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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若是再晚一步,本公子可就要杀了你哦。”

    依旧轻柔如春光的语调,浸骨的杀意却衬得唇角鲜血,愈显诡异瘆人。

    王俭忽的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脖子,扭曲的眉眼迅速地被戾气笼罩。

    谁都看出来了:回应嘲讽和轻蔑,江离直接拔了剑。转瞬杀到王俭身前五步,揭开了再明显不过的伪装。

    拥有蝴蝶般鲜艳翅膀的,往往是剧毒的蛊虫。

    “好,好一个深藏不露的棋公子!既然你想英雄救美,那老夫就送你们一块去地下!来人!杀!”

    冰冷的字眼从王俭嘴里蹦出,折损了兄弟的三百禁军,也拔出了复仇的剑。

    “杀!”禁军们如黑压压的饿狼,瞬间扑了上去。

    “杀!”江离也低喝一声,剑光乍然大盛,迎了上去。

    辛夷的瞳孔猛然收缩。看到江离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一双
    一字一句都有鲜血在喉咙滚动,辛夷疯狂地就要闯过御林军,奔到他身边去,慌得绣鞋都跽了,怕得钗环都散了,急得青丝都乱了,也要不管不顾地去到他身边。

    “卿卿不要过来!”江离陡然一声大喝,面对生死危机,千军万马都不改色的面容,竟刹那变了色,“不要过来!就待在那儿!回去!回去!”

    辛府门口一小片的净土,纯粹是被江离的剑构筑。禁军近前不来,但若是有人主动走出去,那只会是掉入豺狼圈的兔子,瞬间就被撕扯得渣子都不剩。

    辛夷被唬得乍然一愣。旋即泪珠簌簌地滚得更凶了。

    她当然知道江离是在保她。待在原地,一切安好,而这种安好,却是以他的背梁所撑起。

    两人对话的片刻,禁军趁江离分神,眉间戾气一闪,噗噗几声闷响,剑柄又刺穿了他的腹背。

    江离浑身一颤。本能地想举起剑抵御,却是手臂沉得不听使唤,反而是片刻延误,又一柄剑割裂了他的右臂。

    一剑又一剑,若凌迟酷刑,鲜血乍然成海。

    江离整个人影凝滞在原地。

    半晌。没有动静。

    他的头微微低垂,教旁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也让人辨不清,他到底剩了是出气还是进气。

    辛夷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她的理智旋即开始溃散,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个命都不要了的念头:到他身边去,问他一句,你好不好。

    “公子!公子!不要!都住手!公子!公子你怎么样!”

    也不管自己跑出辛府安全区有什么后果,也将三百禁军和带血的刀剑当做了空气,她眸底只见得那一个他,然后跌跌撞撞地向他跑去。

    “紫卿!回来!你不要命了!”

    辛氏族人们慌忙伸手去拦,辛歧当先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死死拉住辛夷,他的目光在江离和辛夷之间流转,指尖几次碰到了怀中暗藏的匕首。

    “不要拦我!你看看他!你看看他都没动静了!放开我!我要去他身边!”辛夷奋力挣扎着,撕裂着喉咙尖叫着,荒忽的眸子没了焦距。

    “你过去又能帮什么只能送死!你要信他!他还没倒下,就还有转机!你要信他!”辛歧锢住辛夷,力道大得,丝毫不敢松手。

    辛夷却是颤抖地摇头,泪珠冲得小脸如死人般苍白,她放佛不认识了辛歧,也不清楚当下的处境,只顾拳打脚踢地想挣脱开辛歧。

    想到他身边去。

    直到辛夷兀地低头,狠狠咬住辛歧的手臂,辛歧才吃痛地大喝:“都愣着作甚快过来将六丫头按住!不然今儿一个都活不出去!”

    辛氏族人们才梦醒了般,手忙脚乱地来帮忙。锢左手的锢左手,锁右手的锁右手,将辛夷拦得死死地。

    “不要……放开我……求你们……我要去他身边……你们看看他……他流了好多血,受了好多伤……好痛好痛……”辛夷哭喊着,哀求着,挣扎着,这咫尺天涯。

    她唯有将唯一自由的手伸向他,在半空中拼命地延伸,伸向他,手臂的骨头都拉得咯咯响,放佛再多一寸就能触碰他。

    却只是徒劳罢了。

    然而,江离的身影依然凝滞着。浑身刺着十来把剑,柄柄都是深可见骨,麒麟甲早已被血痂覆盖,还不停有新鲜的血,从他低垂的头部涌出。

    一刻,两刻,三刻……

    他始终没有动静。

    禁军们有初时的不敢轻举妄动。各个大眼瞪小眼,可片刻后,确定了江离是真的没了动静,而不是扮猪吃虎,杀意顿时攀到了巅峰。

    数十把刀锋同时向江离的颈部砍去——

    辛夷的心跳都乍然静止。

    “江离!只要你活下来,我辛夷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无论是人间还是地府,我都随你去!你给我活下来!给我拔剑啊!”

    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带都已撕裂,字字啼血,句句蚀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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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胭脂
    亲眼看到辛夷退到安全地,江离才收回视线,旋即所有的北郊禁军,都心尖一凉——

    就算他们处于绝对的人数优势,就算这个男子已是强弩之末,甚至浑身伤痕放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然而愈是这般绝望,才愈是这般可怖。

    哪怕半只脚踏入地狱了,也要伸出最后一只带血的手,把所有刽子手一道拖下去的戾气。

    “他不过是强撑!退者斩!给本将上!取头颅者,王家重重有赏!”最后一个赏字平地炸响,北郊禁军顿时馋红了眼,压下那古怪的惧意,饿狼般迎了上去。

    刀光剑影,金铁峥峥。辛府前又成了生死场。

    一百对一。却杀得比三百对一,还要艰难万分。为了身后心爱之人,而最后拼尽的余生。

    余生付你,负你余生。

    刀剑不断刺伤江离的身躯,鲜血以几近干涸的速度蔓延,超越肉身的疲惫和伤痛,男子的剑势已经看不出了招数,却因她在身后不可松剑,又逼迫自己一次次祭剑斩出。

    那是几近疯狂的剑。本能地杀着人,没有任何理智和选择的,只知杀戮。

    “斩!斩!斩!”

    当又一柄剑刺穿江离的腰背时,他眸底的生机之火晃了几下,俨然顷刻就要熄灭了,却又蓦地用剑尖撑地,直起依旧傲然的头颅。

    “公子……”

    辛府门口传来欲言又止的半声。

    江离余光一闪,看向了辛府门口那抹倩影:明明担心得要命,指尖都把锦帕攥破了,却又怕哭闹拖累他,还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多嘴。

    他眸底的生机之火,又乍然点燃。

    “乖。好好待着。我来找你。”江离安慰地对辛夷一笑,不断涌出鲜血的唇角,被他努力弯成如昔温柔的弧度。

    旋即他转回头,撕下一方袍脚,将剑柄紧紧地绑在了手上:就算没有力气握住剑了。也有不可松剑的守望。

    再次仗剑而出。

    这是场无论输赢,无论立场,都让人感到了寒意的征战。

    那个男子已形如鬼魅。曾经俊逸无双的面容,如今根本分辨不出五官,因为他浑身上下只有一种颜色:血红。

    唯一参杂在这片血红里的,是白色。无数剑伤中露出的白骨之色。

    他站都站不稳了,剑招都乱了,眼神都没了焦距,被布条绑缚的手却还机械地斩下,唯一还神智清醒的,是守护那通向辛府的道路,不教一个禁军偷袭过去,不教一滴血脏了她的绣鞋。

    踏过白骨,杀出血路。他终于杀到了她不远处。

    禁军的人数急剧减少,包围圈缩小,江离退后到了辛夷身前十步处。

    仅存的数十个禁军将江离包围。哪怕离得那般近,也没人敢打辛夷的主意。他们都清楚,只要他们靠近辛夷半步,男子的剑哪怕再远,也会转瞬即至。

    没有人敢冒险。他们已经杀破了胆。

    明明是手执菜刀的人,却被砧上鱼吓破了胆。诸人脸上都带了畏惧,执剑的手开始战栗。

    从三百杀到两百,是剑术妖孽,从两百杀到一百,是战骨铮铮,而从一百杀到数十,已经突破了立场和常识。

    只会让所有人,感到恐怖。

    然而身为砧上鱼的江离,也已经撑到了极限。

    他踉跄着,像醉酒了般,充斥着鲜血的眸,涣散而浑浊,执剑的手也开始战栗,剑锋只有力将人砍伤,却再无法取人性命。

    而唯一不变的,是他将通往辛府的路守护得很好。他知她在身后,故担下所有。

    “公子……公子……”辛夷的泪簌簌往下滚,明明他就在十步外,她却不能去到他身边,成为他的累赘,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刀剜心。

    江离咽下喉咙里的甜腥,回过头,竭力控制崩溃的残躯好几次——

    调动上翘唇角的弧度好几次,也要向她露出了如昔温柔的笑意。

    “卿卿别怕……我没事……你若真害怕,就闭上眼睛……”

    最后字落,一剑刺出。江离又刺伤了一名禁军。只能刺伤,却再无力气诛命了。

    然而,不算太要命的伤,那禁军却选择倒地不起,佯装昏死过去。旋即,剩下的数十名禁军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被江离刺伤后,并没有反击,而是直接躺倒,假装个伤重不起。

    他们怕了。也怕到极限了。哪怕江离已是强弩之末,可在他们眼里,他却是不灭的战魂,司命的修罗,非阳世存在的鬼神。

    于是终于,他的周围,再无刀剑锁定。

    于是终于,他和她之间,也再无人阻挡。

    她看着他,泪眼婆娑。他也看着她,眼眶泛红。

    尘埃落定。一切的一切,突然安静到不真实。

    辛府门前血流成海,王俭已经吓傻了。堆叠的尸体遍地都是,空气令人作呕,发黑的腥云挥之不去,早春的乌鸦成群结队飞来,在半空叫得瘆人。

    人间坟场。

    却是他和她,最好的烟花三月。

    江离剑尖杵地,支撑着残破的血躯,踉踉跄跄地向辛夷走来,踏过一路鲜血,前时涣散的眼眸,开始重新点亮星辰般的温柔。

    辛夷却伫在原地。不是她不想迎上去,而是她腿脚早被吓软了,半步都挪动不了。只能看着他,不舍得眨眼般地看他走来。

    江离走得很慢。很耐心,很认真。

    已经到极限的血躯,脚步摇晃,却还带着执拗地



第三百四十七章 劫后
    辛夷整个人都僵住了。脑海里空白一片。

    她怔怔地睁大水眸,瞪着近在咫尺的江离的面容。

    “闭眼。”江离微微睁眼瞧了她,带着两分轻笑,一分无奈的轻道。

    男子已经沙哑得不成样的嗓音,低沉浓重。唇齿间温热的气息,随着开口拂过辛夷脸颊。

    辛夷的大脑更空白。是缺氧的空白。

    唇瓣上的触感虽然温柔,却很贪婪地攫取着,令她的樱唇半分都吸不进空气。

    她只能笨拙地用鼻子呼吸。脸颊到耳根,到心尖尖,到五脏六腑每一根骨头,都滚烫得挠人。

    有些难受。她却不想离开。

    她从来没有离他这般近过。简直就像融入了他,交织进他的生命里,燕燕齐飞,翙翙其羽,千缠百转的局。

    谁也无法抽身而出。

    那般的欢喜,缠绕着她愈发缺氧,呼吸也急促起来。四肢发软,眼前眩晕一片。

    忽的,这片眩晕离去。

    旋即就是眼前的血躯倒了下来,沉沉地砸在她肩膀上。

    “公子!公子!”辛夷脸上的烧红还未褪去,就迅速地化为了泪珠。

    原来江离骤然昏死过去。摧毁般的伤势,让他强撑的极限终于崩塌。

    鲜血从他口鼻流出,双目紧闭,人事不省,几乎已辨不出了进气。

    “公子!公子!”辛歧等人也焦急地围了上来。

    王俭惊骇的下颌终于阖上,爆发出了得意的大笑:“禁军小贼们!别以为老夫看不出你们在装死!都给老夫滚起来!江离小儿已不行了!给我砍了他!连同辛氏的贱人们!都给老夫砍了!!!”

    躺倒在地的禁军们被识破,又惊恐又尴尬地忙爬起来,王家的淫威和威胁之下,他们只得再次举剑,冲杀上去。

    劫后余生才喘口气的辛氏诸人,脸色立马惨白一片。

    前时仗着江离守护,他们才保得性命。如今江离昏死过去,他们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眼看着黑压压的杀机转瞬及至。

    辛歧心下一横,指尖兀地碰到了怀中的匕首。

    “尔敢!”忽听得一声冷喝。

    一抹黑色身影不知从何出现,只见掌心一把雪亮得瘆人的匕首,如鬼魅般的身影闪动,几个呼吸之间。

    冲到最前方的禁军就被砍下了头颅。

    所有人皆一愣。那身影也停下来,奔到辛夷面前,倒头便拜。

    或者说,对辛夷怀中的江离倒头便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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