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王俭心头愈听愈慌,一股危机如凉水当头泼下,冷得他浑身都抖起来。
“皇上!”王俭气得脸色青,蹬蹬蹬直接冲到金銮座前,毫不避讳地瞪视着李赫,“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萧家于开国有功,那都是过去。如今我王家于治国有功,更重在当下……”
哐当一声清响。
李赫猛地拔出了金銮座旁边的尚方宝剑,好似无心地把玩拿在手中。帝王出剑,尚方可斩,刀光剑影顿时携带着百年皇权的威严,如九鼎泰山当头压下,压得朝中百官都缩了缩脖子。
诸人这才梦醒般惊觉,虽然皇权被架空,但帝王还是帝王。李赫向来昏庸懦弱,但不敢,不代表他不能。
王俭也本能地被唬了跳,不觉后退两步。但他顷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又悔又怒,瞪大的瞳仁泛起了凛冽的寒光。
李赫却淡淡地瞥了他半眼,好像根本没意识到什么似的,朗声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裴家
李赫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引得王俭脸上划过抹狐疑。 他似乎有些拿不准了,方才的李赫本就很不正常,却不能确定是“真不正常”还是“这才是正常”。
王俭迟疑了。朝臣们也迟疑了。皇帝李赫从没有这般和王家怼过,今儿突然的硬气实在古怪得,让人觉得若不是他们自己的幻觉,就是李赫了失心疯。
“哎哟,这手还被割出口子了……嘶……”李赫忽的轻声惊呼,捧着自己的掌心,疼得龇牙咧嘴,完全没个帝王庄严样。
原来尚方宝剑把他的手划出了个口子。半寸长的裂口绝不算严重,却惹得李赫鼻子眼睛都挤在了块儿,满脸弱不禁风的瘟鸡模样。
意识到来自王俭和百官轻蔑的眼神,李赫却依然毫无察觉地歉意一笑“正事说差不多了,就退朝了罢……朕去瞧瞧手……好疼,嘶,好疼……”
言罢,不待王俭劝阻,李赫就猛地起身,捧着手往殿后退去,紧接着就是大太监郑忠的公鸡尖叫“退朝——”
百官愣在原地半晌,郑忠叫了三遍“退朝”,诸人才缓过神来,脸上一副方醒分不清东西的样子。
辛家庶女成了郡君,萧铖明成了大将军,萧家补位五姓七望,皇帝怼了王家。今儿这番朝议实在是波澜迭起,一惊一乍,不寻常到像做了场稀里蒙圈的梦。
然而圣旨都是实打实下了,梦再是糊涂,旨意却是传遍九州全国,掀动才平息下来的暗流又蠢蠢欲动,一盘接一盘棋局精彩才起。
百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王俭,看了眼高高在上的龙椅,神色各异地退出殿外,天下如何大变,他们不过是配角,跟着吃肉的吃肉,跟着喝粥也死不了罢了。
偌大的含元殿转瞬就剩下了王俭一人。
他独自杵在金漆丹壁前,抬眸看着那把金銮座,眸底寒光如闪电般霹霹炸裂开来,吓得旁边不知何时上前来的一名官吏,腿脚又软了两分。
“王大人。卢家这块肥肉,只有王家才配得上。如今被李赫不知哪门疯,赏给了萧家,这可如何是好”
那官吏一袭绯红官袍,位列正二品。膀大腰圆,腆着个大肚子,脸上泛着油水过度的红光,一看就是名门世家里滋养出来的。
王俭转过头,脸色些些缓和“私下里不必如此客气。贱内早年丧父,是您照顾教养她,俗话说长兄如父,老夫还得唤你声大舅哥。”
那官吏忙受宠若惊地俯身行礼“裴延不敢。家妹当年能嫁与大人为嫡妻,是我裴家的荣幸。如今卢家倾覆,王家为,下官如何当得起大人一声大舅哥。”
似乎裴延的话很受用,王俭眉梢不禁划过抹得意,他嘿嘿笑了“裴大人可莫说王家为这种话了。李赫先是追封逆太子,如今又大封特封萧家。风头盛的是萧家,干我王家何事”
裴延立马堆出满脸讨好的褶子“萧家不过是后进,又哪里比得上王家的底蕴。李赫圣旨虽然下了,但王大人若是要定了卢家的肥肉,难道还没有办法来个逼宫进谏那病痨皇帝,或是直接抹了萧铖明脖子,只有王家愿不愿,没有办不到的。”
听前半句,王俭还略有喜色,可后半句,却让他的神色一肃,凉凉地瞥了裴延半眼“李赫才来个追封逆太子,搬出祖宗规矩压我王家。偏偏封的是个死人,我王家千般法子也奈何不得。天下人都知我王家吃瘪,若是萧家出了半点事,不论真假怀疑都会载到王家头上。他萧铖明好歹是御赐亲封的骠骑大将军,我王家有
第一百八十九章 蜀地
含元殿中似有金龙咆哮,风云暗汹涌,殿外的日光照射进来,映得那金漆丹壁之上龙椅辉煌,宛如颗金子铸的棋子,落在了天下棋局的中央。
谓之王权。谓之霸业。
而话说这厢,退朝之后,新晋封的骠骑大将军萧铖明并没有急着出宫。
他疾步来到朱雀门的一个角落,左顾右盼确认没人瞧见,才对着那儿候着的男子正色行礼“下官拜见主上。”
“在下人称棋公子,听也听惯了。大人唤我公子便好,什么主上不主上的,也不嫌拗口。”江离用手中折扇徐敲额头,辨不出喜怒地轻道。
他一袭素衫,轻绡如云,勾勒出他完美如明月的身姿,真比夏日的莲花还要风雅几分。他倚坐在一辆马车边,一条腿随意的耷下来晃着,几缕墨发拂过他似寐未寐的眸,一副夏困未醒犹惺忪的样子。
“是。公子。”萧铖明只微微打量了一眼,就恭敬地垂头敛目,“一切都按公子的吩咐办了。何时进谏,说些什么,都是按照公子提前定下的计划进行。皇上晋了在下官职,更有意补萧家为五姓七望从赏荷花会到如今,步步显头露脸,萧家一切都是拜公子所赐谢公子大恩”
萧铖明忽地拜倒在地,一连对江离行了大礼。那姿态比向金銮座上的皇帝行礼,都还要恭敬郑重几分。
“萧家认我为主,这难道不是个主子该做的更重要的是,萧家本就当得起这样的地位。社稷之臣,百姓之相。本公子扶你们上去了,接下来唯愿萧家永不忘这八个字。”
江离一时没叫萧铖明起来,他悠闲地坐在马车边上,坦然地受了这一礼,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与生俱来的高贵。
若是这一幕让旁人看见,定要引起九州又一番风雨。
萧家从最开始的所作所为,都是受棋公子授意。步步为营,算无遗策,从快被世人遗忘的没落世家,逐渐引起帝王的信任,在五姓七望霸占的棋局悄无声息地突进,等彼时天下发现,却已经太晚了。
朽木已重新抽芽,只待时日茂参天。四品已晋一品,且等数年权煊赫。
“几个时辰的朝议,等得本公子都打瞌睡了金吾卫催了几次,命本公子及时出宫。要不是凭着这把扇子诳些和建熙公主交情的话,本公子早就被打出去了。”江离把玩着手里的团扇,状似无心地闲扯。
萧铖明一愣。这才发现江离手中的是把女子用的扇子,从蜀锦用料到精巧做工,都是后宫的时鲜样式。
“听闻公子被召进宫,陪建熙公主下了盘棋。这可是赢棋赢来的”萧铖明略一思忖,疑道。
江离点点头,用团扇柄翘着额角,很是头疼的样子“不错。本公子为了那百金的赏,进宫陪建熙公主落了几子。棋自然是赢了,但公主娘娘又不开心了。百金打了水漂,只扔了把扇子过来,可是亏大了,亏大了”
萧铖明探头瞥了眼团扇,泛起抹笑意“公子从来只醉心天下棋,不喜胭脂,少涉风月,难怪对女子之物都不太有眼光这把团扇用的是最上乘的蜀锦,最顶尖的绣工,拿去当铺也能当个百金的。”
江离眸色一闪,他忽的探下身,惺忪的眼眸忽的明亮,如寒星般盯紧了萧铖明
“蜀锦百金,还是蜀地百金”
萧铖明心尖猛地一跳。
蜀锦百金。亦或蜀地百金。面前的男子如同从困意中醒来的蛟龙,眉间都有暗暗的风云涌动,偏偏那神色还平静到极致,愈添神秘莫测,浩如深渊。
“蜀锦百金蜀地无价”萧铖明又正色拜倒,一字一顿携千钧之力。
大魏分十道,治三百六十府。其中“剑南道”俗
第一百九十章 夜宴
九月。夏尽,入秋。萧家在长安本家举办宴席,大宴宾客,庆祝萧氏加官进爵全族之喜。
本来萧家并不愿大办,但皇帝有意让萧家立威。不仅赐了美酒佳酿百车,还当朝“叮嘱”百官都要去给新晋大将军贺喜。皇帝都放明白话了,就算有不服不甘的,也只得把表面功夫先作全。
于是,在九月初一这天入夜。萧家成为长安城的中心,成为天下的瞩目。
大魏四品以上官吏俱俱出席,四品以下尽皆派人献上贺礼,连偏远边疆的小县令也送来了贺帖,五姓七望的家主包括王俭都是亲自现身,言行间已将萧铖明当做了同辈。萧府贺礼堆积如山,灯火辉煌映亮了夜空,府口长街被贺喜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长安城百姓彻夜不眠,挤在门缝里瞧热闹,议论着从此“五姓七望,萧王郑李崔,共分天下权,共掌九州势。”大魏千百条官道上不断见着斥候飞驰,将“萧氏补位五姓。日后见萧,头低三分”的风头传遍国土每一寸角落。
月上中天,酉尽戌来,秋夜送凉繁星澈,正是夜宴笙箫起。萧府中丝竹声声如同天籁,司仪礼乐传遍长安城,“恭喜萧大将军”的拜谒声,几乎要将长安的夜给掀个底朝天。御酒飘香,火树银花,一派熙熙攘攘,十里盛世繁华。
而在萧府后花苑,却是截然不同的场景。穿庭风送来若有若无的菊香,廊下红纱灯笼吱呀吱呀地晃,搅得池水中的明月碎成了几片。
偌大的后花苑地上,摆置了数十盏孔明灯,那是萧家准备在宴会结束后,放飞为全族祈福的。花苑边上只差了几个小厮看守,孔明灯取个吉祥,并不是值钱东西,所以也不用担心谁起了心思。
辛夷立在廊下,静静地看着孔明灯。她微微张开了双臂,些凉的秋风盈起她的衣袖,吹得她的心一片空荡荡的。
“公子何必跟来”辛夷轻道,她身后是条长长地游廊,通向了热闹的前府。此刻一名男子正从游廊来,负手踱到了辛夷身后。
“你若真不知我为何跟来,也就真枉费我跟来了。”江离在辛夷三步开外驻足,月光为他绝美的容颜镀上了层霜,“卿卿。你还要躲我到几时”
辛夷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躲紫卿不是躲公子,是躲自己的命。谁不想活个长命百岁,岂有靠近悬崖峭壁的理。”
江离眸色一闪,唇角有不自然的紧抿“卿卿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前府热闹得头晕,来后府避避清净。见月色甚好,秋夜送凉,想与公子共饮一杯罢了。”辛夷转过头,对廊下的小厮吩咐,“去席上取点酒来。快去快回,莫要声张。”
“奴才定为怀安郡君办得妥妥的。”小厮谄媚地笑笑,一溜烟地回前府去了,不到半刻,便取了好几壶酒来。
酒香顿时溢满了后花苑,熏得池塘中的明月都放佛醉了,皱了一池秋水。这是皇帝御赐的酒,特赏萧府用来招待宾客的。
辛夷接过酒,屏退了小厮,这才举壶各斟两杯,递到江离面前“公子,请。”
女子的神情自始至终云淡风轻,看不到眼眸中的秋水意,也见不到眉梢的桃花情,放佛面对的只是个普通公子哥儿,连致酒都端着“怀安郡君”的仪态。
江离的眸色深了深,他的手迟疑了片刻,终于伸出接过了酒盅“卿卿。若不是这萧府夜宴的契机,只怕你我是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了。”
辛
第一百九十一章 真假
辛栢作为弈者,培养了颗棋子,李景霆作为螳螂,费心的是如何诛杀棋子试探弈者,而江离作为黄雀,算计的是如何让螳螂帮他试出答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辛家一株紫玉兰,竟牵动了三方心思,串联起了三位弈者的博弈。
她为棋子,亦是天元,无法主自己之命,却可主棋局之势。
然而,越是无暇的棋局,就越是让人心寒,越是让此刻的辛夷心底翻江倒海。就算时光流逝十年,也会留下痕迹,没有谁真能那么大度,辛夷也自认是俗人一个。
江离的声音继续幽幽飘来,他的语调愈发沙哑,如坠入了个梦魇“但是,那是以前,是你出嫁卢家以前……你不是辛夷,只是颗棋子……然而,自你闹黄了御婚,不知怎的转了性子,我这才记得,这才用这颗心刻下……桂棹兮兰桨,辛夷楣兮药房。你叫辛夷,你是我的卿卿……或许太晚,我却不愿再一刻耽搁……”
辛夷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猛地又灌了杯酒,才能让自己把话说出来“流光容易把人抛。过去的过去,奴家可以不计较。但罔极寺中,公子却亲口说,若我怀疑你,还不如直接杀了你。那时的我,还真是轻易地信了,因为那时的公子,还真是挑不出一丝破绽。”
江离的身躯一抖。头愈发颓然地低垂下去,墨发垂下来掩了他的容颜,竟丝毫看不清,他此刻是如何的表情。
然而他没有辩解。沉默,死寂般的沉默,便是种肯定不过的答案。辛夷刹那就明白的答案。
可她仍然徒劳地睁大眼,恍若自己不懂似的,根本不明白男子到底是承认了还是没认,只顾带了些些希冀地盯着他。
她心里懂了十分,却又情愿自己半分不懂。愚昧或者迟钝都好,都不愿亲耳听到那个答案。一个揭开鲜花帐后毒蛇真面目的答案。
江离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听得见他沉闷地呼吸,他衣衫间沉香缭起,还有晚风拂动他墨发的簌簌声。
沉默的时间越是长一刻,辛夷的心就往下沉一刻,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公子,到底……”
“是。”江离猛地接过了辛夷话头,他的语调沙哑到极致,扶在柱子上的指尖攥得发白,“是。是我骗了你。”
顿时,辛夷的心猛地一跳,撞得她胸腔痛得钻心。
“公子骗了我”辛夷呢喃着这句话,恍惚地咧了咧嘴,点点头又摇摇头,“公子是卿卿的公子,怎么会骗卿卿呢这可是事关卿卿生死的真相,公子当时怎么能那么平静地,给了卿卿完美的谎言呢”
不待江离回答,辛夷便猛地上前两步,小手攥紧江离衣袂,眼巴巴带了两分急切地连声道“公子怎么会骗卿卿呢公子开玩笑的是不是,卿卿不会下棋,脑子不灵光,公子就别戏弄卿卿了。公子你说话呀!你说不是,你从来没有骗过卿卿,公子你回答我呀……”
女子脸色苍白,双唇哆嗦得厉害,然而瞳仁却含了股如火地执念,痴痴地盯紧了江离的脸,希望一切都只是她听错了,希望他改口告诉她,一切不过是个玩笑。
江离浑身一抖。
虽然女子攥他衣袂的力气很小,他却放佛站不稳似的,连语调也不稳起来“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辛夷动作一滞,捏男子衣袂的指尖忽的就垂了下去,荒荒问道“为什么”
“十年之局,就算过去,也终究会留下痕迹。我太怕,怕这条痕迹会在你心中裂为深渊,然后将你我划作两岸人。我太怕,哪怕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决裂
辛夷直接提了酒壶,摇摇晃晃地走入庭院中。院中置数十盏孔明灯,是萧家准备宴会后放飞,为萧氏祈福的,远望去一个个杭纸洁白,在月光下镀了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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