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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放肆。”李景霆低喝声,他的视线在江离和辛夷间来回,“棋公子今儿是来看笑本殿的棋艺,还是来英雄救美的”

    江离却没看辛夷一眼,而是盯紧李景霆,眸色有些幽微起来:“那殿下,今儿是来做什么的”

    李景霆低低一笑,脸色也有些异样:“只怕我得先问公子,公子今晚是来做什么的”

    被晾在旁的辛夷听得迷糊。然而江离的下句话却让她瞳孔猛然收缩。

    江离眸色愈深,如深渊里的海水弥漫:“你终于来了,三殿下。”

    终于,两个字被江离咬得如从齿缝间迸出,凉得让辛夷心中一动,她顾不及一旁的李景霆,就脱口而出:“棋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说不清楚,为什么那一瞬间自己急了。她敏感到只因“终于”两个字就横生猜测,她害怕到要马上亲口去证实。

    就算她心底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还是不愿向自己承认。

    江离喉结动了动,他别过了头去,没有回答。

    李景霆有些嘲讽的冷笑出来:“辛姑娘,你还没看清棋公子这阵子接近你的目的,不过是故意试探我。他算计多日,我终于来了,他赢了这一盘局。漂亮。”

    辛夷只觉得脑袋里轰隆隆乱响,愣愣应道:“殿下不是来杀我……”

    “这也是目的。但你忘了一点,就是时间。”李景霆瞥了眼玉漏,“一日二十四个时辰,我为什么偏在这个时候来,还算准了会碰见江离。我这是一箭双雕。棋公子不也是其中一雕是接近你试探我,另一雕……”

    李景霆拉长了语调,带了分令人遐想的揶揄乜向江离:“另一雕,是不是顺带眠花卧柳,红袖添香”

    “我与辛姑娘清清白白。”江离兀的应道,视线没留意和辛夷的目光相碰,他又匆匆移开。

    辛夷却觉得整个心,如绑了千斤大石块,在深渊无尽的沉沦下去。

    她似乎没什么感觉,又似乎痛得钻心。

    “有劳公子。”辛夷上前一步,对着江离款款行礼。这是他们这阵子相见时的见礼,却没有人再回应“姑娘客气”。

    辛夷竭力使自己音容平静,好像自己根本就没在意什么:“敢问公子,笛,吹的是梦里还是梦外”

    江离的脸色清冷得如同初见,唯独在听到辛夷的问话后有些许涟漪,但只是瞬间,又恢复如初。

    见江离不回答,辛夷又上前一步,柔声道:“敢问公子,棋,下得是对还是错”

    江离深吸口气,面无表情的应道:“本公子说过,必需算对每一子,赢对每一步。”

    “可是公子也说过,棋,是下错了。”江离话音刚落,辛夷就有些急的




第三十九章 相救
    江离娓娓道来,他伸出莹白的指尖去拨弄凝在案上的灯花,眉宇间一派慵散。仿佛对面坐的不是皇子李景霆,而只是个听他说书的闲人。

    李景霆看江离的目光愈发凛冽:“本殿从不知道,不过是一个寒微的棋子,竟能够影响到棋公子的布局。该说是辛女不凡,还是本殿的眼光不凡呢”

    江离勾了勾唇角,有一丝淡淡的嘲讽:“他都令那女人下毒,殿下今晚来的目的之一,也是杀人弃子。你们难道不是更清楚,辛夷的特殊”

    李景霆对视了江离一会儿,见后者始终神色不变,他仰头咧嘴笑了:“棋公子所言不错。可就算我看得透辛夷,却看不透棋公子的特殊。”

    江离眉梢一挑:“本公子容貌绝世,棋艺入神,自然是特殊的。”

    江离一本正经的说着这话,明明是空气都凝滞的场合,却忽地多了市井无赖的味道。

    李景霆干脆不理会,自顾说了下去:“公子一介平民,没有家世,也没有官位,却屡屡在筹谋算计,而且步步为营,天衣无缝……棋公子到底在谋什么”

    “殿下以为呢”江离淡淡的回应,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李景霆的眸色愈深:“公子乃布衣百姓,若是为自己谋,想要在当今棋局中分瓢羹……”

    李景霆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上位者特有的傲气:“且不说公子有没有这样野心,区区百姓再折腾,又能闹出什么大动静来,况且若惹恼了权贵,生死都贱若蝼蚁,不足为虑。所以这一种解释,我自己都是不信的。”

    江离沉默了片刻,忽地打了个哈欠,这副始终闲散的样子瞧得李景霆眉间寒气愈浓。

    这就是他忌惮江离的原因。永远游离在外赏风吟月,似乎和各方都没有利益相关,却把黑白每一步棋都算得死死的。

    最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他在谋什么,他在为谁而谋。

    似乎注意到李景霆的不满,江离坐直了身子,正色道:“还请殿下继续为草民解惑。”

    李景霆沉了口气:“或者,公子早就被某方势力纳入麾下,步步筹谋实是为自己主子效力……不仅我,棋局其他方也更倾向这第二种可能。”

    棋局之中,利益博弈。放养的狗远比家养狗更可怕。

    李景霆和所有下棋者一样,都希望江离是家中的犬。则就算再凶猛,脖子上也有链子。

    注意到李景霆不自然微抿的唇,江离眸中幽光一闪,只是瞬间,他就露出了那闲散的浅笑:“还有呢”

    李景霆顿时觉得,心中千斤巨石哐当落下,砸得他有微喜的眩晕。

    江离越是这样不在意的表情,便越是证明他算对了,他只能如此掩饰。

    李景霆想当然的沉浸在自己的赢棋里,却没注意到江离那浅笑深处,一刹那划过的嘲讽。

    “那么,棋公子又是在为何人效力又是何人能令公子这般人杰俯首听命”李景霆的语调已多了分轻松,他不自禁微抬下颌,露出了皇子特有的威严,“本殿不才,斗胆猜测,公子侍奉的主上,可是常皇子”

    最后三个字落下,整个玉堂阁都变为了死寂。

    是那种绝对的死寂。仿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习习晚风也都黏重起来。

    仿佛那三个字,就是大魏只存在于黑夜中的禁忌。

    江离紧紧盯着李景霆,脸色有些异样。半晌,他似笑非笑的声音才传来:“天下人提及他,只敢以‘那个皇子’相称。殿下就这么明白的道了出来,真当满京城的锦衣卫是草包么。”

    李景霆傲然一勾唇角:“本殿这玉堂阁外的影卫也不是草包。而且本殿敬重公子,这才明眼人不说暗话。”

    江离不再说话,李景霆也不再说话。只有晚风吹进玉堂阁,送来一屋莲香。银帘钩流月光,轻纱幔拂珠帘,玉漏一滴一滴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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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求药
    这时,李景霆啪啪的拊掌道:“好一出英雄救美,情谊动天!棋公子,若说本殿对你之前的话存疑,那现在本殿可不得不信了。”

    辛夷浑身一抖。她惘惘的看向李景霆,一字一顿:“什么意思”

    李景霆咧嘴笑了:“棋局之中,最忌动情。动情者就是傻子,迟早会输得头破血流。所以,刚才情急之下,公子舍身救佳人,可见已半步入情关。这样的人,谋略再出众……”

    李景霆泛起抹轻蔑的笑。他丝毫不在意二人的态度,便悠闲的推门离去。只在夜色中留下幽幽的一句。

    “这样的人……不足为惧……至于辛姑娘,因为棋公子对你另眼相待,本殿好歹给他个面子,便放你一命……”

    玉堂阁恢复了寂静。烛光映出地面上大滩的鲜血,宛如子规啼血,鲛人泣殇。

    辛夷脑海里回荡着李景霆的话,再低头看向江离时,她的眸色瞬间冷下来。

    仿佛所有的波澜和悸动都霎那凝滞。只剩下空洞的冷漠,带着深处隐隐的哀然,覆盖了辛夷整个眼翳。

    “只怕刚才也是公子的计谋罢。”辛夷面无表情的道,“救我一命,打消三殿下的猜疑。还可顺带换取我的好感。公子,不愧是,下得一手好棋。”

    江离的眸色深了深,他忍耐住已可见骨的伤势,勉强维持语调的平稳:“如果我说…那一瞬间,我的身子自己就动了……我只是要救你。你信么”

    辛夷低下头,心头忽暖忽热,竟一时间回不上话来。

    她心底何尝不愿信。

    但她不敢信。笛吹的是梦魇,亲口说的话也在算计之中,伴君长夜也不过是棋局中的一步。没有人会再错第二次。

    何况她,已经以命为赌注,错了太不堪的第一次。

    辛夷沉默,忽地微微摇头,又沉默。她不愿直接回答江离,因为出口的话也似小刀,一把把扎在她心尖。

    “也好。”半晌,江离低低的道了声。他硬生生拔出胸口箭,又撕下自己的袍角,大概包扎了下,就强撑着站起来,“伤口无碍关键,皮肉而已。夜已深,不打扰辛府。告辞。”

    辛夷抿了抿唇,低着头道:“不管如何,今日你始终救我一命。你这么重的伤,撑着回去只怕半路要出意外。你且在辛府住下……”

    感受到江离的眉梢挑了挑,辛夷忙带了分慌乱的解释道:“你受邀来辛府为老太太解棋,辛府为你备间客房也是应该。受伤的理由,料想公子应该编得过去。至于伤药,我帮你去寻。你只需安静养伤就好。”

    江离沉思了片刻,迟疑道:“辛姑娘可知,三殿下的箭镞有毒名血珊瑚。毒倒不顷刻致命,但可阻止伤口愈合,腐蚀血肉,慢慢折磨人。拖的时日长了,依然要命的……”

    “我自然知道。凭三殿下的心计,准备来杀我的箭又怎会普通。”辛夷略带嘲讽的笑了。

    上一世,连杀她都要借卢钊手,这一世,连密召她都会蒙上眼睛,李景霆又岂会是简单角色。

    但至少,他按常理出牌,比不按常理出牌,更好对付。

    “我这便去禀报祖母,立马为你准备客房,明儿一大早我就寻解药去……血珊瑚是吧,我记下了。”辛夷淡淡的嘱咐了几句,就转身离去。背影没有一丝留恋,好似只是在公事公办。

    在她踏出门的瞬间,江离蓦地叫住了她:“辛夷!”

    辛夷浑身一颤,脚步凝滞,却没有回头。

    这是江离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叫得自然而从容,叫得辛夷心神大动。

    她忽地想起,辛夷是香木,江离也是香草。俱为《楚辞》中高洁芳物,如同一场草木良缘,聚如春梦散如烟,



第四十一章 秘闻
    李,常,这是太过敏感的两个姓。

    她不认为伏龙先生会拿隔壁王麻子家的李三常四和她说事。

    天下棋下的是天下,下棋者算的也是九州。

    大魏建国三百年,李家治世。当今皇帝李赫还是皇子时,冷落嫡妻王氏,而宠幸侍妾常氏。据说常氏饱读诗书,聪慧过人,尤精《鬼谷子》,得古圣纵横家真传。可谓是李赫在十五个皇子中脱颖而出、最终登基为帝的幕后第一军师。

    李赫即位之初,迟迟不愿立嫡妻王氏为后,反而与王氏和常氏约:谁先产下男婴,就立谁为后。

    不久,常氏首先生下男婴,这也是李赫的第一个儿子。李赫大喜,当即立下诏书,封常妃为后。然而,还没等到封后大典,准皇后常氏就和小皇子失踪了。

    若干天后,人们在长安护城河里发现了常氏的尸体。据说常氏是中毒而死,死相安宁。但是,常氏的小皇子却在大魏失去了踪迹。

    早就不满于常妃之事的王家连同五姓七望共同发难。李赫迫于压力,重封王氏皇后位,并对王家大肆封赐,以示安抚。这也渐渐造成了今日王皇后势盛,皇帝人轻言微的局面。

    事情过去近二十年,逐渐平息,王皇后也诞下了皇子。唯一的悬念就是常妃的小皇子音讯全无。

    在王皇后干政的今天,无人敢提及常妃事,连那个失踪的小皇子,也被人们偷偷称为“常皇子”。有人说常皇子早就死了,也有人说他被皇帝暗中保护了起来。众说纷纭,真假难辨。

    所以,听柳禛提到“白子为李,黑子为常”,引出这段大魏隐秘,辛夷也不禁心神不安。

    “先生虽号为伏龙,但有些皇室密辛,还得多留个心思。不然那含凉殿的王皇后,还有遍布京城的锦衣卫,可不会顾忌先生伏龙之名了。”

    辛夷镇定了心神后,露出了分警告的微笑。她在警告柳禛祸从口出,也在警告他,不要把莫名的祸头往自己身上扯。

    毕竟,论及捕风捉影,疑神疑鬼,那大明宫里的权贵者,那长安暗中的锦衣卫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柳禛神色如昔的莞尔,他执黑子落一棋,缓缓道:“若是连这也不敢论,我也不配为伏龙。姑娘信么就算皇后和锦衣卫知道是我在议论,也不敢拿我如何。辛姑娘大可放心。春风堂中言,唯有春风知。来去如春风,无踪亦无影。”

    辛夷大有深意的打量了下柳禛。她虽不明白他如何来这么大口气,但主人家都这么保证了,她也不便多问。伏龙伏龙,或许真有过人之处,她也未可知。

    半晌,辛夷沉了口气,终于企口道:“若论及黑白李常,只怕局眼是五姓七望的支持。毕竟当今之事,世家之力就可决定一切。”

    柳禛点点头,又落一子道:“姑娘可知,常皇子有多少势力支持,倒也不会弱了王皇后的皇子。”

    辛夷露出了分嘲讽的微笑:“五姓七望,一丘之貉,俱是有利则为盟,无利则为敌。若扶了王皇后之子登基,大魏岂不是成了王家的天下。其余的五姓七望只怕日子就难过了。”

    说着,辛夷伸出手,将白子局中的几颗子翻黑,顿时,局面扭转,输赢对换。

    “大魏礼法森严,嫡长子继承制。所以,扶王皇后之子,还不如扶常妃之子。常妃非世家,常皇子登基后,五姓七望谁都没得利,反而公平。况且,真正算下来,常皇子才是真正的嫡长子,这也是世家扶他的最铁理由。除非确认常皇子已死,不然连势可干政的王皇后也无法推翻这一点。”

    辛夷说得眉目平静,语调娓娓。她不懂朝政,但却懂人心。



第四十二章 卢寰
    辛夷看得心头火起,一个箭步上前道:“住手!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尔等强毁民居,还将不将大魏礼法放在眼里!”

    中年男子乜了辛夷一眼,也没喊停,只顾冷笑:“礼法我卢家说的就是礼,我卢家定的才是法!光天化日,我卢家有怕么天子脚下,那一半都是我卢家的天!”

    辛夷心中一动。没想到来者是卢家,听男子口中的大将军,想到因卢锦事,卢家家主回京的传闻。估计这行人就是卢锦之父,大魏正一品国公兼骠骑大将军的卢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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