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这次当面唐军的领袖是宰相萧复,他也是唐家里最著名的鹰派,想要和谈是不可能的。
马重英想了想,就问萧复在朝堂里可有政敌
这些情报论徐力还是知道的,就说萧复曾和卢杞不合,可卢杞下台了,另外就是和门下侍郎张延赏貌合神离,两者所议多有抵触处。
“然则张延赏并没来统兵。”
“唐家的河东节度使马燧、淮南节度使杜亚,及朔方节度使康日知,似和张延赏同气连枝。”
这数人里,特别是马燧,向来和李晟、浑瑊一起,为尚结赞深深关注研究,于是论徐力眼睛一亮,便说这河东马燧可以当突破口。
马重英点点头,就要求论徐力找个能言善辩的人来。
“非区颊赞不可,之前唐家天子播迁奉天城时,他曾出使过唐廷。”论徐力急忙说。
区颊赞此刻正好随军,担当马重英的副手,于是乎马重英就将其唤来,说我数万大军败亡在即,需要有一位充满智慧的人士,前往河东节度使马燧所屯兵的石州,去晓以利害,就说大蕃愿意和唐家议和,两下罢战,这样拖延唐军追击速度,我就能保全赞普的雄兵,不知道你可愿意充当使者。
“此行必须得有口头许诺的利好,不然马燧不可能为之所动。”区颊赞看来也很熟悉唐家的各位节帅们。
“......告诉马燧,只要他能促进议和,我西蕃愿割让原州、会州返归唐家。”马重英心想,反正现在扯出什么天大的条件都是假的。
区颊赞便行礼,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当夜,庆州城北的野地当中,西蕃的营地表面望去是火把辉煌,可暗地中所有的蕃兵都在准备逃走的行装,先前论徐力说得无错,如今西蕃、沙陀、吐谷浑士兵们,因水土不服,得病者十之有三,而战马因病减员死亡更是接近半数,所有大部分士兵没有副马来驮运草捆,只能骑一匹马,随身带着把弓箭,或乌朵投石器,至于盾牌、长矟甚至铠甲等,都无法运走,只能留给附从来的党项蕃落。
沙陀万户的营地当中,朱邪尽忠的儿子朱邪执宜愤愤不平地将鞭梢掷在地上,骂道西蕃太不仁义,先前打盐州、方渠和庆州时,我沙陀族人莫不为先锋,伤死者不计其数,现在形势危殆,马重英想渡过鸣沙处的黄河,回北道河西去,又却让我们殿后,视我等性命为草芥耶
19.庆州论惟明
次日清晨,庆州城的城堞后,蒙着肮脏袍子的守兵,在灰瓶、檑木堆里缓缓醒来,接着他们趴在残缺的女墙后,望着旭日下不可思议的现象:
城北马岭河东西的山地荒野里,原本如沙海般密布于此的西蕃、党项围城的营帐,一夜之间好像变了模样,在其背后绵延的山谷间,遮天蔽日的灰尘扬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牲口的叫声,烟尘当中许许多多穿着褐色皮衣的党项蕃子,是漫山遍野,闪闪烁烁。
“蕃贼,蕃贼退了。”最初,守城的唐兵,还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见。
可很快,“蕃贼退了”的呼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激动,许多守兵立起身子,跳跃着,高举着双手,无不有复苏之感觉。
这么长时间,在西蕃百般的各种攻城器械层出不穷的攻势下,庆州城不足三千的唐兵,在刺史论惟明的带领下,总算把这座城给顽强地守下来了!
可损失也很惨重,战死、伤死连带病亡的,现在庆州城已不足一千的守兵了。
此刻雷鸣的欢呼声里,论惟明的拳头砸在垛口的夯土上,泪滴顺着他的胡须,点点滴滴落在其上,浸染了大片黄土。
论惟明实在百感交集。
因为他身上流着的,实则是西蕃的噶氏家族的血。
这种身份,让面对马重英守卫庆州城的论惟明,显得格外微妙。
噶氏家族,乃西蕃的大贵族,其最著名的人物叫论钦陵,这位为西蕃大论噶尔.东赞的儿子,和四位兄弟一起,于西蕃赞普芒松芒赞在位期间(650—676)年执掌西蕃的军政大权,开始四面出击,和唐争夺西域霸权,咸亨元年(670)钦陵为西蕃军主帅,于大非川大败唐朝名将薛仁贵,十数万唐军尽墨,此后又在青海湖大败唐朝中书令李敬玄的十八万唐军。芒松芒赞死后,钦陵为西蕃大论,辅佐幼主赤都松赞,唐朝深畏之,此后论钦陵继续在安西、河西等地,和唐朝名将裴行俭、黑齿常之、娄师德、郭元振等展开了绵长而精彩的较量。
可随着赤都松赞的长大,对专权的论钦陵渐渐不满,赞普王室和噶氏家族的矛盾日深,赤都松赞认为噶氏有篡权的危险,对其猜忌之心愈发炽烈,据说赤都松赞还写过首长诗,来表达对论钦陵的敌视和蔑视:
“加布小河谷(加布,是噶氏家族的封邑),
平民想称王,
噶氏子想称王。
蛤蟆(蛤蛤)想飞天,
泉水想倒流,
磐石想倒滚,
时光想......(这句为苏拉自己所加)”
终于在公元699年,年轻的赞普以狩猎为名,奇袭了屯兵青海的论钦陵,钦陵自杀,噶氏家族两千余人被屠灭。
不过钦陵的弟弟赞婆和儿子弓仁却逃了出来,逃往何处当然是唐啦。据说弓仁在而后也吟了首诗,十分凄惨:
“妻子越山头,
爱子遗于后。
草坝别父老,
母妹亲相送。
今后我主是,
唐王名三郎(三郎,应该就是唐玄宗李隆基了,所以这首诗应该不会作于武则天时代)。”
投唐的赞婆和弓仁,得到武则天热烈欢迎,此后在唐土便以“论”为姓氏,全族上下对唐朝那是真的忠诚:论弓仁为唐玄宗征战西域,最后为朔方副大使,赠拔川郡王;其子论诚节,在安史之乱时卖尽家财,带着所有僮仆加入禁军,保卫肃宗皇帝,得封武威郡王。
而论诚节有四个儿子,怀义、惟贞、惟贤、惟明,都深受信任,为唐廷立下汗马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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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转运生祸端
崔宁哑口无言,他知道阿霓这傻女郎,肯定还是会跟着高三那混蛋的,如断绝来往,女儿要是不能和自己见面,那该有多寂寞啊!
于是他只能一步歪着一步,支撑已十分胖重的身躯,绕过了这片翠绿竹林,“夫君,那是什么”这会儿柳氏摇着纨扇,指着灞水和渭水的交汇口处水面问到。
鼎沸的人声和号子声,顿时传到崔宁的耳朵里,他顺着妻子所言的方向看去。
那里的东渭桥转运院前,停泊着大批大批的船只,运载着堆积如山的布囊米袋,还有很多青衫官员,在弩手的伴同下,登上转运院的码头处,和院中的官吏交谈着什么。
而东渭桥的彼端,一队队骑兵和步兵扬着旌旗而来,押运着数不清的犊车,打首的是二位铠甲明亮威武的将领。
“夫人,那应该是萧复的兵马来转运院来装卸粮食,肯定是往邠宁的军资库转输的。”崔宁行伍多年,自然对此景象不陌生。
而那自船上下来的青衫官员们,应该就是宣润节度使韩滉先前向朝廷征辟的御史(在韩滉幕府或巡院里的僚佐,挂着各色御史的宪衔),都是押运长纲进奉船的。
船里的,自然是韩滉提供的钱粮,一批是供应京北前线的,一批是供应京西平凉筑城的。
“对西蕃的战事如何”柳氏不经意地补问了句。
“夫人放心,有段秀实、李晟几位坐镇,区区西蕃不在话下。”崔宁虽然隐居,可对前线各路军事还是相当关注的,哪日圣主许可他上马征伐,他还是能一逞廉颇之勇的。
“听说高郎的兴元白草军,这次表现也很亮眼呢!”旁侧妾室浣花夫人,豪爽而高声地补充了下。
“嗯,嗯。”崔宁不自觉地摸了把胡子,为女婿而感到骄傲。
忽然他看到柳氏冷冷地横了他眼,崔宁一跺脚,即刻怒斥说小儿辈这些功勋何足挂齿,比起他的禽兽行为来,还是不可宽宥的。
就在升平坊崔氏一大家子,说说笑笑,顺着灞桥如画的风景,重归长安城里去时,转运院的河畔处,神策射生将(韩游瑰之子)韩钦绪,和邠宁军别部将范希朝之间,产生了小小的争执。
因为按照程序,韩滉的这批钱粮毕竟名义上算是给皇帝的进奉,最起码到了东渭桥转运院时,要有个出纳、勾覆,再转送至宁州军资库的手续。
而韩钦绪认为前线军情十分紧急,来不及再做这些手续,直接跳过去,我们把钱粮尽快押送到萧中郎那里才是正经。
可范希朝却态度持重,他建议说,如今天下兵革不息,无论是大臣还是节帅都得对朝廷有个尊敬的态度,这些程序都是世代律法传下来的,不能轻忽,故而希望履行完手续再上路。
韩钦绪向来是个暴脾气,当初跟着骆元光,擅自射杀许霆光,便是他闯下的祸端,要是别人他非得翻脸不可。然而范希朝在邠宁军镇,向来是父亲最得力的手腕,于是韩游瑰作了极大的妥协:
范希朝,我体谅你,我不揍你;
不过军粮和赏设钱,我直接全部带走,因为前线军情瞬息万变,拖不起等不及。
这位小爷说到做到,言毕就把进奉船上的粮食全都接走。
范希朝苦劝无果,也只能跟着小爷离去。
这会儿,转运院前无论是韩滉方押运长纲的御史,还是院中的官吏,都看着岸边发生的事,目瞪口呆。
等到朝廷御史台的一干御史,与户部相关人等前来勾覆时,发觉东渭桥处,只剩下大批空荡荡的船只,十分震骇恼怒,便问韩滉方的御史们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宣润幕府里的侍御史窦申出列,对诸位说,全被萧复行营里的二位军将直接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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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勒兵孟门津
关月夜悬青冢镜,
寒云秋薄汉宫罗。
君王莫信和亲策,
生得胡雏虏更多。
————————————唐代,苏郁《咏和亲》,作于唐德宗贞元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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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时,皇帝所派遣的晓谕人员,俱文珍和孔巢父,其实已抵达了石州。
滔滔的黄河,众所周知,是个巨大的“几”字形,如果将其按照笔画拆卸开来,就可标明地理位置:高岳现在北出萧关,就希望抵达“丿”这个位置,而灵武恰好在“丿”和“一”交错的位置处,传统所说的河西地区,即在“丿”以西的广袤地带;而“一”字所流经的地带,为通常所说的河套地区;而到了“乚”这里,以东的便是河东、河中,即是现在的山西省。
而这个“几”内所涵盖的,便是唐朝的朔方和京畿,也即是现在的宁夏和陕西大部。
当然如今马重英也在这个“几”的内腹部,他想做的就是不顾一切,跑到“丿”的鸣沙渡口,逃回河西去。
所以马燧、浑瑊现在要干的,就是穿过“乚”处的黄河诸渡口,及时加入对马重英的追歼作战。
马燧的两万精锐河东骁卒,也接到了萧复的指令,俱文珍和孔巢父抵达时,万余河东军正云集石州邻靠黄河的孟关口,搭建浮桥准备渡河。
孟关口,相距大河不过百步,南有龙门,北有吕梁,西临大河,东出入太原。《吕氏春秋》曾说“龙门未辟,吕梁未凿,河出于孟关之上。”如今正是冬冰不合,春水互融时节,整条雄浑的黄河,正是流澌峥嵘,塞川奔腾的景象,河东军士兵们先是乘坐平底小船,于波涛起伏的险境当中,抵达对面的山崖处,凿下铁环,而后穿起纤绳,再将绳索引回,于东侧的山崖上也凿下铁环,两下相连,在扯着密如蛛网横跨大河的纤绳,将串串船只固定下来,又在两端压下铁牛,覆木板于其上,形成浮桥,人在河中腾上挪下,犹如蝼蚁般,观之可魂魄飞散。
浩大的水势拍打着孟关口前的山崖,咆哮不休,马燧的营帐就设在其上的佛寺当中。
当虞侯入报时,马燧正坐在案几前,拿着匕首,切着又辣又咸的羊肉馅的“古宁子”,切割的声音吱吱作响,不断塞入口中咀嚼,吃到额头冒汗时,就咕噜噜地仰起脖子,牛饮手边的茶盅。
也怪不得郎士元曾嘲笑,说马燧不解茶。
等俱文珍和孔巢父入帐,马燧起身迎接,并对他俩说,除去孟关口外,各有五千河东兵自菜园渡、三交口处渡河,预计三到五日内,河东骑军就能加入追击马重英的序列。
“萧中郎已被陛下宣召回朝。”俱文珍对马燧说。
这位当即愣住,随即喜上心头,接着就问,那是何人接替萧中郎的位置。
俱文珍就说,侍中浑瑊。
马燧的脸部当即抽动数下,心情又跌落谷底。
而后孔巢父宣读皇帝的晓谕御札,马燧伏身聆听,里面全是陛下的苦口婆心之语,无外乎是希望马燧不要有任何情绪,及时迅速加入战团,立下功勋后,朕自会有莫大的恩赐云云。
“臣敢不受命”马燧也答复得很干脆。
可等到二位安心离去后,马燧重重地将匕首掼在案几上,破口大骂说,要是萧复也就罢了,或者换做另外位宰相都统亦可,河中的浑日进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接替统率七镇兵马来节制我
这时候大将李自良看主帅如此愤懑,便小心翼翼地提醒说,这是圣主的旨意,节下还应曲从才是。
“哼!”马燧的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
就在这里,几名虞侯中候前来,说有要紧人,要来求见节下您。
来的不是别人,正
2.除解通天带
谁想走进来的却是数位朱紫高品的宦官,说是京师当中皇帝下达诏令:中书门下政事堂枢机繁多,萧中郎可不必再执掌戎机,即刻返归上都。
这番话一说出来,无异于晴天霹雳,在场的官僚、将佐们无不骇然。
而萧复本人伏在地上时,脑门和后脖的汗珠也是不住地冒出来,他明白自己在离开京师后,遭到政敌的构陷,这番是在劫难逃,可他毕竟算是位政治家,晓得不能感情用事的道理,追击马重英的使命他绝不可以就这样贻误掉,于是他直起身躯,拱起衣袖,询问说我的行营幕府能不能不解散。
那宦官便说,萧中郎放心,战事不会有任何延误,陛下只是遇到政事不决,故而思念萧中郎而已,马上由浑侍中来接替,此地的行营幕府照旧,萧中郎先前指令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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