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画河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云里欢
“这还不算,而今我大明朝官场之中,贪墨之风盛行,首辅申公又欲废除张居正所定下的考成法、修改一条鞭法......”
“如此,少则五六年,多则十年,我大明必将内忧外患其至,而太仓之中那区区数百万两的存银,又能支撑多久”
“届时内忧外患一起,两京一十三省内必然又会有反贼趁势作乱......这期间,若再有天灾为祸,则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综上种种,难道还称不得我朝大劫将至吗”
听完刘承祐的一席话,徐渭呆呆望着面前那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一时却什么胃口也没了。
只见其沉默良久后,上下打量了刘承祐一番,随即叹声道:“你既小小年纪便已有如此见识,区区科考,又何需找我徐渭代笔!”
“术业有专攻,经义八股,非学生所长。”
“若我仍然不依,你又待如何”
刘承祐闻言,双眸微微眯起看向徐渭,淡声说道:“学生入仕,于私为保我刘家不倒,于公为保大明长盛不衰,故而于私于公、于情于理,都势在必行。”
“学生也知先生早年曾自尽九次未果,不
第40章 乡试(上)
“徐渭,字文长,绍兴府山阴人。嘉靖三十七年任直浙总督胡宗宪幕僚,助其擒徐海、诱汪直,平定东南倭乱。”
“嘉靖四十一年,奸相严嵩被免职,徐阶出任内阁首辅,胡宗宪受其参劾,于次年被逮捕至京,两年后死于狱中。”
“嘉靖四十四年,因对胡宗宪被构陷而死深感痛心,徐渭作《自为墓志铭》后,自尽九次未果。次年,因疑继妻张氏不贞,遂杀之,后入狱服刑七年。万历元年,经好友诸大绶、张元忭等人相助得以出狱,时年五十三。”
以上是在刘承祐找到徐渭之前,锦衣卫送过来的有关其部分生平信息的文牍。
从文牍的内容中,刘承祐大致能分析出这徐渭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观其能为胡宗宪自杀九次,便可知此人极为重义。
而对付这样的人,玩“三顾茅庐”那一套却未必有用,况且刘承祐也没那么多的时间。故而才会以其生平挚友做威胁,更直接更迅速的将此人收为己用。
得了徐渭的承诺后,刘承祐又安排了倾云院“金木水火土”五个兄弟轮流对其照看,说是为护其安危,实则却是要将其终身软禁在刘家,以防此人出去后和他人说一些不该说的东西。
而今科举代笔之人已然备下,剩下的,就只等烟雨楼送来湖广一省的乡试试题了。
五月的湖广虽也凉爽,但也已经渐渐有了一丝丝的热气,官道上的泥泞刚刚开始干涸,却很快又将迎来绵长的梅雨季节。
武昌府外二十里的官道上,十多岁的青衣书童赶着一辆破旧驴车,顶着乌云压顶的闷燥,朝身后端坐在驴车上闭目养神的中年人开口说道:“老爷,还有二十多里路就进武昌城了,您坐稳些,咱们赶在午时前进城。”
说着,挥舞起手中的麻绳就要往驴屁股上抽去。
天气燥闷异常,这书童一时却起了小心思,他知武昌城内此刻定有诸多大官早已摆下宴席等着为自家老爷接风洗尘,故而便想着早些进城去快活。
此时,却见坐在驴车上的中年人开口说道:“童儿休要聒噪,咱们不进城。先在城外找间老乡的院子借住两月,等到八月初五再进城去。”
中年人名为沈诲言,官居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正四品的京官,奉圣谕提学今岁湖广一省乡试。
这沈诲言身兼提学和御史两重身份,来历非同小可,故而湖广布政使今日却早已领着当地官员恭候在了武昌府城门外。
八月初九是今岁乡试正式开始的日子,而沈诲言却要等到八月初五才进城,如此用意却已然很明显了......躲避武昌城内的人情往来,图个清静,到日子后好公正监察湖广乡试。
未想书童听得此言,一时郁闷不已,嚷嚷道:“老爷为何如此,那赵大人和钱大人却昨儿就已经进城了!”
书童口中的赵大人和钱大人分别为今岁湖广乡试的弥封官和眷录官,一样是钦差,可作用却只是辅助沈诲言监察考场和收录士子答卷,此外暗中也有监督提学官之责。【! 免费阅读】
沈诲言闻言,皱眉轻叱:“他们是他们,我是我。钱、赵二人今番若有任何不轨之举,我沈诲言回京之后自会参他们一本。”
“你这童儿若是再敢聒噪个没完,老夫今日便将你打发回老家去!”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童儿不敢了!”书童闻言一时被吓得不轻,急忙诺诺应了一句,随后自老老实实的继续赶起驴车来。
约行了五六里路后,只见书童伸手朝西北方一指,口中喊道:“老爷老爷,前方山脚好像有一户农家,咱们过去问问,若是人家同意,咱们便在他家借住些日子吧。”
沈诲言闻言顺着书童所指方向望去,但见西北方山丘之下,确有一家农户篱院座落,院子里头隐约还可见几人正在忙碌着,于是便应道:“先过去问问,莫要失礼了。”
“是。”书童应诺,随即自赶起驴车往篱院
第41章 乡试(中)
眼下是五月份,离乡试之期还有足足三个多月的时间,两京一十三省的提学官为防泄题,一般是不会这么早就把各省乡试的考题给定下来的。
而如烟正是觑中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这去往武昌府城的必经之路上摆下龙门阵,引沈诲言入瓮。
三个月的时间,她有十成的把握通过蛊心术慢慢在沈诲言的潜意识中埋下种子,一步步诱引其定下此番科举考试的内容。
所以,与其说如烟是在盗取考题,不如说她是在逐步控制沈诲言,间接给湖广一省的生员们出题。
如果刘承祐知道如烟用的是这样一个盗题之法,却不知会不会自己就先把考题给定下来,而后再交给如烟去完成......比如,在乡试第三场的策论中出一题“封疆大吏,论辽东李氏之害”什么的,恶心一下那李成梁父子。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科举选材,一般主考经义八股,除非是考官疯了,否则断然不会在考题中涉及朝廷重臣,无端给自己惹麻烦。
………
闲处光阴易过,转眼已是七月酷夏,此季篱院四周已是满目苍翠,白日蝉鸣、夜晚蛙叫,万物葱茏。
这日清早,如烟正要进城去采买油盐,添补家用,刚出了院门,只见那沈诲言便追了出来,犹豫片刻后,似有些不放心地开口叮嘱道:“烟儿姑娘,今日进城采买,若是遇上有人替你代付银钱或是请你吃宴席等事,你万不可去理会,只管买了油盐后速速回家来,那些假意来亲近你的人,可是没安着好心的。”
武昌城内的官员不是聋子和瞎子,三个月来,湖广提学沈诲言在城外二十里农家篱院借居一事,早已在省城官场中传遍,只观这些日子不断有锦衣老爷乔装上门来攀交情便可知一二。
而沈诲言见此,知瞒不过烟儿一家人,故而在半月前便已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借居此院的目的如实相告。
只见如烟听得此言,想了想后,笑道:“先生叮嘱的是。”
“这样吧,往后半月烟儿便不进城了,家中一应柴米油盐,只请我阿舅先去城中添补。”
“阿舅不识字,即便真有官家寻上了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着,便返身回了院中,只请家中老翁进城去采买油盐。
沈诲言见此,一时松了口气,随即又略显尴尬地笑道:“烟儿姑娘心思玲珑,深知沈某心中之忧,这些日子也着实是叨唠你们了,实在惭愧、惭愧!”
此时,院中正在劳作的老翁听得二人说话,放下手中杂活,起身接过如烟递来的铜钱,笑回道:“官人言重了,为国选才本是朝廷重事,老朽一家此番有幸能助官人一二,已是万分荣幸,实无叨唠之说。”【!# !…最快更新】
言罢,即朝沈诲言施了一礼,而后出门进了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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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城东城长街上,一列又一列驴马拖着沉重的辎车,辎重车里装着的,是一车又一车来自各地的商物。
青石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过道行人如云、衣袂如织,几株巨大的榕树下,还有三三两两的乡客坐于树荫下休憩,一派热闹繁荣之景。
只见老翁进了东城门后,只在热闹的大街上行了约有百步,便径直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随后敲开一家百姓的家门。
门开,老翁疾步进入,口中直接朝屋里的人吩咐道:“快,取笔墨。”
原来此处正是烟雨楼设在武昌城中的暗桩,而这老翁也根本不是不会识文断字之人……
只见其进了门后朝里头的人冷着脸吩咐了一句,随即提笔弄墨,迅速写下满满两页的文卷,紧跟着将墨迹吹干,折起递给候在一旁的门徒,正色道:“速去蔴城,把这个交给祐公子,三日之内,必须送到!”
“是!”门徒闻言不敢耽搁,接过文案后沉声应了一句,随即也不收拾行装,转身便出了门去。
眼下已近七月末,离乡试之期仅剩半月左右,而烟雨楼的人却这会儿才拿到试题,
第42章 乡试(下)
八月初一,蔴城县去往武昌府的官道上,一脸华丽的马车正徐徐前行,马车四周,叶鹰领着倾云院的五名护卫一路护送。
车厢内,刘承祐闭目养神,脑中不断默记着前些日徐渭写下的数千字八股经义。
其对面坐着的,正是徐渭。
说来这徐文长也是狡诈,他知刘承祐虽然不擅长八股,可一篇文章是好是坏却还看得出来,故而代笔时并未放水......虽没有放水,可作文之时却不吝辞藻,故意将文章写的冗长。
原本一篇八股经义,大概只需三百字左右便足以,可徐渭却硬生生把每一篇应题八股都写足了千字,如此做法,却是有意想让刘承祐在乡试正式开始前背不下来,这样一来,届时落榜可就怨不得他徐渭了!
车厢内,只见徐渭掀起竹帘朝外头看了看,随即说道:“刘家小子,你看外头的山水多好,炎炎仲夏,何必一直闷在车里头,还是与老道我一并下车逛逛去吧......”
这一路上,徐渭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刘承祐说着话,片刻也不消停,不断出言扰其思绪。
“徐师闹了一路,学生已一再忍让......适可而止吧。”,只见刘承祐睁开双眸看向徐渭,淡声警告道:“若徐师再出言聒噪,便请下车与叶鹰同乘一骑。”
“哼!”
徐渭被刘承祐一口道破心思,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随即暗自腹诽诅咒道:“乡试不比院试,入场前还需好一番折腾。文宗圣人若开眼,就请罚此獠临场将脑中经义尽数忘却,乡试落榜!”
八月初五,离乡试第一场只剩下四天,熙熙攘攘的武昌府城内已挤满了前来赴考的各县士子,城中酒楼客房房价已在半年前便开始暴涨,可却仍然是粥少僧多,一舍难求。
雁塔楼,取“雁塔题名”之意,位于府城贡院正对面,是武昌城中最大的一座酒楼,能提前在此楼内定下客舍的,皆是湖广一省的富贵之家。
这日,酒楼二层临窗一间客舍内,一袭素白布衣着身的李时珍正与一名样貌清秀的年轻士子对座相谈。
士子名为骆思翼,是黄冈县院试的“小三元”,也是此届湖广乡试解元的热门人选。
房内,只见骆思翼朝李时珍作揖施礼,苦笑道:“学生谢先生此番相助之恩,若无先生,这几日学生只怕要露宿在武昌城街头了。”
原来这骆思翼家境贫寒,此番从黄冈县赶来武昌城赴考,还是问亲朋借的银子,待进了城后已是囊中羞涩,根本无钱支付天价的住宿费用。后得幸遇上李时珍相助,才得已在城中最好的雁塔楼定下了一间客房。
“不必言谢,你是我湖广一省近几年难得的人才,老夫助你为公不为私。只要你能好好应试,便也算是报答老夫了。”
李时珍随意回了一句后,斜眼注意到此时楼下正门处行来一脸华丽的马车,再看到下车之人,一时略显意外地道了一句:“徐文长,他怎么和刘家的人搅到一起去了”
“莫非......”
楼下之人正是那刘承祐一行人,李时珍见此,心中不免便打起了鼓来。去年冬天,他可是当着刘承祐的面许下过诺言,答应其若是乡试中举,便为其书写荐信一封,以还了刘家的人情。
而徐渭的才学李时珍也是知道的,若这刘承祐能得徐渭相助,说不得这次他还真得履行自己的诺言了......
武昌府城的贡院位于城东,坐北朝南,占地约数十亩,门前有左中右三扇朱红大门,在中门正上方,挂一面金字大匾,上书“湖广贡院”四字。
 
第43章 远游
经过五六日的煎熬,湖广贡院内的士子们终陆续得以解脱,接下来只等提学官沈诲言验卷,而后放榜。
乡试放榜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一个月后,若能名登黄榜,那从此以后便是举人老爷了,算是正式挤入大明士林阶层,有了做官的资格。哪怕在明年的会试中落榜,余生也不至于混的太差......当然,前提是自己不作死。
“十年寒窗苦,一朝甘梦来。”
等待放榜的日子是十分难熬的,武昌城大街上,几乎处处可见挂着一脸忧虑之色的应考士子,一个个的都在把着指头数日子。
而刘承祐却懒的在武昌城内等着,乡试放榜之后,他就要出门远游,之后进京参加会试。如此一来,蔴城老宅内可就只剩下曾氏一个人了,平日里虽然有下人们伺候着,可到底也没个亲人在身旁,一个闹不好便是孤独终老的结局......
所以,一出贡院,刘承祐便径直去了雁塔楼,打算收拾行装回蔴城,尽可能的多陪伴曾氏一些日子。
这日正午,刘承祐领着叶鹰、徐渭一行人刚出雁塔楼大门,不想却在门外遇上了一位“故交”......准确点说,是在去年寒冬和其有着一赌之约的李时珍。
“李先生有礼了,学生刘承祐见过先生。”
刘承祐上前施礼,叶鹰则一只手按在了徐渭的右肩处,五指微微用力,示以警告之意。
徐渭歪了歪嘴,铁青着脸回头狠狠瞪了叶鹰一眼,随即只在五六步外朝李时珍拱手施礼,算是打过招呼。心下却只道可惜......若非刘承祐和其麾下一众鹰爪在侧,他此刻定要上前去和李时珍攀谈,告知其眼前这位刘家小子貌似忠厚,实则乃真正大奸大恶之徒,伪善狡诈之辈!
只见李时珍先是朝徐渭点了点头,施礼回应,随后向刘承祐开口问道:“刘公子这是要打算回蔴城去了吗怎的不在武昌城内等些日子,待到乡试放榜再回”
刘承祐闻言微微一笑,想起自己和这李时珍的赌约,于是应声道:“无需苦等,此番乡试,学生必定榜上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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