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李元平说绝不可以,淮西幕府必须用本地人,死死抱团,朝廷派来的都是“掺沙子”的,我们一概不要接受,就算来了,也要发动本地人,把他赶走,必要时也可把他给害了,让朝廷此后畏而止步,这样不出三代人,淮西便只知吴氏,不知唐家也。
吴少诚大喜,又问我想要振兴淮西军伍,又该如何
李元平即说,各设军将,各统部伍,宗亲胶固,乡里错节,家家户户自备弓箭甲仗,假以时日,必成精兵。
随后又建议,申光蔡南面邻靠古云梦大泽,水草茂盛,地势阔辽,可用来牧养战马,以求解决淮西缺马的问题,毕竟不能用骡子兵一辈子。
“马从何来”
“可让商贾入幽燕、淄青,自海路购来,再想办法运入淮西境内。”李元平的意思就是走私,至于如何送到淮西来,就得和宣武、淮南、淄青等方镇达成私密协议,按李元平的估算,大规模的走私对方可能不敢,但小规模的还是可行的。
而淮西同样缺盐,也可从淄青、淮南走私。
吴少诚则担心,如果老是走私,马和盐造成的负担都不轻松,财计上出现亏空又该如何处理。
“节下可从申光蔡,及邻靠的仙、豫、许等地,招募擅水的山棚、**等亡命之徒,对外号曰商队,乘船劫掠,可劫鄂岳,可劫漕河,可劫江南西道,可劫山南东道,现在韩滉已死,区区李兼、韩洄、白志贞之辈,绝非节下敌手。劫来的布帛米粮,再至淮南道的庐、寿、舒等地,变换那里产的茶,随即再向河南道地区贩茶,不出数年,军府积蓄必定充盈。”李元平这番话,**裸的就是“抢劫生财”。
不过这却正中吴少诚的下怀。
最终李元平还提议,要对吴少诚、吴少阳搞“神化运动”,在淮西境内立吴氏兄弟的生词,要求当地百姓供养祭祀。
计较完毕后,吴少诚当即对李元平行礼,称先生为我的张良,并对他承诺,不久后便要奏请朝廷,为先生加官。
从军府里出来,李元平骑着高头大马自街道上而过,鞍上雕饰金银,虽然自己的腿很短,差点够不到马镫,可带着软乌纱帽,着绯衣,后面跟着群各色奴仆呼来喝去,还是非常威风的。
城西有所阔绰的宅第,那是吴氏兄弟刚刚为他营造的,花了五千贯钱,装修得可谓富丽堂皇,虽然没有那份身在长安、洛阳的贵族感,但在申光蔡地区当个土霸王,倒也相当不错。
等到走入了后,李元平大摇大摆地坐在绳
11.宋氏三姐妹
这段时间除去党项在互相酬赛,淮西镇和其他河朔方镇也基本静谧。
皇帝在大明宫内满心等着春闱的讯息,想要录取卢元辅为进士,可不久后刘从一忽然对他说,卢杞的儿子今年才十一岁而已,还在吉州开蒙呢。
“......”皇帝默然,然后在紫宸殿召见李泌时,提及此事,李泌大惊,说难道是臣误听了随后检阅各州县贡生的名单,才连呼臣老眼昏花,将此中的“卓元辅”看作成“卢元辅”了,死罪死罪。
皇帝也不好责备李泌。
然而李泌却又表达了自己弥补错误的诚恳——说卢元辅天资聪敏,最迟十年,快的话可能只需五六年,便可入国子监,或直接应乡贡。到时如臣能继续陪在陛下身旁为相,当全力援引通榜,陛下完全不用担心。
“劳邺侯记挂。”皇帝有气无力,瘫坐在绳床上。
在随后漫漫的寒夜里,皇帝感觉自己就像只被囚禁的鸟,已经忘了天有多高,只有高岳在凤翔不断送抵的讨论时事的奏疏,才能让皇帝感到一丝温暖。
所以高岳的奏疏,皇帝都亲自批答,其他方镇礼仪性质的,全都送给学士院代为批答。
他在等着高岳快点把西北的局势给稳定好,然后他就迫不及待授予高岳进剿党项的权力,自己就站在高岳身后,那时紫宸殿威望可就蹭蹭往上暴涨,再也不用担心被这群忠臣掣肘了。
不过皇帝倒还有其他的慰藉:
嫁出去的义阳公主,和正在咸阳城外杜邮营建“武安君白起祠”的灵虚公主,还有暂时未嫁出去的德阳公主,并带他的孙儿李纯,也时不时来探望自己。
有时候,皇帝在内廷设宴款待子女孙辈时,也足以感到家庭的温暖。
遇到李纯时,皇帝就问你阿父在少阳院过得如何,读的有什么书,是否坚持去禁苑骑马打猎云云。李纯条理清晰,一一作答,皇帝便很开心,把孙儿抱在膝上,拿出点心果子给他吃。
义阳、灵虚和德阳等,包括霍忠唐、孟光诚、第五守义等一干中官,便齐声赞美,称如皇太子在此的话,真的是三天子同时在殿了。
皇帝哈哈笑起来,然后感伤又感激地对诸位说,若不是李泌、高岳等劝说,朕几乎酿下大错了啊!
这会儿,义阳和灵虚便互相交换下眼神,心中有底。
宣徽院使第五守义进言,自从昭德皇后薨后,后宫起居缺人照顾,陛下您整日又忙于政务,疏于此事,宫内其他女官又不入陛下慧眼,是否应该从民间采些贞静贤淑的女子,这才不损国体。
“爷,这事就交给我与阿姊吧!”义阳很爽朗地将这件事主动揽下来。
皇帝摆摆手,说不劳烦不劳烦。
“由我看来这宫中女官大多粗疏不知礼,说话也是南腔北调的,就该像宣徽使说的,找些贞静的,知书达礼的来,一面侍陛下起居,一面也当个女先生,教化教化宫廷。”灵虚也极力撺掇。
毕竟父亲现在年富力强,你要说现在就弃绝敦伦,怎么也说不过去。
最后皇帝表示,朕主要还在关心着国事,这种事你们可以代劳,可以代劳。
旬日后,灵虚刚刚从咸阳乘车归来,入辅兴坊的道观时,义阳便领着群家仆和侍女,坐着乘檐子而来,姊妹俩在观内亲密地商议会儿,不久门外几名昭义军进奏院的邸吏手奉名刺和礼物,请求谒见灵虚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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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廓坊户新政
“高三跋扈太甚。”义阳半开玩笑地帮腔说。
所谓的国工,是在皇宫内长期御用或自民间强行征发的工匠统称,细分下来有印染、木工、金银器、织造等等,高岳口中要和灵虚公主争夺的国工,当指的是可以造船的娴熟木匠。
次日,两仪殿昭德皇后的斋堂内,灵虚就哭哭啼啼,梨花带雨,伏在皇帝的膝前,“如无武安君显灵,就凭高三这区区文臣,哪里能在华亭取得大捷可现在他居然要无端劫夺国工,是可忍孰不可忍”
皇帝也大怒,说国工只可由大明宫使用,出了大明宫诸门,哪怕是京兆尹修桥营邸的,也要上疏请将作监来拨给,高三昔日营修奉天城,朕曾给了他大批的国工,归还回来的不足六成,剩下的全被他以年老退番为理由拉到兴元府去了,现在又向朕来索求,还上疏要先罢朕女儿的白起祠差役,简直奸猾——这样,西北种粟的耕作交给他那凤翔少尹兼营田副使薛白京去做,让他即刻来京,给朕解释此事,顺带商议党羌酬赛——灵虚,你不要伤心,朕马上就让中书门下出牒文,将高岳所请给驳斥掉。
可谁想李泌入紫宸殿面见皇帝时,直接说,高岳为营丰安军城,通灵武水运,请求国工;灵虚公主为建白起祠,也求国工。这其间的矛盾,臣已发牒让高岳上疏给陛下详议此事,还请陛下批阅做出最终定夺。
皇帝不悦:“灵虚公主请国工天经地义,怎么好和高岳所请相提并论”
“陛下,咸阳县已在京师各门外,在那里建白起祠,应该让京兆府而不是将作监主持,由咸阳周围县本地征集人手,而非国工(所以灵虚根本没有天然优先权)。况且,白起祠不过祭祀庙宇,而丰安军城则当国家冲要、水运枢纽,臣恐公议会以后者为优,最后非但不会遂陛下心愿,反倒会伤及灵虚公主清誉。”李泌丝毫不让。
皇帝皱皱眉,然后低声说:“国工暂且可放下,但党项之事,朕也要宣召高三当面商议。”
李泌微笑起来,说此事陛下勿忧,待营田和筑城初定后,就召高三入京便是。
最终高岳的奏疏在旬日后,也抵达了京师,他居然同意不和灵虚公主争国工,但也在奏疏里向皇帝提出个请求:
臣可以从兴元府雇佣船工和梓匠,但请陛下此后废除“番匠”制度,也废除掉天下各州匠师为免除征役而给少府监、将作监缴纳的代番庸钱。
原来,唐朝京师里有数目庞大的官隶工匠,就是为宫殿服务的,其中为皇帝提供手工劳作的隶属于少府监,为皇帝提供土木劳作的隶属于将作监。如按服役种类区分,有部分不允许离开宫廷,要终身为皇帝服务的称作“长上匠”,但这类人毕竟是少部分,许多情况下唐政府是向各州县强制征发工匠,并要求各地不得“隐巧补拙”,征发去的工匠必须得提供二十天的免费劳役,称为“番匠”——更没道理的是,哪怕轮到你上番时,国家并没有役事可做,不用京师,但也要缴纳给少府监“代番庸钱”,要不无偿干活,要不就是不干活也要贴钱。
高岳批评了并请求取消这种制度,言各州番匠入京师服役二十天,来回路程加在一起,几乎都要三个月往上,消耗的衣粮都要自己承担,很多情况下上一次番就得
13.凤陇五屯法
在扶风县和郿县的交界处驿站,前来迎接俱文珍的,是扶风的县令鲁元山,他在和俱文珍并辔乘马时,曾遥指成国渠以北的田屯,在那里俱文珍见到了射士们正与他们的家眷,在切割好的田野当中忙碌着。
据鲁元山介绍,凤翔府曾是京西的大郡,当初肃宗皇帝之所以能中兴,靠的便是朔方的军力和凤翔的财力,不过后来因西蕃连番侵攻,编户现在不过两万四千罢了,比兴元府要少,高大尹节镇后,首先做的就是“实边”,即充实当地的户口人力,以求充分利用凤翔的沃土和水力,这才规制出了“五屯法”来。
这五屯,即是军屯、散屯、官屯、遣屯和羌屯五类的并称。
军屯的主力便是凤翔、陇州的射士队伍,高岳鼓励他们和家眷一并居住在营田当中,发给安家的衣粮费用,并分配田地,每名射士给田五十亩到一百亩不等,每个撞队的射士(五十人)由朝廷度支司出钱,交由营田巡院配给十驮马十匹,犏牛和耕牛三十头,并许可每年有正常范围内的“损耗”(牛马死亡),损耗的数目报给凤翔当地的马坊,再发牒补充,五年后营田功成,再由巡院将牲畜收回,当然射士用钱买下供自己使用也可以,农具配给大体类似——一个撞队的射士须结屯,修备庐舍,一个营的射士还要构筑小型坞堡,内设粮仓和盐仓,具备相当的守备能力,另外射士们还肩负着整修维护水利的职责,营田的收成,五年内由营田巡院颁布“责成令”约束,超标的有钱、盐和布帛等赏赐,不达标的则要惩处,五年后田地经营权交给射士,待到十五年时田地自动转为射士的“永业田”,如此射士这个角色也自动化为殷实的自耕农,为国家承担赋税和军役,当然鲁元山告诉俱文珍:郿县、扶风县、雍县因邻靠成国渠,为编户百姓们聚集之所,故而射士的军屯并不多,凤翔的射士屯主要集中在北面的普润和麟游;
不过这也不碍事,高岳又下令,在郿县、扶风县和雍县这几个人烟富集的地区搞“散屯”和“官屯”,所谓散屯,即是凤翔府的将兵们,并不用经营,专力操练,每年军饷也很高,足有三四十贯,也不用承担出征的费用——甲仗、粮秣都由军府发给,可高岳还是鼓励他们买田,然后雇佣当地的百姓耕作,收益分成,这些田便叫散屯,至于官屯也即是凤翔府和陇州原本的官田、职田,高岳也遵循兴元府成功的例子,与其像唐朝早期强制性拉人来义务劳作(结果可想而知),不如干脆统统撒出去,雇百姓来耕作,所得的收成二八分账,官府二佃农八,六年后直接转给佃农为永业田;
而遣屯,便是用罪犯来垦田,唐王朝原本罪犯或官员流放,多遣送去黔中、岭南、桂管、福建等,自从李泌请求皇帝用罪人实边后,不少罪人都被送到凤翔、陇州和泾原来,皇帝下诏说,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的,全家统统发给长牒,管沿路的食宿,自己跑到高岳、刘海宾、邢君牙这里来报到,然后领取田地,由左降或罢废的官员统领(废物利用),一并屯田,不过罪人的待遇肯定不如射士,他们在遣屯所营的田地,收成要有八成无偿交纳
14.工匠须学巧
这时,俱文珍见到,屯田的射士们在麦田里每隔一段,开始种植那传闻当中的草棉。
草棉的种植方法,经护国寺的明玄法师在寺田里两年的摸索,终于总结出一套方法,并印制成《棉圃金方》,分发给整个兴元、凤翔、泾原各处屯所坞堡,由识字的军将或军卒教授。
现在俱文珍只见到田头,若是麦田的话,射士们在每垄间,细心地下一颗棉子,若是单纯种棉的田亩,则每隔一步远,下两颗棉子,因明玄法师在《棉圃金方》当中再三强调,草棉这种作物和稻麦等不同,只喜欢稀疏的种植,如果种植得过稠,则根本不会“结实”。
现在为了推广种草棉,高文下令凤翔、兴元和泾原的所有军屯、羌屯和遣屯(散屯、官屯随意),每五十亩地必须匀出十亩来种棉,其他的田野里则同样间种,待到收获后由当地监司一并统购,再分发给各户抽丝织造。
另外高岳还规定,射士、罪人、党羌等屯田同时,如完成责成令规定的收获外,允许自备牲畜和牛马垦辟新田:至于新开辟出来的田地,高岳极力鼓励种植芸薹、胡麻等经济作物,他在晓谕的牒文里苦口婆心地对军民们三令五申:“各府统统种粟麦,不出一两载灵州又有大宗谷物输入,西北谷物必贱,虽有和籴法,也必损害你等收益,不如多种棉、芸薹、胡麻,多牧犏牛、驮马,棉布、芸薹油、胡麻油可贩售于北塞,牛马则可贩售于荆南、蜀地,如此家计方不会失坠。”
至于新的“廓坊户”政策,高岳同样为射士、将兵们操碎了心,立牒文木扎说:“射士有田,将兵有饷,然终究不是长久计——试问二代有子女为五,三代后子女便五五又得二十五,那一顷地,那三十贯饷,如何够口分哪怕京师里为员外郎、郎中的,家口如多,也将困顿,以至于有乞食寺庙,子女冻馁者。我凤翔、兴元两府,不禁户籍、生计,出身编户、遣犯、军卒门第子弟女男者,皆可酿酒,可煎茶,可织造,可养蚕,可为脚力,可为店肆,可为读书进士......”说白了,就是高岳以法令模式强制种棉,也以法令模式松弛了身份制度,开始重视商人、工匠的诉求利益——反正中央政府对基层的人身控制,已远不如盛唐前那么严格,高岳这样做,不过是考虑到了历史进程,稍微添加点个人奋斗而已。
这时俱文珍还见到村头立着的木扎,在大尹的文字下,还附带着首诗歌,是高岳将隋末唐初的诗人王梵志的诗歌改头换面下,劝勉百姓为“廓坊户”,学习工商手艺:
工匠须学巧;
巧即富相报。
身今不为奴,
妻亦披锦衣。
(原诗为,工匠莫学巧,巧即他人使,身是自来奴,妻亦为官婢。)
俱文珍看完后,笑指木扎对鲁元山说:“这高三是个青衫进士,礼部南院庑廊下写得手锦绣文章,可谁想官做大后,却成个阿翁阿婆嘴。”
然则俱文珍说完后,居然也有些感动起来,又说“我唐理人的官吏,绝少高三这样的婆婆嘴,绝少啊,恨不多!”
两日后凤翔军府内
15.丰安大河口
过了普润,跨过达溪川上的竹桥,便至泾州百里城处。
许多昔日曾和高岳一起营田的泾原射士,听闻高岳来到城下,是扶老携幼,穿过长长的田垄,跪拜在道路边,捧着粟米、菜蔬,都要献给高岳。
马上的高岳扬手,示意不用。
“不想高尹得人心如此。”俱文珍说到。
还没等高岳谦虚,百里城内陇右元帅普王又带着扈从,出城来迎。
一时间,整个朝廷里最强力的地方大员,最受宠的宗室藩屏和最有权力的禁内中贵人,汇聚一堂,震惊整个泾原——至于其后邢君牙等领大批神策军卒前来拜谒,当真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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