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赤军
在裴氏的强烈要求下——同时也是在王导的授意下——裴该也就此有了一份正经职司,被任命为东海王傅,主掌王府内外事。裴嗣则担任东海王郎中令,其子裴常为东海王大农,另命李矩为东海王中尉——三卿齐备,只是还招不上护卫来,是借的琅琊王五十名卫兵,暂守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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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东海王父子治丧,王敦王含没能赶上,但过继司马裒的仪式,他们哥儿俩正好抵达建邺,因此也都露了面。当晚,二人来访王导,秉烛夜谈,先互相交换了一下北方和长江中游的情报。
当时胡汉国真正能够牢固掌控的地盘也不过两三个郡而已,广袤的中原大地,其实大多数地区都处于一种无政府的状态,汉晋两国诸势力各自割据一方,犬牙交错。胡汉方面可以粗分为四支主力部队,一是皇帝刘聪,以都城平阳为基地,正在和晋阳的刘琨往来厮杀,虽然占有人力物力方面的绝对优势,却一时还未能取得全胜。
二是刘曜,困守长安,被贾疋奉着秦王司马邺,率领关西诸路晋军杀得是捉襟见肘,相信很快便会被迫退出关中的,或者仍归河南,或者一口气跑回平阳去。
三是曹嶷,在尧王山南方修建广固城,以之为基地,挥师西掠,已然夺取了过半的青州。四是石勒,不久前才刚离开葛陂,挥师北归,王敦判断他将要返回许昌,谋夺河南。但是王导却说:裴文约自石勒军中逃归,据他所言,石勒很可能渡河前往邯郸襄国之间王含一撇嘴:幼弱书生,晓得何事?若石勒往河北去,则必为王司空所杀,彼焉肯自蹈死地?
要说当时晋方最强横的势力,不在江东,不在关西,而在幽州。骠骑大将军领幽州刺史司空护乌丸校尉王浚不但兵强马壮,河北士人历遭兵燹后纷纷前往依附,而且他还北联段氏鲜卑,西和拓跋鲜卑,临阵往往能驱此二族为其先导,军力为天下之冠。想当初司马越和司马颖相争,就是靠着王浚的力量,才最终将司马颖驱逐出邺城去的。
而且胡汉兵虽然不惧晋师,却唯独害怕王浚,为什么呢?因为王浚出阵常带着鲜卑兵哪。匈奴人素来畏惧鲜卑,那更别说匈奴人都瞧不大起的杂胡羯族了——石勒从前就曾经被王浚打败过,如今还敢去河北?那不是不死找死嘛。
王导皱皱眉头,说:前此胡贼围攻洛阳,河北空虚,若王司空肯率鲜卑兵南下,则黄河以北,当尽复国家所有,再进讨青徐,与我南北对进,曹嶷不足平也。何以迟迟未见动作?
王敦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说:有谣传,王司空欲效苟道将所为
第五章、天下大势
琅琊王氏三兄弟在内室密谈,王敦说王浚想要仿效苟晞——那么苟晞又做过什么呢?不是指他战败归降石勒,而是指在此之前,他在仓垣设立行台,立豫章王司马端为皇太子,想要挟太子以令诸侯。王敦说了,有传言王浚也有这种野心,大概正忙着找人当皇太子呢吧,所以才迟迟不肯动兵南下——
且彼与刘越石素来不睦,恐越石逾太行而入河北
王导说既然如此,那更应该赶紧拿下河北来才成吧。王敦笑笑:彼若不往,越石亦不敢轻动也,若其南下,恐越石也欲来分一杯羹,王司空如何忍得?
王导闻言,不禁扶案而叹:国家丧乱如此,而大臣仍相龃龉,如何是好
闹矛盾的不仅仅这一组王刘而已,此外还有荀阎。想当初秦王司马邺逃出洛阳,行至密县,与其舅荀藩荀组,以及豫州刺史阎鼎等相逢,阎鼎就建议说关东已无可立足之处,不如南经轩辕关,绕个圈子往长安去——因为他是天水人,总觉得回去家乡会比较安全。可是荀氏的根基在关东,不愿西迁,路上就陆续跑散,退保开封。
王含说了:若长安光复,则西人势大,刘曜退归河南,恐开封不可守——此不可不虑也。
司马邺后来是登基称了帝的,但目前还是一任藩王,连皇太子的位子都没拿到——估计要是等收复了长安,他就会在长安自称太子了——和琅琊王司马睿算是平起平坐,双方一直在别着苗头呢。荀氏兄弟则曾经传檄推举司马睿当盟主,要求各地勤王兵马往救洛阳,所以跟司马睿算是一拨儿的。
王导因此就说了:倘若裴文约料中,石勒果弃兖豫而东向,则可命荆州兵出宛,与荀氏相合
王敦摇了摇头:湘州方被乱,恐不克发兵。
湘州之乱有二:一是此前巴氐李氏占据蜀地,导致大量蜀中流民东逃,散布在荆州湘州一带,随即推举杜弢为首领,起兵叛乱,攻打湘州各郡;二是就在本年年初,原新野王司马歆的部将胡亢聚众而起,肆虐竟陵。这就在荆州刺史王澄背后发生的两桩事情,他敢不理吗?他敢在这个时候发兵北上,去会合荀氏兄弟吗?
三个人讨论来,讨论去,都感觉当前的局势不甚乐观。最终王导搓着手说:如今只有固守长江天堑,全力以平湘州之乱中原的事情,咱们暂时管不了,也还是以不管为妙,先顾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算了。王含却按着地图,笑一笑:倘若石勒真的前往河北,且一时侥幸,未能为王司空所败,则受此牵累,王司空不得再南向也;而刘聪若罢晋阳之役,全力支援刘曜,西人必败,秦王恐自身亦不能保若然如此,大统或将移我江东
王导一摆手:兄长慎言。他说我们保着的这位王爷啊,是个好人,但可惜名望差点儿,他不但距离前两代皇帝的血缘都比较远,而且世间还有他其实是牛氏私生子的传言——一说是司马懿爱将牛金与其母夏侯氏私通,生下了司马睿,不过年龄合不上;二是说跟夏侯氏私通的乃一牛姓小吏——这想要和东海王司马越一般位极人臣,总统朝政,操控天子,还比较容易办到一点儿,说他能当皇帝哥你未免想得太远,也太不现实啦。
王含和王敦对视一眼,随即更加压低了声音:岂不闻民间有谚,说‘牛继马后’么?
王导面色大变,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是何言欤?我不愿闻!
王敦摆摆手说算了,这话扯远了,咱们聊点儿别的吧——茂弘观那裴文约何如人也?
王导这才放下手来——说明他其实没捂紧,啥还都能听见——微微一笑:貌似是个聪明人——彼能保东海王太妃南来,归附大王,于我等实大有助益。王含说可惜啊,若是换成他兄长裴嵩就好了,终究那才是嫡长——若河东裴氏亦能举族南来,我等便不会孤立无援了,还何惧南貉?!
——基本上一大家子泰半南下江东的一流豪门,那就只有琅琊王氏了,后来代王氏执政的庾谢二家,不但原本在中原的家世就远不及王氏,而且目前南渡的也还只有小猫三两只——庾亮见为司马睿的西曹掾,谢鲲谢裒(谢安之父)则在王敦幕中。所以江东的侨客很零散,全靠着王氏独立擎天,为此而深感势单力薄,这才被迫要向江东土著让渡一部分权力出去。
然而王敦不同意哥哥的见解,他摇头说道:若裴文约果能绍继乃父之志,为一时之杰,则江东将有王裴也。若其举族而南,则必为裴王。论家世裴家比咱强啊,他们若真是也一大家子南来,肯定会压在咱们姓王的头上啊,那我可不干!今可笼络此子,为我臂助,足矣。
王导说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就目前而言,对他是有求必应——唯不可使入值中枢。前大王欲召其为镇东从事,我乃以东海太妃所愿,使其就王傅之位了。王敦点点头,随即建议说:裴文约未婚,何不妻之以族女?咱两家若是亲上加亲,就不怕他逃出手掌心了。王导轻轻摇头:恐非司马氏,裴文约不愿他聘也。
裴该还在冲龄的时候,就被老爹定下了一门娃娃亲,对方乃是晋惠帝和皇后贾南风所生的第二个女儿——按照当时习惯的说法,裴该这叫尚主——只可惜那位小公主没等成年后嫁入裴家,就先因病夭折了,谥为哀献皇女。所以王导说了,人是差点儿娶了公主的,就算退一步,找不到公主,那也得娶个郡主吧——当然啦,当时还并没有郡主之号,藩王之女也可册封为公主——他哪肯要咱们王家的姑娘?
王敦说试一试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他顶多也就是拒绝,难道还会因此而怨怼咱们吗?王导想了一想:且再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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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阳郡秦代为鄣郡,逮汉武建元二年始因丹阳县而改为今名;而丹阳县在建邺西南方向,位于丹山之南,所谓山南水北为阳,故名丹阳。
丹山又名赭山,山北有泽,在句容县境内,同样因山得名,被称为丹湖。丹湖其实也不甚大,但是因为可以引湖水灌溉,所以周围良田万顷,是句容县内最大的粮食产地。北来侨客早就想向这里伸手了,只是一直未得机会,因而这次便借用东海王之名,先把湖西的大片田地征来,送给了裴该——至于湖东,恐怕迟早会落到王氏手里。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正是江南地区最美好的时光。在丹湖西岸,此刻正有十数短衣奴仆,围绕着一乘牛车,窃窃私语;而在牛车不远处,一个年轻人箕坐湖岸,手把钓钩,注目碧波,良久不言不动。
突然之间,浮漂周边涟漪波动,年轻人猛然惊醒过来,双臂一振,即将钓竿扳起——但可惜得很,估计是扯得早了,就见钩上虫饵仍在,但不见丝毫鱼儿的影子。
年轻人旁边一直侍立着一条大汉,见状不禁摇头,但随即又怕主人家羞恼,赶紧安慰道:此时鱼儿未肥,便钓上来也未必吃得。主公若秋季来,不但鱼肥,而且菱角菰米也皆成熟,乃可一饱口腹。
钓鱼的自然便是裴该了,水稻插秧才刚开始,他终于得着机会离开建邺,到丹湖附近来看看自家产业,顺便就来湖边钓钓鱼,偷得浮生一日之闲,也好放松一下头脑和心境。目前他还只能寄住在佃客家中,虽说湖边别墅已经开始奠基了,终究钱不凑手,即便设计规模不大,盖建的速度也极其缓慢,起码得等今秋再来,才有可能住得上吧。
他所寄住的,就是旁边站立这人的家中。此人姓路名德,字陆修,也勉强算是个读书人,句容土著,原本在湖边有这么一百多亩田地,不久前才刚被官府强征去。别人家世代田产被征,只意思意思给几个散钱补偿,无不哭天抹泪,甚至扛起锄头来想要顽抗王命,最终都被打得满头是包;只有这个路德,却反倒喜笑颜开,并且高举双手,不但欢迎官家把田收去,还表示愿当带路党——哪处田产是谁家的,他家都有什么短处可捏,来问我,问我,本人全都门儿清啊!
原来这路德虽然念过几天书,终究是寒门单家,就没有什么晋身之阶,为此而转道习武。从来穷文富武——不过这年月因为书籍价贵,想学文也不可能穷喽——结果一个不慎借了高利贷,几将家财荡尽。官府征地之前,他就被迫要把田产卖了还债,契约都已写得,就差签字按手印了。于是便借着征地的机会,路德勾结官吏,把曾借他债的,和想买他地的几家人,全都搞得是家破人亡。
然后他用补偿款把自家房子这么一装修,摇身一变成为东海王府最有钱的佃客。在裴该过来之前,裴嗣裴常父子就先来过了,自然也要在路德家中住宿,路德趁机献上妻女,当即博得了那爷儿俩的青睐,就任命他做这六十多顷田地的庄头。
等到裴该到来,路德又再故伎重施,但貌似这位东海王傅裴君丝毫也没有跟他妻女同房的意思也不喜欢家中小厮。路德一看坏了,估计贵人是有洁癖的,想要处女可别说我家了,庄里一百多户佃客,就没一家有十岁以上的处女——早被过去的地主给收用过啦!好在贵人并没有因此而斥骂他,责罚他,于是路德蒙此洪恩,感动得是热泪盈眶,就寸步不离地一直侍奉在裴该身边。
至于裴该,对于这个献妻女邀宠的家伙倒并没有太大恶感——这是当时乡间的普遍风气啊,也就我不好美色,你换了裴嗣爷儿俩来,说不定直接索要,佃户们敢不拱手奉上吗?哦,那爷儿俩是来过的,估计早用过了,所以这个路德也上赶着要往我榻上塞人
原本打算让裴嗣父子管理产业的,但如今他们俩在东海王府里有了正经职司——虽说其实没什么活儿可干——就不可能长期呆在句容,必然要在当地任命一个庄头来负责。我暂时没空甄别挑选管理者,你们说谁就是谁好了。起码看这路德的房子,他家比较宽裕吧,你提拔个贫农当庄头,也得有人服气才行啊。
尤其路德不是睁眼瞎,他识字,能读书,会算账,在这年月就很难能可贵了——总不能任命个文盲当庄头吧。
可是等见了面,路德竟然还假装士人,一口一个明公,听得裴该是浑身不舒服——我虽爵列三品,终究不是公,这明公之称就安不到我头上。想一想,干脆要路德和其他仆佣都叫自己为主公——咱把这词儿也在南方传播一下吧。
第六章、南塘夜贼
钓鱼钓不到——一是没技术,二是没耐心——裴该气得把鱼竿一撇,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就打算闪人。路德赶紧奉上准备好的热汤,让裴该喝两口润润喉咙。裴该斜眼一瞥路德,就见那厮毫不畏寒,竟然脱卸了半边衣裳,露出一胳膊花绣来古代的吴人断发文身,想不到现而今还有人保持了这种风俗啊,倒是第一回得见。裴该就不由得多瞧了两眼,随即略带些恶意地戏谑道:带鱼?
路德尴尬地笑一笑:是蛟啦
裴该不禁哈哈大笑,眼神顺势一扫,终于被他瞧见些好东西了——远处青翠欲滴,竟有大片的竹林。他不禁舔舔嘴唇:有竹,可有笋么?路德忙说有——北人中原世家多不好此物,嫌其无味,难道主公喜爱么?我这便命人去掘些来,晚间烹来与主公下酒。
裴该连声说好——笋虽无味,却最能吸味,与肉同烹,妙不可言。说完话就背起双手来,沿着湖岸开始遛跶。
路德急忙招呼从人赶着牛车跟上,自己则亦步亦趋地跟随在裴该身后。裴该随口问他:今秋能收多少稻谷?路德为了在主人面前显示自己能干,赶紧把早就计算好的数据一口气向裴该禀报道:主公受赐的产业,共计有沿湖水田四十一顷三百零六亩,旱田二十二顷零九亩,八成植稻,二成种菜蔬瓜果,年成若按去秋计算,当能收谷一万七千余斛
去岁是丰年还是歉年?
去岁江东大旱,多地歉收,本处临湖,尚算丰年。
裴该心说合着丰年一亩地才能收三斛多点儿,三百来斤啊,还是没脱粒的谷子,这产量可有点儿凄惨哦对了,这年月亩比较小转念一想,也不对啊,那斛(石)和斤也都要比前世的计量为小哪!
于是又问:可收租几何?
路德答道:若按官家税,是四千余斛当然那是不可能的。过往的田主,一般也就税外加收二三成,若按总收五成计,丰年则是八千五百斛眼瞧着裴该眉头微皱,赶紧补充道:其实收六到七成,那些泥腿子也不至于饿死,可得一万两千,甚至一万三四千斛。丹湖虽是官家的,却并不禁百姓使用,若再征些菜蔬菰米鱼虾雁鹅犬豕之类,则除供主公与东海王府所用外,于句容或建邺市集上卖了,也能得个一两千钱。
裴该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种地可是真难啊!若得袁大德鲁伊在此,或可十倍于此数,那我又何必烦心?
他没想着一直呆在江东,掺和朝堂政争,或者整天吟风弄月——再说想要搞文艺,你也得有那个天分和本事才成啊,想当初跟王赞学诗的时候,他就已经对自己文艺方面的灵性彻底绝望了——裴文约志存高远,他想要跃马河洛,压制胡虏,恢复中原,把天下的局势重新给稳定下来。然而用话语试探过王导好几回,也尝试着跟王敦王含周顗等人恳谈过,结果无论文的武的,能打的不能打的,碰到北伐的话题全都顾左右而言他。可见要想靠着这票侨客恢复故土,无异于痴人说梦——当然啦,南方土著更靠不住——要想渡将往北打,还得靠自己。
只可惜自己无拳无勇,虽说在石勒军中观摩过几场战事,但对于打仗仍然是半拉门外汉。好在他总比别人多两千年历史的积淀和熏陶,前世对军事也有点儿兴趣,经常纸上谈兵,即便并不熟稔战阵之事,也懂得想打胜仗就先得有强兵,想有强兵就先得保证钱粮充足,无粮则必然无兵,无兵则必然不胜的道理。正因为这样,他才会特意跑到丹湖来巡视自家产业,想要估算一下,今秋收成之后,我能够拉起来多少兵呢?能够支撑多长的时间?
刚来的时候他还挺高兴,眼见阡陌纵横,根本望不到头,田间满是农夫在辛勤劳作,由此欢欣鼓舞地认定这就是自己事业的起点,是赚的第一桶金哪。然而这年月农业水平实在太差,而普遍缺乏油水的大头兵对主食数量(而非质量)的要求又未免太高,就光这点儿收成,实在喂不出多少强兵来呀——整天半饥不饱跟流民似的,得着抢劫的机会就搂不住的杂兵,到是勉强能够拉个一两千
就这还必须建构在征收重赋,把自家佃户往死里压榨的前提下!
——我北伐是想要恢复秩序,尽量挽救百姓的,结果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先把南方百姓给饿死几户,或者逼反了几十户,这又叫什么事儿?!
路德听裴该叹气,明白主人家嫌收的租子少了,当即试探地问道:要不,若仍是丰年,就加征到七成半?实实在在不能够再多了呀。他虽然肯定饿不着,可也怕把其他佃户逼急了会闹事,那镇压起来就比较麻烦啦。
裴该沉吟良久,最终还是摇摇头:丰年征收五成足矣,平年四成,若是歉年唉,到时候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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