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除了偶尔从对面传来几句零星的骂声之外，再没有其他声音。而那细细碎碎的声音，不但没法打破这如同凝固了一般的静谧，反而给这种寂静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之感。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什么，也许是等待着破局的时机，也许是别的。
在过于安静的环境之中，时间的流逝与正常的空间绝不相同。你可以感觉只是过了一瞬，其实却已过去了好久。当然也可能正好相反，你以为过去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其实只是短短的一瞬而已。这种时间的流速，与各人的心境、心态以及心情有关。就在有人已经在这种安静的空间之中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各种各样细细碎碎的声音却猛然多了起来。一开始有人以为是对岸的那些敌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咒骂，甚至还在奇怪着这些人怎么骂了这么长的时间，居然还有力气在这儿大声喧哗。
但是随后便发现不对——即使对面的敌人再大声，也不可能如此清晰地传到这边。紧接着，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在河岸的边上，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正在不停地破土而出。一开始只是很少的几个，但渐渐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布满了整个河岸……
“那是什么？”
“好像是些树桩子……”
“放你娘的屁！你们家树桩子会自己走路啊……”
成千上万的死灵生物布满了河岸，密密麻麻，看得让人既觉得无边无际的恐惧，却又在其中感受到了一种令人震撼的力量——一旦某种事物超过了数量上的界限，总是会给人心神上的冲击。那其中包括了各种生物的尸体或骸骨，不仅仅是人类的，还有牛、马、羊这些牲畜，以及其他动物。
大河每年吞噬的生命实在是不计其数，人类主要是渡河时被风浪席卷，渡船倾覆导致的死亡，而其他动物则千奇百怪。甚至其中还有浑身漆黑的巨大动物骨骼，没人认识，只能大略看出是某种水生的物种，至少死了好几百年——过了如此长的时间，骨骼居然还没有被风化腐蚀，仍旧能够行动，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这些位于金字塔最底层的基础阶层的亡灵生物，统统都不具备思考能力，只能服从于死灵生物的统治阶层，或是死灵魔法的施法者。最低级的是人类丧尸，然后就是被黑暗魔法复活的各种拥有强大力量的野兽的尸体以及它们的骨骼，比如刚才提到的那个水生生物。
此外还有鬼魂一系。主要是人的魂魄，它们拥有一些主人生前残存的思念、情感和欲望，然而却无法主导自己，只能在死灵魔法师的指挥之下，凭借着暂且尚未消散的那点仅存的执念来行动。照理说，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活人是看不见这些鬼魂的。
然而，水本就属阴，对于聚集魂魄颇为有利。加上如此多的死灵生物聚集在一起，死灵法师调动的黑暗系魔法元素可谓海量，这也等于是给这些鬼魂补充了显形的能量。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主持施法的死灵魔法师想要它们显形！
控制着如此之多的死灵生物，康斯坦丁却仍旧没有任何紧张或者忙碌的动作，甚至连站立的姿势都没有改变，还是裹在黑纱之中，跟阿马德里一左一右，站在唐福身后。阿马德里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死灵生物的海洋，不悲不喜，令人猜不透这位热爱自然热爱生物的大德鲁伊到底在想些什么。也没见康斯坦丁有什么后续的动作——当然之前他也同样没有任何动作，所有的死灵生物居然一个连着一个，踏入了浪涛连绵的格林纳丁斯河中！
大河之中波涛滚滚，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刚刚没入河中的死灵生物连一朵浪花都没有卷起来，便被滔滔不绝的河水打个滚给吞没不见了。死灵生物没有恐惧，也没有退缩和逃跑的念头，虽然前头的死灵生物已经被河水吞没，后续的死灵生物仍旧接连不断地投入到了河中。
原本布满了河岸的死灵生物大海，瞬间就像是被人咬了一口的菠萝包，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缺口。虽然不知道这些死灵生物要干什么，甚至很多战士都不知道眼前这一幕是那个全身裹在黑袍中的康斯坦丁的杰作，但这却不能阻止战士们发出惊叹。
就在战士们的惊叹声中，那只浑身漆黑的巨大动物骨骼也按照顺序走入了河水之中。情况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原本急速向前流动的河水，居然有了那么一下下的停顿，而开始沉入到水中的那只巨大的骨骼就在这时候浮上了河面，跟随它一起浮上来的，还有无数之前已经被河水吞没的死灵生物……
原来之前的那些看似被滔滔河水给吞没卷走的死灵生物，其实都只是潜伏在河水下方，而不是真的随波逐流地被冲跑了——相对河面之上巨大的冲刷力量，河水下方就显得平静得多了，虽然也有暗流，却不至于有万钧之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康斯坦丁的设计，还是利用了那只巨大骨骼生前的某种能力，瞬间的河水停顿使得数以千计、万计的死灵生物获得了浮出水面的机会，然后裹在一起，居然能够正面抗衡大河的冲力。
这时候就显出了鬼魂的作用，它们没有实体，因此可以化身为各种不可思议的形状，充当着死灵生物之间的粘合剂和卯榫，将原本一个个独立的死灵生物勾连成为一个整体。





逆旅 第890章死灵之桥
河岸上头的死灵生物也加快了速度，一个个成群结队扑入格林纳丁斯河中，化为那道拦江锁链的一部分，并且一点点从南岸向着北岸延伸。
这就是死灵大魔导师康斯坦丁的计划，利用数不清的死灵生物，建造一座沟通南北两岸的桥梁——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死灵之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知有多少人此刻正在心中发出惊叹。
到了这个时候，康斯坦丁的计划自然一览无余。但是在这之前，谁能想到，居然真能有人能够驱动如此之多的死灵生物，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法，让上万人快速通过这条天堑一般的格林纳丁斯河？
不过，这会儿不止一个人心里发怵，嘴里发苦——难道真的要站在死灵身上，踏过它们那令人恶心的身体，亵渎死者的灵魂，通过这条大河……活人跟死灵简直就像是水与火一般，不能共存。这也是为什么在之前的无数岁月中，死灵法师跟过街的老鼠一样人人喊打的原因。
死灵将带来无穷无尽的瘟疫，灾难，不祥和恐惧，这几乎是镌刻在每一个人本能之中的想法。尤其是对于唐福麾下的精灵战士来说，更是如此——精灵原本就是热爱自然与生命的种族，对于死灵这种违背了大自然的造物规律、原本就不该存在于世间的肮脏事物，他们更是充满了厌恶和排斥。
唐福和阿马德里一个是精灵王，另一个是大德鲁伊长老，对于精灵的想法自然是知之甚深。唐福回过头，恰好阿马德里也将目光转向他，两人目光相遇，瞬间了解了彼此的想法。对于过河这个问题，大巫妖王康斯坦丁不光是给出了自己的答卷，更是将这个问题更进一步做了发挥——一座死灵之桥，你，以及你们，敢过吗？
这些死灵都在康斯坦丁的绝对掌控之下，假如战士们过桥到了一半，死灵之桥散去，结果会怎么样？或许死灵这种非生命体有办法不沉入冰冷的河水之中，但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却绝对没法跟格林纳丁斯河的滔滔浊流对抗！
可是如果不信任康斯坦丁，那么不光巫妖王前功尽弃，而且立刻就会导致康斯坦丁和整个队伍的激烈冲突——这一点甚至比前面所说的更加可怕。目前老老实实地排队投入到河中的死灵生物，如果掉头来攻击唐福身后的这支军队，结果又会怎么样？即使前锋军团和中路军将死灵杀光，自身想必也会损失惨重。更要命的是，连河还没过去，队伍就乱了……
难题交到了唐福和阿马德里手中。阿马德里冲唐福点点头，示意自己有办法，便开始微阖双目，神游天外。唐福微微一笑，挪开目光看了看康斯坦丁——大巫妖王身形凝重，虽然看不到表情，唐福也知道他一定没有表面上的那么轻松。如此大范围地调动死灵生物，又要对抗河水的力量，即便借用了那只巨大骨骼生前的某个特性，对于康斯坦丁来说同样负担不轻。
大魔导师的确可以毁天灭地，但那也分情况。假如大魔法师施放禁咒、领域，用来毁灭，那相对来说还简单一点。而康斯坦丁眼下在做的事情，却属于在跟大自然的力量抗衡，而且同简单地施放禁咒或者领域比起来，需要更加持久的耐力。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仅仅就是为了跟阿马德里争强好胜吗？还是说，大巫妖王这个历经了千年时光的老妖怪、老狐狸，还隐藏着什么更深的想法……唐福的目光深邃，里头有星光闪动，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思。
后方中路军的阵列传来一阵阵骚动。那些都是精锐的国防军，经历过大战的洗礼，就连刚才的死灵生物之海都没能让他们动容，此刻又为什么会如此？紧接着从中路军最后面开始，一直延伸到前面的精灵近卫军，整个军阵裂开了一条道路来——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让不同统属，不同种族的战士们齐刷刷地让路？
沉重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似乎来的正是一些大家伙。整个军阵的后面依靠着一座小山，背山面水，这也是个军阵禁地。一旦被敌人突入，一万多大军势必会前后不能相顾，自相践踏而死伤枕籍。但附近也没什么更适合一万多人拉开架势可以驻扎的地方，这也是唐福急着要过河的重要原因之一。
那座小山没有名字，也可以勉强算作是哈沃斯山脉的余脉之一。不过山上郁郁葱葱，很多树木经历了好几百年的沧桑，残存了下来。因为离河岸太近，没有人在此定居，山上的草木倒也保存得很好，除了普通的树木之外，几人合抱的大树也不鲜见。要是放到人类聚集的地方，这些大树早就毁在人类手中，被砍伐下来建成了房屋的梁柱。
现在这些大树同样没有逃过被毁灭的命运。“轰隆隆”的沉重脚步声响彻格林纳丁斯河南岸，那正是无数活化古树庞大的身躯一步一步前行时发出的声音。每一声巨响都回荡在空中，如同远古的战鼓声，让听到这声音的所有战士们禁不住热血沸腾。
这些傻大黑粗的家伙，虽然本身都可以移动，但是在非战争状态下，那速度慢得让人发指。但此刻，它们却都进入了战争状态，脚步虽然还比不上敏捷的人类及精灵战士，但也跟一个正常人走路的步速相当。
对于兰德大陆之前的战争而言，活化古树乃是实打实的战争利器——无论是庞大的躯体、巨大的力量，还是悍不畏死的特性，对于普通人类战士而言，无一不是致命的。但其实活化古树不过是植物系魔法体系中的中级魔法而已——只不过对于施法者的血脉有所要求，并非普通魔法师可以施展而已。即便是在射月原中，活化成功的古树也往往只是在大型战争中被当成精灵部落的炮灰来使用。




逆旅 第891章幸不辱命
活化古树、树人、战争树以及生命树，它们构成精灵部落严谨而又阶级森严的防御进攻体系。但如果因此而低估活化古树的威力，那同样是愚蠢的行径。活化古树在精灵部落森严的体系中之所以毫无疑问是垫底的角色，主要原因在于它们的智商太低，必须在其他高阶魔法植物生命的指挥下才能发挥出作用，否则在强大或者狡猾的敌人眼中远远不够看。
但是，如果有一位精灵大魔导师指挥活化古树作战，这情形便又不同。阿马德里指挥着不计其数的活化古树，通过大军云集的后方阵列，从那条军阵之中足够宽阔的道路上，整整齐齐地走到了岸边。此时，康斯坦丁的死灵之桥已经延伸到了极远的地方，穿入弥漫在格林纳丁斯河上方的雾气之中，看不到头。
无数死灵生物在鬼魂的粘合下，相互勾连缠绕，以各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纠缠在一起，发出种种奇奇怪怪的声音。有的在痛苦地呻吟，有的却在嘶吼喊叫，还有更多莫名其妙的音节，回荡在这条宽阔的大河之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旁观者竟然觉得在死灵之桥的阻拦之下，就连原本奔腾不休的河水都被滞缓了脚步，看上去像是连河水都害怕这些本不应该出现在阳光底下的黑暗生物。更有甚者，有人甚至从这道桥中间看到了地狱的影子——可不是么，到处都是无穷无尽的死灵，到处游逛的鬼魂，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僵尸，还有破破烂烂的骷髅与骨头，以及完全看不出生前模样的奇怪骨骼！
这些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死物，将青天白日弄成了比地狱更加黑暗的所在，将一条大河带到了幽冥的下方……第一头活化古树走到了岸边，带着许多根须和树叶的、由树根形成的大脚丫子深深地陷入到了河边软烂的淤泥之中，再被拔起，带着无数晶莹的水珠再狠狠踏入前方的淤泥，直到走上了那道由死灵组成的长长的桥。一走上死灵之桥，活化古树便发出痛苦的嘶吼声，沉闷的声响如同夏天雷阵雨带来的闷雷，滚动在所有旁观者的心头。
不仅如此，活化古树还在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正遭受到极为残酷的折磨。从活化古树的根部大脚丫子开始，浓密的烟雾散发出来，隔了老远都能闻到那股烟雾之中令人作呕的恶臭。那是死灵生物对于有血有肉的活物的侵蚀——尽管活化古树只是一种低级的魔法生物，但也同样跟充满了死气的死灵生物格格不入，同样会被死灵生物的死气所腐蚀。
在阿马德里的驱使之下，双脚都几乎被腐蚀干净的活化古树仍旧在挣扎着往前走，其实都不能算是在走了，更像是用庞大的躯体在往北边爬行。其他活化古树停在了岸边，安安静静地整齐排列着，如同一棵棵大树形成的森林。
安静的河岸边，能够听到那一头踏上死灵之桥的活化古树所发出的摩擦声，它那看上去庞大的身躯已经剩下了不到一半高度，正努力一点点向前，再向前……直到在越来越浓郁的死气之中化为乌有。真正的乌有，连一点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看起来，这条由死灵生物形成的大桥如同硫酸一般，可以腐蚀一切生物。除了阿马德里和唐福之外，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他们大概都想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场景，假设不是有阿马德里的活化古树做了这样一个实验，给了大家明确的示警，众人傻乎乎地直接踏上死灵之桥，想要冲到对岸，那么会是怎么样一种下场？
以活化古树如此庞大的身躯和生命力，尚且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灰飞烟灭，以人类或者精灵的血肉之躯，又能坚持多久？一想到这个，众人都恨得牙痒痒，这特么是在等着坑人呐！于是所有人看向康斯坦丁的目光都有些不善，这时候要是还有人不知道这个裹在黑袍之中的家伙就是传说中的死灵法师的话，那才真是奇怪。
康斯坦丁却极为镇定，或者说他压根就无视了那些仇恨的目光，对于他来说，无法对他造成威胁的人都是蝼蚁而已。非但如此，在他的魔法操控之下，死灵之桥仍旧在向北岸延伸。
这样一座恶毒的死灵之桥，即便造好了，又有什么用？难道说还会有人无视死气的腐蚀，硬生生用人命去做踏脚石吗？绝无可能！不过无论是精灵战士，还是人类士兵，俱都安静地等待着。因为他们的皇帝还没有发话。到目前为止，唐福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是他的存在本身，就像是轮船的压舱石一般——无论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有多少惊涛骇浪，只要压舱石在，轮船就没有倾覆之忧。同样，只要他站在那儿，哪怕一句话都不说，这逾万之数的大军也都不慌不乱。不知过去了多久，康斯坦丁浑身一震，哪怕包裹在黑纱之中，也仍旧给人一种发自骨髓中的疲惫。他有些蹒跚地走向唐福，躬身行礼，说道：“幸不辱命。”
康斯坦丁的声音仍旧难听，却在深深的疲倦之中，蕴藏着一丝得意——这座死灵之桥，便是大巫妖王的作品。不管大军是否能够通过此桥去往北岸，对于大巫妖王来说，这个作品却是已经完成。而且，非常完美。
假若康斯坦丁不是晋阶大魔导师，掌握了领域，绝无可能完成这么宏大的作品。如果他不是有着在射月原中千年的苦修，有着近乎无穷无尽的积累作为基础，有着一股子绝不服输的执念作为源头，那么即使他晋阶大魔导师，也未必能够完成。此外，如果不是此处河岸乃是格林纳丁斯河少有的凶险之地，河面既宽阔却又连接着重要的政治中心，在无数的岁月中沉积下来不知道多少冤魂，康斯坦丁怕就是再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法完成这个作品。




逆旅 第892章夜袭大河城
因此，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不缺——康斯坦丁才能建出这样一座既让人赞叹又令人恐惧的死灵之桥。问题是，连活化古树都无法过去的桥，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康斯坦丁的得意或许也正来自于此。你要我想办法，问我计将安出，我不但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还把它落实到了实际当中！而且，更妙的是，你还用不上……
这其实已经是一种挑衅了。一位死灵大魔导师，向其他系别的大魔导师的宣战。
唐福微微一笑。似乎在他眼中，康斯坦丁的挑衅根本算不了什么。他看向阿马德里，问道：“准备好了吗？”
阿马德里点点头。康斯坦丁一脸懵逼，这两人什么时候沟通的？也没见他们说话。他不知道唐福身为精灵王，跟大德鲁伊长老有着外人无从窥视的独特沟通方式。
唐福走到死灵之桥的*，无声吟诵着咒语。虽然唐福只是默然站立在那里，但是同样身为大魔导师的康斯坦丁又怎么会看不出他实际上是在默然吟诵咒语？
康斯坦丁心头一沉，三人之中最先晋阶的就是唐福，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场面，还需要唐福郑而重之地咏唱魔法咒语？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河水依旧流淌，死灵之桥巍然伫立，没有出现任何让巫妖王心中既忐忑又有些期待的场景。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在阿马德里的指挥下，活化古树仍旧排着整齐的阵列向死灵之桥走去，接近河岸，再按照秩序走上那座不归路一般的、弥漫着死气的桥梁。到处都是不解的目光，倒抽凉气的唏嘘声——大德鲁伊这是在干嘛？为什么还要让活化古树去死灵之桥上送死？
让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出现了。
这一次，活化古树走上死灵之桥，没有引发任何死气的反噬，就好像那真的只是一座让人通行的大桥一样。
倒是活化古树那庞大而沉重的躯体，使得死灵之桥颤抖起来，一个接一个的活化古树走上去，死灵之桥的颤动越发频繁，让人担心下一刻这座由无数死灵生物组成的大桥，就会彻底崩塌。
不过大巫妖王的魔法力量显然也不是盖的，尽管颤动不休，但最终死灵之桥还是经受住了考验，并没有出现垮塌，只是微微向着河流水面的方向凹陷了进去，有些部分甚至已经没入了水面以下。此时大河之上雾气弥漫，已经快要到日落时分了。
阳气消退，阴气重生，半个河面都被雾气笼罩在其中，看不真切。一头头活化古树跨过了那道似乎是阴与阳的分界线，走入了看不见的雾气那一半。这一幕让人疑思重重，被雾气笼罩着的，到底是另一半的格林纳丁斯河，还是某一处幽冥地府？
河流北岸的伪军队也已经消停了，听不到任何动静，或许已经收兵回营，回去吃晚饭去了。
活化古树的动作很快，没多少功夫便已经布满了死灵之桥。在众目睽睽之下，每隔一段距离站立的一头活化古树在某一个相同的时间，同时倒了下来，铺满了桥梁。活化古树的根须延伸出来，紧紧地扣住了下面的死灵之桥，将自己的躯体和桥梁联结成了一体。
原本应该腐蚀活化古树的死气丝毫不见踪影，任由活化古树的根须如同寄生的藤蔓一般，死死地缠绕在死灵之桥上头。在旁观者看来，眼前好似真的出现了一座桥梁，有桥桩，有桥面！
只不过，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奢侈、最古怪、也最令人震撼的桥梁——以死灵为桥桩，以活化古树为桥面，也是没谁了……
两位大魔导师联手，哦，不对，是三位大魔导师共同出手（显然唐福的魔法使得原本格格不入的死灵之桥和活化古树不再斗个你死我活，相反可以相互连接。但这一点在围观者的眼中是没有被察觉的。），才出现了眼前简直如同神迹一般的奇景。
在水雾弥漫的格林纳丁斯河上，在飘忽不定的夕阳光线的映照之下，宛如丝毫都不真实的幻梦。
“出击！”
没有丝毫废话，唐福一马当先，冲上了死灵之桥。
精灵王卫队紧跟其后，再接下来是精灵王近卫军。精灵战士胯下是一水的独角兽，独角兽头顶上的那支独角光芒熠熠，粗大的兽蹄踏在活化古树坚硬的躯体之上，竟然火花四溅。
风驰电掣的骑兵队伍速度极快，在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消失在了水雾弥漫的桥面之上。当然这也跟精灵之森体系的军队结构有关，精灵王、精灵战士和独角兽，乃至脚下的活化古树，基本上都是一个整体之中息息相关的部分。
再往后的人类军团就不能这么莽撞了，虽然唐福和精灵军团已经证实了死灵之桥完全无害，但要是不小心掉入格林纳丁斯河中，那一样会丢掉小命的。
好在阿马德里经验丰富，前锋军团和中路军也都是精选出来的精锐，有条不紊地按照各自军团的顺序，一支一支队伍分别踏上了死灵之桥。这中间最失落的当属康斯坦丁，尽管这座奇妙的大桥论首功就是他。
夜幕完全降临之后，整个军团才全部过河。
阿马德里派出了精锐的斥候，在北岸搜索，却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看起来这帮伪军还真的以为他们都是弱鸡，居然丝毫都不加以防备——当然除了敌人军纪废弛、轻敌狂妄之外，这条天堑一般的大河也是主要的原因。谁能想到河的对岸有三位大魔导师，而且居然联手造出了死灵之桥这种本不应该存在于世间的东西。留在北岸接应的精灵战士向阿马德里传达了唐福的命令，立即跟上精灵王近卫军，夜袭大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