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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的喜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施定柔

    闵慧点点头:“程启让的为人我不想评价,但他在技术和商业的确是把好手,操控术更是一流,跟他生意你要小心点。”

    “怎么,”他抬起头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怕我栽到他手里”

    “我不了解你的公司,曹牧说你也很厉害。”闵慧看着他,微笑,“可是,滨城不是纽约,也不是北京,观潮在那里土生土长二十年,虽是郑澜一手创办,论到占领市场、发扬光大是最近七八年的事,程启让一直奋斗在郑澜的左右,可谓功不可没。”

    这些他当然都知道。

    “尤其是现在,郑澜中风严重,已经是植物人状态,一直躺在医院靠机器生存。郑依婷对程启让的气焰顿时小了很多——她不懂经营又花钱如流水,但她不笨,知道父亲不在了,观潮没有程启让根本不行。”

    “这么说来,你对观潮还是蛮了解的。”

    “我没说这个公司不好,也没说程启让是个失败经营者,恰恰相反,在研发和市场这块,观潮一直都很出色,在业界的成绩和声望有目共睹。可是,观潮内部的企业文化——特别是对女员工的歧视——十分严重,规章制度这块故意选择无视,这让女生们深受其苦,也最让我无法接受。”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问。

    “我最多在观潮工作两年,竞业限制一结束,我和团队就会立刻离开。”

    “你的那些项目呢比如gs1.02.0”

    “很舍不得,也只能选择放弃。我和曹牧会另起炉灶。ai这块能做的事情很多,我们团队比较有经验,很快会有新的项目。”

    “那就来bbg吧,我给你们足够的自由、钱、以及你要的尊重。”

    她半天没有接话,想起那次他跟曹牧讨价还价,想了想说:“到时候看情况。”

    他自顾自地笑了:“知道么,闵慧,其实你很难讨好。”

    甜点到了,是两盘五颜六色的马卡龙,摆成一个圆圈,闵慧笑道:“哇,在甜品店里总是看见它,从来没吃过。”

    “为什么”

    “也不是买不起,就是觉得它又小又贵,不够吃,划不来。”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有五种味道。”他指着最黑的一个,“这是巧克力味的,这是香草味的、这是草莓味、抹茶味、咖啡味。”

    “你最喜欢哪种”

    “pistachio。”

    “开心果味道”

    “对。我妈会做,可惜这家店里没有。”他说,“我妈是在魁北克长大的,懂很多法式烘焙,小时候经常做给我和我哥吃。就是现在,只要知道我会回家,都会预先做好一大盘放着等我回来吃。”

    “那你吃过很多啰”

    “对。”

    她不客气地将两盘甜点拢到自己面前,调皮地一笑:“这些都是我的。”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吃吧,不跟你抢。”

    她拿起一块放进口中轻轻一咬:“咦,我怎么吃出了杏仁的味道”

    “杏仁粉是它的主要成份。”

    她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口里塞,吃完最后一个时,辛旗终于吃掉了自己盘中的最后一片菜叶。

    天空下起了小雨,干燥的空气中多了一份难得的凉爽。

    他们是步行过来了,闵慧不想叫车,提议散步回去。

    街上人来人往,两边都是正正方方的高楼,走在其中就好像走进了一群巨型的积木。闵慧吃得有些饱,加上穿着一双高跟鞋,走得很慢。辛旗也不着急,在旁边默默地陪着,偶尔说一两句闲话。他身上始终有股橘子汽水的味道,不知为何,在雨中更加清晰可辨,仿佛随时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似的。他没说自己为什么回北京,待几天,有什么事,就好像专程是来陪她的。闵慧也没有多问,难得有机会在雨中如此和谐地散步,没有争吵,没有抬杠,也没有互相挖苦——她已经很开心了。

    “你最近脾气好多了。”她半上恭维半是玩笑,意识到他们之间并未亲密到可以谈论彼此的脾气,脸一下子又红了。

    “在纽约的时候我有上课,angermanagement,中文怎么说”

    “情绪管理。”

    “我的脾气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特别是在工作中。”

    “所以你只冲我一个人发火”这话脱口而出,根本来不及制止。

    “我常常劝自己不要这样,”他的语气很平静,“我应该把你看作一只奶牛。”

    “what?”

    “一个人生气的时候,如果身边站着的是一只奶牛而不是另一个人,他就不会发火了。”

    “哞——哞——”她在旁边促狭地叫了两声。

    他瞪了她一眼,随即又笑了。

    他们向着人寿中心的方向走去,走到街口时红灯亮了,十字街对面一群行人在雨中过着马路。闵慧的目光定在了一个穿着黄色冲锋衣的女子身上。

    她的皮肤很白,有一头充满弹性的卷发,斜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身影混杂在人群之中看不甚清。闵慧觉得她走路的样子似曾相识,特别是那件显眼的外套。

    她不由自主地向那女子追去,刚走两步,一只手猛地将她拽住,用力往里一拉,与此同时耳边“滴”了一声,一辆中巴与她擦面而过。司机在车里探出头来骂了句“找死吧你!”扬长而去。

    她睁开眼睛,发现辛旗紧紧地搂着自己。

    “youok”他疑惑地看着她,“红灯还亮着呢,怎么突然过马路”

    她惊魂未定,扭头一看,对街的黄衣女人已经不见了。她焦急地四处张望,辛旗问道:“怎么啦看见谁了”

    “苏田。”闵慧的脸一片煞白,“我好像看见苏田了。”

    他的脸色也变了:“在哪”

    “对面马路,穿黄衣服的那位。”闵慧伸手一指,黄衣女人在人群中又出现了,背对着他们向着购物中心的方向。

    黄色的衣服十分显眼,辛旗终于看见了:“你确定”

    “不确定。”她口里这么说,脚下却加快了步子,正好绿灯亮了,她拉着辛旗向着黄衣女人追去。

    眼看那人就要走进商场,辛旗一个健步将她拦下:“小姐,请留步——”

    黄衣女子诧异地站住,转过脸来:“有事吗”

    辛旗正要开口,闵慧连忙说:“对不起,我们认错人了。”

    女子温柔地一笑,说了一声“没关系”,款款地离开了。

    辛旗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说道:“她长得跟苏田相差得太远了吧”

    是的,女子有一张轮廓鲜明的脸,一看就是维吾尔族的女子,大眼深眸,一头天然油亮的卷发。她长得比苏田好看,虽然保养得不错,从年龄上说应该有四十多岁了。

    “发型和身材都像,穿了件一模一样的冲锋衣。”

    ——回忆的次数太多,还到警局做过笔录,直到现在闵慧还能清楚地记得她与苏田见面时的每个细节,特别是那件黄色的外套。明亮的黄,银色的四合扣,上面连着一个帽子。左右胸口各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口袋,腰上有个可以调节松紧的牛筋绳。

    “comeon,那是四年前的衣服。”

    “苏田不会舍得扔掉的。”闵慧喟叹了一声。

    辛旗进商场给她买了一杯冰拿铁,说是给她压惊,顺便稀释一下马卡龙的甜味。

    “我这几天也经常梦见苏田。”他说,“在梦里,她也穿着那件黄色的衣服,脸总是模糊的,就坐在我身边,怎么也看不清楚。”

    “她没说点什么”闵慧看着他,“没暗示一下身在何处”

    “她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他看着街上的人群和往来的车辆,思绪万千,“或者是去了某个平行的时空。我和她……也许只能在另一个世界相遇了。”

    “不会的,她一定还活着。事发之时,当地的警力找得非常彻底。你加入以后,也是穷尽所能、掘地三尺——如果她真的遇难,这么多人找她,找了这么久,四处广告、重金悬赏……不可能找不到。她多半还活着,”闵慧肯定地说,“你们一定能够团聚。”

    “那你呢”他忽然问道,“你怎么办”

    “我嘛,继续我的人生呗,反正我有苏全,最多再给他找个爸爸。”

    “祝你好运。”他随口说道。

    她的眼睛猛地一酸,忽然间眼泪涌了出来,正好雨也大了,她仰起头,任由雨水打在自己的脸上。

    他没有觉察,继续说道:“小时候遇到下雨,我和苏田经常手牵手在雨中倒着行走——那时候没有电脑也没有游戏机,觉得这样也特别好玩。”

    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笑道:“不会撞到车吗”

    “在操场上。福利院有个很大的操场,苏田喜欢在那里荡秋千、跳皮筋、玩双杠。她喜欢穿黄色的衣服,因为红、黄、绿是最醒目的颜色。学校里穿红衣的女孩很多,校园里种满了绿色的植物,只要她穿黄色的衣服,我总能立即把她认出来,哪怕只是一道影子。”

    闵慧心想,苏田并不知道辛旗的眼睛已经治好了,那件黄色的冲锋衣也许就是特地买来与辛旗相聚的时候穿的。

    越这么想,脑海中的苏田越是活跃起来,几乎就要从另一个时空走到眼前。

    一时间,她不知道是喜是悲,只觉心乱如麻,胸口堵得厉害,以至于辛旗在身边说了些什么都没听见。

    闵慧在辛旗的公寓里度过了一个下午,她感到疲劳,于是睡了个午觉,没想到一觉醒来已经六点了。她匆匆地洗了个澡,化了个淡妆,穿了件白色的套裙,坐着辛旗的车来到医院旁边的一家会所。辛旗说会在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等着她,顺便处理一些公务,让她吃完饭后打个电话给他。

    那是一家私人会所,从外面看门脸很小,里面纵深曲折:有花园、假山、垂柳、池塘。内部装修金碧辉煌,在京城医家的交际场所中最为昂贵私密。做东的院长和助理都是杭州人,里面的厨师烧得一手漂亮的杭帮菜,一旁的侧厅还有一位弹着古筝的姑娘,整个过程可谓宾主尽欢、极尽风雅。听说院长酒量颇佳,程启让特地带了两瓶茅台在一旁尽力陪饮。闵慧




63-伤心小分队
    闵慧回到滨城的第二天,程启让受伤的消息已传遍了公司。

    在观潮的十几年,程启让没请过一次病假。每天五点起床晨跑,八点坐车到公司上班,天天如此,雷打不动,工作上高度自律。十分不巧的是,他从北京回来的当晚,昏迷数月的郑澜终于去世了,作为女婿和ceo,他不得不出面办理丧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郑澜是他的老师又是他的父亲,在事业上不遗余力地培养,又把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他,可谓恩重如山。

    见过他的人回来都说程启让这一跤“摔”得太惨了:鼻梁踏了,半张脸肿了,出席活动时戴着一个工字形的矫正面罩,虽是透明材质,看上去像个青蜂侠。再加上掉了一颗门牙,在如此肃穆的场合,说话一直漏风,让人哭笑不得。在业界一贯“稳重自持”的他,这么狼狈地出现在公众面前还真是头一回。

    没人相信他伤成这样是因为“摔了一跤”,一时间谣言四起、八卦横飞、员工们展开想象的翅膀,脑补出各种版本的故事。

    由于北京之行只有闵慧一人随从,同事们纷纷跑到她这里来打探消息。

    闵慧自然是装糊涂,只把事情的经过悄悄地告诉给了曹牧。

    “多亏殷大哥教了我几招,我每天早晚练习,终于派上了用场。”闵慧很想放声大笑,又怕被人听见,只好压低嗓门,“没想到程启让这么不经打,真是太爽了,恨不得再来一百遍!”

    见她得意忘形,曹牧推了她一下:“如此暴力殴打上司,就不担心有报复吗”

    “辛旗说程启让肯定不会报案。一来是他侵犯在前,我这属于正当防卫;二来他是个要面子的人,这种新闻要是捅出去——太丢人了!”

    曹牧淡笑不语。

    “再说,他能报复我什么,开除吗”闵慧两手一摊,“那就开呀,我求之不得。开除了我就不用遵守竞业协议了。”

    曹牧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我看你啊——过于乐观了。”

    午饭时间,闵慧一反常态地去员工餐厅吃了一份杭椒炒肉,太辣,只得又点了一杯冻柠茶。餐厅里很热闹,她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在工作群里回微信。

    过了几分钟,她听见身后传来嘻笑声,扭头一看,后排的餐桌上坐着三个女生,正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个高挑靓丽,说一口带着广东口音的普通话,她认得是市场部的张芷蕊,以前是林熙月的同事,不算太熟,但见面会打招呼,走廊碰到也会聊几句。另外的两位只是眼熟却不认识。

    闵慧主动地“嗨”了一声:“芷蕊,你们交头接耳地说什么呢”

    张芷蕊鬼鬼祟祟地勾了勾手,示意她坐过来。

    “我们早就想来找你了,闵慧。”张芷蕊说,“谢天谢地——你又回来了!”

    闵慧心想,我回来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了”她笑着问道。

    “程启让到底是被谁打了,你肯定知道。”张芷蕊一本正经地说,“快说出来让我们高兴高兴,我要请这个人吃饭!”

    闵慧不动声色:“听说是摔了一跤。”

    “拉倒吧,这种伤,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了。”其中一个圆脸、**头的女生说,目光中难掩兴奋。

    “介绍一下,这是游戏部的安晓荷。”张芷蕊指了指**头,又指着另一位中分直发、穿着白色套头衫的女生说,“这是工程部的方舒晴。”

    闵慧假装板脸:“**oss受伤了,你们这么幸灾乐祸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把他阉了才好呢!”张芷蕊切了一声,“闵慧,我们知道四年前在你身上发生的那件事——是真的。”

    闵慧正在喝茶,听见这句,身子微微一颤。

    “因为后来……在我们身上也发生过了,”安晓荷轻声说,“只是对象不同而已。比如芷蕊,只要跟程启让一起出差,就肯定要被吃豆腐。我嘛,是被部门里的男同事明里暗里各种调戏。晴晴一入职就被丁艺峰盯上了,天天把她单独留下来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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