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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帝业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拙眼

    王琳沉默了半天,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接招,只得硬着头皮道:“请陛下明示……”

    “朕要和南朝互市结盟,你留在南边,朕心里不踏实……所以把你调来邺城。”高纬根本就是一点遮掩都没有,直接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了。

    “……”王琳大概也被皇帝的耿直给惊住了,半晌说不出话,这一点弯弯绕绕都不带的谈话方式让他很不适应,他嗫喏了一下,“陛下……”

    高纬抬手让他打住,“朕并非怀疑王卿的忠心,王卿和南朝的恩怨,朕自然是晓得的……,只是,这互市对朝廷对民生助益极大,朕虽然信任爱卿,却也不得不做出这样的考量,王卿可理解”

    “……”王琳怔住了,他一直以为皇帝把他弄到邺城来是准备软禁他、分他的权呢……

    见到王琳呆了一瞬,高纬眉头微蹙,淡淡问道:“怎么……,王卿可是有何不满”

    “陛下误会,臣……自然可以体会陛下的良苦用心……陛下为国为民,所承者举国之重,臣……断然不会拖陛下后腿……只是,只是……”王琳暗地里擦了一把汗,犹豫了半天道:“臣以为,南朝素无信义,我们大齐利用他们可以,千万不能对他们掉以轻心,否则必酿成大祸!……”

    他一遍说着一边偷看高纬的脸色,高纬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发怒,反而露出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颔首道:“的确,南朝那边的确是不可信,他们的心思恐怕还是等着坐山观虎斗,然后好顺利的去打后梁吧……”

    王琳大喜,躬身拜到:“陛下英明,陛下容禀,南朝皇帝陈顼,诡谲莫测,他之所以与大齐联盟,所图的还是西梁,但是,臣还以为,我朝有必要做好另外一条准备!要随时警惕南朝翻脸……!”

    “我大齐与周相争,必有一伤,若周败,南朝身为我大齐盟友,进攻西后梁师出有名,而且还有我大齐牵制周国,他们自可放心大胆的去夺江陵。但若是我大齐败了……”

    王琳看见高纬的面色渐渐冰冷,连忙道:“臣并非唱衰大齐,只是,这前线




第一百二十七章邺城禁军
    天还未亮,王琳早早便起身,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更衣。正堂对着一座荷塘,几株枯荷伫立在清冽的池中,一眼可以望见水中倒影出来的凉凉月色。在这北地,极少能看见这般江南风韵,很对王琳的胃口。

    这座府邸并不是他原本就有的,这原本是一个勋贵的府邸,因为参与琅琊王谋逆一案被问斩,高纬又将这座地段极佳的府邸赐给了王琳。

    皇帝昨日和王琳深谈将近三个时辰才出宫,据说,陛下对王琳印象极佳,评价颇高,于是王琳一夜之间就成为了邺城勋贵世家子弟们眼里的宠臣新贵。

    昨日他刚刚回府,便收到了十几分请帖,邀他赴宴,这也算是邺城里的勋臣阶级对他的拉拢和认可,这让王琳忍不住心怀大畅,从前他虽然实力、势力都不弱,但是在邺城的那些六镇勋臣的眼里,还是属于不入流的乡下人,他有心结交也没有那个去正眼瞧他。但是风水轮流转,没有想到他王琳也有如此风光得意的一天。

    怎么说呢……心情还是十分愉悦的……

    王琳似乎将自己在淮南的根底忘了个干净……

    在淮南,终究都是被看成寄人篱下,就算有实力也得乖乖的夹起尾巴做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今日,他王琳将正式登入大齐的权力舞台,成为头面人物之一!

    在淮南当一个军头,自己是没有什么,但是为子孙计,这岂是长久之道王琳虽然舍不得,但是这笔帐他又如何会算不清楚。人往高处走。安心于当个军头,整天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划拉,那是没出息的表现!

    他对着铜镜精心的梳理了胡子和头发,端正衣冠,将一套珍藏的铠甲穿戴好,后来又觉得是不是太过于鲜艳了……,从传闻和昨日的观察来看,陛下是个喜欢简洁的人,看了这套显得有些花哨的行头会不会心生不喜

    王琳犹豫了一下,将已经穿戴好的衣衫脱下,“去,给老夫挑一件玄色的袍子来,那件……云织锦缎的……,把这件扔了……!”他对着铜镜又是整理了一番,现在觉得稳重多了,这才系好仪剑准备出门。

    还没有迈出门去,门外就跨进一群人,短衣劲装打扮,严肃脸,个个杀气腾腾。王琳刚想拔剑,就见一个水蓝色襕衫的少年郎从门外踏进,不满地看向王琳:“干什么呢,半天不见你来,还要朕来请你不成还有……”高纬指了指,用看奇葩的眼神看着他,“你这身行头是打算去干啥上朝”

    “陛下……,臣这是为了显得郑重一点……”王琳心里苦笑,这位陛下太超乎常理了,他的逻辑思维根本无从理解。王琳狐疑地看了看高纬,这不像是去巡视的皇帝,倒像是去踏青的纨绔公子。皇帝出行的仪仗、随行官员他一个都没带,只带了一个小内侍,“陛下这是……”他疑惑的看向高纬。

    高纬叹了一口气,随后道:“朕想出个宫不容易呀……,还要通报前朝、后宫,等他们挑选吉日,准备仪仗、安排禁军大营接驾,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太麻烦了,还是一切从简的好……”王琳明白了,皇帝这是白龙鱼服。心里不由得苦笑,一切从简……可你这也太简了一点吧……

    “而且朕不想只看到些表面功夫,更不想把那么一件小事搞得太大张旗鼓,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还是就这样吧……”

    “先把这身换了再说话……花里胡哨的……穿着这身谁都知道你是大官……快一点儿。”

    王琳:“……”

    高纬传过来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巡视自己的麾下的打手们——邺城禁军。这是北齐最重要的三大军事力量体系之一。

    有了邺城禁军在,北齐朝堂才能保持权力两极化,皇帝不至于被六镇勋贵给架空。

    高欢身份特殊,是怀朔六镇鲜卑化汉人,也是渤海高氏一员,所以在六镇和河北世家两边都吃得开。两边对他都是大力支持,在高欢还活着的时候,东魏高氏集团的矛盾被高欢的个人手段和魅力一力镇压。但是后来,形势发生了变化。

    高欢死后,高澄虽顺利继承权位,但并没完全的接过帝国的权力,娄太后接手晋阳,晋阳六镇屡屡将手伸过来,操控朝政。高澄高洋等兄弟自然不愿意当一个傀儡,因此训练出了自己的军事力量,来与晋阳相抗衡,摆脱晋阳的掣肘。这,就是邺城禁军。

    就这样,北齐分裂成了晋阳六镇、邺城禁军和河北坞堡三大军事集团,晋阳和邺城的矛盾,汉人和鲜卑的矛盾,世家和勋贵的矛盾,等等等,将国家陷入了无尽的内耗之中。

    这是后来北周可以迎头赶上北齐的重要原因。但即便是这样,高纬现在也无可奈何,他不能解散邺城禁军,更不能撤销晋阳六镇的权力,他只能一步步壮大邺城的力量,凭着绝对的势来压服晋阳六镇和河北世家。终有一日,将晋阳、邺城、河北这三方松散的军事力量集中起来,为他所用。

    他并不是高欢那样打天下的皇帝,所以对内改革并不能大刀阔斧,只能用小刀一点一点将这个国家的弊政剔除。况且,晋阳势大难制,即使是高欢也不得不向六镇妥协。这些年来,禁军虽然依旧保持着独立性,但是已经被六镇的力量渗透的非常严重。高纬借琅琊王谋逆一案,给禁军来了一次彻彻底底的换血,彻底掌控了邺城禁军,他还实行了兵制调动制度,目的就是掺沙子,将邺城的力量一点点的往晋阳渗透。

    现在他已经确保了禁军绝对服从于皇权,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壮大禁军的力量!

    高纬和王琳身边,数百人装作普通人散开,无形之间拓开了一条通道,将这对君臣隔绝开来。

    高纬和王琳很低调的进入了北大营,北大营作为禁军大营之首,最先扩张兵员。近月,不断有壮丁从江淮还有泰山被输送过来,因此,现在的北大营,与其说是军营,不如说是更像一个难民营。

    王琳心里吃了一惊,不是为这个看上去破破烂烂、不成建制的军营,而是因为,他发现这个军营里貌似绝大部分都是汉人。鲜卑人和汉人混杂。

    这么大规模的汉人成军,在北齐很难见到。东魏、西魏的军队体制大体沿袭北魏,其军制也有自己的特点,这就是夷汉分兵制。

    高欢起事,赖以成事的都是鲜卑或鲜卑化了的其他少数民族和汉人。因此,东魏的军队主体是鲜卑兵。高欢所采取的是以鲜卑人打仗,汉人务农纳粮的作法。

    当时,虽然也有汉人兵,但与鲜卑兵分开,单立一军,由汉人统率。高洋在位的时候,挑选鲜卑兵中勇力绝众者组成精兵,号称百保鲜卑。同时,又简汉人之勇力绝伦者,谓之勇士,镇守边塞。

    后北齐又正式以汉人服兵役,仍取高欢时作法,以汉人兵单为一军。高欢曾于相府内设内、外二曹主管兵事,内曹是骑兵曹,掌中兵鲜卑兵事;外曹是步兵曹,掌外兵汉人兵事。

    后来北齐代东魏,将丞相府的制度照搬改进,大权收归于朝廷,很多职位发生了变动,但是内外二曹的职权依旧存在。北齐兵部(这时候称为五兵部)也将汉人和鲜卑士卒分开管理。

    高纬似乎是察觉到了王琳的吃惊,于是道:“朝廷从江淮、豫州、泰山、河北、还有燕州并州鲜卑部众中抽取了大量壮丁,送往邺城训练成军,总共大概在六万人左右……兵员比之前还多了至少一半……”

    斛律光、高长恭出征,高纬并不想过多依赖晋阳的力量,这是高纬展示肌肉的好机会,所以对他们大力支持是必须的。但是这样一来,邺城的军事力量就大大的缩水,邺城禁军原本就只在三五万之数,在斛律光、高长恭、高延宗、段深接连抽调之后,只剩下八千余人。还好征兵原本就是高纬赈灾计划中的重要一环,所以这个时候,他就能顺利成章的扩充兵力。

    “在邺城,还有河北其他地方,朝廷手里还掌握着一些官田,我们效仿对面的制度,让他们半日屯田、半日练兵,尽快实现自给自足……南朝答应的百万石粮草已经到达秦郡,朝廷手里还有一些钱粮,足够支撑到年底,那个时候,我们就算是熬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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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各方心思
    昭阳殿内殿,气象雄浑,壮美至极。周围有七十二根柱子,基高九尺,用有花纹的石料砌成,门窗装饰缕金,用沉香木作栏杆梁拱间雕刻奇禽异兽,情态生动,各不相同。殿上有容量七斗金葱台十三枚。殿东西各有长廊,廊的上面是楼房,楼房上安长窗,窗挂珠帘,通于内阁。

    皇帝临窗而坐,宫女登楼奏乐,丝竹竞发,金石齐鸣。身姿曼妙的宫娥在窗纱后露出窈窕的身姿,翩翩起舞。一人站立,大声用洛阳腔朗诵着诗书,一股盎然古意便从着一乐、一舞、一诵中凸显出来。

    高纬梳着文士髻,插着一枚白玉簪,一身玄底云织龙纹的宽大衣袍。此刻他面上正目不转睛的欣赏着歌舞,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膝上,每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的时候,就会下意识有这样的动作。

    坐在下方不远处的突厥使臣阿史那库头频频向周围列坐的朝臣举杯,酒浆淋漓的沿着胡子滑下,“两国即将结为姻亲!这是大好事!来来,我阿史那库头且敬皇帝陛下一杯!”他又斟满一大碗酒,朝着皇帝敬酒,高纬和煦的笑了笑,将面前的杯子撤去,也命人换了一个大碗上来,斟满,一饮而尽。

    “陛下好酒量!”齐国皇帝那么给面子,豪爽!阿史那库头心下大慰,愈发的神采奕奕,道:“贵国这酒当真是香醇无比,我阿史那库头头一回喝到,愿我们两国之间的友谊就如同这酒香一般,长存于世!”说着,又斟满一大碗,一饮而尽。

    高纬的酒量很早之前就练出来了,这种酒在这个时代算是烈酒,但是在官场混迹许久的高纬看来,也就是那样,高纬还可以再来两碗。于是高纬一笑,淡定的端起碗,致意了一下,又是一口闷,引得满堂喝彩,无论是大臣还是各国使节都惊叹于皇帝的海量。

    来而不往非礼也,高纬这次主动端起酒碗,道:“诸位使节远道而来与我大齐结好,实在辛苦了,朕敬各位一杯,愿我大齐与诸国之间,永结盟好、永无战事!”说着,竟又是一饮而尽。

    皇帝敬酒,臣子和使节们那里能不表示表示纷纷站起身来,对着皇帝敬酒,徐陵和那高句丽使节酒量不行,才一口就差点呛出来,不过好在他们还知道这是重要场合,绝不能给自己的国家丢脸,于是硬生生的憋住了,两张白脸涨成了紫棠色。这酒味实在是太烈了……

    徐陵闷闷地轻声呛了几下,才缓过来,心道:“早听闻北人好饮烈酒,看来果真是名不虚传,险些呛死老夫!”而那边的高句丽使节,虽然同样呛的不轻,但是依旧是面色激动,参与如此重要的场合,见到如此大的场面,不枉此生了!“真是天朝气派……唉,什么时候我们高句丽也能有这样的体面风光就好了……”

    阿史那库头连干四五碗,已经站立不稳,颓然倾倒在案上,几个内侍上前将他扶起坐好,高纬笑道:“贵使喝醉了……,还是先别饮酒了,待会儿还有正事……”阿史那库头尴尬一笑,他原本是暗藏着和高纬拼拼酒量的意思,虽然他多饮了一碗,可高纬连续三四碗下肚还跟没事人一样,他也只能甘拜下风了。“陛下好酒量……我不如也……,见笑了……”

    他即将变成高纬的老丈人,高纬虽然不放在眼里,但是他突厥使臣、未来可汗的身份还是颇为敏感的,也不好太落他面子,于是道:“无妨……贵使头一次饮这酒,会醉也是正常的……”阿史那库头遥望四周,见其他那些使节还不如他,只几小杯酒下肚就已经面有醉态,于是将心里那点尴尬收起来,爽快一笑:

    “陛下说的不错,哈哈……,大齐与突厥联姻,结为盟好,这是两国互惠互利,听闻贵国皇帝极为宠爱宝庆公主……,陛下放心,我阿史那库头可以保证,突厥绝对将他奉为唯一的女主人!”

    “我的侄子大逻便,那是哥哥唯一的儿子,按照我们突厥的规矩,迟早会成为突厥大汗!绝不算辱没了高齐皇族的血脉!”高纬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难以察觉,不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嗯”了一声。

    一个勋臣站起来,道:“这可的确是一件喜事,大齐与突厥结盟,两国互为姻亲,陛下就更好专心应对伪周!陛下天纵英杰,终有一日,定会荡平伪周,一统江山!”高纬听闻,玩味的瞥了他一眼。

    这些日子,阿史那库头来回奔走,跟邺城不少达官贵人都打好了关系。

    不过他这么说,却不是为了示好突厥,他是那一夜宫门外请旨的十几个鲜卑部落酋领之一。那一日,元景安和元文遥被贬谪,他们这些在邺的部落酋领也相继被剥夺了在朝的实权,虽然手里头依旧握有数万部众,皇帝也没有严惩追究,但他们的心里还是惴惴不安,这次,就是好好拍马屁的时候,希望可以消除皇帝的芥蒂。

    当时他们的确是热血一上头就去了,现在想来,心里还是后怕,所以皇帝要求他们抽调出两万壮丁戍守晋阳,他们连想也没有想就答应了。将功补过,皇帝总不至于秋后算账……

    也就好在他们是孤身一人前去,没有带上自己的部曲亲卫,否则就真的坐实了逼宫造反了!他们身在邺城,自己的部众都在并州、燕州、幽州、营州以北,足足加起来不下数十万,但是隔着那么远,他们也无法遥控指挥。万一皇帝真的不怕那些鲜卑部落集体造反,盛怒之下将他们斩个干干净净,那么他



第一百二十九章流言可畏
    高纬脸色霎时一冷,望着裴度之,道:“怎么回事?”

    裴度之脸色发苦,躬身道:“鸿胪寺奉陛下之命,占卜和亲凶吉……,占卜结果……有不妥……”

    高纬闻言缓和了脸色,问道:“是日期不妥?既然日期不妥,那你们鸿胪寺就该换一个日期才对,何必如此大惊小怪?”满朝文武都用责怪的眼神瞟着裴度之。

    突厥那边对于和亲表现的很热切,希望宝庆在六月底就完成定亲仪式。没有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阿史那库头皱起了浓眉……那鸿胪寺卿这个时候说大凶之兆,究竟是什么意思

    突厥人都迷信鬼神,关系重大的事情都要先占卜一遍,对于这种事情有着近乎偏执的迷信。虽然他们并不相信鸿胪寺的占卜结果,但是这个,还是触碰到了他们的敏感神经。

    裴度之顶着满朝的压力,背心见汗,道:“并不是日子不好,而是……而是宝庆公主……或有不妥……”

    高纬眼神一凝,几乎要拍案而起,“什么?”他望着裴度之,沉声道:“给朕说清楚,宝庆到底有何不妥?”

    “殿下的命格,太过离奇古怪……我们推测过了殿下的生辰八字,发现殿下这是天生孤煞……克夫克父……克身边一切男子,实在是……”裴度之顶不住压力了,跪拜在地,“臣等学艺不精,请陛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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