那么除非经过长期筹谋,且有了必胜之机,否则程遐不会再轻易出手。等到这次接到洛阳传来的公文,来马场报给支屈六知道,他当然知道支屈六为何会呆在这里,知道裴该必然在场,于是在路上就想,那小人得知晋室覆灭晋主被擒,他又会做何等表情呢?
所以在汇报的时候,程遐一直偷眼观察裴该的神情,希望能够洞察其颜色,进而窥探其内心。结果大大出乎程遐的意料之外,裴该那是彻底的云淡风轻啊,仿佛完全不关他的事情似的——喂,你数月前还是晋臣,知道都城被克,皇帝被擒,难道就连一丝一毫的哀伤都没有吗?起码你也得露出点儿震惊的表情来吧?
即便因应大势,这回胡汉军围攻洛阳胜算极高,就连裴该自己都推算说三月必克洛阳,但真能逮着晋帝,这是此前谁都不敢奢望的事情。晋帝若是跑了,大可遁入关中,那里还有数万兵马,则胡汉方面不能说竟了全功;而晋帝一朝被擒,即便各路晋军再拥戴一两位继承者出来,声望也难以复振,胡汉军接下来可能就只有一些犁庭扫闾的收尾工作要做啦,平定天下,指日可待!
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丝毫无感?这人是傻的吗?
裴该终究年轻,可能不够成熟,但绝对不可能傻——否则石勒招揽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笑话。程遐虽然不了解裴该,但却了解石勒,相信石勒肯延揽入君子营的,未必是什么大才,但也绝不会是白痴花瓶。所以揣测裴该的这种表现,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他已经对晋室失望透了,他是真心降顺石勒,所以光关注石勒是否在此战中立下了首功。而既然石勒并未能抢先进入洛阳城,首功被王弥呼延晏所得,那么是否拿住晋帝,又有什么区别了?一如清风之拂马耳也。
先前裴该口出主公一词,程遐和众人一样,只当他是谄媚小人,没怎么太过关注;后来知道这词儿是有所本的,是自己少见多怪了,又听说张宾临行前关照支屈六,要好好看管裴该,就认定此人降意未坚,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石勒所抛弃。所以他才敢压制裴该,想要杀杀对方的狂傲之气。但如今看来,是自己想岔了,裴该既是真心降顺,石勒回来后必然加以重用啊!
第三十章、欺之以方
程遐曾经想要打压裴该,让他知道知道,这君子营副督不是好当的,我自己都巴望了多少年,始终未能到手,你一新来乍到的小年轻又何德何能了,竟然使石勒一度起意想把这个重要职位交给你?
但是他先后两次设圈套,想要看裴该的笑话,却都被对方轻松化解——曲彬说什么侥幸得脱,但那真能是侥幸的事儿吗?程遐仔细研究过裴该对孔蒉的说辞,首先得出的结论就是:此小人口舌便给,实有乃父之风也!
名士清谈,始与汉季,后来这股歪风直接就刮朝堂上去了,但凡名列高位者,必出经学世家,并且擅长辩论,臧否人物嘘枯吹生,象期期周昌,艾艾邓艾之辈,在这年月压根儿就别想得着显职。王衍便是如此,纯以清谈得取三公,而裴该的老爹裴頠,持崇有论,那也不是光写篇文章了事的,在朝野之间,跟人辩论非止一次啊。要说果然是家学渊源吗?这个裴该竟然也如此会说话!
不过以言辞见长之人,往往实务为短,原不足论——胡汉国也不看重经学,更不崇尚清谈。问题他若得着了石勒的重用,到时候舌灿莲花,在石勒耳旁吹点儿什么风,说不定就有人要倒霉哪!
那么这个倒霉的人会不会是自己呢?这些天程遐也到处打探过,确定了裴该所说曾一度谋刺石勒而石勒不罪,以及因为落跑而导致蘷安被石勒鞭打等事,实实在在,并非生造。那这厮便益发可怕了,除非赶紧把他给弄死,否则他将来若进自己的谗言,自己必然落不着好!
可是要害裴该,谈何容易啊,还有支屈六横在中间哪。即便支屈六并没有和裴该走得很近,终究张宾临行前命他看顾(或者可以解释成‘监管’)裴该,他或许不会阻挠自己收拾裴该,但绝不肯让裴该横死。
再往深里想一层,石勒向来鄙薄那些清谈之辈,他绝不会是因为裴该能说,才将之招揽到幕中来的。裴该年纪轻轻,除了家传的学问辩论手法来,他还可能有什么长处?据说宁平城之战后,王衍以下,晋之王公大臣人人觳觫,纷纷请降,就只有裴该一个坚决不降,还曾经起意要谋刺石勒。此番裴该怒斥孔蒉,也正说明了这小子胆子极大,且不怕死——真靠侥幸便能吓走孔蒉吗?或者纯靠口舌之利?曲墨封你说得好轻松,那你怎么不去试试看?!
石勒的脾气,程遐多年相从,也多少摸了个**不离十,综合起来说有两点:一是爱才,凡有本事之人,都想扒拉到自己身边儿来;二是最敬忠臣烈士,厌恶怯懦之辈,或者反复小人。倘若是想千金市马骨,王衍那骨头不是金灿灿的吗?他说宰就给宰了。唯有裴该,越是梗着脖子不肯降顺,石勒就越是想要招揽他,轻易不会死心。
所以裴该帮忙审核匠器营账册还则罢了,他怒斥孔蒉,甚至连带孔苌都骂,将孔蒉数言喝退之事,一旦落到石勒耳中——那肯定是会有人去禀报石勒的,就算自己不说,支屈六也一定会说——石勒必然越发的敬重他喜爱他。倒霉啊,本想压制裴该,不料反倒成就了他不畏强势的名声。你想弄死裴该?哪怕做得天衣无缝,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石勒都说不定会让你跟支屈六一起去给裴该陪葬——起码这算个渎职之罪啊。反正我们俩加一块儿在石勒的心目当中,都比不上一个蘷安而石勒竟然会为了裴该责打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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