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唐窃国的日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无刀子
按照唐军的军法,逃兵是要斩立决的,而他之所以能活下来的真正理由也太离奇,为了验证事实真相说不定他会被再杀一次,于是他便离开了漠北,逃亡王城长安。
开元十一年前各个州府的府军必须番上宿卫,但是因为府兵大量逃跑,宰相张说就建议以募兵制选京兆、蒲州、同洲等地的府兵白丁担当彍骑,长宿京都。
彍骑不用出征镇守边关,边关的将士也不能到长安宿卫,相比起穿越沙海到大食、波斯谋生,去长安更安全也更容易。
由于严重的土地兼并,加上天灾连年,许多失去了一切的农户选择离开了家乡另谋生路,他们有的进入山泽落草为寇,有的进入寺观成为奴婢,有的则沦落为乞丐沿街乞食,真正的“王守善”则浮为商人,他本打算跟随米济芬的商队前往长安,却没想到中途遇到了山贼,在米济芬即将坠落悬崖的时候他救了米济芬一命,然后他便顶替了王守善的身份,成了一名田舍汉出身的西胡儿。
在长安没有人认识他,而且妖怪的飞行器也在那个城
第六章 投其所好
中国人吃饭讲究色、香、味俱全。
新科及第、曲苑流觞、探春帷幄都少不得果子出场,西市东北隅椒笋行旁边有专门的果子行,上百家店铺比邻竞争,但要是想买市场上不常见的花样还是要在各个坊里寻觅,总有小店隐藏在民居里。
开元之前茶是奢侈品,一般百姓无福消受,然而随着盛世到来,一些普通人家和食肆也开始为客人供应煎茶,有人喜欢往茶里放葱、姜、花椒等香辛料,也有人喜欢放大枣、桂皮等物做成养生茶。
南方食茶时间久,不少人有好吃茶时点上几样小食的习惯,在这间茶肆里王守善就见到不少点了果子当茶食的食客,他心念快速一转,立即计上心头。
“道长,对面那位女道长。”就在女道士即将踏出门时,王守善连忙挥舞手臂,为了采光茶肆大半面墙都用了直棱窗,并且将挡风的纸门给拆了下来,女道士循着声音看了过去,一下子就看到了笑容可掬的王守善。
“善人,你怎么还没有走啊”女道士睁大了眼睛,毫无警觉得走了过去。
“麻烦你个事,能不能帮我买点果子。”王守善指着满是女客的果子店,苦笑着说“我进去不方便。”
女道士回头看了眼不停有女客进出的店,心有戚戚得点了点头,唐虽然开放却仍然有男女大防,平时良家女眷很少出门,只有过节是例外。
“好吧,举手之劳,你要什么”
“随便买点吧,一半我自己吃,一半我拿来送人。”透过直棱窗间隙,王守善将一贯钱递到了女道士的手中。
“你要买多少啊,居然给我一贯”一贯钱足有一千个开元通宝,这是王守善除了那个金饼外所有的家当了。
“那你觉得多少够了”
“你送几个人啊”
“一个。”
“那你给我五十钱就可以了。”女道士大概数了数,从绳子上取了一些铜钱,然后将剩下的都还给了王守善“你等等,我很快就回来。”
女道士掩饰不住脸上的高兴,小跑着回了果子店,女子又有几个不爱吃的更何况是模样精美味道甜美的果子。
不论是租凭私宅还是投宿旅店,租金可不便宜,要是她肯收留他那他就能省一大笔钱。
王守善有些惬意得哼着歌,等着那个女道士出来,一会儿他该怎么开口
他希望她不是武周时皇家公主般的女道士,她们修道是假享乐是真,那些风流韵事即便西域也流传甚广,倘若要娶妻他也会找守得住贞洁的女人,不然每次出征要是还要担心家里女人是不是背着自己偷汉,真是死都死不安心。
“都他妈的想些什么”他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他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呢。
酒肆里喝了酒,刚才又喝了茶,喝太多水他想上茅厕了,就在他起身的瞬间那个女道士提着两个纸包从果子店走了出来。
送人的那个纸包包装精美,里面应该是用了盒子,看起来见棱见角四四方方,外面的纸雪白坚韧,还用泥金勾了花纹,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自己吃的那个则是用了棕色的藤纸,他很久没吃甜食了,也不知道她买的是什么。
直棱窗的间隙不宽,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是肯定递不过来的,女道士只能走进茶肆才能将王守善要的果子交给他。
隔着老远,他便闻到她身上有股艾叶的味道,那个味道一点都不好闻,但是那是治病驱虫的良药。
她脸上没有施脂粉,额心也没有勾花,指甲修得很短,掌心有一层薄茧,那是干活的人才有的手。
玉兔长跪捣药丸,奉上陛下一玉盘。
她平时在道观里是不是也跟那月宫中的白兔一样炼制仙丹
“给,这是你要的东西还有剩下的钱。”
“多谢你了道长,不知该怎么称呼”王守善笑着将她递过来的东西双手接过。
“无上天尊,贫道道名玊玉,俗姓李,善人叫贫道李道士就可以了。”
“素玉吗可真是好名字。”
女道士忽然展颜一笑,手指沾了点茶,在矮桌上写写画画。
“这个字念玊,意思是微瑕美玉。”玊玉似乎常遇到这种误会,自顾自得解释起来“人无完人,修道就像玉匠要将美玉上的瑕疵给去掉一样,当我们通过修道让身上恶习消失的时候,则大道修成之日不远矣。”
王守善忍着笑点头,没想到她还是个掉书袋的书呆子:“对了道长,刚才鄙人见你撑了把红伞出来,不知是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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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闲坐谈鬼
长安城中做雕版印模的工匠奴婢很多,空有一身才学却身无分文的贡生常匿名在各式作坊里打临工挣点花酒钱,因此果子花模不仅好看精美而且样式繁多,这一包果子就做出了荷花的模样。
王守善拿起一个尝了尝,用小豆制成的豆沙被糯米裹着蒸熟了,吃起来甜味适中弹牙爽口,配着茶吃正好。
上一次他吃甜点还是在义父家里,一转眼十年都过了,可惜当年的少年如今还是一无所有,仿佛过去的十年他白活了。
“这果子叫什么”王守善两口就把一个果子吃完了,却并没有再拿,示意茶博士过来。
“这是岭南那边传过来的,叫进士糍。”
糍指的是江米制成的食物,给果子取这个名字正好讨那些新科进士的彩头。
见玊玉好像真的饿了,怕她吃太急噎着,王守善又找茶博士要了一杯奶酪,她也没客气,茶博士刚一放下她就直接大口喝了起来,一点都没有待字闺中的少女该有的娇怯和避嫌。
“道长,关于刚才所问之事,不知何解”人吃饱了心情就会好,见玊玉眉头云霁稍解,王守善立刻见缝插针得问。
“撑红伞是防产鬼用的,门前插柳是防冤鬼投胎,产妇生子就是在过鬼门关,过去了就好了。”
她浑不在意得说,王守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看得出,这次玊玉说的是真话。
“道长,这个世上真的有鬼吗”
“有啊,怎么没有而且这世上还有阎罗和鬼差,只是他们很少离开地府。”玊玉笑看着他,似乎在等王守善的反应。
王守善将胳膊放在桌上侧耳倾听,他不是那种不语怪力乱神的人,而且孔圣人自己也说了,要敬畏鬼神,人有了敬畏之心才会约束自己的言行,什么都不怕的人往往比鬼可怕,因为他们做人做事都只凭私心、百无禁忌。
见他没有露出轻蔑之色,玊玉才继续说道:“鬼者,归也,人死后其精气归于天,肉归于地,寿终正寝的人都会人死如灯灭,所有的前尘过往都会烟消云散,并不会形成鬼,当然也不可能投胎转世。不过要是有执念、冤屈乃至害人之心的人死后则会聚邪风阴气为害。鬼有所归,乃不所往,久必成厉,若尸身不腐,恶鬼还可从尸身上提取阴气,想要根除更困难。人的体内有阴阳,不论男女,只要是活物体内的阳气就会比鬼重,一般鬼是不敢接近城池的,可是现在时至清明,各家各户都在祭奠,城外游荡的游魂野鬼就被招进城里享受活人的供奉。婴儿的啼哭声最能引来它们,普通的小鬼用柳枝就可以阻挡,厉鬼就必须用其他办法了。至于阎罗和鬼差则一般都在洞府之中,山为艮,可容至阴亦可容至阳,他们在地府只按生前记忆行事,千百年如一日,他们只在洞里过自己的日子,一般不会干预人事。”
王守善张大了嘴,她的说法跟传说大相近庭,按她的说法不是所有人都会轮回,而是有执念的人才会投胎,幽冥地府的鬼差也不勾人魂魄,因为他们也只是一帮执念未消的鬼而已。
“那这世上有地狱吗”
“活人辟邪用的法器就是鬼怪的刑具,你看那柳枝,看起来像不像鞭子”
顺着玊玉手所指的方向看去,门口的那几枝柳条正随风摇摆,看起来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抡圆了不停挥舞。
唐律有五刑,分别是笞、杖、徒、流、死,犯夜者被抓住最轻的判罚就是笞二十下,五十止,若犯夜拒捕及打夺者,杖一百,因殴人至折伤以上者绞,死者斩。正是因为对刑罚的畏惧所以暮鼓响过后所有坊才关门闭户,天街上再无私人行走。
人都怕死怕痛,那些记忆即便成为鬼之后也没有消失,只是人死之后还有知觉吗
“既然鬼是被人招进城里的,那要是不招他们呢”王守善不想深究这个问题,连忙转移话题。
“鬼要是不接受供奉,执念更难消,祭奠时不是都要报族中新况吗有的人在生时没看见儿孙娶妻生子,往生后就会想知道后续情况,等知道所有儿孙都成家后执念一消,自然就会归去。”
玊玉将最后一口奶酪喝掉,然后掏出钱袋,王守善当然不肯答应,他还指望着住她家的道观呢。
“还是我来吧,怎么能让娘子出钱……”
“谁是娘子。”玊玉双颊微红,潋滟黑眸恶狠狠地瞪了王守善一眼“贫道是道士,王善人休得乱喊。”
她故意将声音压得极低,像是要将自己装成男人。
王守善得意得摸了下胡子,他这张脸果然不是白长这么好看。
“
第八章 开棺即死
从嘉会坊北门出,王守善跟在玊玉的身后一路往西北走。
长安城中虽然有很多外国人,可是大多数都是客胡,想入大唐的国籍可不是容易事。
根据开元二十二年颁布的《开元户部格断简》的规定,当县夷胡户,属西、庭、伊等州府者,验有公文,听于本贯以东来往。也就是说入籍的胡商只能在其户籍所在的边州以东的内地进行贸易,而“客胡”虽然也不允许捆载内地产品任意出国,但可以从域外运货进来,比入籍者方便,这两部分粟特商人遂互相配合,操控丝路上的贸易。
边境的府军也会招收胡人补充兵员,不过很少听说胡人武将能在京留任,西市的常平仓被来自波斯和粟特的商人给占去了一大片土地,建起了充满波斯风情的府邸,即使隔着西市高耸的城墙仍然能看到高耸的尖塔,而西市正北方的醴泉坊里则建了波斯胡寺、袄祠、三洞女冠观、妙胜尼寺、醴泉寺。太平公主在世时曾占了西门之南的袄祠东南隅做府邸,她死后被收没,除此之外坊里还有奸相宗楚客的豪宅,这两处便是醴泉坊中唯二汉人民居,其余地方均为对外开放的寺观及胡人居所,如今那两处宅院都空着,尚无人敢去居住。
西市周围的坊里可是整个长安乃至大唐最繁荣的地方,长安城中有钱人多的是,可是这两处宅院却不是想买就能买的到的,明明是白天那两处民居却看起来鬼气森森,仿佛时隔二十多年李隆基登基时留下的血雨腥风仍未消散。
虽然这里是唐的都城,可是在西市附近却胡人居多,身着一身宽松青衫道袍的玊玉反而成了异类。
王守善也是到了长安才知道这世上有女冠观这么个东西,这些女观对外开放,准许游人参观,甚至可出租房子给士子居住,不过像王守善这种穷胡人想住女观这辈子基本上别想,道士不禁婚嫁,住在女观里的道士多半都是不满意家中安排的亲事躲婚才带发修行的。那些女道士各个貌美如花风情万种,又擅长琴棋书画,长安城中除了醴泉的三洞女观外还有十来所大型女观,它们其实就是女道士们选夫君用的交际场所。
一束柳腰云带绕,罗扇遮面展细眉。满头黑丝乌纱裹,回首粉黛皆俗尘。
同样都是女道士,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王守善一边回头看那些十五六岁结伴逛街小天仙似的女道士一边啧啧摇头,那盒包装精美的果子她最后还是拿了,相比起穿似乎玊玉对吃更在意。
天朝人果然以食为天啊。
他笑着跟着玊玉一齐自南门进了延庆门旁紧挨着城墙的一个大坊,刚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无数随风飘扬的招魂幡。
隔着一堵比人高不了多少的坊墙,墙外在过上巳,而墙内则在过清明,这里的生意依然非常兴隆,人员往来如织却安静无声,客人各个愁眉苦脸,身上穿着的全是素色麻衣。
汉人的丧葬方式虽然跟胡人不一样,但寿衣棺材、纸人纸钱是干什么用的王守善还是知道的,只有他实在没想到居然一个坊的居民都经营着凶肆,放眼望去坊内只有冷色,只有王守善一人穿着鲜艳的胡服。
“道长,我们这是在哪儿啊。”在这种氛围下王守善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变得严肃起来,谁家遇上了丧葬会喜笑颜开他本就是胡人而且还穿着一身鲜艳的衣服,他可不想被路上那些穿着孝服神色哀泣的孝子们痛打一顿。
“丰邑坊,事死者如事生,除了过节西市平时只开半天门,要采买丧葬用品时间根本不够,大家就把凶肆都搬到这边来了。”玊玉头也不回得说,她的语气已没了刚才那般鲜活,显得异常冰冷“清明宜祭祖扫墓,迁坟下葬,很多人都会趁着这段时间办丧事,节日是活人订的,时间对死人是没有意义,清明前后七天尽量不要在祭扫人多的坟山郊游,那些地方招来的归客太多,冲撞了就不好了。”
王守善点头,她所说的归客通贵客,避讳了鬼这个称呼。
对贵客以礼相待才不会得罪对方,丰邑坊里出售丧葬用品琳琅满目,从纸糊的纸人、纸马、纸房子到三彩烧制的胡床、围棋、便器应有竟有,此外坊中还有专门租凭运棺马车的车行,东北隅则有一间名为清虚观的道观,想要做超度法事的话也可上门委托,十字街西北隅的茶肆里坐着手拿各式乐器的伶人,只要出得起钱出殡时他们也会在坟地演奏。
虽然来采买货物的客人很多都牵着马车,好在丰邑坊内侵街的现象并不严重,所以坊内交通还算顺畅。
这里的房舍修得也不像嘉会坊那般密集,依稀还可以分辨出四合院的样子,玊玉要拜会的那户人家就是西门南第二幢房子,才刚跨进门他便看到两个相差两三男孩儿正在院子里争抢着骑竹马,一个梳着总角的小女孩儿则坐在正堂遮雨廊下看着他们俩打架。
唐人修的房子总是这样,可以不华丽、不精致但必定会有个大大的院子,做丧葬生意利润好像还颇丰,这家院子里居然还铺了青石,一些能耐日晒雨淋的明器被放在夯实的黄土上,而纸人香烛之类的东西则被放在了黑瓦白墙的正堂里。
“允儿、诺儿,你们家大人呢”玊玉皱着眉,虽然现在还是大白天,可是只有几个孩子在家还大敞着院门的话就是太不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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