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等到党项们都立在盐州城东的高原处,唐政府的宣慰使孔巢父也徐徐自城池东门乘马踏雪而出,党项见到唐家天子派来的绯衣使节,无不欢呼万岁。
城堞上,高崇文部的神策军每隔十尺,就立下一位警哨兵,手持长矟,身披铠甲,冒着寒风冻雪,盯着城下原野处数千名汇聚来的党项,充满了警惕。
原来经略渭北、夏绥银的宰执李勉,就暗中和党项各蕃落通气,称只要马重英入侵盐州时,你们不施以援手的话,本相对天发誓,必然奏请朝廷,赐予尔等军号、散官,并承诺给党项蕃落大量的利好。
盘踞在渭北、白于山、庆州各处的党项,原本还对李勉的话有所猜疑,可他们的游骑探知,唐军已将盐州城修复一新,并且设下神策重兵镇守后,畏惧唐家的心理又占据上风,索性纷纷对李勉示好,蛰伏起来,不再帮助马重英。
故而抵达盐州城下的马重英,根本看不到有党项或吐谷浑的援助,派去的信使也如泥牛入海,人都回不来,便知事情不妙,这才有先前仓皇撤走之举。
而今唐廷终于对党项兑现承诺了!
雪中,东山、六府、平夏、离石各蕃落的酋长们,脱去帽子和头盔,赤着脑袋跪拜在天使孔巢父面前。
孔巢父心想我身为鲁圣人的直系后裔,怎么就跑到这塞北荒岭间,和这群党羌蛮夷面对面的呢不过君命不可违,随即就展开了锦绫包边的麻纸,宣读了皇帝亲可的对诸党项的宣慰诏令:
丰州(西受降城、中受降城所在地,设天德军,今内蒙古五原)以南,夏州契吴山(昔日赫连勃勃所建的统万城北处)以西,灵武故长城白池以东,白于山以南各至庆州芳池都督府、延州处,复建宥州,为各党项蕃落放牧地;
命平夏部酋长拓跋守寂为宥州刺史、天柱军节度使。
拓跋守寂当即叩首谢恩,平夏各党项蕃落也无不欢欣鼓舞。
但这个任命一出,果然其他的,如六府、东山、离石等党项蕃落酋长,各个脸色阴沉不忿,“凭什么让拓跋氏来当这个节度使——我等不服!”
可当着孔巢父的面,这群酋长也不好发作。
随后孔巢父又将大批的某某将军、某某将军同正,反正全是被皇帝罢废的北衙六军内武职名号,赐给了各头领,他们的子弟也都授予果毅、司阶、司戈等武官头衔,并宣读了具体抚慰的措施:
此后灵、盐、庆及河中的刺史、节帅,对党项蕃落售盐时不得擅自附加榷钱,定规为青盐一石,抽钱八百及盐一斗;而白盐一石,抽钱五百及盐五升,边地军镇如有私加者,严惩官长不贷;
回纥由灵武或振武,入泾原、河东商路,及唐家朔方、河塞内各盐池,诸党项不可私下劫掠;
唐家许诺,每年赠予天柱军各兵马使、游奕使(实则还是各个酋长)共茶万斤、绢三万匹、银器千件,此外低价给天柱军“博籴米”十万石,作为回报天柱军每年许以低价进贡唐家军马三千匹;
天柱军所镇宥州境内,所有党项人,一概不加赋税,各边镇节帅也不得加以奴役。
宣读完毕后,各党项部落皆口呼万岁,孔巢父便将旌节、白麻、金箭给予平夏部的拓跋守寂,随后上马往盐州城而归。
“这下整座白于山,直到朔方沙漠为止的地界,都是归我们所有啦!”部落酋长们无不欢欣鼓舞。
沸腾的人群当中,只有位离石的党项小酋长野诗宕面带
6.党项互酬赛
以前叫做乌池,现在叫做高敬奉的孩子,用乌黑而充满仇恨的眼瞳,望着城楼那边荒原上狂欢不已的党项蕃落,接着冷冷地说:“他们也都是我的杀父仇人,都该死!”
接着敬奉的眼仁浸着黑黑的光,慢慢沉静下来。
他永远不会忘记,先前盐州城所遭逢的地狱般日子,那群凶手里除去外来的西蕃,还有这群平日里曾和汉民相处在一起的党羌。
更小时候,他曾和父亲一道在盐州城集市上,从名年老的党羌人那里买头羊,父亲当时见对方可怜,便还多给他一合白盐来着。
可没想到的是,这党羌老人,在盐州城破时也被敬奉看到过,他摇身一变,和其他匪徒一并冲入城门,到处杀人、强暴、劫掠,丝毫不像以前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如同头从沙漠里窜出来的狼,是野兽。
更让敬奉愤怒的是,现在这个老家伙,居然在前几日盐州城不再戒严时,又背着羊羔来到州城墙下面,坐在集市里大剌剌在那里卖着,要从神策军营那里换盐,宛若司空见惯事。
烟火缭绕,喧闹的集市里,当敬奉立在那里,冷冷盯着这老家伙时,对方也望见了他,还咧开嘴冲他笑笑,也不晓得是记得他,还是不再记得他。
这会儿听到敬奉的回答,高崇文哈哈笑起来,说你这个髇儿有点意思。
“髇儿,敢玩吗”说着高崇文将柄锋利的手刀,连带鞘啪一声摆在旁边的木几上。
高敬奉伸出双手接过来,只见此刀刀柄尺把,刀身和刀刃二尺五,微有弧度,如鸟喙般,标准的卫体刀具,形制和唐人常用的横刀不同,“是奚刀,骑兵可以用它斫砍步兵脑袋,步兵也可用它斩骑兵的战马。”高崇文解释说。
敬仰年龄小,有些怯生生地看着这刀。
敬奉则将刀拉出,沉然有声,刀身包裹着幽微的青黑色光芒,柄和身间有格,上面镌刻着“卢龙节度使任内大历三年制”的字样。
很明显是高崇文从幽州老家那里带来的。
“谢节下赐刀。”高敬奉将刀收好,对高崇文说到......
三日后入夜时分,盐州城城墙根下,那卖羊的党项老人,在售卖完货物后,背着袋换来的盐,喜滋滋地再将其负载在头单峰驼上,于城头鼓楼暮鼓声里,赶着骆驼往山那边走。
城壕外的株胡杨树下,他看到两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一高一矮,站在树下,也背着沉甸甸的包裹,指着自己骆驼身上负着的那袋青盐。
这老人笑起来,明白这两孩子要和自己换货物,便挨了上去。
扑哧声,高个子的小孩忽然拔出把锋利的手刀,一个箭步往前,将刃尖深深刺入到老人的腹中......
次日,巡哨的几名神策骑士,发现了日常里卖羊的这党项老人的尸体,被扔在漂满冰渣的城壕水中,上半身侧着泡在外面,袋子里的盐浸满水,将他的胳膊坠拉入水里,眼睛还睁着,灰白的眼珠就像是死鱼的眼睛,血环绕着他尸体凝着。
整个盐州城也有点轰动,闹到最后高崇文和骆元光,都乘马到案发现场来。
骆元光纯乎个武夫,看不出什么门道,便说是不是党项部落内部酬赛
毕竟此事也是司空见惯。
党羌抢不到外人的,就会内部互相残杀酬赛,自动削减多余的人口,保证种落延续下去,这是武德丰沛的表现。
高崇文是个八成纯的武人,但因先前多在京师里呆着,见过稀奇古怪的
7.西北营田使
这时贾耽上前,很有默契地对皇帝建议:
既然华亭大捷后,我唐对泾原、凤陇掌握根基已固,那就不要再耽搁,赶紧继续大举屯田吧!
还有党项蕃落互相残杀,要下诏各军镇刺史保境安人,万一杀到我们唐人就不好了。
“就不派使者前去调解晓谕了吗”皇帝发问道。
这时李泌等人才恍然,连说当然当然,是要派人去宣慰安抚下。
“让窦参在宪台里选几位耳目机敏的御史,赐绯衣,充押蕃落使,分诸路前往宣抚。”皇帝便如此下达了指令。
所谓的“耳目机敏”,实则就是去党项各部那里刺探收集情报的。
各位宰执提笔,在笏板上将皇帝所言给记录下来,李泌这时又说,高岳先前所呈交的五条建议,不知陛下认为得当否。
皇帝当然没什么意见,称高岳之论甚为中允,深得朕心。
见此李泌趁机进言:原本回纥市马,驱赶马匹多自振武城入夏绥银,再经渭北抵京师,现在各党项蕃落在庆州、宥州、夏州地杀来杀去,总归对商路安全大有威胁,臣认为灵武为塞上名城,回纥胡商多至此互为贸易,可将市马的商路改为灵武—原州—泾州—邠宁—京师一线。
“提到这个,高岳曾对朕说过,灵武至原州萧关间,中路七百里多为沙漠,如制舟船改为水运,大省费用,还能将灵武屯田沃土所得粮食,运来丰赡西北和京畿军卒、百姓和官员所缺(1)。”皇帝此刻想起先前与高岳的召对来。
李泌和贾耽便说诚然,灵武沿岸的黄河水流平缓,适宜水运,先前西蕃入寇,走的便是这条道路,只要造大批纲船,沿原州葫芦河(蔚如川)入黄河,至灵武城下,可载粮食、军马而归,当然回纥商人们也可借此运货至京师来贩卖,去时纲船也可将灵武军卒百姓所缺的丝绸、麻衣、器皿运去,不但可大举减省陆运负担,还可保障商路繁荣,同时也能和孤悬在外的安西北庭各镇保持联络。
因这个时代,陇右、河西为西蕃所占,丝绸之路受阻,西面的商人多改道回纥之地,由灵武城入唐,先前孤守安西的郭昕派的使节也是这么来的。
皇帝就问,那造船来通水运这种事,应该是朔方的六城水运使职掌
李泌即说,此事虽涉及灵武城,然则造船还是得在原州做。
“那归贾公(贾耽现在是陇右副元帅)的职掌喽”皇帝有意如此说到,而后他便问贾耽,朕差遣你为西北营田大使兼泾原水运使,如何
贾耽很谦逊,说我身为宰执,最重要的职责还是统领百官,辅弼君皇,讨论国是,留在京师比较合宜,具体的工作还是让地方上的实际负责人去做好了。
“那朕就让高岳为西北营田使兼泾原水运使、铸钱使。“皇帝说出这个自然而然的决定。
整个泾原虽然都划为神策大营的军镇,可刘海宾、邢君牙都是武人,这种事当然要让高岳来挑担子。
李泌和贾耽都不反对,称这也可让高岳锻炼下漕运经验。
旁边的刘从一不由得哭笑不得——这么重要的使命,居然只是让高岳拿去练手的,这皇帝和中书侍郎,到底把这高三宠溺到何种程度现在是通原州和灵武的水运,看来马上就要让高岳执掌大的漕运,乃至天下利权。
怪不得先前的刘晏及韩滉,都目高岳为自己的继承者。
“臣不服哇!”
当然刘从一是不敢将这话说出来的。
不过在安排水运使副手时,皇帝脸上便有了怪神色。
贾耽举荐王绍为高岳的副使,因王绍先
8.陈仙奇被杀
此言一出,皇帝顿时明白了郑絪的心结所在,就语重心长地劝说他:“文明你在学士院里,正好发挥所长,替朕分忧。别忘记你是大历十三年的进士第二名,随后就是堂堂的秘省校书郎,一路清资简拔上来的,将来陆九走的便是你的前路,等到陆九拜某部侍郎后,你便可入舍人院继续替朕制诏,如此不过数年,也可登公卿之府,由内转外,宰执朝堂。现在你却要持节出使南诏那种地方,岂能如此不爱惜清玉之身”
可郑絪只是哽咽落泪,看起来下了很坚定的决心。
皇帝又想是否是因你岳父的关系,然后便宽慰郑絪说,朕用人从不恨屋及乌,文明你这数年在学士院,品行向来贤良,谨慎持重,从不泄露王言,朕很看重你,你和卫次公都是未来朕要信任的对象,是要得重用的。
况且你去云南,因你同宗的伯父郑回在彼处,可以一展所长,可与云南蛮交涉的方面担当,肯定是西川节度使韦皋,朕又晓得韦皋为你岳父的大婿,可素来不合势同水火,你去了云南,要和落得和马燧、袁同直他们一样的遭遇,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皇帝猛然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巴,便立刻不再继续下去。
而郑絪的耳朵一轮,听出皇帝话中的端倪,然则他毕竟也是在学士院里浸润数年的,知道有些话就算听到也要装作不知,便立即说:“现在朝廷致力征讨西蕃,必须将西蕃孤立起来,为此得北联回纥,南结云南,此正是臣竭尽以报圣恩者,如只在院中批答诏令制敕,非臣所望,冒死再请陛下许可出院。至于韦节帅,其镇守西川,气度恢宏,是绝不会在出使云南这件事刁难臣絪的。”
这话说得皇帝既感动也很为难,“按照惯例,学士出院时,往往为吏部侍郎、礼部侍郎或御史中丞(岑仲勉先生指出,中唐以来翰林学士院为‘储相之所’,但又不是正规官职,本身没有官秩,故而必须带他官以升迁官资,大部分翰林学士带的官衔为员外郎、郎中或中书舍人,一直会带到某部侍郎,大部分按照工、户、兵的次序迁转,到了这个位置,出院直接为宰相的可能性很大,但却无带礼部侍郎和吏部侍郎的,因礼部侍郎掌贡举,吏部侍郎掌铨选,要负责具体事务,且地位都很重要敏感,故而翰林学士一旦被授予礼侍、吏侍,或御史中丞,下步就得立即出院,不得再于翰苑任职),可文明你如今刚刚迁转为工部屯田司郎中,如朕在遽迁你为侍郎,恐不合朝班资序。”
郑絪便慷慨激昂地说,臣不求朝班荣升,便可以检校郎中的名义,出使云南。
皇帝最终地做出决定,朕马上确要派遣使团秘密联络云南,策反他们,让他们和西蕃离心离德,文明你便检校兵部库部司郎中入团,前去西川蜀都城后,再与韦皋共处,商议大计。
等到文明你毕使归来,朕升迁你接替高郢,为礼部侍郎知贡举。
就在郑絪准备出院时,唐廷派遣往淮西的使者门下省给事中班宏,也已到了偃城。
班宏的即将到来,让蔡州军府内一片不安。
府邸和回廊的帷帐后,每隔几步,就站立名披甲持刀的牙兵,各个神色不豫,握着刀柄踱来踱去,眼神都盯着军府楼院屋宇,等着里面确切的消息传出。
而牙兵院外,更多的淮西军卒围起来,望着军门处飘荡的旌节,七嘴八舌,吵吵嚷嚷
10.助纣为虐计
这下吴少诚简直对李元平言听计从,便急忙请他畅所欲言。
李元平第一条便建议吴迅速括计整个淮西的户口,按照财产多寡分为五等,随后按照不同等级征收赋税,富者多交,贫者少纳,但赋税不交给朝廷,而是留给军府自用。
“那遇筑城、掘河等差役,又该如何呢”吴少诚问到。
李元平即说,届时可收取“差役钱”,只要能准确括计户口,那么同样可按照户口等级把差役钱分摊下去,这样便可不扰民生,再用这笔差役钱雇人,或动员士兵来完成大型工程。
吴少诚点头。
“节下并非淮西土著,如想权力永固,须得人心。”接下来李元平又建言,括计好户口后,那些人丁多、田产广、财产富裕的,也即是一、二等级的,征辟他们入军府衙署为官为将,并向朝廷奏请职衔;而第三等级的,则征募他们或入营为兵,或为地方里正;至于第四和第五等级的,让他们安心耕田,或为工匠。
这样,淮西人人得用,节下你同时也能获得土豪们的支持(给他们官做),这样地位肯定稳当。
“如朝廷派遣进士或清资官员,入我幕府为僚佐,又该如何”吴少诚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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