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屠记

雄屠记
作者：苏柘幕
【阅文·中国武侠·侠之精神征文大赛】参赛作品



第一章 四大学府
    连绵半月的阴雨还没有停歇，空气中尽是压抑沉闷。

    对于半年前来到楚国帝都闻钟城的温良来说，心情何止是压抑沉闷，想到陶罐中仅有八十个铜板，药膏的地摊生意又因为下雨而冷清，如果三五天之后老天爷还不开眼的话，温良和与他相依为命的骡子就要饿死在闻钟城。

    看见不远处包子铺笼屉冒出的热气，温良用手摸了摸怀里的干粮，立刻把目光撇向别处，两脚在同样心情沉闷的骡子肚子上磕了一下，这匹只用不到两贯钱就“买”来的骡子，虽然极不情愿，但也踢踏踢踏的快速走过了包子铺。

    当然，两贯钱是不可能买到健壮的骡子，可是卖主本就理亏于温良，而温良又市侩，所以骡子加上“锦楚有岸”博师第二十弟子头衔的条件，温良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直到温良去“锦楚有岸”之后，才知道这个头衔非常值钱！

    原来，“锦楚有岸”是个顶了不得的地方，天下人将其与鲁国稷下学宫、奉国鸿都学府、宋国螣乙师评为四大学府，其中，以稷下学宫传承最为久远，鸿都学府实力最为强大，螣乙师学问最为实用，“锦楚有岸”却是最为奇特！

    因为“锦楚有岸”的一切都是外人所言，“锦楚有岸”名字借用于锦楚溪边楚太公御笔亲书的牌楼，山子道博师称谓出自赵国都梁陈氏家主陈雍之口，山子道门下也被人称呼为学博或西席，还有四大学府之一的荣誉，这一切，山子道及其门下弟子却从未承认，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山子道于楚国天佑二十三年辞去楚国国师，带领一十三名弟子幽居于此。

    现如今，慕名前来拜访求学的人，多不胜数，据说天下十分学子，“锦楚有岸”聚集三分，并且自发的划分出战武道、止戈道、王佐道、经营道、庄田道、风雅道，如此多的人在此聚集，将本来并无人烟的山坳建设出一个巨镇。

    不过温良却觉得，头衔值钱归值钱，山子道这个师傅却沽名钓誉，外界传说山子道身负一百三十门神通，而山子道的徒弟加上自己一共二十个，二十个弟子并没有修行任何一种，山子道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需要寻找。并且，山子道还规定门下弟子不可直接修炼别人的任何武学功法。

    心中认定山子道的传说都是误传、谣传，但是目前温良需要借助这个身份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在闻钟城中，打着山子道门下的幌子，药膏也卖的利索一些，所以温良并没有做出背弃师门的举动。

    走过楚太公御笔亲书的牌楼，沿着锦楚溪有一条长长的雨廊，雨廊的一头接着一座水榭，水榭架临于溪水上方，从驳岸突起平台，以立柱架于水上，亭顶是造型优美的卷棚歇山式，十根大檐柱支撑，临水面设鹅颈美人靠，水榭中央放有两张案几，各放一张古琴，一张案几边此时有一身着白色衣衫，左肩上有一朵艳丽的绸料木棉花的女子，玉指在弦上舞动，一时似有大河奔腾，一时又高山空谷，女子偶尔抬眼，眼波就像湖水涟漪一般散开。另一边案几旁坐着粉红稠衫少女，看旁边女子弹琴，眉毛就像此时阴雨中青山微微颦起。

    水榭里、雨廊中，此时熙熙攘攘约莫站立百余人，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温良偏着脑袋，用撑开的纸伞遮住脸，同样不发一声的想要赶紧逃离此地，他万万没想到，此刻水榭中琴声突然转调，好似万马奔腾，座下的骡子听闻之后，扬起头颅，“嘶吁吁……”的叫唤起来。

    粉红稠衫少女听得骡子叫唤，从人群缝隙中看见以伞遮面，骑着骡子的温良，玉手一拍案几，站起身说道:“温小贼！别跑！”说着就分开人群，几步走出水榭。

    温良咬牙切齿的看着座下的骡子，小声的嘀咕道:“没用的东西！改天宰了你改善伙食！”骡子像是听懂了一般，在地上不住的探蹄好似讨饶，而温良说完之后，就立刻翻身下来，将手中的纸伞撑在少女头顶，谄媚的说道:“贝贝，这下着雨呢，可别把你淋坏了。”然后小声的说道:“这么多人，给我点面子吧”

    被叫做贝贝的粉红稠衫少女叫做付贝贝，冲着温良眉眼带笑，同样小声的说道:“不行！”

    水榭中的琴声被打扰，也停了下来，周围的人群中有口直的，纷纷指责温良来的不是时候，打断难得的学习机会，也有好学之士，立刻围在案几边，向弹琴的白衣女子讨教或谈论，还有一部分八卦之人，表面上与他人谈论琴技，实则耳朵都快伸到温良嘴边。

    转头看了一下，并没有人靠近，温良接着小声对付贝贝说道:“这鬼雨都下了半月还不停，我



第二章 道哥其人
    锦楚溪原本并没有什么出名的景色，只是山子道带领一十三名弟子前来之后，修建的房舍为青瓦白墙的样式，而后前来拜访求学之人，有经济实力的，便跟风建造了同样的建筑，发展五十年后，如果站在临近的山坡上往下看，竟然有种龙鱼鳞甲的感觉。

    而半山武阁就像是龙鱼的眼睛，此刻，温良席地坐在半山武阁二楼的书架旁边，手持一本《断罪击》的刀法秘籍，将最后一页看完，合上书本，闭眼默诵一遍，确认没有疏漏之后，就将书放回原处，又拿起另外一本《豹斩》开始阅读。

    温良内心非常珍惜博师弟子这个身份以及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不仅是因为“锦楚有岸”是四大学府之一的原因，如果换作是其他的一些小门小派，温良也会同样的如饥似渴，因为他本来是从小就生活在小月氏国地界，幼年时养父母曾经花了大代价，想要将温良送去附近的西霞观修行，可是西霞观的那些道士瞥了一眼温良养父母手中的三贯钱，就厌恶嫌弃的下了逐客令。

    后来，养父母过世以后，幸亏温良的养父留下了制作狗皮膏药的手艺，温良才没有被饿死，可是修行的事情，就更加的犹如登天无梯一般。当时温良如果在行走买卖的时候碰见带着兵刃的游侠，从来都不会吝啬的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铜板，死缠烂打的招待一番，只求能学得一招半式，可是游侠大多都是豪饮之后，便潇洒离去。

    直到在一个阴沉的下午，碰见“大明白”公子钧，被“大明白”几声“公子”叫的温良整个人都飘飘然，难得的发了一次善心，救治了体弱多病的公子钧，却因为公子钧的身份，被奉国大规模的官兵追杀，温良不得不与他共同漂泊，来到了闻钟城。

    才知道，体弱多病、穷苦无依的叫花子“大明白”是楚国国君熊飞的大公子熊天钧，而“大明白”本说要温良与自己在王宫中修行，却不曾想到，温良阴差阳错的拜入“锦楚有岸”山子道博师门下，成为山子道的第二十个弟子。

    如果不是碰见“大明白”，温良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会窝在小月氏地界，将来能不能娶到媳妇儿还很难说，说不定哪天就被凶悍的沙匪劫掠杀害，所以，温良进入“锦楚有岸”，得知山博师是出了名的“只管收，不管教”名师之后，几乎每天都会在半山武阁参阅十本以上的书籍，侥幸温良记性好，一般都是看一遍便记住。然后回到住处，结合之前参阅的内容，归纳总结。

    接连又看了两本，今日已经参阅八本，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关系，温良只觉得胸口气闷、脑袋浑噩，便走出了半山武阁。

    …………

    半山武阁外面，有一片竹林，这片竹林几乎是覆盖锦楚溪边这座无名小山的山麓，而竹林，也被拜访求学之人划分为战武道，林中有好几处荡平毛竹清出的空地，算作是战武道的练功场兼擂台，现在却因为下雨，导致泥泞不堪，往来之人稀稀拉拉。

    竹林中也有许多青瓦白墙的建筑，其中一座，门前有就近取材的毛竹制成的院墙，此刻一个须发白多黑少、身着云白长衫的老头，正面朝大开的房门，面前有一案几，案几的右侧，坐着一男子，这男子皮肤白的就像是书本中描写的才子文人一般，白皮肤衬托的五官看起来分外的鲜明，那双唇比女人涂了胭脂都红润艳丽，穿着湛蓝色的紧袖长袍，俗世中那些自耀美男子的男人和他一比，充其量就是一个撑衣的架子！

    案几中间有一火锅，此刻锅里红汤上下翻腾，花椒与红辣椒也随之沉浮，火锅四周放着好几盘切成薄片的牛羊肉，一盘青菜夹杂其中分外惹眼，还有一个酒壶，老头拿着筷子夹住一片羊肉，放入锅中，筷子并未松开羊肉，约莫两个呼吸之后，捞出羊肉，在面前的碗碟中沾了蘸料，放进口中不停的咀嚼。

    老头边嚼边说:“老天爷这样下雨，是真的不想让百姓活啊……”

    坐在侧面的美男子从红汤锅中夹了一片青菜，稍微抖了两下，青菜上沾着的花椒辣椒掉入锅中，才放进面前的碗碟，回答说道:“弟子得到消息，奉国比楚国的情况更加糟糕，大部分地方都是阴雨半月以上，关中、巴蜀两地甚至都遭受洪水灾害。”

    听完俊美男子的话，老头将筷子放下，拿起酒壶，在酒杯中添了酒之后，并没有端起，而是看着门外的细雨，叹息的说道:“这样的天气，天司农农乾也没有办法避免粮食欠收，我们也只能是从别的途径挽救。”

    “弟子已经与楚国各大商会联合，计划从鲁国购买粮食，然后平价卖出，至于商会利益，国君愿意减轻这些商会的部分税务，而奉国目前只有一家商会达成共识，大商会却将精力都放在马匹、铁器、火油、奴隶等方面，奉国国君更是未曾接见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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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千金良方
    山子道是极其喜爱涮羊肉，熟知此事的温良为了报复他曾经骗吃骗喝的行径，仗着年轻牙口好，几下将羊肉吃得干净，山子道夹着牛肉涮熟了之后，放入口中，不停的咀嚼，想要挤榨出红汤中残留的羊肉味道。

    而温良在一边嘚啵嘚讲着自己修炼过程中的困惑，讲完之后，山子道一边面无表情的品尝残留的羊肉味，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说:“一切随心，勿要强求，你的这个情况，我也不知。不过博采众家所同的这个修行方向，倒是很可取。”

    谷士好似有话要说，可是山子道在讲，并且山子道门下还有一个规矩就是弟子之间互相不可干涉修行，这个时候，谷士不方便讲话，而山子道看见后，用眼神示意，谷士才开口说道:“弟子有一事不解，天下所有功法均是追求周身气府脉络贯通，最终一鼓作气打破牢笼桎梏，而廿师弟所讲，目前修炼虽然涉及人体三十六脉络，可是八百气府却只涉及一百零八，据我所知，修炼气府最少的功法是宋国雷麟军普及的《百战图》，总共修炼二百八十六个，不过此功法却只是为了兵卒快速进入强身骨壮内腑的明身镜，只修炼地支十二经，所以涉及气府和脉络最少，而廿师弟这种修行方法违背武学基理，为何师傅还说可取”

    用筷子夹着牛肉，来回在红汤中摆动，似乎是想吸取更多羊肉残留的油花，山子道说道:“任何道路都需要人走出来，六千年以来，所有人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做修补工作，武学一途虽有进展，却进步缓慢，而远古大能留下的功法却也未曾涉及所有气府，这不正是说明，所有气府都锤炼是不可取的吗”

    温良听到山子道居然在夸自己，立刻拿起桌上的酒壶，往山子道面前的酒杯中添酒，眼睛嘴巴无一不透露这得意，马屁的说道:“道哥这是慧眼识珠，不亏是天下第一的名师！那就不打扰师傅和五师兄用餐，我要去卖药膏了。”

    感觉锅中的牛肉已经吸满了羊肉残留的油花，山子道才捞出来放在碗碟中，郑重其事的说道:“你以后卖狗皮膏药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打着我的幌子”

    “我记得你的门规里面没有这一条吧”温良拿起一边的纸伞，转头冲着山子道做了一鬼脸。

    …………

    楚国国君熊飞，从山子道辞官之后，一直遵从山子道修生养息的国策，使得楚国成为目前五大强国中最安定富有的国家，国家安定，百姓自然有了奔头，卯足了劲的劳作，攒下余粮余钱，而现在的闻钟城中，哪怕是阴雨半月又到傍晚时分，大小街道都有人来往。

    “走江湖，闯江湖，哪城哪道咱不熟卖钱不卖钱，圈子先扯圆，不懵人，不骗人，祖传秘方制药膏，跌打可以治，肿痛也能除……”

    这叫卖声正是出自“锦楚有岸”山子道博师门下二十弟子温良之口，只见温良此刻站在一处十字街角，头顶有一破毡，用四根木棍顶着，用来遮雨，地上放着一块布，膏药一片一片整整齐齐放在上面，还插着一纸标，上面写着“博师评曰千金良方”。

    本来如果天气好，温良是根本占不到这块儿风水宝地，只是现在已经阴雨半月，很少有商贩出来经营，所以温良就沾上便宜，只是这样的天气，即便是占到地利，可是天时却影响人和，已经卖了两个时辰，温良拿起褡裢看里面空空，整个人都失去精气神。

    温良觉得无事，就继续摆摊试着碰碰运气，半个月之前就制好的三百贴药膏，到现在才卖出去两贴，再要是不开张，温良可能连干粮都没得吃。

    忽然看见一个人，冒雨向着自己跑来，并未打伞，只是用袖遮挡头部。

    走进温良搭的简易雨棚，温良看清来人，是之前经常与自己摆摊的安丰，安丰不像温良这样只卖膏药，他卖炭、烤地瓜、估衣等并不固定。

    安丰进入雨棚，用衣袖抹去头发上的水珠，笑道:“廿先生，我就知道你会挑选这块宝地，以前咱俩总是抢不到这地儿，那里能想到一下雨，就成了你的地盘。”

    “有地盘也不行啊，生意半个月都没有开张，眼见就要饿死在富饶安民的闻钟城，你说可笑不”温良边说边从褡裢中拿出一块布，递给安丰，示意擦干衣服上的水珠。

    安丰也不客气就接了过去，边擦边说:“我冒着雨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一桩买卖，如果这桩买卖干的成，你以后都不用抛头露面摆地摊了。”

    听到有好买卖，温良眼睛立马放光，忙开口问道:“什么买卖”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说道:“可别像之前一样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这些天阴雨不停，什么买卖都不好做。”

    “怎么能啊，我跟你说，昨天碰上我一远房表哥，他是半年前才成立的斧狩帮派小头目，最近他们与闻钟城老牌帮派黑白旨经常因为地盘的事情出现摩



第四章 圆寨危机
    这是一条通往城外三里坡的道路，旁边都是葱葱郁郁的竹林，而且路的两边都是用竹席围着的围墙，路面经过人马的踩踏，本已经是很坚硬，可是经过这些天雨水的浸泡，又变的泥泞不堪。

    此刻温良肩膀上搭着褡裢，里面装着一百零五贴药膏，安丰的表哥说购买一百贴，可是大家都是奔着长期的买卖去做，所以温良就想着赠送五贴，用来博一个好感，一只手撑着破旧的纸伞，另一只手牵着骡子，套着骡车，车里装着满满当当的八筐黄桃，用破毡盖的严严实实，防止雨水溅湿黄桃，致使黄桃不易保存。

    旁边是安丰穿着蓑衣，牵着租借来的毛驴车，车里同样装着八筐用破毡盖着的黄桃，两人就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这泥泞幽深的小路。

    这里已经离三里坡不到五里的距离，三里坡就是斧狩的分部驻地，安丰的表哥虽然是一个小头目，但是却颇得上司的赏识，所以提携他长期驻守在三里坡分部。

    “今天去看一下斧狩，如果可以，那么我也不想整天有上顿没下顿，我就通过我表哥的关系，直接进入斧狩做一个喽啰好了，就算是最底层的喽啰，一个月也能有一两银子，我表哥应该不至于让我从最底层开始吧”

    安丰从谈成生意之后，见自己表哥的穿着，以及出行的威风，心中非常的羡慕。

    “那我以后见你就要称呼你为安大人啦！”温良随意的回答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忽然后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温良和安丰同时转过头，看到数十辆由驽马拉着的马车，马车上全部都放着大小不一的坛子，马车两边有三十多个人，手持兵刃跟着马车奔跑，地上的泥水随着脚步飞溅，这十多个人安丰一眼就看出来，和他表哥穿的衣服相同，是斧狩的帮众。

    交际能力比较强，而且也准备进入斧狩的安丰对着车队的人说道:“哥几个怎么这么着急，吃几个刚摘下来的新鲜黄桃吧”

    为首一人听到后，对着自己的同伴说道:“兄弟们已经奔跑十几里地，就先停下来吃小兄弟几个黄桃解解渴。”这汉子说话瓮声瓮气，但是声音却大的像雷一般。

    像是听到赦令一样，一行三十多人齐刷刷的停下脚步，一个个弯着腰大口喘气，而负责赶马车的汉子将马车停下之后，从车厢里拿出一些草料给马匹喂食。

    说话的汉子身形极其的魁梧，腰带后面别着一把斧子，这把斧子并没有平常用作武器的萱花板斧那般大，反而和劈柴的小斧差不多大小，满脸的络腮胡，眼睛比牛眼睛怕是不遑多让。

    魁梧汉子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抹完之后，手在胸口上胡乱的擦了几下，从怀里掏出一锭大概半两的银子，朝着安丰瓮声瓮气说道:“赶了半天的路，真的是渴了，小兄弟你这简直就是江湖及时雨啊，今儿身上就带了这么多钱，你看能给多少黄桃就给多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