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胭脂铺II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绾紫彤
走进村子,会闻见一股特别明显的猪粪和羊粪掺和的味道,这股味道,说不上特别恶心,但却充斥在村子的角角落落,甚至村民的身上都带有这种特别的味道。
“我记得,现在农村也都不让养猪了,这猪粪味儿是打从哪里来的?”
狐狸随手一指,邢如意看到了一个猪圈。
“私下养猪?”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况且这么小的村子,谁会管呢。”
才说完,就看见一个村民赶着一群羊从村中的小路上经过。羊,一看就是散养的,因为身上都是脏兮兮的。
“外面来的,找人的?”放羊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到他们,停了下来:“有烟没?借跟烟尝尝。”
邢如意刚想说没有,狐狸就掏出了一根烟递给了放羊的。
邢如意看傻了,因为刚刚那个画面怎么想,怎么别扭。
“我认得这个烟,是好烟。”
“薛贵山家,你知道吗?”
“你们是去贵山家的?”放羊的吸了口烟,一脸的满足感。
“嗯。”狐狸点头,见邢如意一直盯着他手里的烟,就把烟盒递了过去。
邢如意彻底变木头了。
谁能想到,平日里穿着汉服,神仙一样的狐狸竟也会给人递烟,还会把烟递给自己。不不不,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狐狸居然带着烟。这画面,太不协调,她需要好好消化消化才行。
“你们是贵山的亲戚?看穿戴不像啊。贵山家我知道,要真有你们这样的亲戚,早就宣传的村儿里人都知道了。”
“贵山家里出了事儿?”
“哦,我明白了,你们是来看热闹的。”放羊的来了兴致:“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是第一波来看热闹的。看在你刚刚给了我一根好烟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贵山家的这个热闹看不得,弄不好,会招惹晦气的。”
“什么晦气?”
“什么晦气,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倒霉,很倒霉。就拿我来说吧,我只不过赶着羊群在贵山家门口转悠了一圈儿,我的羊就了五只。五只啊,这得多少钱,心疼的我血都掉光了。”
“这贵山家到底怎么了?”
“不清楚?”放羊的探了下脑袋,人往后一靠,一蹲,蹲在了块儿石头上:“那我再仔细跟你们讲讲。”
“讲讲。”邢如意很懂规矩的又递了根烟过去。
“这贵山家一共有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名叫小魁,今年得有二十五六了吧。打小学习不好,初中毕业之后,被贵山送到城里的某所技校,毕业之后找了份工作。活该他们家走运,这小魁在技校学的那个东西居然是个很挣钱的,现在每个月光工资都得有四千多。女儿比儿子小三岁,叫灵灵。人如其名,长得挺水灵的。
这女儿比儿子学习要好,可这贵山不是东西,他重男轻女,觉得这女孩子读书读的再好,将来挣钱也是给婆家挣得。灵灵勉强读到高中,贵山就让她出去打工,还给她找婆家。找来找去,找到了李广才他们家。”
“李广才,也是你们村的?”
“早先是,现在不是了。”放羊的抹了把鼻子:“在我还上学的那会儿吧,李家就在村子里办的有喇叭厂。那时候,村里喊话用的都是大喇叭,李家的生意不错,都做到全国了。后来,这喇叭厂倒闭了,李家挣够了钱,就搬到了城里,据说这李广才脑子活,路子广,在城里开了个唱歌跳舞的,又挣了不少钱。
大概是十年前吧,李广才和他媳妇突然回来了,说是要把老家给翻新翻新。喏,就那栋小楼,二层的,就是李广才回来盖的。咱寻思着,这是在城里有钱了,回来显摆显摆呗。楼,盖好了,李广才跟她媳妇也就过年那两天回来住住,他那两个孩子倒是很少见。”
“那这薛灵灵又是怎么跟李家牵扯到一块儿的?”
“要不咋说贵山这该死的运气好呢。要是正常情况下,这李广才的儿子肯定得找个城里的姑娘吧。虽说这灵灵长得也不差,可农村姑娘,到底不如人家城里的娇贵。可偏偏,该这贵山走运,这李广才的儿子在城里跟人飙车,结果出了车祸,伤了腿,瘸了。这腿瘸了,心气儿却是一点儿都没落下。这长得一般的姑娘他看不上,长得好看的人家也看不上他,说来说去就说到这薛灵灵头上了。一个有钱,一个有长相,一拍即合,亲事算是定下了。”
“这是好事儿啊。”
“是好事儿,可后来的事儿就不好了。”放羊的吸溜了两下鼻子:“都是国人,都知道规矩,这定亲男方是要给女方家彩礼的。这贵山收了彩礼,第一件事儿就是给自家翻新房子,说是怕姑娘出嫁的时候让人笑话。有钱盖房,咱也想得通,要是我有钱,我也盖个小楼住住。”
“那是这盖房子的时候出问题了?”
“可不是咋地,当时咱们都在。”放羊的站了起来:“别看这贵山有钱了,可骨子里封建的很,老旧的很。这人家盖新房,都是红砖配着白楼板,现代化的,跟城里的小别墅一样的。这贵山呢,还是老一套,平层,大屋,上大梁。就这木头,这大梁,还是拐外抹角花了大价钱从别处买来的。你说傻不傻,傻不傻?”
“很正常,有人喜欢大别墅,就有人喜欢普通的民房建筑。”
“姑娘说的也对,可这贵山不该小气,不该故意欺负人家匠人,不该拿人家匠人开玩笑。结果好嘛,也不知道是谁,在贵山家大梁上藏了只死猫。当天晚上,这贵山家就闹了猫灵了。”
如意胭脂铺II 现代篇 第028章 相思糖(28)
猫灵,就是猫变成邪祟之后的东西。
猫灵,存在于很多的故事当中,但真正见过的人却不多。
盖房子,在农村,属于大事,也是喜事。
贵山家这房子虽说是用闺女的彩礼盖的,可在他看来,那也是自己的本事。你们在背后说三道四的还不是因为羡慕嫉妒恨。羡慕他贵山有福气,嫉妒他贵山生了个如花似玉的闺女,恨他将闺女嫁给了李家,还收了李家那么多钱。
这盖房子,原本顺顺当当的,谁都没想到,到了上大梁这天会出岔子。在贵山和他媳妇儿看来,这件事,都是那工头老孙的不对。这盖房之前,工钱都是谈好的,这一天大工是多少钱,小工是多少钱,带料的部分是多少钱,不带料的部分又是多少钱,白纸黑字,双方可都是按了手印儿的。结果好嘛,该上大梁了,这老孙竟带头闹事儿,非说什么按照民间的习惯,上大梁要给好彩头。
啥好彩头,不就是要钱,要红包吗?
是,他贵山家这盖房子的钱在他们这帮土鳖,穷鬼看来都容易的很。可他们怎么不想想,他那闺女也是他婆娘十月怀胎怀出来的,也是一天天辛辛苦苦给养大的。凭什么他们家得的彩礼钱就得分这些眼红的混蛋一些。
哪怕就是十块八块,也是他贵山家的,他愿意给,那是他大方,是他摆阔,是他不计较,上赶着过来要,是不是不要脸,是不是特不要脸。
当即,他的脾气就上来,跟那老孙吵了起来。那老孙,一看就是个蔫吧的,吵了几句之后,竟乖乖去干活了。可谁都没想到,这大梁刚上去,这老孙就从上面掉下来了。房子不高,他倒也没摔出好歹来,就是见了点儿红,腿有些瘸了。
按照城里的说法,这应该属于自己操作不慎,失足跌落。可乡下人,什么都不懂,非说他是没按照规矩,给上大梁的好彩头。纯粹扯淡,纯粹敲诈。既然大梁已经上了,他贵山家也不愿意再跟这帮人吵吵,干脆结了工资,将他们都给赶走了。
至于这收尾的活儿,能干的施工队多了,他手里有钱,还怕找不来人。
将嘴里的花生米吐掉,贵山气呼呼的喊着媳妇儿再给他整瓶二锅头。
贵山媳妇儿就是个寻常的家庭妇女,勤劳能干,以丈夫为天,因为家贫,所以小气,嘴也碎一点儿。听见贵山要二锅头,她念念叨叨从柜子里摸了一瓶出来:“少喝点儿,少喝点儿,没听人说嘛,这酒贵着呢。”
“穷娘们,不懂就别吓叨叨,这是二锅头,不是茅台。二锅头能贵到哪里去,我贵山喝不起吗?”
“咱自家酿的酒不也能喝吗?你看看咱们村儿里,谁家爷们儿出去买酒喝。这二锅头,我知道,跟茅台一样,都是名牌儿。他爹,咱们家这钱是咋来的,你心里清楚,咱可不能胡乱折腾。这钱,是花一分少一分,花一毛少一毛。咱的存着,跟城里人一样,存到银行里,有利息拿的。”
“没出息的娘们,这钱存到银行里都成别人家的了。幸亏我没听你的,这钱啊,就得盖成房子,就得让人看看我贵山也是有出息的能人。”
“能人能人,你能啥啊,还不是我肚子争气,生了灵灵那么个漂亮的闺女。”
“你肚子争气?要没我,你去哪里生去。”贵山扬起巴掌:“滚一边儿去,老子这会儿心情正不爽,你要是再啰嗦,我打你信不信。”
“你打,你打,有本事你打,看我不告诉灵灵。”
“行了行了,灵灵是你闺女,是你闺女行吧。我不就喝点儿酒嘛,出去吧,赶紧出去吧。”
贵山起来推自己的媳妇儿,手刚挨到他媳妇儿的背上,她媳妇儿居然头超前,直接栽了下去。
“老婆子,你这是干啥呢?看电视看多了,打算跟你老爷们儿玩儿碰瓷儿?”
贵山蹲下来,又推了推,发现自己媳妇儿一动不动。他打了个酒嗝,借着酒劲儿,将自家媳妇儿翻了个身,发现他媳妇儿大睁着两只眼睛,脸色煞白,一动不动。他吓了一跳,双腿一软,坐到地上。过了好半天,才想到什么似的,将手伸过去,摸了摸她的鼻息。
“我去,吓死了,还好没死啊。”贵山抹了把脑门:“老婆子,你醒醒,你给我醒醒。别闹了,你别闹腾了,差点就把人给吓死了。”
贵山媳妇儿还是一动不动。
贵山唯恐出事儿,就把媳妇儿先抱到床上,衣服也顾不上拿就赶紧去村卫生所找大夫。大夫诊治了一番之后,告诉贵山,没事儿,就是晕了。
贵山心里着急,在家里转悠了两圈儿之后,想起来电视剧里的一个方法,他端来一盆子的凉水,冲着媳妇儿头上就浇了下去。
贵山媳妇儿被浇醒了。
“这法子真好用,原来电视剧不都是骗人的。”
“贵山,呜呜呜,贵山。”贵山媳妇儿一醒,就爬起来,用湿漉漉的手抱住了他的腰:“贵山,我见鬼了,我见鬼了,我都要给吓死了。”
“我才要见鬼了,好端端的,你说倒就倒,说晕就晕。你说你倒就倒,晕就晕吧,还脸色煞白,两只眼睛瞪的跟死了一样。说,你到底咋回事儿。”
“我见鬼了,我真的见鬼了。”贵山媳妇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大晚上的见什么鬼啊。”贵山甩开他媳妇儿:“说,你到底在搞什么?”
“我是真见鬼了。”贵山媳妇儿看着自家的屋梁,整个人使劲儿往贵山怀里钻:“就那会儿,我给你送完酒,转身想要出去的时候,我就看见眼前有个东西在晃悠。我好奇啊,就睁开眼使劲儿看。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看见了个鬼?”
“我看见了个人,一个吊在咱家屋顶上的人。不,也不是人,她的身体虽然是人样的,可手跟脚不是,是像猫一样的那种爪子。她的头发很长,从上面直接垂下来,脸也是向下垂着的。她的脸,跟正常人的脸也不一样,眼睛,鼻子,嘴,都跟猫一样。我害怕极了,想要叫出来,结果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贵山狐疑的往房梁上瞟了眼。
房梁,还是那个看了几十年的房梁,别说每一根木头,就是木头上的每一根纹路,每一个钉子,他都看的真真的,熟悉的透透的。
他抬手,冲着自己媳妇儿后脑就是一下子:“你个蠢货,就是想吓唬人,也得找个新鲜的。咱这老房子,是咱们打从结婚时候就有的吧。闹鬼闹鬼,怎么前面几十年都不闹,就你不让我喝酒的时候闹。一瓶子二锅头,至于吗,你说你至于吗?”
“贵山,我不骗你,我是真看见了。”
“行了行了,这二锅头我不喝了行吗?你去,你去把咱们家自己酿的酒拿来。”贵山不耐烦的挥挥手。
“我怕,贵山我怕。”
“怕个鬼啊。你去不去,你信不信我打死你,让你也变成鬼。”贵山挥了挥巴掌。
贵山媳妇儿咬着嘴,委屈的看了他一眼,慢慢腾腾从床上挪了下来。
这个村子酿酒,酿酒的方法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酿酒作坊只在固定的时间开,每家每户都会在那个时间酿一些,然后把酒储存在自家地窖里。贵山懒,地窖都是随便挖的,好在那些酒不矫情,胡乱堆放着也不会坏掉。
贵山媳妇儿从房里挪了出去,贵山心情有些糟糕,一屁股坐在了还湿漉漉的床上。
他等啊等啊,等到人都犯困了,他那媳妇儿还没有回来。他骂骂咧咧从床上爬起来,嘴里咒骂着就出了屋。站在屋子门口,眯着眼往地窖方向瞅,眸光一扫,竟看见新屋那大梁上似挂了一个东西。走近一看,发现那不是东西,而是他媳妇儿。
贵山媳妇儿就这样死了,用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绳子将自己吊死在了新房的大梁上。那天晚上,贵山的儿子和女儿都做了同一个梦,梦见他们家大梁上窝着一直猫,猫脸向下,诡异的笑着。梁上挂着一个人,那个人是他们的母亲。母亲正好与猫相反,脸孔时候朝上的。
贵山的儿子和女儿都吓坏了,他们赶回家,跟贵山说了说。贵山想到之前媳妇儿说的那些话,就指了指自家梯子,让儿子上房梁上去看看。上了房梁,发现房梁上夹着一只死猫。猫的眼睛是睁着的,身体是软和的,就像是刚刚才被夹上去的一样。
贵山和儿子都慌了,他们通过李广才找到了一个先生,先生告诉他们,可能是被诅咒了,让他们赶紧去找那个下诅咒的人。
贵山带着儿子,女儿,还有家伙儿去找那个包工头老孙,到了地方才知道,老孙其实并不是他们这里的人。在贵山家受伤之后,就解散了包工队,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连包工队的人都不知道这老孙到底叫孙什么,家是哪里的。
贵山蔫儿了,几经周折,这才找到了狐狸,也才有了狐狸和邢如意的这次小村之行。
如意胭脂铺II 现代篇 第029章 相思糖(29)
贵山家上了大梁的新房孤零零的立在那里。视线穿过还没有安装门窗的那几个窟窿,还能看见挂在大梁的那根绳子。
那根绳子,是贵山媳妇儿上吊用的。不知道是贵山家的人忘了,还是故意没取,贵山媳妇都下葬了,绳子却依然垂挂在房梁上。
“喏,那就是贵山家,你们自己过去吧,我怕再染上晦气。我这羊可贵得很,再死几只,我自个儿也就不用活了。”
“好。”邢如意将剩下的那包烟都给了放羊的:“多谢。”
“不谢不谢,我这路也没白带。”放羊的笑呵呵,接过香烟,赶着羊群离开了。
贵山家的门,没有锁。
小村里治安不错,没有小偷小摸的,况且贵山家的事儿,大家伙儿都知道,避之唯恐不及,也没有人愿意上门。
狐狸抬了抬手指,贵山家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胡子拉碴的站在院子里,脸扬着,似在看天,又似在晒太阳。
“贵山?”
狐狸叫贵山的名字,贵山缓缓低下头,眼神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我姓殷。”
“殷?什么殷?”贵山喃喃说着,眼睛忽的一亮,整个人就像死而复活了一样。“殷,我想起来了,我找了一位姓殷的先生。你就是殷先生对不对?你就是殷先生对不对?”
“是。”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家有救了,我们家有救了。”贵山一边用手抓头发,一边在院子里转圈圈,像得了失心疯一般。转了好一阵子,他才跑到狐狸跟前,指着新房的横梁:“就是那根梁,就是那根梁想要我们一家人的命。”
“那梁上有什么?”狐狸问,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睛半眯了起来。
“猫,死猫,我儿子上去看过的。”贵山说,眸光诡异,像是见了鬼。
“那你呢,你有爬上去看过吗?”
“没有,我儿子看过,看的很清楚,把猫的尸体都给拿下来了。”
“你再上去看看吧。”狐狸指着那根横梁。
贵山狐疑的看了狐狸一眼,又犹豫了好半天,才磨磨唧唧搬来了梯子,架在横梁上,抬脚往上爬。
“上面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我说过了,这上面原本有只猫的尸体,后来被我儿子拿掉了。”贵山探着脖子。
“你再仔细看看。”
“我看——好像有个什么图案。”贵山本来有些不耐烦,可在他回头的时候,他发现横梁上似乎有个图案。突然是黑的,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是片油污啥的。
“什么图案?”
“看不清楚,你等等,我用手擦擦。”
贵山说着,又往上爬了一点儿,用手拽着袖子在图案用使劲抹了抹。终于,他看清楚了,那是个婴儿,是一个还装在子宫里的婴儿的形象。那个圆圈,就像是母亲独有的小房子,婴儿蜷缩在母亲的身体里。
“先生,殷先生,我看清楚了,是个婴儿,是个小婴儿的图……啊!”贵山突然惊叫一声,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就在他往下看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红色的眼睛。那双眼睛,莫名的有些熟悉,就好像曾经见过一样。
见过,他一定是见过的。
当他后背着地,疼痛袭来的时候,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久远的画面。
那年,他十九,因为学习不好,早早就辍学待在家里。父母倒是给他介绍过一个师傅,想让他跟着学点儿手艺,可他懒,耐性又不好,学了没两天就不想学了。父母没有办法,就让他在家里放羊,跟现在村子里的那个放羊的一样。
他当时不觉得放羊有啥丢人的,农村孩子,不是放牛放羊,就是种地,大家伙儿都一样,没谁看不起谁,也没谁瞧不起谁。放羊不是上学,不需要按照时间,他冬天等太阳出来了再把羊群赶出去,夏天,太阳一热,就赶着羊群回家,偶尔也会找个凉快的地方,把羊群一赶,用树叶挡住眼睛,眯眼睡一觉。
他记得,那是在六月份,快晌午的时候,太阳炙烤着大地,无论村里村外都见不着什么人影。他起来晚了,简单扒了两口饭,在父母的咒骂声中,赶着羊群出了村。因为天气热,他就赶着羊群一直往前丘陵下面走,想要找个草多的,背阴凉快的地方。找好地方,刚躺下,眼睛都还没合上呢,就听见自行车的声音。他掀起草叶子看了看,见是一个女学生,正在太阳底下拼命的蹬着车轮。
女学生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粉色碎花上衣,蓝色裤子,白色帆布鞋。因为天气热的关系,她出了不少汗,碎花上衣都黏在身上,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她里头穿了个小褂子。
贵山起初没什么想法,就是纯粹听见了自行车的声音,觉得聒噪,看了那么一眼。
就在他准备合上眼睛继续眯一会儿的时候,他听见女学生叫了一声,睁眼一看,原来是自行车坏了,女学生连人带车倒在地边儿上。
贵山问了句:“怎么了?”
女学生回答:“车链子掉了。”
他想了想,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就站起来说了句:“能安上不?”
女学生回答:“不好安。”
贵山拍拍腚走了过去:“我来我来。”
摸车链子的时候,他碰到了女学生的手。女学生的手很光,跟没有骨头的小鱼似的。女学生长得也很白,不像是他们村子里的人。
“你,不是俺们村的吧?”
“不是,我是刚来的,我是转校来的。”女学生笑着回答,同时抹了把脸上的汗。
她抬手的时候,贵山不知道怎么就瞟到了她的衣裳里头。十四五岁的城里小姑娘,比乡下的丫头有看头。他喉结处一紧,忙将头低了下去。
他安好了车链子,女学生跟他谢谢,他转身想回到刚刚躺的地方,女学生推着自行车准备骑车,他突然转身,一下子就将女学生扑倒了。再后来的事情,就有些迷迷糊糊,不受控制了。
那件事之后,贵山胆战心惊的在家躲了几天,可既没有村民来问,也没有警察上门,他以为是那个女学生顾及面子,没有将事情说出去。再后来,他娶妻生子,这件事也就给忘了。
可刚刚那一摔,他突然想起来了,就连细节都是那么的清晰,就好像是刚刚发生过的一样。
“想起来了?”
“嗯!”贵山迷迷糊糊的回答:“那件事儿跟我们家的房梁有啥关系?”
“那个图案加上那只猫,叫做鬼挂梁,刚开始阳气弱的人会看到有人在房梁上吊,慢慢的就会开始使主人家倒霉,落魄,直到最后全家人都死光。”
“我知道我们家是被人诅咒了,诅咒我们家的就是那个老孙。可是,这跟我年轻时候做的那件混账事有什么关系?”
“老孙,有个独生女儿叫做孙莹莹。莹莹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了,所以莹莹打从出生就是老孙自己带的。为了养活这个女儿,老孙不得不四处包工,莹莹也就跟着她的父亲四处转学。莹莹很聪明,也很懂事,学习也不错,即便转学,也能保持在年级前几名,她既是老孙的骄傲,也是老孙的命。
那年,老孙带着莹莹到了你们附近的那个村子,莹莹也将学转到了你们村子里。开学第一天,她就在放学路上遇见了你。你说的对,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不是因为要面子,而是不忍让她的父亲跟着伤心,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怀了身孕。莹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的父亲,于是她选择了自杀。这些年,老孙一直都在找那个当年欺负了自己女儿的人,直到他看见你,才将你与莹莹绝笔书里描写的那个男人联系起来。”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