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就算如此,二女没有结怨。但文鸾确实死于桫椤之毒。而桫椤香是卢锦独有之物。”王俭阴着脸沉吟道,“这又如何解释”
“王司空这是何意”卢寰毫不示弱的粗着声音喝道,“我儿阿锦无缘无故为何要毒死王文鸾仅凭一个桫椤香就妄加揣测,王家虽位列世家,这眼光也真不够看。”
“老夫如何知道这些闺中事”王俭的拳头攥得咯咯响,声音中哀怒愈浓,“说不定二女在其他场合结怨。卢锦身为唯一的嫡小姐,心性儿本就高。传闻当年卢家车马经过闹市,一个乞丐不慎跌倒,脏手碰到了卢锦的轿帘,事后卢锦直接下令,将那乞丐当街杖毙,横尸街头。这等蛇蝎女子……”
“王俭老匹夫!你可真当老夫廉颇老矣,头眼昏花了么!我儿阿锦身份尊贵,岂是王家脏水可泼的!”卢寰气得脸和脖子都红成了一片,他撸起袖子,直接就要上前揍王俭。
朝堂变街头,顷刻就要乱成一团。皇帝李赫暗暗叹了口气,勉强堆出安抚的笑意,柔声道:“二位爱卿息怒,息怒。王家德芳,卢家名嘉,俱不是阴险狠毒之辈。说不定此事另有玄机。”
皇帝都发话了,王俭和卢寰只得作罢。但殿中再无人吱声。因为正如王俭所言,王文鸾确实死于桫椤香,而桫椤香卢锦独有。
就算找不到害人的理由,这点也无可否认。
辛夷眸色闪了闪。事到如今,便该她出场了。然而意外的却有人抢在了她前面。
“原来那个胡人说的‘桫椤奇香,一石二鸟’是这个意思……”
一声自言自语音量不高、但却在寂静的殿中被诸人听了明白。
诸人寻声望去,是武官队列的一名中年男
第五十一章 突厥
“那必是高昌至突厥一带的胡人打扮。”王俭自言自语道,“高昌不产熏香。倒是突厥领地广阔,物产大异中原,时不时也有熏香入魏……突厥,突厥……”
王俭呢喃着,脸色一寸寸的阴了下来。卢寰也八字眉倒蹙。整个紫宸殿都被一种异样的紧张笼罩。
大魏北疆边患尤重。虽有卢家镇守陇西门户,但突厥总是不停骚扰边疆百姓,小冲突小战役不断。大魏屡屡派兵攻打突厥,十之胜九,突厥势弱,但总不能完全的灭亡突厥。
突厥,就像扎在大魏心尖上的一根刺,说不上致命但也每日每刻挠着,偏偏还干瞪着眼拔也拔不掉。
“好个突厥蛮子,诡计多端!”卢寰忽的怒喝一声,噗通一声向皇帝李赫跪下,声色俱厉的道,“皇上,此事非同小可!不是闺中恩怨,而是我大魏国患!桫椤香之事,乃是突厥阴谋。突厥将桫椤香带入大魏,有意让王家购得。桫椤奇香,一石二鸟。一来让世家内起纷争,离间我朝栋梁,二来转移朝廷注意力,彼时边疆无将,防守放松,突厥便可趁机攻入,扰民掠地!”
一番话石破天惊。紫宸殿中的空气顿时凝重起来。放佛暗中已有战火熊熊,映亮血色长空,烧得诸官都变了脸色。
本来是因桫椤香引出的世家纠纷,顿时上升到国与国的战争。而且,还是大魏与固瘤突厥的一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突厥蛮子,敢欺我大魏无人乎!”皇帝李赫猛地一拍龙椅,气得苍白的脸都通红起来。他蓦地拂袖而起,宛如就要即刻北上斩杀贼子,“虽突厥被我大魏掣肘,不足以为大患。然国以民心社稷为先,突厥屡屡侵犯边疆百姓,于国虽小,然于民生为大!是可忍孰不可忍!”
卢寰也怒气冲冲的抱拳禀道:“皇上圣明!虽以突厥的实力,并不至祸中原。然中原安宁为民本,边疆安宁亦为民本。若不能守边疆十户,何论护长安千家!大魏国土,一寸不能犯,大魏百姓,一民不可扰!”
紫宸殿内顿时响起雷鸣般的附和声。文武百官整齐划一的刷刷拜倒,山呼“吾皇圣明”。大魏与突厥,十年一大战,小战月月有,朝臣们并没有什么意外。反正塞外边疆如何乱,都惊动不了长安烟花。
“两位爱卿,既然此事已明,都是突厥蛮子诡计。还请二位不要为私怨坏了国事呐。”待殿中平静下来,皇帝李赫看向王俭和卢寰,语重心长的劝道。
“这是自然。国事为先。既然文鸾的死与卢家无关,老夫再追究岂不是不讲理了。前时冒犯,还请卢大将军海涵。”王俭向卢寰微微揖手,泛起了亲和的笑意,变脸之快让人都看花了眼。
卢寰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理也没理他:“国事为先,此事就作罢。不过老夫还要提醒大司空,别以为老夫镇守边疆,就欺我卢家无人。不然哪怕就是惹了卢家养的一条狗,老夫也会让他生不如死!”
卢寰的话好似针对王俭,却听着像是对殿中所有人而言,话里的戾气却让整个紫宸殿的温度陡然下降。朝臣们都缩了缩脖子,王俭也尴尬的抽了抽嘴角,最后还不得不挤出僵硬的微笑:“大将军说的是。”
端坐金銮椅的皇帝李赫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卢寰的话好似没听到。五姓七望,卢氏为首。这句巷里民间流传出的话,不是没有来头。
似乎是为打破紫宸殿凝滞额气氛,皇帝李赫干干的笑了声:“此事既了,皆大欢喜,也应论功行赏。中府折冲都尉萧铖明禀报有功,忠心为民,便赐汝忠武将军,勉励有为!“
“微臣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
第五十二章 娇芳
“此事虽与辛氏无关,但好歹是由了家妹落水,才牵扯出一干纷争。”辛芳思路清晰,不急不缓,“辛氏寒门简陋,却惊扰五姓七望,甚至惊动皇上。虽无罪,亦有过,不敬不忠之过。”
皇帝李赫略一沉吟,点头道:“倒也有理。汝欲如何”
“辛氏惶恐,自请其罪。”辛芳深深拜倒,几乎伏到地面的脊背温驯无比,“民女为辛氏嫡长女,行警戒规劝族人之职,为家妹辛夷请罪,以正家法,以顺纲常。”
大魏三纲五常森严。以贱犯尊,以下惊上,是无可非议的大罪。而嫡庶有别,尊卑分明,嫡出相当于半个主子,庶出只是奴仆,主子处置奴仆,更是理应如此的规矩。辛芳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殿中诸人虽愕然却也无人质疑。
连皇帝李赫稍一沉吟后,便点头道:“辛府倒是家风谨然,嘉礼满门。本来朕念着辛氏受了冤枉,便不追究她的罪过。但既然辛府嫡长女都开口了,朕也不好拂面。准了。起来罢。”
辛芳和辛夷连忙谢恩起身。没想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辛芳起身时腿脚一软,竟蓦地扑到在地上。
“哎呀——”辛芳娇柔的一声惊呼,惹得大殿中人都变了脸色。御前失仪,哪怕一分,都是砍头的大罪。
辛夷则不动声色的唇角一勾。辛芳贵为嫡出十余年,日日苦习大家淑德,又岂会在重要时刻掉链子。只怕这要失的不是她的仪,而是金銮殿上那位的心。
果不其然,皇帝李赫虽诧异,但只是微微蹙眉,盯着辛芳不说话。倒是一旁的大太监郑忠黑着脸怒斥道:“大胆辛氏,御前失仪!还不赶快跪下来自请其罪!”
辛芳的小脸上满是惊惶,但就是惊惶的表情她也拿捏得很妙,眉间微颦,眸色盈盈,不但不让人厌恶,还有种楚楚可怜之感。
“民女有罪,请皇上恕罪!”辛芳拜倒,娇声如莺,“只因芳儿初次面圣,得见天颜,如山之高,如水之慈,是以心中敬畏仰慕,这才失神之下,跌足扑倒。”
皇帝李赫挑了挑眉梢:“你这进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现在才想起来‘敬畏仰慕’”
“因为皇上方才才恩准芳儿‘起身’。”辛芳不慌不乱,娓娓道来,“之前未得圣意许可,跪拜大礼,芳儿不敢抬头私窥圣颜。”
“原来你倒是一直未抬头的。”皇帝李赫笑了,四下的朝臣也大有深意的笑了。
祖宗礼法:百姓官吏面圣之时,未得皇帝允许,不能抬头直视皇帝。但如今大魏礼崩乐坏,世家干政,这条规矩也可有可无。
奇怪的是,对于百姓平民,官吏御史哪怕是御前大太监,都监察着他们遵守得一丝不苟,稍有失仪就要砍头。但于重臣权门,五姓七望而言,这规矩就是“太过痼旧,不遵也罢”,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如今辛芳这番话,以京官嫡长女的身份,虽有些“过于拘泥旧礼”,但却是半分错没有,反而句句说到了皇帝李赫心坎上。
“天子威严,国之至尊。芳儿微贱女子,万万不敢冒犯。”辛芳的小脸红霞漫天,一双美目秋水盈盈,偷偷的觑着皇帝李赫。
她这番“觑眼”也拿捏得好,无论是角度还是神态。配上她刚才一席话,并不让人联想到她私窥圣颜,行为不端,反而大有小女儿心性的娇羞,仰慕良人难自矜,眼波儿一去,勾了半条魂。
皇帝李赫眸底异色一闪,语调凭空柔了几分:“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辛芳。取《淮南子说林》:‘兰芝以芳,未尝见霜’之意。”辛芳温驯应道,两颊的红靥比胭脂还娇艳几分。
皇帝李赫点点头,笑意愈浓:“好一个‘
第五十三章 二殿
“我不过是顺势推了一把。”辛夷环顾向朝堂正在陆续出殿的官吏,泛起了抹奇异的微笑,“或者说,我不过是被他用了把。我如何,皇帝如何,王俭如何,卢寰如何,都在那个人的算计中。我不过是按照他编好的剧本,然后演了把戏。”
辛芳一愣,压低了声音:“六妹妹这话什么意思”
辛夷的目光停在武官队列靠后的一个男子身上。男子容颜普通,身形魁梧,一袭青衫官袍位列下四品。
周围的官吏或是窃窃私语,或是相邀同行,萧铖明却独独走在旁边,放佛根本就没谁在意他。他的脸上还带着得了个虚名爵位的欣喜,脚步欢喜的都有些踉跄,低眉顺目,小人微末。
然而在辛夷看来,他这副神态,简直是假可乱真,天衣无缝。
“二姐姐,你信么。”辛夷幽幽呢喃,“整盘棋局,诸官都是傻子,连我也不过是个醒得晚点的傻子。自始至终最清明的,就是这个萧大人。”
辛芳满脸不解。但她也没有多问,丢下句“六妹妹好自为之”就俏生生离去。不远处,大太监郑忠并一顶宫轿,已在那儿嘿嘿笑着候着她了。
辛夷迈步,前行,最后一个走出紫宸殿。巍峨的殿门在她身后关上,咚一声巨响,好似敲在了她心头。
咚咚咚,震得她胸腔隐隐生疼,一直疼到太阳穴。
有小太监立马从旁迎了上来,打了个欠道:“辛姑娘请罢。奴才奉郑公公的命,送姑娘出宫。”
“有劳。”辛夷点点头,有些恍惚的跟着小太监往宫外走去。
长长宫道蜿蜒如游龙,夏日晒得红墙冒起滋溜的白气儿,明黄色的琉璃瓦反射来日光,晃得辛夷眼花。
二人一路无话,如此走了小半个时辰,已经来到大明宫的宫门,出去后转入太极宫,从太极宫出宫,就是承天门,然后皇城了。
“奴才就送到了这儿了。太极宫久置不用,就剩几个打扫的宫女,姑娘也不怕冲撞了贵人,在里面耐着性儿转转也能转出去的。储秀宫那边还等着奴才呐,姑娘就放过奴才。”小太监抹着额角的热汗,嘿嘿低笑着。
辛夷心下冷嘲。什么叫储秀宫那边还等着,明显是小太监显路远天热,懒得送了。加之太极宫冷清,她又不是红角儿,能糊弄着省一事就是一事。
“也好。告辞。”辛夷脸上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干脆的转身离去,剩下身后小太监气得打噎的嘟囔“这什么小家子庶女,连几个辛苦钱也不赏的。穷酸样儿,还没眼力劲儿,活该被卢家少爷休了……”
小太监的话一字不落的被辛夷听了个明白,却只换来辛夷淡淡的一笑。她何尝不懂这些“规矩”,但合着小太监那嘴脸,她就是懂也要装不懂。
曾经的辛夷不敢,但如今的辛紫卿敢。重活一世,也就是这点大大的赚了。
辛夷朝宫门走去,刚过一道垂花门,就听到声声怒吒,刀剑相撞的金鸣。在寂静肃穆的宫廷,这声显得格外惹眼。
辛夷禁不住探头一瞧。
原来是拐弯处的楼阁院子里,有两个男子正在练武,四下陪了数十名宫女侍卫。院子宽阔,并没有关门,稍微一瞥就瞥了个清晰。
其中一名男子二十五六,着墨绿金蛟如意云倭缎窄袖练武服,头束紫金冠,脚踏软云织锦缎麒麟靴,手中舞一柄龙胆亮银枪虎虎生风。身高八尺,姿颜雄伟,额头上的汗珠被日光映得透亮,大有股英雄年少,壮志河山的威威气势。
而另一名男子刚过二十,却两相比较下,是在太过寒碜。
第五十四章 毓泷
二人一来一去,被晾在旁的辛夷尴尬的清咳了声:“二殿下,长孙公子,若无要事,民女就先告辞了。”
“急什么。你过来。”李景霈对辛夷招招手,待后者走近,他细细打量了番,俯下身来嘿嘿低笑,“你且说说,你看上我毓泷兄哪点了”
辛夷眉心猛蹙。
女子有三纲五常,珍重芳姿昼掩门。李景霈说得直白露骨,如同扇着斗笠喝两大碗粗酒的平民大汉,口嘴没有遮拦,闺中事女儿羞更是张口调侃,丝毫没有皇室贵族的含蓄稳重。
“怎么了说不上来我毓泷兄虽然身子差了点,但人品却是一顶一的,那些名门闺秀都配不上的。你顶着母后‘才气殊殊’的赞誉,能入了毓泷兄的眼,也是你的福气……”李景霈不管辛夷的回答,自顾说了下去。时不时咧嘴一笑,露出一列洁白的牙齿。
长孙毓泷终于忍不住打圆场:“二殿下,这些女儿心事,辛姑娘就是心里有谱,也不会这么当众的说给你呀。还请殿下莫再为难辛姑娘罢。”
“哎哟。”李景霈戏谑的乜了长孙毓泷一眼,“话虽是这么理。但瞧你这眼急的,还没过门,就晓得维护自家媳妇了。”
长孙毓泷尴尬的摸摸鼻子。辛夷眉间蹙得愈紧。前世在晋见皇后时见过李景霈,由于场面关系,记得李景霈言行端庄,威严恭谨,天生一股帝家风范。然而今日见得,哪里是皇子,更像是个端着鸟笼,叼着茶壶嘴儿,坐在街头听书还不时大喝“好”的平民市井。
但辛夷却丝毫不敢轻看。媸妍两面,黑白难辨,都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现在的李景霈是真还是假。王家调教出的皇子,处在风口浪尖储君候选的皇子,若真有那么简单,那她辛夷也妄自重活一世了。
“回禀二殿下。”辛夷俯身行礼,盈盈启口,“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于长孙公子如何,奴自己如何,民女并不敢多想。只道遵从父命,相夫教子,便是好的。”
这番话说得很是“标准”,滴水不漏。李景霈瘪了瘪嘴,也回不上什么,只得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什么才气殊殊,和那些满嘴三从四德的名门闺秀没什么两样。无趣,无趣。”
“民女失言,请殿下恕罪。”辛夷适时的敛裙跪下,温驯得像只笼子里的小鸟儿。
“你们这些官家小姐满口恕罪恕罪,若真有那么多罪,本殿哪里罚得过来”李景霈冷着脸色,看辛夷的目光已多了缕厌恶,“退下罢。既是父皇召见已毕,早些离宫才是正事。毓泷兄,还请你送送她。我看那些小太监都是该打断腿的,太极宫那么大,她一个人哪里转得出去。再说,你们也已订亲,趁机多聊聊熟络熟络。”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长孙毓泷言。后者连忙俯身揖手应下。李景霈阴着脸,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转身离去,竟是头也没回个。
长孙毓泷对辛夷做了个请的姿势。“有劳公子。”辛夷一福。便跟着长孙毓泷往承天门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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