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然而这一下塞得太急,还没两口,她又连连咳嗽起来,倏忽破了功。
“慢点慢点。估摸那人回来还有阵,够得你慢慢咽。”长生哭笑不得,伸出手去想为女子拍拍背,缓缓膈应,却是迟疑半晌,手最终收了回来。
辛芷没注意到这点异常,只顾摆摆手,小心翼翼地盯着府内:“无妨无妨你帮我留神点万一此时过个人瞧见了又该说我没个姑娘样,得挨六姐姐和爹爹训了”
长生蹲下身,脑袋枕在膝盖上,看着眼前女子小嘴开阖,眼波流转,水晶般瞳仁像只林中小兽,流转着狡黠又灵动光泽。
他蓦地笑了,竟是脱口而出
“我不介意。”
话方出口,男子立马就觉得不妥,毕竟一个杂役一个姑娘,天差地别,后者更是还没及笄,风月都不懂年纪。
想到这儿,长生正想解释,忽见辛芷大大咧咧地一摆手:“你不介意有什么用六姐姐和爹爹介意,就够我头疼你说罢,六姐姐也不见得守规矩,大家伙反而喜,我不守规矩,大家伙却又嫌。那到底该守规矩还是不守”
辛芷一边往嘴里塞吃食,一边挠挠后脑勺,黑珍珠般眸子滴溜溜转,小脑瓜硬要想出个明白来。
长生噗嗤声笑了:“你这不守规矩,和六姑娘不守规矩,不是一回事。等你做到六姑娘那种不守规矩,不止我们伙儿,全天下也没人敢嫌你不守规矩了。”
拗口大道理,对十三岁辛芷,明显是难了点。
“哎呀,左一个不守规矩,右一个不守规矩,舌头都打结了不听了不听了脑袋都晕了”辛芷干脆扬扬手,一颗心扑在了糕点上,吃满嘴渣。
“慢点慢点。”长生一连嘱着,禁不住伸出手,想为她擦去碎屑,手却又凝在半空,迟疑着往后缩。
“借用下。没空。”辛芷左右手都拿着糕点,见长生伸出手,下意识地自己探出脑袋,嘴巴在男子指尖蹭了蹭。
窸窸窣窣。掉下一地糕点屑
指尖传来女子唇瓣柔软,让长生呼吸一滞。
辛芷则毫不在意地缩回头,嘻嘻唱个喏,继续埋头填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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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章 无选
秋姓女子笑颜绽放,再无丝毫前时风流气,反而温柔干净,她蹑手蹑脚地奔过去,轻唤了出来
“阿翎”
年轻女子转过头,鹅蛋脸温凝可亲,着辛府丫鬟衣裙,不是旁人,正是辛夷曾经大丫鬟,香佩。
“娘您怎么来了”
香佩又喜又忧,快步迎上去,却霎时脚步一滞,警觉地瞧了眼周遭,见鸟影儿都没个,她才放下心来。
“阿翎,为娘实在担心,忍不住来找你。”秋姓女子拉过香佩手,眼泪在眼眶打转,“你又不是不知道,为娘身世不光彩,你身世更不能说。一重又一重秘密,让我天天提心吊胆,年年草木皆兵,一点异常就能吊我半颗心。”
香佩噗嗤一笑:“娘亲言重了。我这不是好好么”
言罢,香佩就转了一圈,罗裙飞舞,衬得她小脸绯红,透出股小女儿娇嗔,再无半分在辛夷身旁当差时,那沉默温驯模样。
秋姓女子眉眼一弯,宠溺地捏了捏她脸颊:“阿翎,我听说辛姑娘从外面领了个女子,回来就升了大丫鬟,把你抵下去了。这突然地,无缘无故,我实在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所以娘就借口接了辛府生意,趁机来找女儿”香佩噙笑瘪瘪嘴,“我当时听六姑娘说,布庄来人姓秋,就猜到是娘。便早早在此等候,这下娘可放心了”
香佩顿了顿,待秋姓女子舒了口气,才续道:“那大丫鬟事也无妨,不过是听说,翠蜻心性儿像姑娘故友,这才破格提携。姑娘待我也和从前一般,衣食都没减。”
秋姓女子这才觉得,一块大石头从心尖掉了下来。连续多日堵在胸口气,也一下子散了。
也怪不得她,寒门小户奴婢升贬事,就让她殚精竭虑,一点动静都听成了刀鸣。
那个“老爷”。
那个“老爷”和她为香佩私自定下命。
那个因此必须担上棋局中央重负。
风未起,水未生,天命未显翎未成。于是“老爷”和她都在守候,于危机四伏豺狼遍地棋局中,他们“翎”在某一天,担起这一族天命。
“为娘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当年去卢家教卢锦勾男人,凭那些望族保守秘密狠招,为娘和你都差点活不到今天好在我不贪那个钱,卢大姑娘没了后,立马离开窑子,隐姓埋名我就盼着你太平长大,天命公开那一天,有老爷他们全族护你我也就轻松了”秋姓女子想到些往事,低低呢喃,才三十出头脸浮现疲惫,立马显出老态来。
她太累了。
她曾经不过是普通烟花女子,秋三娘,名满烟柳家,一笑掷千金。然后遇到“老爷”,她心甘情愿,珠胎暗结。
直到那时,她也不过是普通才子佳人中主角。最后,或许普通地抚养女儿长大,普通地人老珠黄,从良百姓家。
然而,当“老爷”来看望她们母女俩几次,老泪纵横地说了句
“老夫不会看走眼就是她天命再现,我族之翎必须,必须要太平长大然而乱世多艰,最好办法是大隐隐于市三娘,老夫为你赎身,你就抚养她长大,普通普通,切莫露出任何异常待她长成之日,老夫再将她接回本家,一切就不用怕了以后辛苦你了,三娘”
这份普通就彻底破碎了。
以后辛苦你了。三娘。
简单一句话,便将她甚至都不能理解重任,交给了她,于是从此她话不敢大声说,门不敢天天出,见着任何人都将剪子藏在袖中。
她活得像个老鼠。在跟她完全没关系的
第四百四九章 制衣
“早就说了,情同姐妹。姐妹间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必顾虑。”辛夷笑了,眉眼真诚温柔,“不过,好人,就确实不用了。我辛夷就是个俗人,七情六欲,贪嗔痴念,一样不少的。”
“俗人”翠蜻一愣。
“对,说什么棋局诡谲,说什么弈者无双。我辛夷,就是个俗人。”辛夷的眸色忽地有些异样,浑身上下散发出股清冽的气息,“我也会愤,也会怒,也会恨,不是菩萨,更不是圣人。”
“所以,哪怕信得过书公子,也要罚他”翠蜻挠挠头,渐渐清明。
“对。就算他清清白白,但想到他是杜韫心兄长,顶着四五分相似的脸,我也气不打一处来。想罚罚他,想消消气,我个大俗人,和你口中黑心的,也没什么两样。”
话坦白到难听。辛夷的瞳仁却在那一刻,干净到极致。
我本俗人,贪嗔痴念,入佛成魔一念间。问自在,提灯夜行,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翠蜻一呆。她明明是看着女子的眼,却放佛看到了一汪湖水,整个天空,或者八百里山川朗朗,摄人心魄,让她怔怔忘言。
见翠蜻傻着,辛夷也不多解释,转头和窦安说话:“银子算好了么可有问题”
窦安点点头,又摇摇头:“每房都拨好了。等布庄的人来,就能给付。只是本来准备了杜姑娘的一份,现在她不在了,钱是否归还族库取”
“不用了。拨给杜韫之,给他多做几件衣服罢。”辛夷探头瞧了眼外头,依稀见得杜韫之还跪着,她眉间不禁划过抹忧心,“他是高心性的人,自家妹妹惹了种祸,他也觉得难堪罢。罚的罚了,其他的,该怎么来还怎么来。多做几件衣服,算我的歉意。再嘱府中上下,待书公子如初,若有穿小鞋的,我绝不轻饶。”
辛夷顿了顿,又加了句:“另外,郎中也请好,在旁待上。等书公子起来,立马给他瞧瞧。开方子用药,都不用顾忌银子。族库若不够,就从我月钱支。”
窦安刚想回话,翠蜻却像梦醒,乍然接了话头:“姑娘才不是黑心的哩。”
辛夷噗嗤一笑:“都哪跟哪儿,回神了我不是黑的,那是白的咯”
“不,都不是。是黑白分明。”翠蜻也笑了,两颗水精般的眸子澄澈如兹,“如同棋盘上的棋子,黑白两色。故,黑白分明者,才能掌握整个棋局。”
一番话意味深长,掷地有声,女子眸光如剑,好似能看透人心,却又偏偏那么干净,琉璃无色故无敌。
我以春蝶破长风,我以丹心映暗夜,我以浊江濯我足,我以清骨付天地。
窦安脸色有些异样,吁出一口浊气:“像。确实是像。”
“是呐真的像”
不明所以的一个像字,不用说明的故人,辛夷只呢喃了么句,一滴泪珠就滚了下来。
像,像她。那只暗夜的蝶。
“哎呀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奴婢说错什么了您千万别介”翠蜻倒是被吓得不轻,霎时急红了脸。
辛夷正道无妨,却听门外丫鬟通传:“六姑娘,表公子,布庄的秋掌柜到了。”
“请。”辛夷连忙抹了抹眼眶,正色应到,旋即,一阵香风立马充斥了整个上房。
“奴见过辛姑娘。奴可是听闻姑娘大名许久,什么内廷行走御前进谏,今日一见,方知姑娘风采绝艳,瞧半眼,就让奴叹服,瞧一眼,就让奴敬佩”进来的女子一见礼,就吐出了滔滔黄河水。
连厚脸皮的窦安也睁大了眼,自愧不如。
辛夷没回话。一边听着,一边打量女子,眉尖渐渐蹙起。
女子三十出头,风韵犹存。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带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檀口轻盈,就算着普通衣衫簪荆钗,浑身上下都散出股风流气。
“是布庄的掌柜秋掌柜爹爹找的怎的瞧着
第四百五章 无选
秋姓女子笑颜绽放,再无丝毫前时风流气,反而温柔干净,她蹑手蹑脚地奔过去,轻唤了出来
“阿翎”
年轻女子转过头,鹅蛋脸温凝可亲,着辛府丫鬟衣裙,不是旁人,正是辛夷曾经大丫鬟,香佩。
“娘您怎么来了”
香佩又喜又忧,快步迎上去,却霎时脚步一滞,警觉地瞧了眼周遭,见鸟影儿都没个,她才放下心来。
“阿翎,为娘实在担心,忍不住来找你。”秋姓女子拉过香佩手,眼泪在眼眶打转,“你又不是不知道,为娘身世不光彩,你身世更不能说。一重又一重秘密,让我天天提心吊胆,年年草木皆兵,一点异常就能吊我半颗心。”
香佩噗嗤一笑:“娘亲言重了。我这不是好好么”
言罢,香佩就转了一圈,罗裙飞舞,衬得她小脸绯红,透出股小女儿娇嗔,再无半分在辛夷身旁当差时,那沉默温驯模样。
秋姓女子眉眼一弯,宠溺地捏了捏她脸颊:“阿翎,我听说辛姑娘从外面领了个女子,回来就升了大丫鬟,把你抵下去了。这突然地,无缘无故,我实在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所以娘就借口接了辛府生意,趁机来找女儿”香佩噙笑瘪瘪嘴,“我当时听六姑娘说,布庄来人姓秋,就猜到是娘。便早早在此等候,这下娘可放心了”
香佩顿了顿,待秋姓女子舒了口气,才续道:“那大丫鬟事也无妨,不过是听说,翠蜻心性儿像姑娘故友,这才破格提携。姑娘待我也和从前一般,衣食都没减。”
秋姓女子这才觉得,一块大石头从心尖掉了下来。连续多日堵在胸口气,也一下子散了。
也怪不得她,寒门小户奴婢升贬事,就让她殚精竭虑,一点动静都听成了刀鸣。
那个“老爷”。
那个“老爷”和她为香佩私自定下命。
那个因此必须担上棋局中央重负。
风未起,水未生,天命未显翎未成。于是“老爷”和她都在守候,于危机四伏豺狼遍地棋局中,他们“翎”在某一天,担起这一族天命。
“为娘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当年去卢家教卢锦勾男人,凭那些望族保守秘密狠招,为娘和你都差点活不到今天好在我不贪那个钱,卢大姑娘没了后,立马离开窑子,隐姓埋名我就盼着你太平长大,天命公开那一天,有老爷他们全族护你我也就轻松了”秋姓女子想到些往事,低低呢喃,才三十出头脸浮现疲惫,立马显出老态来。
她太累了。
她曾经不过是普通烟花女子,秋三娘,名满烟柳家,一笑掷千金。然后遇到“老爷”,她心甘情愿,珠胎暗结。
直到那时,她也不过是普通才子佳人中主角。最后,或许普通地抚养女儿长大,普通地人老珠黄,从良百姓家。
然而,当“老爷”来看望她们母女俩几次,老泪纵横地说了句
“老夫不会看走眼就是她天命再现,我族之翎必须,必须要太平长大然而乱世多艰,最好办法是大隐隐于市三娘,老夫为你赎身,你就抚养她长大,普通普通,切莫露出任何异常待她长成之日,老夫再将她接回本家,一切就不用怕了以后辛苦你了,三娘”
这份普通就彻底破碎了。
以后辛苦你了。三娘。
简单一句话,便将她甚至都不能理解重任,交给了她,于是从此她话不敢大声说,门不敢天天出,见着任何人都将剪子藏在袖中。
她活得像个老鼠。在跟她完全没关系的
第四百五二章 糊涂
“辛姑娘你没事罢”见辛夷脸色几变,李景霆眸底划过抹担忧,忙上前几步,欲伸手去扶她。
然而就算此刻头脑混乱,辛夷也本能地避开了。
来的不是沉香。不是她的他。
李景霆的手僵在半空。辛夷跌跌撞撞几步,扶住了城沿垛,眼前却还一阵阵发黑,灵台里似有千万只小虫嗡嗡响。
“辛姑娘,你脸色不太好本王只是”李景霆竭力想说些什么,来掩盖收不回手的尴尬。
“谢王爷关心民女无妨静一静就好”辛夷打断了李景霆的笨拙,恍恍摇头,“王爷不该告诉民女”
李景霆刚想解释,却又被辛夷打断:“民女辛辛苦苦,骗着自己却被王爷给唤醒了醒了好痛苦我宁愿是糊涂的,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
女子的语调很是轻柔,却又寒凉刺骨,字字句句都如噬心的蛊,扎得她浑身血液都在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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