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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帝业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拙眼

    如今到处能见到的都是荷戈持矛、腰挎大弓的士兵,偶尔能见着的平民,不是服役的民夫,就是满脸愁色的破家散财之人。尽管朝廷对战争早有防备,但还是损失了不少人口,参照户籍,据不完全统计,损失的人口足有两万户,许多男丁直接或间接死在和突厥人的冲突上。

    清点户籍的官员急得是唉声叹气,许多户籍上都不得不填上女户主的名字,按照惯例,除非某个家庭中没有男丁,才会记录下女户主的名字,否则他们只会统计负有纳税义务的男丁。而女户主支撑的家庭,在朝廷新制定的税法上,要向下调一个等级,等重新出现男人顶门立户,才能调回原来的标准……可以想象,未来的三两年之内,各州呈上去的财报一定不好看!

    再者,南逃的数以十万计的百姓,也给朝廷构成了沉重的压力,几乎可以肯定在卷入战争的百姓中,那仍然只是属于半数。还有不知多少百姓,直接或间接的因这场战争而无辜死去,绝对不少于五万人口!那些被掳掠走的还不算数。

    被掳走的百姓被抢回来的也不多,其余的将面临着悲惨的命运,他们将被突厥贵族们分割搜刮,然后分散往各部,充当帐下干活的奴隶。他们不是匠户,不能为突厥人提供什么先进的锻甲技术,也就不会有什么人权,在突厥人的眼里他们连猪狗都不如,睡在羊圈,以冰雪充饥,动辄便杀掉喂狼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如果朝廷战胜,或许还能通过外交的手段将这些百姓给赎回来,如果战败,那么朝廷便没有和突厥人谈判的余地。

    这都是之后要解决的事情了,眼下的重中之重,还是两点,一,北疆东西两线的战局,二,灾民的安置问题,在灾民南下的过程之中,由于人手不够,疏于管理,发起了十几场小规模的暴动,虽然最终被平息下去,但工作依旧要继续下去,皇帝派遣专人负责,将他们输送到有粮仓的地方,统一看管安置。

    雪势渐小,高纬提笔伏在案前忙碌,内侍们抱着一堆又一堆的奏本,健步如飞。把头疼事情都先处理了,总算是叫高纬找到几个好消息:“……杨檦又立新功,三千骑,将南侵的两支万骑给打的溃不成军,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朕不必担心北燕、东燕了。”

    “陛下慧眼识人。”几个大臣说道。

    高纬摆手道:“不用给朕扣什么高帽子,什么慧眼识人,他的战绩摆在那里,担得起镇守一方的都督。朕原本的打算……他不会死心塌地为朕所用。更多的不过是向天下人表一个态罢了,谁知道他老了还那么能打,倒是出乎朕的意料。战后,朕还要封赏于他!”

    慕容俨求稳,高宝宁、高延宗出塞,东西两线战场呈现出迥然不同的态势。虽然慕容俨在稳步推进的同时也屡有斩获,但到底不如东线和燕州战报上的一笔笔军功叫人痛快。

    高纬也不说什么,免得平白给慕容俨制造什么压力,他又不是专业人士,慕容俨不行难道他行?再说,高纬自己也知道东西两线,正对着的压力是完全不一样的。慕容俨以弱势的兵力,挑战突厥西路军这二三十万的庞然大物,还能稳中推进,这等把控能力也是极为不易的。

    “……灭佛所得银钱,差不多要见底了,晋阳、邺城的仓府也所剩无多了,朕亲政这几年一直在打仗,好不容易攒起一点家底,差不多要都打没了。”高纬自嘲道,“现在肯定不少人在背后说朕穷兵黩武。”

    几个大臣面色一变,急忙说道:“些许非议而已,陛下不必在意……”

    高纬:“怎么不在意?必须要在意,岂不知人言可畏?……这也是,国力被朕压榨得太狠了一点,民间有怨言在所难免。跟百姓你还能讲什么道理?你跟他们讲朕是不得已而为之,朕是为了国朝大计,解释一大堆,他们能理解朕吗?在百姓看来,饭碗大于天,何况是朕这个天子?”

    “……”几个大臣都无话可说,随即,唐邕道:“希望这场大战早点结束便是,早早班师还朝,还能好好休养生息一阵。正如陛下所言,几年的大战,国力和军力都已经有透支的迹象……”

    高纬乜他一眼,指着他道:“那朕之前问你,你还跟朕说国力尚足以支撑战争,即便是朕要灭国,也可以!怎么现在朕有休养生息的意思,你立刻便换了说法……你也跟朕玩看碟下菜这一手?”

    唐邕知道皇帝并无追究的意思,只是开玩笑罢了,于是解释道:“陛下若要战,臣随着陛下战到底,陛下若要修养,臣也不跟陛下唱反调,在臣看来,为臣最重要之道就是忠,想陛下所想,急陛下所急。什么事情,陛下决定便是,臣一定提供解决的方案出来!”

    高纬笑了笑,刚刚还想骂他两句,有内侍急匆匆跑进来,对着皇帝一拜,捧起一份帛书,说道:“陛下,镇北都督府奏报!”




第三百一十二章落幕(三)
    “……臣等抢在敌酋夺路奔逃之前,率先锁死其北返通路,数战皆胜,敌已无抵挡之力……摄图之弟阿史那处罗侯率万骑来救,亦被我军击破,此时此刻,突厥营中粮草无多,几近山穷水尽,又无外援,敌酋阿史那摄图再无逃脱之机!臣伏唯拜上,祈陛下钧裁!”

    内侍撅着屁股,将头脸都埋在地上,用着一种激动的语气向皇帝禀报这一天大喜讯。而在场所有人,早在他开口说第一句话开始起,便连大气也不敢喘了,生怕一个呼吸就将这好消息给吹走了。他铿锵有力的将它念完之后,高纬这才深吸一口气,示意路冉将帛书呈给他看。

    高纬张开这带着湿润汗气的帛书,迅速扫了一遍,上面盖满了印章,是多人联名上报的军情,不可能造假。越看,他脸上的笑意便越是明显。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陛下的这个笑容,是真心的。自北征以来,这是皇帝第一次那么高兴!

    他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这份帛书,昭示群臣:“诸卿,高镇北大破胡酋,突厥东路十万虎狼,已是我等刀下鱼羊!此战之后,大势定矣!”

    “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诸王公大臣皆起身肃立,官阶最高的唐邕捧起笏板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此战之后,大势在我朝,无论佗钵想出何种办法要扭转败局,也是无济于事了!陛下,臣请问,陛下接下来,是要战,还是要和?”

    其余王公大臣们都是瞳孔一缩,不明白唐邕这个兵部尚书肚子里卖的什么药,皇帝早早便言及,他明显是倾向于和谈的。怎么到了如今,他又来问是战是和,这岂不荒谬?众人纷纷以难言的目光回头看他,唐邕正是昂然而立,根本不显露出什么异状,倒是王琳在一边若有所思。

    这些人只知道陛下有过决断,却不知道这决断在利益巨大的时候也可以废止。

    的确,高纬和满朝文武原先定下的目标便是以求和为主,朝廷在这方面的战略布局上也是这样一种侧重点,东线高宝宁部救火、中路燕北杨檦坚守、西线左相慕容俨集中兵力与突厥真正的主力鏖战不休,侧重点更倾向于防守,也就是为了后来的和谈做打算和铺垫。

    但那种情况却是不同的,从前,谁也未曾预料到,东路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还能取得如此亮眼的战绩,不仅一举夺回了居庸关和安州、营州失陷领土,更是率军出塞,展开了一场漂亮的大围剿!这种情况,恐怕就是左相慕容俨都未曾预料过的,比预期还要好上无数倍!

    他们原本的打算,命令高宝宁部与高延宗部出塞追击,给敌人以重创便是最好的结果。也没有往可以全歼突厥东路大军这边想,按照常理来说,摄图如此庞大的一支力量,想要击败已经是千难万难了,要创造出更大的战果之类的,依然不被看好……

    可他们都估计错了,高估了突厥人的战力,低估了高宝宁等人的能力。高纬猛然想起,高宝宁在北齐灭亡之后尚且能负隅顽抗、割据一方,让北周头疼不已,定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货色……不过在此之前,高宝宁并无太多亮眼的战绩和资历,不过是据说是宗室子弟,才叫历任上官另眼相待。

    高纬自己也觉得,高宝宁可以将营州给守住不矢,将高纬苦心经营的拉拢政策给坐稳,那便是大功一件,至于让他歼击突厥人之类的,则没有往这边想过。高纬主要还是将希望寄托在高延宗身上。

    可凡事都有个万一,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高纬几乎要不顾仪态拍案而起了:这莫非是上天助我!?

    齐军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战绩,好似只要动动手指头,十几万虎狼就能轻易摁死,这等掌控万人生死的诱惑那是那么容易经受得住的?从前想着求和,是因为还有北周和南陈在侧,没有办法的办法,如今有了如此大胜,还有必要看突厥人的脸色,委曲求全吗?

    皇帝显然颇为意动了,不过他还有理智在,国家大事、十数万人的生死,岂能这般儿戏的、头脑一发热便拍板定下?于是他再三犹豫,好不容易压下了心中的狂喜,方才扫视着下面的文武大臣,沉声询问道:

    “突厥整个东路已经捏在朕的掌中,方才高卿所奏,十万胡虏弹指可灭……不过国事不可儿戏,朕还是要听一听你们的意见,你们觉得,这仗,还该不该接着打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开始纷纷表态,大多数赞同接着打,还坚持和谈立场的只有少数文臣。但其中,也有个武将赫然在列。高纬的目光落在了王琳身上,便是他,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将战争的规模扩大化。高纬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直接点名道:“王卿反对战,为何?”

    这一点名,倒将归降于北齐朝廷后历来低调的王琳给再次推向了众人注目之中,王琳没有想到那么多人反对皇帝却单单点他,文臣武将们看他的眼光也有些不自然。王琳自己也诧异,不过他很快醒悟过来陛下并非是动怒问罪,而是真的在问询他的看法,只要讲的有道理,陛下自然不会为难他。

    于是挺直了腰杆,朗声道:“臣只问陛下几句,陛下歼灭了东路贼酋,此战可胜否?陛下赢下了此战,突厥可灭否?陛下若要四面开战,国力足以支撑否?”

    王琳不愧是王琳,一生风浪,见过大场面,句句都点到了要害,刀刀见血!的确,高纬就算是一战歼灭突厥十万又能怎么样?他能灭了摄图,还能接着灭掉佗钵吗?如果灭不掉,彻底将这个死仇给结下,北齐就真正将成为四战之地,届时不仅商路被封锁,还将在西、北、南三面苦战,这并不符合北齐的利益!

    原本,高纬侧重于防御态势的目的便是为了可以更容易和谈,把这场战争的基调定性为两个兄弟国因为资源分配不均而发生摩擦。佗钵也是如此看待的,他的打算是来立个威,捞一笔之后走人,至于被接连打败,强盗进别人家里抢劫反挨打的事情常见,也并没有想过真的打一个不死不休。

    不过高纬要是真的将他东路大军屠了,这死仇就结下了!其中该如何舍取,自不用多说,高纬望着王琳,用感佩的语气道:“若不是王卿,朕险些被这场大胜被冲昏了脑袋。”

    “……该收手还是得收手。”尽管心里同样郁闷,高纬还是令快马加急叫高宝宁部围而不攻,同时遣人去询问左相慕容俨,接下来的战略部署。

    “陛下,算算时间,想必佗钵也已经知晓了他的东路军被围困的消息,我们要不要先遣人去联络一下?”唐邕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高纬沉默了一小会儿,眼眸注视着晃亮的烛火,像是被点燃的黑玉,“不必,现在局势对我朝有利,朕反而先沉不住气去找他,搞得好像朕才是理亏的哪一个一样……即便朕想谈,该端的架子还是得端足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议和(上)
    天幕下,战场之上,战马狂飙,无数人这里厮杀,将绵延数十里的雪原变成了巨大的碾场。血肉横飞,鲜血和尸体在冻土之上蔓延开来,几乎无边无际……

    马蹄飞驰,踏碎了一地霜雪,铁骑在混乱而巨大的战场之上盘旋,一支支骑兵从乱阵之中窜出,转眼又绕了一个大圈,继续冲进敌阵之中,在他们的马前,是惨绝人寰的哀嚎和尖叫……在这场有序的屠杀之下,面前的野蛮人们崩溃了,能占善战的草原勇士们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其实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勇敢。

    以部落为单位的建制,被一一撕开打残,当齐人的马队冲锋之时,他们甚至连抵抗的力量都没有,呈现在眼前的,是几乎一边倒的大屠杀!

    大逻便麾下的狼骑是木杆留下的亲卫军之一,在与齐军正面冲锋三次之后,便被硬生生撕成两半,金狼旗的骄傲与不败神话,就在各部的眼前,被齐人打灭了!同时抽断的,还有各部的脊梁!慕容俨正面敲碎了敌军的主力之后,一支支数量在上千规模的轻骑从阵后掠出,以惊人的效率碾碎这支联军最后的抵抗。

    对于各部联军来说,眼前这一仗称得上惨烈至极,数万人挤挤攘攘的战场之上,到处都是奔走逃命的人,他们很多人甚至连齐人的马队都没有看到,很多人甚至都还没有和齐军交上手,战局好似就在一瞬间,就在他们懵懵懂懂之间,瞬间崩溃了。

    齐军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打垮了大逻便,而后硬生生凿了进来,开始屠杀……当环刀降临在头顶之上时,很多人都还是懵的,觉得匪夷所思,而后才感觉到巨大的恐惧,开始不顾一切朝后跑。

    当军心动摇,这场仗已经无半点回天之力了。

    人人都想着跑,人人都在自我安慰:“他们一定会跑的。”

    于是,大败局就出现了。

    这就是久经训练的北齐禁军和蛮勇的草原牧民的区别,就像是狼和羊的区别一样。大逻便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战马累死,他从马背上滚下来。他怕的几乎痛哭出声来。

    虽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事实摆在那里,他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他是一个懦夫。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惨烈一面,哪怕是从前父亲当着他们的面残杀成百上千的奴隶做为祭品,也未曾让他那么恐惧过,那么多人就这样成片成片的死去,马蹄之下满是血肉混成的泥浆和碎骨,土地上看不见多少白色了,惨叫和血光此起彼伏……

    “主子,上马!齐人就要追上来了!”彪蛮的武士下了战马,把大逻便推上马去,大声道:“快跑!”大逻便害怕地说不出话来,那武士在马屁股上捅了一刀,战马吃痛,拼命向前飞奔。大逻便回头去看,有好几十个突厥武士都勒住了战马,站在原地,作出迎敌的姿态。

    这一天让他们感觉万分屈辱,他们是曾追随木杆鞭笞苍生的长鞭,是有着天罚之称的勇士。即便是倒下,他们也要倒在冲锋的路上!

    一队甲骑朝着他们那边杀了过来,突厥人挥舞弯刀,冲了上去,大逻便看见把他推上马背的大胡子在甲骑之中左右冲杀,他没有战马,只得步行作战,专砍马腿,偶尔躲开刺来的马槊,将马背上的骑士拽下来,刚欲挥刀劈死他,又一个骑兵提着长槊飞掠而来……

    大逻便不敢再看了,他抱住马脖子,将脸埋在马儿厚厚的鬃毛之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快跑!他痛苦出声来,他不要死在这里!

    ……

    ……

    “大汗。”有人在帐外求见。

    “进来。”佗钵可汗说道,帐篷的帘子被掀开,比人先进来的是一阵裹挟着雪花的寒风,带着虎吼一般的呼啸声,零星的雪花落在佗钵的脚下,转眼便消融了。佗钵迎着这风,觉得浑身上下都凉飕飕的。

    当帘子被合上,寒冷才又被火塘里面的火给驱散,火上炙烤着的羊肉焦香扑鼻,佗钵的目光漫无焦距,低头拨弄着他的羊肉,羊肉渗出豆大的油脂,落尽火中,滋滋作响。

    来的是一个少女,有着中原人娟秀的眉目,也有着鲜卑人遗传的白皙皮肤,千金的年纪还小,佗钵对这个妻子尤为宠爱,向来是百依百顺的。北齐嫁过来的宗室公主也叫千金,为了彰显她的独一无二,佗钵可汗让侄子大逻便给侄媳改了名字。

    不过佗钵今天和往常并不一样,他烤了好久的火,才注意到她,很勉强地笑了一下:“天那么冷,你应该待在自己的帐篷里。”

    “是太冷了,不过这也是好事,冰将土地和河流都冻得硬邦邦的,我们的骑兵很容易就能从对面过去。”她是北周遣来和亲的公主,对北齐高家有着天然的仇恨与敌对。

    “高纬在邺城的皇宫景色很漂亮,听说晋阳的宫殿要比邺城还要大上一些……大汗,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带着我去看一看的。”她撅着嘴,小女儿态顿时显露出来,叫佗钵的心情都觉得敞亮了一些,不过转眼间,他又开始郁闷了起来,低头拨弄着火苗。

    “恐怕我要叫你失望了,我犯了一个大错误,也许,原本我就不该过来。大逻便刚刚战败了,大败,几万人被一战打垮……摄图那里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他现在是生还是死。”

    佗钵寒声道:“南下几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过来,本以为可以势如破竹,谁晓得居然连战连败。废物!现在已经有人背地里开始指责我无能,还有的,在试探我的底线!以前他们不敢声张,现在一个个都开始蹬鼻子上脸了,靺鞨人想要离水近的地方,奚人喜欢有旱路的地方,霫人觉得我们突厥人的占据的地方很不错,想要划一块,至于铁勒人,他们怕是以为突厥不行了,准备取而代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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