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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辛夷头皮一凉,惊得怔悚回头:“祖母这时怎的了可是被穿堂春风噤着了”

    辛周氏摇摇头,又点点头,唇角哆嗦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乍然就红了眼眶,然而隔着几步的距离,并没教辛夷看清。

    “紫卿。当年你娘的事,老身对不住了。”

    辛周氏荒荒轻道,忽的弯腰俯身,向辛夷行了个歉礼,以她长辈的身份,向辛夷致歉。

    当年你娘的事。得窦晚那般的儿媳,她比辛歧都还要欢喜,窦晚的惊世才华,甚至也让她曾发出“商道之王,老身不如”的感慨。

    然而,窦晚至死都没能踏入辛府的门。是她为了保辛氏,根本不承认她和她肚里的孩子。

    然而,窦晚大难临头劳燕分飞,甚至要以一死担下所有罪过。是她为了辛歧不被牵连,把所有的错推给了她。

    然而,窦晚最后白雪裹尸死在荒郊。是她为了掩埋这段孽缘,拦着辛歧都不让他去见她最后一面。

    她辛周氏是绝世的大贤,是慈爱的母亲,是一族之梁,却独独不是个合格的岳母。

    夜枭爱上了猎物。她也是帮凶。就算她自认无悔于心,亦愧对于那缕香魂含恨,愧对于自己担着的名字“娘”,无论是对儿,还是对媳。

    也愧对于辛夷,这个她的女儿。

    辛夷瞳孔缩了缩。

    但鬼使神差的,她没有回应,没有说话,就看着辛周氏在她面前像个小孩子般,郑重地行着揖礼,伛偻的脊背都站不稳。

    有怨么或许也是有的。有恨么她从未免俗过。

    这段不堪的过往,就算已随着时间被掩埋,却从来没被抹去,横亘在她和辛周氏,甚至和辛歧中间,成为三人间不敢提及的隔阂。

    然而辛周氏就这么提了出来。辛夷却忽的发现,如果说娘亲是亲人,不再回来的亲人,但是祖母和爹爹,还有群弟妹,追随她的族亲。

    他们都在。

    代替着娘亲,在她身旁。

    辛夷的泪忽的就下来了。也不知说什么,眼泪好似自己就滚了下来。

    这世间的人情,这世间的恩怨,这世间的至亲至爱,到底有无情又能多温暖,才能让这人间流浪,都许得岁月静好。

    “祖母不必道歉。俱往矣。”辛夷轻声呢




第三百三十四章 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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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良久。

    李赫才再次启口,语调有些不稳“四十年相知相交,我李赫此生无憾。”

    他用的是李赫,是我,不是朕。四十年知交,一诺千金谊,一生得友至此,当回首无憾。

    然而这句总结似的话,在此刻说来,却显得有些诡异。

    从此阴阳隔,琴箫摔,高山流水再不逢。

    “我亦如是。得友若君,此生无憾。”辛周氏蓦地笑了,少女般嫣红的笑意,将她整个眉眼都映得鲜活。

    那明明是布满皱纹还有些疲倦的脸,此刻却似回忆中的豆蔻少女,绽放出四月天般的明媚光彩。

    和当年他遇见她是一模一样。

    ……

    他还是皇子,众多皇子中不起眼的一个。她却是名声初显,连父皇都对她以礼相待。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殿下,他却觉得在她面前,他卑微若蝼蚁。

    那一天,仅仅二十出头的她,刚从麟德殿殿门走出。

    刚结束自己以一个女子身份,踏入男人的朝堂,御试对国策,妙齿辨群臣的召见。

    天下瞩目。鸾凤初成。她一个站在殿前的汉白玉台阶顶,傲然地看着棋盘似的长安城,然后就看到了他。

    他带着个小太监,孤零零的站在台阶角,似乎在等她。

    还未弱冠的他,也就十七八岁。还是个蟒袍有些大,紫金冠都没戴正,略带拘谨的眼眸干净得像两汪海水的少年。

    她听他身旁的太监唤他,八皇子。是大魏十五个皇子中,扔到人群里就瞧不见的人物。

    或许是方才朝堂对策激起了她意气风发,她平日对这些权贵不屑一顾,也或许是他眸底特有的少年羞涩,让她生了逗乐他的心思。

    “你在等我么”她扬颌一笑,直称“你”。没有用敬语,也没有丝毫的讲礼,笑容坦荡又直率。

    那高高独立在汉白玉龙阶上的少女。傲然,明艳,自信,不可一世,指点江山。

    他眸底的海水忽的就起了波澜。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也没有多余的寒暄,乍然叠手,低头,俯身,以他皇子的身份,郑重地向她行了一礼。

    “欲谋所欲,请君相助。”

    简单直白的八个字。却是太容易被曲解,轻易就扣上些大逆的帽子,何况还是在朝堂正前。

    小太监吓傻了。

    她却是脸色平静,不过像听了个笑话,挑眉一笑“凭什么”

    “凭我是李赫。”

    他也答得简单直白。弯下的脊背纹丝不动,放佛她若是不应,他就不起来。

    她笑得更欢快了,露出两行大白牙“报酬呢”

    “没有。”

    他答得理直气壮。他抬起头来,海水般的眼眸锁定了她,如同一只沉睡的蛟龙锁定了猎物。

    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为我所用,逆我者亡,成王业者必踏白骨路。

    这般的眼神。还噙着少年特有的青涩,连同那分还不成熟的狂妄,都让她几乎在同时,就定下了一生的追随。

    她走下汉白玉龙阶,叠手,低头,俯身,弯下的弧度比他更低,向他回礼——

    没有任何话。

    但比他脊背更低的弧度,就说明了臣服的忠诚。

    他一时也没有起身。或许是没想到那么顺利,不过十七八岁的他,乍然也控制不了心绪,竟激动地吧嗒吧嗒落下泪来。

    麟德殿前,君臣对拜筑王业。

    意气风发,江山多娇待英雄。

    ……

    “你说你,不算出众的皇子,母族也不是五姓七望,和我甚至素未谋面。到底哪儿来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棋隐
    辛周氏咧了咧嘴,不再说话了。她可以勘破千般世事无常,却勘不破父子之间的羁绊。

    她只是瞧了瞧天头,看着满天的杨花如雪,眸底激起了波澜。

    “时辰不早了。你回罢。就算你有锦衣卫帮你溜来,但出宫久了,难免被人察觉出意外。辛府今儿要把小辈们送回老家,一个个忙着收拾启程,我也要去前面瞧瞧,送一程归途了。”

    辛周氏寻常地寒暄了句,便作势起身,要往辛府前院去,姿态间没有任何异样,平常又平常。

    李赫的眸色一暗。

    “这就走了”

    “这就走了。”

    问的简单。回的也简单。话里有话的深意,根本经不起细究。

    因为揭开烟火气儿下,将是染血的白骨冢。

    李赫眉间的哀凉愈浓,却被他细细掩去,并不想让辛周氏瞧见。堂堂大魏皇帝,此刻浑然个普通的街边老伯,送别好友远去,咽下不舍与留恋。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无故人,唯幽魂。

    “我还想最后告诉你件事。虽然你不在意,但我到如今方才明了。”李赫踌躇半晌,强颜欢笑,“我到如今方才明了,为什么棋榜之上,百晓生列你入榜。”

    辛周氏眉梢一挑,像生了好奇:“哦那糟老头给老身个什么字”

    “隐。棋隐。”

    “释曰何词”

    “大贤。”

    位列棋榜。封为棋隐。

    释:大贤。

    辛周氏是笑了,笑意如漫天杨花般明净:“棋隐大贤他百晓生虽一无是处,只会勾花姑娘,但识人辨人的眼力,不愧是独步天下。怪不能带出柳禛和凤仙两个大人物了。”

    “棋隐。棋之隐士。九州天下,英雄辈出。都有自己的**和执念。如柳禛,一心安国平天下,如凤仙,一心治人不治命,或者如辛夷那等人,也会想掌握棋局主动权,保自己余生静好。”李赫径直解释道。

    “而唯独你,在短暂的扶持霂儿后,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最多指点下辛夷,也不过是授棋道。”

    李赫顿了顿,见辛周氏听得认真而安静,脸色复杂地续道:“含饴弄孙,闲来弈棋。赏赏春花秋月,品品香茗桂酿。你真的,在霂儿走后,就完全地成了个老妪。”

    辛周氏愣了愣,眉梢一挑:“老身本来就是个老妪。年过六十,不是老妪,还是花姑娘不成。”

    李赫摇摇头:“你是个老妪,但不是普通的老妪。二十出头,就能踏入男人的朝堂,辨得群臣低头折腰。只要你脑子还没糊涂,不管是六十还是百岁,都能一喜一怒撼天下。然而你,却真正地活成个,满大街都寻常的老婆婆。”

    “老身累了。霂儿一走,老身就思量,这争来争去没意思。也或许思量他人太蠢,要是老身来下,分分钟就赢了。所以也觉得没意思。才智,谋略,青史流芳,名动天下,那又怎么样还不如油盐酱醋,逗乐乐孙子孙女,来得更可爱真实。”

    辛周氏眉眼弯弯,淡淡莞尔。眉宇间都是尘世烟火气,再没有二十岁那年,不可一世的傲然和自信。

    岁月的沉砾中,荣耀的回归平凡。命运的无常后,天才的回归日子。

    “果然当得起一个隐字。大隐隐于世,故能称大贤。”李赫感慨地点头,眼前这普通老妇人的影子,和四十年前汉白玉龙阶上那少女的影子。

    截然不同的二人,竟在此刻完美融合。

    起点和终点,这场轮回,功德圆满。

    辛周氏笑了笑,没再多说话,便转身要离去,忽听得微响从身后传来——

    李赫叠手,俯身,低头,向辛周氏行了一礼。

    不是大魏皇帝。只是个普通好友。送别好友的揖手礼,被他行得平常又郑重。

    “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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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猖狂
    那禁军顿时觉得丢人无比。眉眼间戾气几乎凝成实质。

    “臭娘们!松手!“那禁军一声怒喝,手上的力道猛的加大,竟是一个咬牙,硬生生地抽出了宝剑。

    身为女子的辛夷力道比不过,只觉掌心一阵撕裂的剧痛。

    鲜血顿时溅地三尺。

    同时那力道势头不减,辛夷又顺势陡然栽倒在地,咚一声闷响,石砖地砸得她眼冒金花。

    双手鲜血,发髻散开,砖地上的灰呛了她满脸花。曾经风头无限的怀安郡君,此刻却狼狈到可怜。

    “嚣张什么!还以为自己是郡君如今不过是贱民,也敢夺御林军的剑!找死!“那禁军和周围的同僚气极反笑,轻蔑的目光如同在看条狗。

    旋即,无一丝凝滞,宝剑再次斩下。看其来路,竟是要一刀连斩两个人头。

    千钧一发。

    “你敢!“辛夷和辛歧的怒喝同时想起,辛歧的指尖转眼碰到了贴身藏着的小刀。

    那是把匕首。上刻“北飞鱼“。眨眼取人命。

    “跟你们拼了!“辛氏族人们也各个眼眶通红地冲上来,豁出命的要讨口气。

    眼看着局势就要失控。打头的王姓将军的呵斥从旁传来——

    “一群蠢货!正事没干,哪门子狗发疯!“

    剑顿时入鞘。禁军们如见了阎王,吓得脸色一白,互相推诿着怪罪。

    王姓将军瞥了倒在地上,满手鲜血的辛夷半眼,如看只反正都活不久的蝼蚁,白眼一翻就略了过去。

    他看向了那群禁军,厉声喝斥:“都过来搜搜祠堂!难道要本将军亲自动手“

    “不敢不敢!放着小的们来!“禁军们谄媚地陪笑,狗腿子麻溜地跑过去,再也未理会辛夷诸人。

    然而当辛夷看清禁军接下来做的事,连屈也顾不得,满手血也顾不得,就痛心疾首地喝出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

    旋即十几个辛氏族人也发狂般冲过去,好似前方是出鞘的刀也不怕了。

    原来王姓将军正带着禁军抄检祠堂。

    祖宗牌位被呼啦得一地,香烛书画被踩得稀烂,供奉瓜果随意地塞进禁军口中,那佛像浑身的珠玉更被诸人一窝蜂地扯下。

    作为一个流传百年的仕族,祠堂是家族渊源的象征,是血脉的自豪,是族亲同心的荣耀。

    而如今,祠堂被这样野蛮地毁去,不亚于在眼皮子底下,挖辛氏的祖坟。

    “不许碰小哥哥的牌位!“辛夷拖着带血的手,恨意滔天地抢过个木牌,愤恨的眼角几欲裂开。

    “嫡长子辛柏君之靈”那木牌如此写。

    “竖子尔敢!不许动晚晚的长明灯!”辛歧也凄厉大喝,要从禁军脚丫子下救出窦晚的长明灯。

    “尔敢对我辛氏太祖不敬!我跟你拼了!”“畜生!连佛祖的璎珞都拿!也不怕遭报应!”“谁敢动亡父的纸扎!先踏过我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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