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不一的怒喝凄啸响起。辛氏族人们都像发了癫般,通红着眼睛拿命去阻。
“一群贱民!反了都!圣旨抄家,寸草不留!还敢拦禁军的剑!老子砍了你们!”禁军们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莫大的侮辱,三百把刀剑齐齐出鞘。
寒光凛冽,杀意露骨。
辛氏族人们也都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抄起可用的剪刀犁耙,满脸愤慨地迎了上去。
“哟嚯!辛氏都被王家盯上了,临死前还知道蹦跳下族都要灭了,还晓得护个破祠堂老子就毁了!怎样!”
当头的王姓将军眉眼扭曲,如同恶鬼,手中宝剑狠狠剁下,顷刻将最上首的牌位砍碎。
“辛氏始祖考妣历世祖考妣及祖宗三代考妣一切之神主”。
那牌位这般写。这是个已伫立百年的牌位。是关中辛氏可追溯的最早先祖。
斩去此位,犹如灭族之痛。还是诛心不见血。
就算对三纲五常不太在意的辛夷,也感到种莫大的屈辱,她瞬间浑身哆嗦,双目红遍,几欲滴下血来。
“好,很好,长安是王家的那我辛夷反给你们看!今日参与抄家的禁军,项上人头我要了!那幕后元凶的王俭匹夫!我辛夷也定亲手取你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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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兄弟
“你呀,还是那般骄傲,不可一世。怪不得四十年前皇上找到你,你一口就应了。其实不是真的想追随谁,而是要看看自己的手腕,能在这世上掀起什么罢。”王俭的眸底氤氲起抹惘然。
词里行间,多了分平和淡然,往事不可追。再无半分人前嚣张跋扈的模样。
辛周氏的指尖又落一子。棋子打在梨木棋局上,嗒一声脆响。
房间里寂静若此。和前院凄厉喧嚣,如同两个世界。
“你记得当年的事老身还以为,自你当上王家家主后,这世上就只有王大人,再无王爆了呐。”辛周氏轻叹了口气。
王爆。
这两个字落去王俭耳中,却是让他浑身一抖,目光有了分躲闪。
“你还记得这个名字。”
“当然。老身记得,李赫也记得。”
辛周氏依然不缓不慢地落子,似乎开始讲些故事,并没留意一旁王俭陡然复杂的神色。
“当年,李赫还是默默无名的八皇子,而那个少年也是王家一打子孙中的一个。某年的一次宫宴,二人都在席,不过都被众人挤到了角落里。宫宴盛大,礼节繁琐。十岁出头的李赫根本坐不住,干脆自己溜到御花园玩去。”
“哪知这小子心野了点,竟脑袋发热去捉太液池里的王八。脚一滑,噗通就栽了下去。随侍的太监立马跳下去救,然而李赫的脚被水草缠住,空手的太监们越帮越忙。”
“眼瞅着动静闹大,带刀侍卫们急急赶来。却见得那王家小子不知从哪儿窜出,纵身跃入水。掏出把童子刀割断水草,利索地就把李赫救了上来。”
“救了皇子,本是大功。然而王家少年却领了罪。因为出席宫宴,臣子是不能带刀的。许是那童子刀小巧,少年人小没惹太多注意,就浑水摸鱼地带了进去。”
辛周氏停下来,喘了口气。这些大魏青史上不曾记录的秘闻,从她口中说出,栩栩如生。
仿佛就是昨天发生。事隔四十余年,没人可以忘记。
王俭沉默。被他故意尘封的记忆,如同打开了锁,稀里哗啦地淌了出来。
那时的明月那么亮。好像要照到人心里去。
他不过也是坐不住,偷溜出来玩的少年,无意撞见有人落水,也没顾及到底是谁,就本能地跳下去救他。
亮了刀,救了人,才发现没功,反是杀身之祸。
“是他救了我。从一干叫嚣着擅自带刀,窝藏祸心的臣子手中救下我。就算自己怕得要命,也要强行使用皇子权利救下我。”
王俭的声音有些发涩。语调有些不稳。
辛周氏笑了笑,继续在棋局上落子。眉眼绵长,一子一子嗒嗒。
“他对你说:我是君,你是臣,臣救君应当,君救臣却未必。你打算如何还我。”
“你跪在他面前,余惊未消的小脸还是苍白:愿为殿下剑弩,为殿下镇四方。”
“他笑:为什么明知宫宴规矩,还要带刀。就算是童子刀,也是要命的。”
“你小兽般的眼睛顿时一亮:一寸山河一寸血。男儿当建功立业,刀剑岂可离身!”
“他笑得更欢快了:是个火爆脾气。此后你是我小弟,我赐你个名如何爆,王爆。”
“火爆脾气,赐名王爆。”王俭怅怅地笑了,浑身的嚣张气焰彻底收敛,竟让他的眉眼都干净起来。
再不是只手遮天的王家家主。
而是四十余年前的少年,时光未老。
“能头次见面,就对老身说出请君相助。他救你一命,还说君不必救臣,让你还恩。是他李赫的脾气。利益算得门儿清,贪也贪得理所当然。”辛周氏也笑了。
“不过正是因为这点,哪怕从不懂事的稚子,成长为心思如海的大人。你也依然追随他。不是因儿时的诺言,而是因他这个人罢。”
王俭低头一笑,竟
第三百三十九章 凤归
“不错。我恨透了皇帝。因为,他夺走了我的兄弟。”
王俭淡淡的一句话,眉间氤氲起如雾的哀凉,如同四十年前的月光般干净。
难以想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会有这样的神情。
好似蜕下一层层浊烫的皮囊,最终回归故乡的游子,乡音改,人不识。
“世人只知有个不要江山要美人的情种皇帝,却不知我王俭,曾有个壮志相投半辈子的兄弟。是皇帝杀死了我的兄弟,所以我必须,为我兄弟报仇。然后,完成我们当年共同的心愿。”
王俭顿了顿,吁出股憋了太久的浊气,在辛周氏面前,他毫无隐瞒。
因为他清楚,这女人曾和自己一样,追随那个少年。至于结局不同,不过是个人选择。
臣子是臣子,兄弟是兄弟。他和辛周氏眸底映出的李赫,又是不一样的。
“我要帮我的兄弟,从狗皇帝手中夺回这江山。一寸山河一寸血,男儿笑傲凌烟阁。我要帮他完成这遗愿,然后和他的英灵一起,并肩立泰岳,看看这江山多娇。”
……
我的兄弟,应该是驰骋天地间,凌云逐王侯的英杰。
追随,信任,仰望。这成了我一生的目标和忠诚,支撑起我所有的热血和誓言。
而后来,那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情种——
他杀死了我兄弟。
目标和忠诚扭曲。热血和誓言崩塌。
仇恨成了余生唯一的执念。
……
“我知道世人怎么评价我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至于青史满篇恶名留,我更清楚不过。”王俭自嘲地瞧了辛周氏半眼,“是不是觉得我在欲盖弥彰为自己洗刷罪名”
“非也。老身只觉得你可怜。”
辛周氏凝滞了许久的指尖重新落下,一枚黑子有些不稳,在棋局上晃悠着。
“你不过是个,在回忆里出不来的人罢了。”
困在回忆里出不来。
于是这一生作茧自缚,把自己陷进了无尽的泥沼里。
看不清现实,辨不清时光。往往就只能用最粗暴的方式,将所有一起毁灭。
王俭浑身一抖。脸色几变,复杂的情绪,纠缠了半生的恩怨,让他整个眸底都涌起了夜色。
良久。他发出蚀骨地一声长叹:“如此。话已尽,什么都不必说了。要么我动手,要么你自己动手。你选一个罢。”
“这么留不得老身”辛周氏毫无异样地一笑。
“能在二十岁就朝堂舌战群臣的人物,要么为我所用,要么玉石俱焚。而前一种可能,我和你都没考虑过罢。”
“你我有几十年的交情,我再清楚不过,你脑子的厉害,也很是明白,最后一定要亲手送你,我才放得下心。”
“而我既然敢仗剑来,就没有给你多的选择。因为整个辛府如今在我手上。你脑子再比我强,也来不及拦下,我诛九族的刀罢。”
王俭缓缓抽出了贴身的佩剑。
辛周氏依然风平浪静:“老身没想过第二个选择。咱们也算共侍一主的同袍,四十余年知交,你足够懂我,我也足够懂你。”
王俭眸色闪了闪。旋即递过了手中的剑。
那从麟德殿走出,独自伫立在汉白玉龙阶的少女。
这辈子都是,骄傲得不可一世。
辛周氏伸手来接剑,可王俭的手又蓦地在半空顿住:“你的那些小辈,你真的不管就这么无牵无挂虽然我是没留手,但你若动了脑子一丝,我连半分便宜都占不到罢。”
辛周氏笑了笑,一主动伸手,拿了剑过去。坦荡平静得,像是接了盏茶来。
“且不说老身的儿子,便是紫卿丫头,那是得老身衣钵之传的人。若是连这一难都渡不过,你在小瞧老身么”
明艳,傲然。不可一世。和当年那少女一模一样。
王俭不怒反笑:“就算是如此,但我总不能,被两句话就吓跑了。你那传了三句棋道的孙女,指不定能有用。你就不信,我可能会赢”
“那就拭目以待罢。”辛周氏淡淡道,自信到根本就懒得费舌。
她打量着手中的佩剑,轻柔地将剑刃擦亮:“老身只最后嘱你一句话:梦做得太久,就会变成魇。吃人的魇。”
王俭眸色一深,沙哑了语调:“记下了。可若是魇,总比没有梦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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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拦路
辛府罹难,天下瞩目。凤归凤归叹奈何。
暗中无数双眼睛都盯紧了,大地下的暗流正在酝酿,长安所有的风云都向辛府汇聚。
自然也包括离辛府半里地外的两双眼。
那是两方人马,一方着黑衣,俨然是影卫。一方着细麟甲,似乎是王府的府军。
各自百人左右。不算多,却是人人气势如虹,精光内敛,百人站出了千人的威压感。
影卫打头的也是个黑衣男子。府军打头的不是旁人,正是晋王李景霆。
他正乜眼瞧着当头的黑衣男子,脸色有些不快:“棋公子命你们自家兵去救辛府其他人,却使本王单独只保辛夷一个。你瞅瞅这架势,本王难道和尔等平起平坐,都是他江离的臣卒”
“王爷言重了。公子珍视辛姑娘,所以请王爷单独救人,才能万无一失。而辛姑娘素来珍重族亲,公子也不能不管。才命我们小喽啰去保,也是足够了。”黑衣男子不卑不亢的抱拳。
“孰轻孰重,便是孰尊孰卑。小的们和王爷,自然不是平起平坐。”
黑衣男子顿了顿,见李景霆脸色稍缓,才意味深长地续道:“再者,就算是平起平坐,公子已付了王爷足够的酬劳。如今你我都是为公子效劳,反悔可是来不及的。”
一句话带了淡淡的寒意。
还有那种就算面对天家皇子,也丝毫不怯的傲然。
李景霆脸色一变,正要呵斥,脑海里却乍然划过那抹倩影,她正处于刀山火海,等着有人相救。
李景霆的气瞬间就消了。
“罢了。本王若跟你计较,才是真的**份了。你救你的,我保我的,互不相干。”李景霆阴着脸一拂袖,转头看向自己带来的王府精兵。
“众将听令!随本王杀进辛府,营救辛姑娘!全力救辛姑娘,其余族人无妨!”
李景霆宝剑出鞘,威严大喝,府军们顿时豪气干云。
“诸卫听令!随我杀进辛府,营救辛氏族人!全力救辛家人,辛姑娘如何无妨!”
那黑衣男子也拔出匕首,百余夜枭的瞳仁蓦地杀气腾腾。
然而这两句刻意模仿和强调的号令,却让李景霆和黑衣男子对视半眼。
同时从鼻孔里挤出丝冷气。
“出发!”
两方人马开始向半里外的辛府而去,然而还没迈出几步,一抹身影就从旁走了出来。
很是从容地站在了官道上。
孤身一人,拦下千军。绛纱袍上的织金五爪金龙格外刺眼。
“二皇兄”李景霆瞳孔一缩。
“三皇弟这是打哪儿去”李景霈噙笑,微微点头。
他神色温和得,就像是普通的兄长,向弟弟随口一问。
李景霆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回答,反问道:“父皇远在江南,皇兄身为监国,朝中大事繁重。又怎的有闲,屈尊下贵地在这里。”
言罢。李景霆的目光迅速地瞥向了黑衣男子,眉宇间有疑问和焦急。
李景霈身为王皇后的儿子,王俭的亲侄子,他出现在这里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而李景霆之前没有算到他,是相信消息的保密。发兵救人的事,绝不会提前传出。
自己自认为天衣无缝,而黑衣男子是江离的亲信,更不可能主动流出去。
唯一的解释是:要么李景霈是真的自己查到的,算打他李景霆的脸。要么就是晋王府泄露的,还是打他李景霆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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