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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11.内讧之势起
    c_t;言毕,尚结赞便强令身边的奴仆们,将赞普的使者给扭送走了。

    旁边尚结赞的次子伍仁是目瞪口呆。

    这时在旁的牟汝王子十分生气,当即就按住剑柄,对尚结赞说:“那曩氏何敢如此!”

    一群那曩氏的武装奴仆很快就证明了他们“敢如此”,一拥而上,将牟汝王子给拉下马来,牟汝对尚结赞诟骂不休,尚结赞也勃然,用马鞭指着他,“你母家不过蔡邦小氏,却蛊惑天神赞普,先前台登城之战你见我儿乞藏遮遮覆灭而见死不救,本该诛戮你的,可我也不愿天神赞普遭遇丧子之痛,所以先将你礼送回逻些城去。”

    很快尚结赞在营地内,将两万东岱禁军所有的千户长、曹长及随行的笼官都召集起来,然后诓骗他们说:“回鹘的贼人已到了沙州和瓜州地界,我们不能再拖延下去,自即时起急速行军,不得有任何逗留,一日内须疾驰最少七个驿程(二百一十唐里)!”

    西蕃的将士最为坚韧,在马鞍上极有耐力,在还不清楚事实真相的情况下,都跟着亲自纵马往前的尚结赞,如狂风怒飚般,直出河湟,往凉州方向奔去。

    临行前,尚结赞让伍仁领自家三万奴仆,居后边看护营地和辎重边跟进,并且嘱咐他说:“这群奴仆全都装备了武器,也有战马,如果有任何政敌来劫夺,你就把行李当中的衣衫和钱财分发给他们,让他们为那曩氏的荣誉效忠,功成后我会赐予他们自由。”

    说完,尚结赞就走了。

    而这时被逐回的牟汝王子,并未往青海吐谷浑的地方而去,是径自往东骑着马跑到了鄯州城下,对城头的守兵大呼:“尚结赞逆反了,他裹挟了赞普的东岱,要前往凉州北道,和马重英连兵!”

    很快鄯州城门大开,东道大论尚绮心儿急忙接纳了王子,在询问计较完毕后,尚绮心儿便对牟汝王子说到:“尚结赞自作死耶,现在正是彻底搬倒那曩氏的最好时机!就像当初赞普打倒噶氏一样。”

    可现在牟汝王子又有些不安,他晓得如果将尚结赞真的打成“谋逆”的话,那拥有两个封邑外加三十万农奴的那曩氏,便会成为国家的公敌,这绝对是场你死我活的血战,更何况外围还有唐军大举压境,这样做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不得而知。

    可尚绮心儿已横下心来,他晓得要想动手便只能现在——如尚结赞带着这两万禁军走远,到了凉、甘时,便能和马重英联结,到时他如果矢口不认自己有罪行的话,那么谁也奈何不了他,甚至自己也要倒霉。

    于是尚绮心儿便对王子说,这是你母亲平生的夙愿,也是你将来登上赞普位置的奠基,要成为雪原里最雄壮的男子,决大事时便不能有任何的犹豫。当年嘎氏的权势比那曩氏更大,可赞普在举手投足间就把对方的家族给绝灭掉了,只有这样才能让赞普的权力越来越大,才能维持住对雪原的统治。

    牟汝王子在恍惚间,只能点点头。

    迅雷不及掩耳中,在之前成州、秦州保卫战里拖延僵化的尚绮心儿,这时却神速点起了三千东道骑兵,并且很聪明地没有使用尚结赞的旧部,召集的全是自己亲随麾下,便直奔鄯州的湟水而来。

    出城门不过三十里,便遇到气急败坏的赞普派来的第三波飞鸟使,其手中所持的,是足足插了十二枚银鹘的命令文书——现在的赞普,暂且还不知道尚结赞的自专独走。

    飞鸟使看到尚绮心儿带着一整支骑兵队伍,便询问是何缘故。

    还没等牟汝王子答复,尚绮心儿便抢先回答,“尚结赞忤逆了天神赞普的旨意,哪怕现在用二十四枚银鹘也无法挽回他




12.牟汝化野兽
    对于伍仁这样温和单纯的年轻人而言,让他在假意谈判的同时,杀死个国家最尊贵的大论,这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可外面营地的喧嚣声越来越刺耳了,这群奴隶果然是最卑贱的物种,他们只适合和牲畜们相处,为维持住局面,伍仁只能勉强上马,然后贴身奴问他要备下多少人手时,伍仁嗫喏了番,说尚绮心儿要求各自三骑,你选择五十人手持利剑和盾牌,跟在五十步外就行。

    “能说道理最好,如果说不通,我一旦挥手,你们便飞扑上来,将尚绮心儿给捕拿住,他胆敢反抗,便毫不犹豫地刺死他。”

    浩浩的湟水边沿,苍黄色的土地上,伍仁领着两位那曩氏的亲人,骑着马在众多奴隶的吵闹声中,走出了营地,接着牵着缰绳缓缓往前。

    而对面,尚绮心儿也领着两骑,同样自阵势里策马而出。

    待到相距七十步时,伍仁呆住了。

    尚绮心儿旁边有一人,正是牟汝王子,满面憎恶仇恨表情的王子,此刻没有穿戴甲胄,也没持刀剑或弓箭等武器,光着脑袋,骑在马背上,随着马蹄的飞动,渐渐偏移,挡在了尚绮心儿的前面,于三骑当中处在最中间最当先的位置,迅速向伍仁奔来。

    这样的情景完全出乎伍仁的意料。

    五十名那曩家族的武装奴隶,都手持利剑、梭镖和铜盾,站在伍仁的身后数十步开外,巴巴地等着少主挥手呢。

    可伍仁的手却僵住。

    对面向自己驰来的王子,伍仁没法说什么道理,更无法下定决心发出袭击的号令,对方毕竟是神圣赞普的子嗣啊!

    伍仁最终喊出了“请停留下来,在湟水边上好好地谈一谈”的话语,可转瞬随风而散,在场没人关心他到底说了什么,只见到牟汝王子在马背上举高手,雷霆般大呼声,“杀光谋逆的那曩氏!”

    此刻尚绮心儿和另外一骑,已逼近伍仁二十步开外的地方。

    这一骑,是尚绮心儿麾下最勇猛的料敌防御官,他的铠甲和马鞍上已集满了勇者的六标识,虎豹皮的围巾、披肩、裤裙和鞍垫一应俱全,并且他的射术还是最强的,也真的在马鞍下悬下弓和箭囊。

    当这料敌防御官在疾驰当中,将弓取出搭好弦后,左右手各捻住一支箭,微微张开了双臂,就像猛鹘在空中掠下,扑向自己猎物般。

    那曩家族的奴兵们都盯着呆在原地的伍仁。

    可即便此时,伍仁还是没能挥动自己的手臂来。

    那料敌防御官从伍仁的左侧,先是左手把弓,右手捻箭,急速射出一发,而后急速换右手把弓,左手将事前捻住的箭搭好,又是一发。

    两发箭就在前后而至。

    一箭射中伍仁的肩窝,伍仁闷哼声,本能地歪下身躯,另外一支箭便击中他的腮帮处。

    一阵惊呼声,那曩氏的少主跌落马下,挣扎着爬起来,第二支箭从他的腮帮贯穿进去,箭镞自那边穿出,伍仁痛苦地用手捂着脸,半边嘴唇已然惨遭撕裂,露出森森的牙齿,好像条被铁钩死死钩住的鱼儿,这时他才后悔:

    这世界上永远是不讲道理的混账先动手得利。

    但这个认知他没办法再实践了。牟汝王子接着纵马跟进,拔出剑来,一剑狠狠击在伍仁的脑门上:血花裹着天灵盖飞了起来,伍仁就这样倒在了尘土当中,化为了具可怕的尸体。

    喘着粗气,提着剑的牟汝,看着倒在马蹄下伍仁的尸体,觉得恐惧的同时,心中也涌起阵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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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论徐力出逃
    一旦事态被挑明,没人愿意追随尚结赞,要知道东岱禁军们全是赞普的心腹。

    原本尚结赞是想将其拖到凉州地界去,然后再裹挟利诱的,可就在鄯州的北界处,尚绮心儿和牟汝王子追上来,便和尚结赞爆发了激烈的对骂。

    接着尚绮心儿就拿出了赞普的旨意出来,尚结赞心知自己的另外个儿子伍仁也被害了,便大骂说:“我那曩氏的子嗣全遭蔡邦家族的奸人所杀,我尚结赞在先祖前发誓,留此残躯,誓复此仇,直至日月倒序也不会放弃!”然后尚结赞便带着批亲族,在仆人索玛的誓死保护下,丢弃了所有军队,仓惶越过姑臧山,往凉州而去。

    当马重英带着一些骑兵来迎时,尚结赞见到他,双目都流出血来,号啕着在地上翻滚,然后披头散发,抱住前来搀扶的马重英,“你把我的首级割下,献给蔡邦王后吧,她已经指示奸人害了我的长子,现在又害了我的次子,我现在除去仇恨外,没有任何活在这世上的意义了。”

    马重英也含着热泪,“当年赞普于红宫召见你时,曾说过如今赡部洲已有三分之二的领地在大蕃手中,余生便要和你我并肩,去取得那剩下的三分之一,赞普又怎会有意要乞藏遮遮和伍仁的命呢此必是蔡邦和尚绮心儿的奸谋,我今日若卖友求荣,他日也不免遭遇如此下场......”

    尚结赞撕扯下臂衫,将胳膊死死啮出血来,赌咒发誓,一定要杀蔡邦全族,杀尚绮心儿,杀论莽热等辈才心安。

    而马重英答应他,用整个北道的队伍给尚结赞提供安全,并随时准备进军鄯州,讨伐奸人,这既是为这位朋友伸冤,也是在保护自己。

    这时尚结赞忽然抓住马重英的肩膀,“光凭北道一处,势单力薄,东道驻屯渭州的论徐力是我多年的辅弼,情同手足,不如让他投入到我们这里来。”

    “然则论徐力所在的渭州,现在正处和唐军对峙的前线......”

    听到这话,尚结赞的眼目充满了癫狂,“说不定,唐军也能为困住尚绮心儿出一份力呢!”

    秦州伏羌城处,在此屯营警备的邢君牙和刘海宾,在得到急报后登上城头,然后简直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景象:

    大批自渭州而来的西蕃士兵,至城西二三里开外,便纷纷抛下旗帜,下马叩拜,人数足有两三千。

    原本出城来迎战的唐军骑兵,还认为这是什么诈术,列好阵势后,丝毫不动。

    观望会儿后,邢君牙便说:“去请示水洛城的西门护军中尉。”

    等到西门粲听到此消息后,急速来到伏羌城处置。

    然后才知道当面的是西蕃东道中论论徐力,带了七百名骑兵和两千族人部民来投唐,说大论尚结赞遭奸人陷害,其子尚伍仁无罪被杀,他之前始终和尚结赞共事,而今惧怕牵累,只能来投奔唐家。

    西门粲当初追随高岳,多次和西蕃东道交过手,便邀来沙陀可汗朱邪尽忠和吐谷浑可汗慕容俊超,让他俩去辩清真伪。

    “万岁!”当事态清楚后,唐军骑兵欢呼声震天动地,沿着伏羌城两侧,夹出条通道来,让论徐力领着其部众入城来,接受他们的投降。

    这时候西门粲将所有的军将都召集起来,然后对他们说,从论徐力的口中,我们得知西蕃的内部已经开始激烈的内讧,那么事不宜迟,让沙陀和吐谷浑为先锋,神策军居后,雄祁军为辅翼,不再拘守巩固防线的命令,而是主动向渭州也即是整个陇西地区



14.六茹齐出阵
    下定决心后,赞普亲自带着仆从们来到红宫外的“虎之苑”,取出了“大料集”所用的红册,而后要提前在京畿河曲处的查玛塘,举办了西蕃君臣间的大会盟,同时也是对维州中的唐军总攻前的动员。

    赞普的飞鸟使,像张开翅膀的鸟群般,很快布满逻些城四面的高原上,带来赞普给各西蕃贵族的指令:带上你们的奴仆、子弟、战马和军器,来查玛塘,接受天神赞普的料集和点阅!

    赞普和贵族的会盟,通常是一年一次小会,三年一次大会,在夏日或冬季举办,主要职能有三:一是君臣通过宴会、围猎、起誓等行为巩固关系;二是赞普可以持红册木牍,校验点阅全部的“茹本”和“东岱”的劳役和兵役情况,并核查田赋;三便是站前的总动员。

    从华亭之战以来,赞普很少举办如此的会盟,大约是战争主要是边地的“德论”负责,高原本地很少会被战火波及。

    然则短短两三年后,随着唐军气势磅礴的反攻,战争的阴云迅速被推回到高原上来,风雨欲来的感觉,笼罩在每个西蕃贵族的心头。

    查玛塘,无数彩色的旗号在广袤的苍空下飘扬,捕猎的号角声密集非凡,许许多多的西蕃贵族,以三五人一组,手持着满张的弓箭,疾驰着猎杀满身流血还在奔逃的牦牛,而他们的“护持”和“庸”们则成群结队地守卫在自家的“拂庐”四面。

    这种拂庐是西蕃人的居屋,虽然在河陇地西蕃征服者们大多用宫堡来行使权力,等于汉人的衙署;可在高原地,无数用牛皮、羊皮制就的拂庐依旧是主流:拂庐,因在帐篷的圆顶上开着喇叭式样的开口,由此得名。

    成百上千的拂庐,就像是河滩上白色的沙石般,密密匝匝地围绕着天神赞普的牙帐。

    赞普的牙帐,栅栏不用木头,而是全用锋利的长槊绑系而成,分割出狭窄的道路,每隔一段就有穿戴精良甲胄的卫士把护,至牙帐中门处,设三牙旗,各相距百步,赞普头结朝霞冒首,披素色翻领长衫,胳膊和领口佩蛟螭虎豹花纹的金饰,佩金缕剑,手持红册坐在牙帐高台上,蔡邦王后戴金丝头巾,同样着翻领的锦绣长衫,额头饰以瑟瑟,在赞普身边侍奉。

    其余的妃子,包括赞普最宠爱的波雍妃在内,也只能成排侍立。

    高台下,巫师们疯狂舞蹈着,高唱:“青天有日,大地温暖,便生麋鹿。白羽精细,箭镞锋利,便射麋鹿而人活。”

    接着咚咚咚的鼓声和呜呜呜的号角声里,高原上的韦、娘、没庐、蔡邦等如云的贵族,此刻都连绵跪着,手里捧着青稞酿成的酒水,旁边的奴仆子弟则持献给赞普的铠甲或长剑,在赞普抬起手后,这群贵族便将酒水饮尽,然后双手据地,以头俯地,嘴巴半张,发出阵阵犬吠声——这是西蕃拜谒的礼节仪式。

    而后带着鸟羽冠的苯教巫师不顾在场佛教僧侣的反对,在高台祭坛下杀了一个人,一头牛,一只犬,一只羊,还有一匹马,作为献给先祖和神灵“喜宴”的牺牲。

    僧侣们痛苦地看到:牛犬羊马,还有那个人牲,先被巫师们打折手足,接着被剖开了腹部,扯出血淋淋的肠子,最后才被斩下了头颅。

    可赞普虽然崇信佛教,出军时却依旧遵照了苯教仪轨,因为后者更能激发战士们原始而野蛮的勇敢精神,也更能激发臣下的忠心。

    “尔等须同心戮力,共奉戴本雍仲。唯天神地祇,共知尔志。若背弃誓言,必使尔等身体屠裂,同于此牲。”高台上的赞普朗声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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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裁决三欢喜
    作完军事部署后,赞普在高台上落泪了,接着便说本雍仲很快会让司法官员,还给那曩氏的尚结赞和北道大论马重英清白的。

    听到这话的蔡邦王后眉梢微微一动。

    但赞普很聪明,他没说要让司法官审判杀害伍仁的凶手,因他现在最害怕主谋尚绮心儿会畏惧惩罚,而在战时弄出什么乱子来。

    若他控制不了局面,西蕃马上便会变得和那党项一样,陷入贵族无休止的酬赛仇杀当中去——必须用松赞干布制定的律法来仲裁好这件事。

    于是赞普说,这次争斗当中,我的小儿子牟迪和大乘僧侣们全是无罪的,火烧文殊寺、杀害大乘和尚的牟汝王子将接受律法的严惩,绝不宽贷!

    此后,高原行莲花生的中观宗,河陇汉地行禅宗,互不相扰,不允许僧侣间的争吵再度发生,而苯教除去必要祭祀外,一概不准信仰。

    至于禅宗,赞普也下达最终裁决,“禅宗和尚之法,很符合义,但在具体修习上,讲究顿悟,只适合那些根器超绝的头陀行者们;而根器在中等以下的人,如无详细指导,便会头昏沉,断修行,致使佛法灭绝,依本雍仲之见,此后要倚龙树正见。”

    简单说,中观宗虽然仪轨繁琐,但信徒们遵照修行一步步来就好了,而讲究顿悟的禅宗需要大智慧,不适合我们西蕃,所以龙树正见依旧是天竺那边传来的莲花生,可河陇信奉禅宗也不会加以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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