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第五十九章 皇后
李赫有些倦怠的闭眼,似乎不愿提及太过久远的记忆:“皇后,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有些旧事,过了就过了。要注意身份,莫再随意提及。”
“是么可是皇后忘得了。王仪却忘不了。”
王仪,是皇后的闺名。从她册封为后那天起,天下就忘了这个名字。连她的父兄都只是尊称她皇后。唯有她自己,还有死去的那个他记得,她叫王仪。
德容之动,令仪令色。谓之仪。
“皇后还在怨朕么。”李赫睁开眼,眸底有夜色翻涌,“杀他的又不是朕。是你的父兄为逼你进宫,才取了他性命。”
“臣妾当然知道。”王皇后一笑,笑容虚弱的似乎马上就要破碎,“可是臣妾为人子女,无法怨恨生我养我的王家。臣妾能怨的,便只有皇上。当年在嫡妻备选的五姓女子中,御笔朱批选中臣妾、还是皇子的皇上。”
王皇后笑意愈浓,可是唇角却在不停抽搐,维持那天下称颂的端庄笑意,于她而言,每一刻都是折磨:“而且,他虽不是五姓七望,也是堂堂世家嫡子。无声无息的死了,天下流言纷纷。还是皇子的皇上,一纸判决强塞给大理寺,判定他被山匪杀害。就这么把真相轻描淡写的掩过去。皇上和王家,也是一丘之貉,皇上,也是帮凶。”
“如果让大理寺查出他是被王家杀害,于天下无益。”李赫淡淡应道。
“是于天下无益还是于您的皇位之争无益”王皇后冷笑,“皇上怕惹怒王家,只能帮王家掩脏。事后还毁了他的坟茔,掩盖于春草中,也是防范臣妾去祭奠,流出不好的名声,毁了你帝王清誉罢。拔剑的不是皇上,然而,却是皇上和王家一道杀了他。”
李赫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分意味深长的嘲讽:“从封皇子妃的旨意订亲,到朕正式迎娶你的这一年间。他还不是迅速的娶了他人,还让那女子有了身孕。”
“他敢不么”王皇后语调尖锐起来,眸子有些发红,“他双亲的以死相逼,坊间隐隐的传闻,还有皇上这边时不时的暗示。他若不马上娶亲,传下子嗣,只怕他片片刻都会被莫须有的罪名杀害!可惜,我们还约定,等我嫁过来后闹出点动静被休,我就可以被贬为庶民,出宫找他。彼时做大做小我都愿意!只要他好好活着等我……”
王皇后略显急促的说着,通篇到尾,大气都不喘个。好似憋了太久的怨,终于倒了出来。以至于在猝然说完后,她不得不扶住雕龙金柱,脸上泛起虚弱的苍白。
李赫沉默。王皇后咬着牙关,死死盯住他,哪里还有半分人前端庄高贵的样子:“皇上可知,当年臣妾是如何上的花轿。盛世姻缘,王家嫁女,又是皇子新妇,满门荣耀。可他的妻子顶着十月怀胎的大肚子,冒着生死危险给臣妾送来他的遗物。据说他被活活绞死时,手心始终攥着不肯松开。那是一只雁钗。本是一对,是我俩定情之物,却也是臣妾得知他死讯的见证之物。然后臣妾就被蒙上红盖头,风光出嫁。十里红妆,于臣妾,却是一生不堪的噩梦。”
李赫眸色愈深,沉声道:“想当年朕揭开你的盖头,你一脸死灰,宛如鬼魅的样子。至今都觉得骇人。可为了不连累他的族人,你只得委身于朕。直到生下霈儿后,你再不让朕碰你。皇后,你太傻了。”
“傻臣妾是傻,皇上却是聪慧得很。”王皇后泛起嘲讽的冷笑,“爱江山不爱美人。常妃之死……”
“放肆!”皇帝李赫蓦地变了脸色,两个字满含帝王的威严,然而他扶住龙椅的指尖却不住颤抖,似乎
第六十章 芳心
“长孙小姐”辛夷抬头,入目是长孙毓汝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的俊儿脸,她笑了,“原是长孙小姐援手,辛夷谢过。不过长孙家也不愧是百年名门,随意一两句话就能改了皇上的圣意。”
一句话带了凉凉的试探,却被辛夷说得云淡风轻,笑意温婉。辛芳找了尊卑有别这般大规矩的理由才求来皇帝的禁足令,却被长孙毓汝几句话就改了道,她不得不多分心思。
长孙毓汝看出了辛夷的试探,愈发亲昵的拍拍辛夷的手:“辛姑娘放心。皇上能改了圣旨,全是看在长孙家好不容易双喜临门的面上。即将宣布亲事,又是七夕花会,就算是罚,也得适可而止,莫要扰了欢喜才好。”
辛夷心中一动:“七夕花会因这个皇上撤了禁足令”
“不错。”长孙毓汝看了辛岐一眼,笑道,“前时给姑娘提过。如今长孙家已经把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七夕。七夕佳节,新妇入门,可是双喜。哪里还有把主人公关在小草庐里的道理就算是皇上也不好拂了这脸面。”
辛夷心下了然。长孙毓汝和高宛岫来下聘时,提过花会的事。由长孙毓汝承办,向闺中贵女、官家小姐们告知辛氏和长孙订亲。只是时间选在七夕,却未免太巧了点。
七夕姻缘。虽然天衣无缝,辛夷总觉得哪里古怪,却说不出上半点。也只得道自己多心,不做他念了。
“谢长孙小姐。”辛夷退后一步,郑重地俯身一福。长孙毓汝连忙扶起她,笑言:“何必生分了。过门后我还是你小姑子。你不如唤我声长孙姐姐。”
总体来说,辛夷对长孙毓汝有些好感,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由了长孙毓泷。辛夷莞尔:“长孙姐姐。“
“这便是了。”辛岐坐在上首的黄梨木大圈椅上,欣慰的笑着捋胡须,“六女,你即将嫁去长孙府,但要记得相夫教子,三从四德。可不要再如现今,犯些糊涂账了。”
“女儿记下了。”辛夷看上去乖巧无比的欠身福礼,惹得辛岐的笑又浓了几分,捋到自己的白胡子也格外顺眼了。
“辛姑娘,这便是请帖。本来是呈给辛岐大人的。但辛大人说到底是闺中之事,还是直接给你的好。”长孙毓汝把一张花笺请帖递给辛夷,“初七酉时,月下黄昏。金风玉露,芙蓉园会。”
辛夷瞥了眼请帖。是名贵的金花笺,洒金如雨雪,小楷散芬芳。末尾加盖的长孙家族印,红泥方寸却刺得辛夷微微眼痛。
“长孙姐姐。”辛夷忽的抬眸,似笑非笑的盯着长孙毓汝,“又是花会,又是二十箱聘礼,又是加盖族印的请帖。妹妹就算嫁作长孙嫡妻,也不敢自问何德何能,得名门长孙如此厚待。”
嫡子正妻,地位非凡。尽管如此,也无法掩盖长孙家为名门,而辛府只是五品寒微的事实。那么长孙家从头到尾的大张旗鼓,郑重相待,就大有意味了。
没想到的是,长孙毓汝泛起了抹干净的笑意。是那种简简单单,不属于“名门嫡女”,而只是长孙毓汝的笑意。
“我知道辛妹妹心里想的是什么。”长孙毓汝没有看辛夷,眸子好似映出了某个人的身影,勾起了她眉间的一丝哀然,“高氏族长说亲时,长孙得知是皇后赞誉‘才气殊殊’的女子,却觉得门楣到底低了点。正在犹豫时,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定下‘就是她罢’。还特意请爹爹要像对待正经的名门小姐样,礼节上不能有丝毫怠慢,更要大肆承办,风风光光。他是我长孙氏最顶尖的嫡出血脉,却也是最让人可惜的。爹爹惯来对他言听计从,本就是他的婚事,也没有不应的理。
第六十一章 才人
她来辛府下聘时,见得此人在场侍坐,估计是辛府某位公子。她的问话也没有敬语,作为世家小姐未免有些失礼。但她不知怎的,樱唇半启时这话就蹦了出来。
一声微响,男子落下一枚黑子,却是仍然没看长孙毓汝一眼。只盯着棋盘淡淡应道:“辛栢。”
长孙毓汝些些沉吟,对辛栢没理她也不恼,反而语调愈发柔了几分:“原来是贵府嫡长公子辛公子。奴家长孙毓汝,见过辛公子。”
长孙毓汝盈盈一福,鬓边的青丝趁机溜出来一缕,在她光洁的额头边晃悠,掩盖住了她耳畔升起的抹红晕。
辛栢还来不及回答,内院涌出的一大堆丫鬟官家就迎了上来“长孙小姐您慢点,等等奴婢奴才们”。
诸人呼啦声簇拥上来,遮挡了长孙毓汝的视线。似乎是嫌此地太吵扰了棋局,辛栢一拂袖携起棋盘,便转身离去。
“诶!”长孙毓汝下意识的唤了声。然而只眨眼间,辛栢的身影就消失在回廊间,原地唯有一桌的槐花,如铺了满地的雪。
“长孙小姐,这是怎么了瞧着什么稀奇事了”管辛府官家瞧了瞧人去楼空的槐树底下,又瞧瞧一脸失神的长孙毓汝,堆着诧异又讨好的笑意。
长孙毓汝的心底仿佛瞬间空了,凉凉的细细的痛。但被她很好的掩盖了下去,露出了属于世家小姐高贵又端庄的笑意:“无妨。槐花开得好,贪看了会儿。”
言罢,长孙毓汝就转身离去,辛府诸人连忙跟了上去。
夏日小苑,嘉木芳草。空留下纷纷扬扬飘落的槐花,似剪水作花飞,似流萤如雪来,虽恨别离还有意,却无公子笙歌醉玉楼。
自从长孙毓汝送来了请柬,辛岐就嘱玉堂阁之人好好筹备七夕花会的事。长孙家累世名门,能够看得起辛府办得如此郑重,辛府也能趁机在长安扬名,虽挤不进去世家,也好歹可攀个长孙家世交的噱头。
然而辛岐话虽这么说,自己也就是撇下话后再也未问半句,府中各房也都嫌麻烦,谁也不愿拿热面去贴六姑娘的冷面儿。
唯独绿蝶无比上心,按她的说法“女子仪容,不可疏忽。万不可丢了辛府脸面”。钗环首饰热衷的为辛夷试了一遍又一遍,喝着绣娘往玉堂阁跑了一趟又一趟,弄得一贯冷清的玉堂阁,反成了辛府最热闹的地方。
然而这日,辛府内冷冷清清,玉堂阁内备选的绣衣络子都搁置在案上。辛府从上到下,老老少少数十号人都站在府外的街道上,整整齐齐列了两道,屏息凝视鸦雀无声。而街道亦是被清了干净,除了辛府诸人,竟是半个百姓也无。
辛岐扶着辛周氏列在首位,二人盛装打扮,脸上有压抑不住的激动。辛岐伸长脖子望着街口,喃喃道:“怎么还没来宫里来信说不就是这个时辰么。”
辛周氏嗔怪的瞥了他一眼:“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怎么这些沉不住气。宫里的消息能错么咱们都早了两个时辰候在这儿了,总没错过的理。”
“娘说的是。”辛岐如乖巧的学童般,垂首听训,却还是乜着眼不住的偷瞄街口。
忽的,几个太监的从街口奔过来,啪啪拍了几下手。便回到街道墙根,垂首肃立。辛周氏和辛岐的脸色愈发郑重,二人身后的辛府诸人连忙整理钗环,抹平衣衫上的皱褶,唯独辛夷站在偏僻处,无趣的打着盹儿。
不多时,便闻鼓乐声传来,三五个执事太监捧着香巾、绣帕、漱盂、拂尘等物,七八个宫女手执雉羽宫扇,焚着御香款款而来。一大列人过完,便有两个太监抬着顶金顶鹅黄绣牡丹銮舆,缓缓行来。
舆轿在五步外停下,帘子被宫女挑开,一名女子俏生生走出来。辛府诸人连忙刷刷跪倒一片。唯独辛岐和辛周氏身为五品京官和五品外命妇,只是点了点头,辛岐笑着迎上去,下颌的胡须都拈断了好几根。
“芳儿,好,好,好!”辛岐看着辛芳,也说不出多的话来,就一个劲道了几声好。
辛芳温驯端庄的一拜,眼眶却是立马红了:“芳儿给爹爹请安,给祖母请安。”
“都是妃子了,还哭哭啼啼的,没个体统。还不快起来
第六十二章 云裳
辛芳目光平视,莲步端庄:“爹爹放心。女儿心里有数。荣我辛府,兴我辛氏,女儿义不容辞……咦”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辛芳住的院落“芳德楼”。辛芳打小就住在这儿,可如今,她却惊讶的怀疑走茬了路。
芳德楼粉饰一新,雕梁画栋。朱红琉璃瓦下金花铃叮咚,回廊上的藻井镶了整圈珍珠,园子里数口青瓷鎏金大缸子供了新鲜的荷花。
“好歹是五品才人了,住的园子总也要配得上你的身份。”辛岐及时解释。
辛芳状似无奈的摇摇头,却掩盖不住眸底的笑意:“太过奢华了。当今皇上提倡节俭,我身为后宫妃子,也当以身作则。不过,好歹是爹爹心意,就暂且住下罢。”
“好好好。”辛岐笑得捋断了几根胡须,他余光瞥见身后依然跟着的辛府诸人,语调立马变得威严洪亮,“都还跟着干什么!回房各自换衣去,等才人小主稍事歇息,再一个个到芳德楼来拜见!”
诸人乌压压的应了,正要散去。辛芳忽地微微回头,朱唇半启:“六妹妹留步。”
为了体现如今身份的矜贵,辛芳说得很小声,场中诸人却像中了定身术,瞬间鸦雀无声。
辛岐疑惑的试探道:“小主先行换衣歇息,彼时辛府诸人自会来拜见。”
“还是先把话说了好。”辛芳大有深意的莞尔,“六妹妹是个大忙人,不然待会这个密召那个要见的,本小主可要错过了。”
辛芳话里的阴阳怪气让辛夷瞌睡全醒了。她上前一步,同样似笑非笑道:“二姐姐……不,才人小主这话说的,紫卿这个见那个见,也没什么得益。不如小主心思缜密,百般谋划,见一次就中了头筹。”
辛芳听辛夷嘲讽她惺惺作态,瞧入了皇上的眼,她丝毫不怒,反而笑意愈浓:“几日不见,六妹妹的嘴愈发利了。只怕未来的姑爷长孙毓泷可得如何宠妹妹了……哎呀,瞧我这嘴晦气,却忘了长孙公子活不过二十五的。”
噎自己就罢了,辛芳却如此取笑长孙毓泷,辛夷顿时微眯了眼。可不待她应答,辛芳又莺声传来:“长孙公子如何,背后到底是长孙名门。哪怕是闺中举办的花会,六妹妹作为嫡子新妇,从头到脚都不能丢了辛府门楣。”
辛夷挑了挑眉梢:“衣饰钗环自有辛府操持。小主贵为皇妃,在后宫那种地方经营都来不及,就不劳小主费心。”
辛芳笑了笑,下颌不自禁的抬高了两分:“长孙开国名门,他们牵头的花会,说不定五姓七望都会派人参加。辛府不过是五品门第,准备事宜难免欠妥。本小主寻思着明日大早,带六妹妹去云裳阁,为妹妹置办衣饰,在花会上方不**份。”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辛岐蹙眉不言,连辛夷也划过一抹讶色。
云裳阁,是长安城的一家百年制衣店。此店技艺精湛,出神入化,绣花引蜂蝶,仙衣天工巧。连很多宫中嫔妃不穿宫里制衣局的衣衫,偏要使人来此店制衣。
技艺神,自然脾气高。云裳阁有条铁律:三品不入门。也就是只有三品以上官吏或外命妇,才有资格在云裳阁制衣。三品以下捧再多银子来,连门也进不了。
云裳阁气性傲,却没人敢说半个不是。只因传闻云裳阁背后是五姓七望掌控,连皇帝也默许。所以在辛府这种五品府邸眼里,云裳阁就是只可望不可及的圣地。
觉察到诸人惊愕,辛芳些些得意的提高了声调:“本小主省亲前,特意求了皇上口谕。令云裳阁为六妹妹制衣,还一文不取。六妹妹无需操心,尽管跟着我去就好。”
辛府诸人恍然大悟,旋即就是各种艳羡讨好的啧啧声。连辛岐和辛周氏都连连向北面揖手,念着“谢吾皇恩典”。
辛夷却是心中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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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夜蝶
辛夷心下烦躁无比。再也坐不住,想催绿蝶的夜宵,她也烦得唤她,直接动身去找她。
然而,辛夷在玉堂阁和大厨房都未看到绿蝶,反而在一处僻静角落隐约听见女子的说话声,她的眉尖猝然攒紧了。
子夜悄寂,绿蝶刻意压低的声音和纺织娘蝈蝈的叫声混在一起,本来不容易发现。但辛夷对绿蝶何其熟悉,只过耳半个音就认了出来。
辛夷偷偷掩在墙根,凑过去细瞧。绿蝶说话的对象,竟然是辛栢。而绿蝶却是跪拜在地,无比敬畏的样子。
“四公子,求您告诉奴婢,是不是石中玉的事,让他不再信任我。我和他直接禀报的权力被撤去,什么都要由旁人转达。”绿蝶语调有些焦急,眼巴巴的瞧着辛栢每一丝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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