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我本天家李,九霄为名……”
这是那一封上最惊心动魄的几字。
郑斯璎深吸几口凉气,压下几乎要跳出来的心,哪怕瞧了信笺几日了,她也无法在看到这些字时,完全冷静下来。
“棋公子……你真是瞒得好呀……”郑斯璎咬牙切齿地吐出几字,齿关咯咯响。
竟辨不出是不甘,是震惊,是哀催,还是怨恨。
“就不知这真相天下有几人知……但只要我知而旁人不知,便是我郑斯璎赢的倚仗……王俭老匹夫,至少这一点,你输了……”郑斯璎脸面发青,眉间腾起顾戾气。
她手一松,信笺入火,一个足以震惊九州的秘密就被湮没了。
郑斯璎痴痴地盯着火,荒惚一笑:“公子,你知道么我曾经拼尽这天下,也想站到你身边去……但后来我发现,老天爷太不公了。所以,我现在想要天下……不,我什么都要,权势,你……我都要,这世道欠了我的,我都要拿回来……”
侍立在旁的杜韫心忽的脊背一阵凉。
眼前的女子瞳仁发黑,眉心的执念却又像一团火,让她整个人都如沐火焰,状如癫狂。
杜韫心吓得发抖,磕碰到火盆,清亮的一声响,将郑斯璎从癔症里拉了回来。
“烧完了。清理下罢。”郑斯璎清咳两声,恢复了原态。
杜韫心忙端了火盆走,却听得郑斯璎陡然发问:“药找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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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复命
同样,辛夷病倒的消息传到辛府,却变为了满府愁云惨淡。
辛歧整日整夜唉声叹气,辛芷小脸都锁成了拧巴,族亲长辈们也是叹气连连,恨不得一股脑儿挤到晋王府去,瞧瞧六丫头怎么样了。
后院西厢房里,跹跹瞧着榻上嗑瓜子的窦安,一个白眼刮过去:“你就这么没良心六姑娘病倒了,你还瓜子嗑得欢!”
窦安懒懒地一挑眉:“我有什么法子横竖都是江离惹出来的祸。咱们急有什么用。”
跹跹叹了口气,压低了语调:“没那么简单。你难道不觉得,整件事都是人背后搞鬼么我不相信公子是那样的人。”
“我也不相信啊。但辛夷信啊。”斗安一把跳起来,“当局者迷!尤其是这种栽到情爱里的,脑子都不好使了!别看辛夷以前怼天怼地那么厉害,如今扯上江离,郑小蹄子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脑子坏完了!”
跹跹眸光一凛,怀里匕首出鞘:“郑斯璎你确定”
“猜的。虽然很有把握,但拿不到证据。”窦安朝那匕首努努嘴,“收回去。不要轻举妄动,小心中了那小蹄子的道。”
跹跹虽心下恨恨,却还是乖乖匕首回鞘:“那总得想个办法呀!这么误会下去,就真配错鸳鸯了!”
窦安白了白眼,朝房梁上看去:“那谁,我能走动走动么”
“不能。”
房梁上鬼魅般的一声,透出股淡淡的血腥气,两字便能摄人魂。
俨然是影卫,而且是世间最顶级的影卫,锦衣卫。
“那能帮我传些话出去么”
“不能。”
“前院还杵着个北飞鱼辛歧,你也不怕太岁头上动土”
“在下南绣春。与他平起平坐,只听帝命。”
“辛府也出过一个南绣春,你是继任的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啊”
窦安还没说完,额头就挨了一记爆栗,旋即是跹跹哭笑不得的怒喝:“你还跟他唠嗑上了果真是没良心的!”
窦安吃痛,翻着眼皮道:“皇帝老儿看得起我!直接派了个南绣春来监视我!一举一动都被往上报!辛夷的事你便问我千百遍,我也无计可施呀!”
跹跹一愣:“你不是说是郑小蹄子的诡计么怎么扯上皇帝了”
“一丘之貉。”窦安眸底精光一现,雪亮无比,“皇帝不乐意见辛夷和江离在一起。郑斯璎从中作梗,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背后扶一把,捡渔翁之利咯。”
跹跹暗暗咬紧了下唇,一字一顿:“我真不明白,为什么皇帝那么阻拦!以前公子拿命去试,好不容易同意,如今又反悔了!”
“他要的是一个王。一个最出色的王,一个心里只能有天下,而不能有私情的王。”窦安吁出口浊气,“他此生活着就为这个了,又怎会允哪怕一丁点的意外。”
跹跹咬破了下唇,勉强咽下胸口一股愤懑,瞥了眼房梁,暗中掂量了下实力,不得已放下了匕首。
她若有所思,深深看向了窦安:“你们男人心里,永远放不下功业二字么”
在窦安急忙解释之前,跹跹打断,语调多了分莫名:“你是青蚨主,是商道的王,莫非你也……”
“我绝对不是!”窦安噌一声跳起来,贴到跹跹身旁,笑得讨好,“我心里只有媳妇你!去他的功名利禄!”
跹跹半晌没说话。窦安笑得都快哭出来了:“媳妇儿……当年我逛窑子,首先喜欢上你的容颜,然后看清你为人,喜欢上你谈吐,再后知道你为天枢台影卫,喜欢上你心性,到如今你搬进来……喜欢上……和你过日子……媳妇儿,我说好会娶你,别吓我……”
跹跹看了眼房梁,有些尴尬地踹了窦安脚:“够了!干正事!既然这狗屁绣春不让你行动,我们去和辛歧老爷商量,总能有法子!我天枢台认定的主母,绝不能是二人!”
窦安立马喜笑颜开,狗腿子地打开门,却又似想起什么,瞥向房梁:“我去上房总可以吧!”
“当然,不仅是上房……
第五百一十章 晚了
夏风起,莲荷亭亭,三两蜻蜓檐下栖。
殿角琉璃瓦尖儿上,一连串的红灯笼微拂,吱呀吱呀,这欲盖弥彰的欢喜令人窒息。
殿外丝竹管弦,隐隐听得臣子们恭贺欢笑声,双喜临门天下庆,与殿内凝滞的气氛迥然不同。
一道殿门。一边是十里红妆华衣锦,一边是华衣下挣扎的虱子。
李赫咽了口唾沫,声音在殿内清晰可闻,他终于有点坐不住了。
太安静,太古怪了,若再没谁开个头,只怕活人都得闷死在里面。
“呃……晋王吾儿,江离江翰林,既已受了玉璧,承了姻缘,何不下跪谢恩呢”
“多谢父皇赐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景霆当先开口,话是说周全了,身子却没动,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辛夷,似是询问。
辛夷咬了咬下唇,没吱声,而是同时看向了另一边的江离。
然后,她之前沉到谷底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跳出胸膛来。
数月不见,他似乎清减了,却更衬得他剑眉星目,脸部线条如琢如磨,一袭素衫无尘,依然是惊动长安的潘郎。
唯独,不知是不是由了连夜赶路入京,他眉间很是倦怠,脸色苍白得可怕,下颌几星青胡茬,风霜染襟。
他瘦了,他累了,他心苦了,他好像过得不是很好。
这是辛夷迸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旋即,忘了怨他的恨他的质问他的,也忘了昨日如何为他魂销骨碎。
辛夷乍然红了眼眶。
同时望过来的,是江离,不偏不倚,两个人的目光汇聚在同一条线上。
她依然青山眉,秋水目,骨里藏剑美人刀,然而人已经瘦了整整一圈,骨架子都撑不起衣服了。
她似乎还病重着,脸如金纸,眉心发黑,眼角残留的泪痕,是昨夜淌下的凝成了霜。
她好像,过得也不好。
江离也忘了,怨的不解的痛心的疑惑的,那一刻都忘了。
然后,也红了眼眶。
好久不见。你好像,过得不是很好。
相对无言。泪未落,唯有知君断肠。
麟徳殿又陷入了寂静。李赫高坐上首,摇了摇头,而李景霆和白莳则同时脸色微暗,讪讪不知所措。
李景霆心底一簇火苗蹭一冒,忍不住打破了凝滞:“江离江翰林,皇上御口已开,难道你还不懂规矩,不会下跪谢恩么”
言语间带了淡淡的火气儿。却也将辛夷和江离间的相望打断。
江离收回视线,沉沉看向了上首的皇帝,再一开口,语调比冰还冷:“草民谢恩。”
四个字极尽倨傲,李赫却恍若看到了救星,终于有个缝隙,可以插话进去了。
“咳咳,江翰林,你这话就不对了。”李赫重新摆上皇帝的仪态,威声道,“朕为你和白莳赐婚,封了白莳郡君,也赏了你官位。你如今当自称微臣,可不是草民了。”
“是么”江离不置可否,微微一笑,是冷笑。
皇帝李赫有点尴尬,只得又看向李景霆:“吾儿,朕让钦天监算过了,三日后就是好日子。礼部的筹备也诸事顺宜。如今尔等双双谢恩,此事就这也定下罢。三日后,六月十七,双喜临门,普天同庆!”
三日后,你嫁,我娶。
两双璧人,双喜临门。
殿中诸人都面露喜色,奔走贺喜,除了辛夷和江离二人,因为二人的脸色,在同一刻,冰冷到骇人。
江离喉结动了动,忽的迈步,向辛夷走来,越过白莳,无视李景霆,幽微的眸子好似要把辛夷整个人湮没。
“只要你告诉我一句,你的真心话。则管他翻了天覆了地,我立马带你走。”
江离驻足,距辛夷两步,沉沉开口,只是那声音,沙哑到极致。
好似压抑着什么。痛苦,理智,眷念,不舍,怒火。
辛夷心尖一猛跳,几乎本能的要脱口而出“好”。
然而下一刻,想到之前种种,他不辞而别,他杳无音信,他合谋算计,他功业熏心,他下得天下最好的棋。
辛夷的心乍然就冷了下来,冷了个彻底,冷到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辛夷想说些什么,想让自己清傲的下颌抬高点,可那一刻竟浑身发软,嘴唇嗫嚅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她心底冰凉,眼角却是滚烫。咫尺之间,她还能闻到江离衣衫间的
第五百一十二章 帐暖
这一番风波并没有人瞧见,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前殿。
当晚,入夜,为庆双喜临门,帝设宫宴,宴请天下权贵,共沾喜气。
六月的晚风还带着一丝熏热,丝竹管弦就把人魂儿给勾入了云,红灯笼十里,双喜锦帐遮天起,太液池中戏鸳鸯。
麟徳殿前置数十张金丝楠木大案,山珍海味,瓜果飘香,琼浆玉露堆成了山,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尽数出席,满面红光,扎堆儿地向皇帝道喜。
全天下都在咋舌,惊叹皇帝对两个侧室的嫁娶如此看重,隐隐比正室还礼待,不禁流言飞起,道以后见了辛夷和白莳,万不能有任何轻慢。
前面儿如何热闹不必细说,麟徳殿不远处的一处暖阁里,郑斯璎有些百无聊赖了。
“怎么还没来”郑斯璎不耐地扔掉了手中的铜镜。
“姑娘息怒。快了。”杜韫心朝门外瞥了两眼,谄媚地笑道,“晋王爷是主角,肯定会被轮番敬酒,按规矩,中途歇场的时候,就会来这儿喝碗醒酒汤,换身衣服。此时该快了。”
郑斯璎脸色缓和了两许:“所有人都打点妥当了么”
“姑娘放心,暖阁内外,都是我们的人。至于原本的奴才。”杜韫心阴阴一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影卫都处理好了。”
郑斯璎勾了勾唇角,重新拾起来铜镜,镜中的她今日格外不同,极品胭脂桃花目,螺黛青青含情眉。
而她身上的衣饰,也经过了精心筹划。水色樗蒲绫薄如蝉翼,只披了一层,是故里面肌肤如玉,纤巧体态展露无遗。尤其是里绯红花绫诃子,束得格外紧,起伏呼之欲出。
动摇间,青丝委地,盈盈无骨,水绫若隐若现勾人魂,还有股莫名的奇香,闻之令人骨酥。
郑斯璎也面露满意,刚想把胭脂再描红点,就听到太监的传唤:“晋王驾到——”
“姑娘!王爷来了!来了!”杜韫心忙不迭跑进来,又紧张又激动。
郑斯璎白了她一眼:“慌什么。把醒酒汤端给我,然后所有人退下!你去门口把着风,嘱我们的影卫严阵以待,事未成之前,不能放任何人进来!”
杜韫心狗腿子般立马去了,旋即四下乍然悄寂无声,只听得郑斯璎曳地薄纱衣,勾起一阵阵入骨异香。
吱呀。殿门打开,又阖上,李景霆出现在场中,他俨然有些醉了,所以并没有一眼看到郑斯璎。
他晃悠悠地,在一方圈椅坐下,撑着额角,如寻常般等着奴才来呈汤换衣。
一声清响。是醒酒汤放在案上,唯一不同寻常的,是陡然逼近的异香和女子裙袂。
“谁!”李景霆猛地抬头,看清眼前女子,清醒了大半,“郑斯璎怎么是你”
“斯璎伺候王爷呐……”郑斯璎捏着嗓子,媚声含情,柔柔地递上醒酒汤,“王爷,请……”
“放肆!”李景霆一声冷哼,毫不留情地一扬手,狠狠打翻了瓷碗。
碗中汤水霎时泼到郑斯璎身上,她今日本就着薄纱衣,被水一浸,立马透光,恍若没着般,将那欲遮还掩的风光一览无余。
李景霆脸色愈发阴冷。立马起身,作势要走,可起身刹那,便觉眼前金光迸射,头一晕,又坐下来。
“王爷,怎如此不怜香惜玉……”郑斯璎眸底一划而过的了然,愈发大胆,整个身子干脆靠了过去,异香浓郁。
福至心灵,李景霆一惊:“不对!香,是这香里古怪!说!你到底给本王下了什么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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