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帝业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拙眼
慕容俨用精湛的骑射证明了自己宝刀未老,齐军纷纷爆出一声欢呼,然后在段德操的带领下,端起长槊,朝着这帮傻眼的探马们杀了过去!段德操冲在最前面,左右冲杀,所向无敌!面前的突厥骑兵只犹豫了一下,便立刻被他挑杀在马背上!
一般来说可以做上斥候的都是精锐老兵,刀口舔过血,战力自然可观。但眼前的这批甲骑不是别的军队,正是声名赫赫的百保鲜卑,几十上百个汉子里面只挑出来一个的杀才!裹上一层重甲,骑着幽州产的膘肥体壮的大马,在乱阵之中就跟坦克一样碾过去,所到之处断肢残臂乱飞!
一个突厥人提着矛,拼命朝他们杀过来,一个甲骑迎面冲上来,躲过了长矛,一拳砸在那突厥人的肋骨上,然后劈手夺过长矛,顺手一掷,长矛像箭一样钉在较远处一位骑兵的胸前,将他带离马背,钉死在地上!殷红的血慢慢淌在雪地里,长矛的杆子入地半尺……
突厥人擅长的战术,分割、偷袭、围攻,在围剿一群绵羊的时候很有效,但在此时,他们面对的是一群猛虎!突厥人一个照面就被打懵了,几个回合之后,开始惊慌的向后撤走,齐军自然不能让他们回去报信,死死地咬住他们,一一追上去杀掉!
一个突厥人惊慌之下落了马,趁乱捂着伤口踉踉跄跄地往回赶,正要跨过山包之时,一支大箭贯穿了他的喉咙,箭尾的两根大羽犹在不停颤抖……
第三百零七章论猪队友
夜深寒重,慕容俨回到大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防守最近营地里的一众将官纷纷出来迎接,慕容俨也不要要人扶,偏腿便下了马,径直说道:
“今日无事,照旧加强戒备,把能派出去的哨骑都给派出去,三十里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老夫都要第一个知道!还有……遣人去跟杨都督吱一声,请他加强燕北一线的防务,不可冒进,也不可使敌越过长城……陛下行在就在雁门督战,行事要万分小心!”
“遵命!”
“还有,粮草到齐了吗?兵械可充足?将士们士气如何?”
慕容俨一边往自己的帅帐里走,一边连声发问,被问到的将官和参军们无不是脊背冒汗,纷纷严肃以待,好在他们准备十分充分,于是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和章法提上去。
“启禀左相,粮草在今日正午便已备齐,足够我大军三个月嚼用,分设了五个屯粮营地,分开看管,以防不测!如今我军有马两万八千六百七十二匹,铠甲四万副,长槊、环刀、弓弩、箭矢不计其数,还有许多钱粮屯在平城,并未运过来……虽然天气严寒,但士气依然高隆,可以与敌一战!”
“伤员如何?”
将官们面面相觑,道:“天气太过寒冷,时常有体质偏差一点、耐不得寒的军士在半夜值守之时无声无息冻死,冻伤的人也有很多,其中轻伤有六百多人,重伤有四十三人……”
“怎么越防范,情况却越来越严重了呢?”慕容俨猛地回头,目光在这些人身上扫视。
左相这般态度,显然是要问责了,他们不得不拿出一个说法来,于是硬着头皮道:“左相容禀,一来天气实在是太过寒冷,我军近月以来时常在外作战,在御寒方面做出的措施实在不及,二来……二来许多士兵都是最新征调入伍的,没有准备太多御寒衣物……”
“朝廷不是下发了许多物资,屯在平城,以备战用吗?其中难道就没有衣物,竟让士兵穿着薄衫套甲作战?难不成是有人私吞军资?”
慕容俨冷笑一声,要真有人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管他出生那个显赫将门,都定叫他千刀万剐!只是这几人的神情瞧着都有些不太对,于是喝道:“还不如实报来!”
这一声震得帐顶上的白雪都跟着抖落了,其中一个参军也跟着抖了一下,立即唯唯道:“没有,只是道路实在太过崎岖,且人力有限,我们只能优先保障粮草先备齐,衣物的运送就慢上许多……”
“我不管你怎么做,五日后……不,三日后,我必须要看到足量的衣物送达。”慕容俨说话很慢,却每一个字都不容反驳。参军苦着脸,心想自己可真是倒霉催的,三日的时间那里够?不要睡觉了?
但这可是事关自己脑袋的大事,他可不敢跟慕容俨打商量,搞不好这个脾性刚烈的老头直接一刀把他宰了!于是立即应了一声,急忙带上几个人乘着快马,趁着夜色,逃命也似往南去了。
慕容俨哼了一声,面对着他的几个将官纷纷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慕容老头接着下令道:“传令下去,有带了多套冬衣的,自己留着一套,其余的都交上来,分配给没有厚实衣服穿的将士……不要巧取豪夺,好好耐心地跟他们讲,就说老夫担保,算朝廷欠着他们的,先把眼前这难关给过了!”
“遵命!”
慕容俨该说的也都说了,也不想多废话只为求个心安了,当着下属的面下决策也是安抚人心的一种手段,让他们知道,主帅心中自有打算。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主帅稳了,人心就能定!不说话不行,话多了也不行,点到为止,他们反而有安全感,于是挥手道:
“行了,就说这些,你们退下罢,段德操留下!”
慕容俨揭开帘子,一脚踏进了自己的营帐,生了火,伸手烘了一下,又搓了搓手,呵出一口寒气,端方的眉宇间,尽是森然之气:“鼠辈无能,庸臣误国,到那里都少不了这种扶不上墙的货色……”
“什么人力不足,只能优先运送粮草,这种屁话也就只能哄一哄不晓事的三岁孩童。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侵占军资,老夫把脑袋剁下来!这帮不争气的东西!”
慕容俨的眉宇之间满是怒气,这种事情发生在现在这种时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戍卫北疆的大军十几万,全员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准备和突厥人玩命,后面的某些达官贵人们却拼命在后面扯后腿。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么冷的天,没有冬衣穿是会死人的吗?!
“左相先息怒,这帮人脑子却是跟浆糊一样,拎不清楚,就算左相您此时追究,也奈何不得他们,他们自有替罪羊推出来抵命。还是先压一压,以后再说。”
“你的脾气跟你父亲段孝先还真是像,”慕容俨又莫名其妙地把炮火转移向了他,说道:“一样都是好好先生,除了打仗的时候显示一下存在感,其余的事情就随他们胡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皆大欢喜,对吗?难怪六镇的兵打起仗来越来越窝囊,一个个只知道死要钱!”
段德操听他非议自己父亲,便欲出声怼回去,不过想起那严苛的军法,到底是硬生生忍了下来,只是铁青着一张脸,全程一言不发,由这老头说个痛快也罢!
“不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贪图聚敛钱财,这样将军能打什么仗?”慕容俨寒声道:“今日我先饶了他们,你先去查一查这背后究竟是何人,老夫定要参倒他!”
“恕末将万难从命!”
慕容俨回头看着这小子,默不作声。段德操说道:“末将是将军,该行军打仗,不该拘泥于这等事务。”
“可我也没见你仗打得有多漂亮呀……”慕容俨冷不丁怼了一句。
段德操满脸黑线,却是作声不得。半晌,慕容俨做出一个此事作罢的手势,说道:
“也罢,你不愿意也就算了,反正这些六镇勋门早晚自寻败亡,我不恨贪官庸官,我只恨无能之辈,一将无能累死全军。他们什么个德行,二十多年前我便知晓了……”
“六镇,现在能打的还有几个?文宣帝发兵近二十万预备吞并南朝,被陈霸先打得全军溃败、狼狈而逃,从那时我便知道六镇已经废了。”现在想起来,慕容俨还是生气,“……那个时候,全军大败而逃,清河王跑了,留我在郢城镇守,其实就是给他们殿后……”
“侯瑱那老小子真看得起我,水陆两军包围我军,光是旗帜排开来就有几里地,河流都闭塞了!人人都怕,老子不得不装神弄鬼,才把人心给安抚下来,然后打开城门,找侯瑱拼命,赢了。
“马上侯瑱又带着人来围我,那个时候是真的难呀,这帮王八蛋走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会来救我,我守了很久,城中断粮,我就带着士兵们吃树叶子、野菜、靴子、皮带这些东西,倒了想吃人的地步了,这帮狗东西连江都没胆子过来,好险好险让我守住了,等我回去的时候,头发全是白的了!”
慕容俨指着自己全白掉的头发,愤愤说道:“找一个合格的上司和袍泽并肩作战非常重要,要严防那些可能给你拖后腿的!很多时候这帮蠢猪做了蠢事自己还不知道,觉得自个儿挺聪明!”
“老夫讲那么多,不为别的,只为叫你知晓,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忽略!”
段德操知道他在教自己,心里也有些感动,方才的不满不翼而飞。不过他心思一转,沉吟半晌之后开口道:“左相看起来并没有全军出击的心思。”
不然西线战局何以都是守势?总不能是天冷就不打仗了吧?慕容俨一怔,说道:“看情况,等一等高宝宁的消息再说。”
第三百零八章困兽犹斗(一)
漫山遍野的霜雪,夜里的低温冻住了弥漫着的硝烟和血腥气,一天的战争已经沉寂下来。
薄雪覆盖之下,无数的尸体、鲜血和散落一地的刀枪剑戟,形成了一片红与白交织,血和火弥漫的画面。
火焰在风雪扑杀之下,奄奄一息,散发出一缕缕黑色的烟……
齐军和突厥人的营地中,偶尔会有探马矮着腰身,消失在暮色之中,齐军的斥候在驱逐突厥人的探马,然后有军士出来打扫战场。
突厥人可以至同伴的尸体与不顾,齐军之中却没有这等做法。远处的突厥大营之中,那一面白色的狼头旗依然伫立,仿佛正对着齐军发出凶狠的咆哮。
在持续了五天的轮番攻击之后,高宝宁终于暂时中断了一鼓作气拿下突厥人的想法,让大军稍作休息,整顿一番后再谋后招。
但镇北都督府这一方的联军防守力量非但没有松懈,反而更加严密了几分。高宝宁自认并非庸手,五天的时间里,高宝宁联合高延宗、杨素从三个方向发起攻击,攻势如怒涛般连绵不绝,但每一波的攻势都被阿史那摄图给挡下。
摄图统一了内部,开始实行军事**,所有的贵族头人都要听他调遣,庵逻和摄图及一众贵族们的奴隶和私军都被他抽调出来,组建成主力拳头部队,战斗力远胜那些附庸部落。若非齐军阵营同样是精锐云集,军力充沛,且粮草无虞,恐怕早便被摄图给找到机会,撕开裂口,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也是因此,哪怕是已经停止攻击,哪怕是齐军依然占据极大的优势,齐军的统帅们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摄图是一头穷凶极恶的狼,当他落入绝境,谁也不知道他能爆发多大的能量。也是因为摄图的拼命阻挡,本来势如破竹的齐军一下子陷入了滞涩的状态,寸步不能前,此时又陷入了一片紧绷的苍白气氛中。
“我们兵强马壮,有什么好怕的?就凭突厥人那点战斗力,十万人里有超过两万能打的没有?拿人去填?要是便是还有一支军马来救他们又能如何,他们当真撕得开我们的围困吗?!我们多困上一段日子,困也困死他们,没有粮食,他们能坚持多久?”
“想当然了吧,阿史那摄图素来胆大心细,他既然坚持要据守,就不会不准备一番后手。他们究竟有没有余粮,谁也不知道,目前的一切只是凭猜测而已,况且我觉得这种可能性相当之小……如果我们错误的估计形势,也许会被他抓住机会,再一次反扑过来。”
“……这话说得是。我们如此势大,突厥人非但没有呈现出败相,反而越打越强劲,我也摸不清楚他们是个什么路数。难不成摄图真有办法从我们重重围困之中杀出一条路?摄图等的援军是那个?”
“他的弟弟,阿史那处罗侯。据说也是个有本事的,不比摄图差多少!”
“摄图如此自负?他不怕我们先一步将这支兵马给吞掉?”
“恐怕他不是自负,是早有谋算,本来我们以微弱的优势围困他,援军来了,就不得不分散一部分军力去打援军,这样围困他的力量便分散了,他好趁机逃脱!”
诸将议论纷纷,先还是说着眼前局势,随即话题便转到突厥人的援军上面去了,其间轻重,决断为难。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就转向了镇北都督高宝宁了,他才是在场所有人之中职权最大的人,凭高延宗和杨素等人如何谋算,这等要紧决策,还是需要他做出最终决断!
高宝宁紧紧地抿着嘴,火光闪动,照得他的面容阴晴不定,魁梧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久久不发一言。最终,他说:“拖下去,胜负还是难料,看来得动用一些卑鄙的手段了。来人——”亲卫挑开帘子从外面踏入,高宝宁对他说:“吩咐那一边,让他们自己找机会动手……
“接下来几天,我们照旧不出击,耐心先等等就是。”
高延宗和杨素面面相觑,渐渐明白过来高宝宁在那边到底做了个什么样的后手,不过也没人擅加指责些什么,战争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个法子虽然有失正道,却不失为一种好计策。
……
……
“齐人已经三天没有动过了,有些不寻常。”
阿史那摄图,这个很有些枭雄潜质的突厥大贵族,披甲按刀,大步在营中走动。在他身后,紧紧跟着几名气质彪悍的突厥武士。
突厥人如今所占据的营盘,地方并不甚大。这其实只是一座绝佳的猎场,不过四面环山,稍加布置就是很好的防御之所。他麾下心腹军马,就在左右两侧,随时警惕可能发生的暴乱。
他这一支兵马明面上还守得住,实际上快山穷水尽了,如今他已经吩咐人在偷偷的宰杀一批战马了。物资匮乏,粮食短缺,不过因为摄图为了短暂集权,凝聚向心力,刻意将所有粮食、牛羊、战马都看管了起来,统一分配下去,底下人虽然有所怀疑,但无从得知食物究竟还能撑住几天,渐渐的也就淡忘了。
如果教他们知道了实情,怕是马上便会暴动。不过摄图也有应对之策,突厥人的食物自然优先供应,他们才是自己依仗的主力部队,至于其他附庸部落,既不能不给他们吃,也不能教他们吃饱。没东西吃他们会抱怨,吃饱了他们会生乱,不好控制。摄图深谙强干弱枝的准则。
反正他拿这些附庸部落只是当炮灰来看的,吊着他们反而比喂饱他们更加好控制,摄图自然不会把这份区别对待摆在明面上,也不会刻意薄待这些投效的军马,但说要将他们捧在手中曲意抚慰接纳,不可能。
他一面借着各种由头将兵马的编制打散,防止他们生事,一方面削减头人们的权力,防止一有什么不测,这些家伙就会变成背后捅过来的刀子,立刻扯旗子反了也不一定。
大敌如乌云罩顶而来,夜中主将巡营,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连番的作战,士兵们心中总有忧惧,尤其是这种不顺的时候,可能会有各种情绪滋生,他出面安抚安抚人心是很有必要的。
其实也不难,无非就是时不时停下来嘘寒问暖而已,看看他们伙食如何,毡帐暖不暖和,有没有人故意挑起事端、鼓噪生变。
别看它简单,这事很繁琐,也要求细心,需要极大的精力和耐心,处处都要关顾得到。
单凭以为军法森严,就可以将军队带领好了,谈笑间全军归心,指一处麾下皆往,那只能说明这个将军根本就是一个菜鸟,没有实际领兵的经验。
况且这支军队本就是东拼西凑过来的,突厥人、铁勒人、奚人、室韦人,什么都有,天然就有一层隔膜,并不像齐人那边的队伍那么好带,无论再如何的小心也不为过。
这片军营实在不大,转眼间就巡视大半,许多人已经准备休息,围在火堆周围烤火,远处黑夜之中有三三两两的哨探还在巡视,虽然冻得手脚冰冷,但依然不敢离开。
总算还有个样子,可以再坚持很长一段时日。
摄图站住脚,回顾左右:“一切尚算如常,今夜就如此罢。加强防备,小心齐人的动静,明日一早,让各营长官来我这里。我有事情要交代。”
身边的头人们都没有话说,暗自都松了一口气,只盼着这凶神赶紧走,然会回帐篷好好睡一觉,就因为他,这一晚上都过得提心吊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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