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这时高岳特意将车城布置在平戎城后三里处的效果展现出来:堵塞住西蕃的布阵空间,加上平戎城和西面棱磨川地带隔着巨大的断层,让西蕃的阵势活活被截为三段——即前军拉茹、孙波茹还有抽出的小东岱、禁军东岱的步兵,战斗兵员的总数三万不到,然后就是把守平戎故城的一万轻装的庸们,再往下就是蔡邦的大营,近十万西蕃兵沿着棱磨川列阵屯营,准备前军夺占高岳车城四周的地区后,再加以跟进。
但是前军,已然是西蕃十分精锐的部队了,蔡邦对其十分有信心,他让青海道的大论论恐波骑着马,担当前军的指挥职责。
论恐波看着前军所有东岱的步骑士兵吃了青稞面,还难得地从行囊里拿出珍藏很久、业已风干的杏干和葡萄干,而后还互相把手传递着低度的青稞酒,待到饮食完毕后,咚咚咚的铜鼓声先响了起来,接着各个东岱的鼙鼓也应和,整个雪山下很快鼓声震天。
这是西蕃发起进攻的总讯号。
而同时登上车城最高炮垒的高岳,立在前凸的一门大铜炮的炮位边,看着面前的雪原,不,已然没有雪原了,全被唐蕃双方的步骑密密占满了,两军松散展开的先锋相距不过一箭地而已,不过看到西蕃用于攻击自己的前军,高岳还是失笑:
三万人是没法在三里不到的地带呈纵深配置的,所以论恐波只能把阵势拉成了极其狭长的形状,以护持和射手及轻装褴褛的庸们为前线,两个茹本的骑兵则拉展在两侧,核心才是小东岱步兵和部分禁军,这阵法阔足足有七八里。
雪停下了,蓬婆山彼侧从狭窄山口鼓吹来的风,仍然把铅灰色的厚厚雪云不断往战场上笼罩,现在也要被西蕃前军上下不休的鼓声给震散一点了。
而在高岳炮垒的四周,风拂动着竖起的旒旗,炮手们稀疏地隔着段距离,正在不断地搬运炮弹和神雷药,还有的在截着长长的捻绳,一切都则那么的秩序井然,没有被西蕃进攻的鼓声给吓到错乱。
刺耳的铜号声冲天而起,这时西蕃的前军各个东岱的士卒们,无论步骑,都开始跑动起来,锋利硕长的长槊排成了树林,急速晃动着,骑兵在前后相连地纵辔骤驰着,他们扔下了行装,速度十分轻捷迅猛,好像忽然还远在天边,结果瞬间便近在眼前,到处都是铠甲、兜鍪和武器阴暗不定的闪光,步伐、号声、马蹄声还有铁器间的摩擦声,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放炮,让城傍们迎战!”高岳很沉稳地说到。
两名炮手急忙将他给扶起,用身躯遮挡住他,而后那门大铜炮炮口急促抖动下,震得栓住它的铁链都在颤抖,几乎要裂开来。
另外两座炮垒也喷出了极大的烟火。
前前后后,三发炽热赤红的炮弹飞出,从车城的上空,一直飞过唐军城傍阵头,砸到西蕃涌动的前军处,在相隔数十步处,溅起团团的血雾、碎肢和肮脏的雪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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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论莽热出战
陇头路断人不行,胡骑夜入凉州城。
汉兵处处格斗死,一朝尽没陇西地。
驱我边人胡中去,散放牛羊食禾黍。
去年中国养子孙,今著毡裘学胡语。
谁能更使李轻车,收取凉州入汉家。
——————————————张籍《陇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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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傍军中线被打得溃败了,一排排不断往前移动的西蕃小东岱步兵,一面挥动武器杀死城傍无法跑动的伤员,一面在风的哀啸里齐声吼叫着,踩踏着层层叠叠的尸身,往唐军车城的壕沟冲来。
这时候,会野蛮的大鬼主高万唐手腕中了一箭,而西山羌的董卧庭的坐骑也被蕃兵给刺死,他儿子董利罗拖着父亲,跌跌撞撞地往车城门户处退,四面散开逃跑的城傍兵们,各个背脊上沾满了雪或者血迹,像受惊炸毛的野狗般,边哀叫着边请求守城的唐军开门接纳。
可王有道和高固立在望楼战棚后,挥手呼喊:“汲公阵前有令,门闭不开,你等沿车城两侧往后撤退,如敢随意冲动车城守御,一并射杀!”
高万唐和董卧庭虽然在心中怒骂,可也无可奈何,只能顺着壕沟边沿跑。
几名打着旗帜的西蕃小东岱步兵,凶狠地跑过来,举着长矛和斧头,要来杀他俩,这时高万唐和董卧庭只听到头顶上忽然响起阵号角声,接着就是密集的铳声炸起,惊得他们急忙俯身趴在雪地里:
整个车城的箱板、防栅乃至土垒高台后,唐军预先立在那里的车铳手们,铳上的捻绳刺啦刺啦,窜出阵阵青烟,接着郭再贞、张熙和苏浦等人挥下令旗后,上千手把铳或神雷铳齐齐击发,刚刚冲到城下的,无论是西蕃兵,还是来不及躲闪的城傍兵,都纷纷挺直身躯,有的扬着手臂后倒,有的从翻滚的马背上摔下,还有的捂着腹部,在硝烟弹雨当中,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倒下了,很快就躺满了沟边处,一片血迹斑斓。
“放铳,放铳,给我继续放铳!”郭再贞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再度挥动令旗,后面的车铳手们急忙把发射后的火铳清理干净,然后填入神雷药和铅丸杵实后,又急忙递送到前面处,整个车城的城头稠密的白烟点点绽放,铳声铺天盖地,同时又有炮丸在后的土垒不断射出,超越了西蕃攻城队伍头顶,重重砸在后队当中,不断制造混乱和伤亡。
烟火里,西蕃各支小东岱和禁军步卒丢下批狼藉尸体,又往后有序撤退着。
而在两翼处,东蛮兵先前就和西蕃多次交手过,比较熟悉对方的战术,在蕃兵纵骑冲击时没有太慌张,而是用大刀、长矛,配合大木盾守住阵线,手持藤牌的轻兵则不断自两侧跃出厮杀,一时间和两个东岱的蕃骑杀得难分难解。
不过论恐波明显在己方的左侧加强军力——孙波茹的三个东岱,则屯、帕屯和哲梅,外加拉茹的一个东岱即康萨,共四个东岱,上万名轻重骑兵,无数战马扬着战旗,像狂飙般席卷了车城东北处的高岗,唐家城傍镇远军原本在彼处有三百游骑的,瞬间就被吞没,不是被套索给套住活活拖死,就是被强劲的箭矢和马槊射杀刺穿。
扑下来的西蕃军四个东岱骑兵,又和镇远军鏖战了一个时辰,镇远军也败了,当他们看到一小股勇敢的西蕃骑兵,已迂回到他们侧后时,就把旗帜统统丢弃,开始沿车城的北原逃奔。
乘胜追击的蕃骑,不顾车城从侧面射来的铳炮,也深入往北原冲着,追击着。
当他们面的,是义宁军的三个营的骑兵,呈“品
2.奉义军匿踪
无忧城位于沱水边的前哨碉堡,喊杀声大作,论莽热骑着匹瓦灰色的战马,带领着两千精选出来的步骑,忽然踏着浮桥,杀了出来。论莽热铠甲上围上了勇者的标识,他双手握住长长的马槊,在马鞍上的颠簸,让他回想起年轻时奋勇征战的图景。
一队队西蕃兵奋勇自无忧城杀出来,他们劈砍小封城四周唐军的鹿砦,到处嘶吼着纵火,而营砦内的西川、东川唐兵也动作起来,用劲弩或火铳激烈还击,打得小封直到沱水边烽烟升腾,论莽热骑着马,时而往左,时而往右,身先士卒,到处鼓舞士气。
定廉山处战斗也爆发了:从山上领着七百骑兵,准备增援小封的西川大将张芬,遭遇了来拦截的一千论莽热分遣队骑兵,双方也开始厮杀冲突起来。
如是激斗了三个时辰,双方各有伤亡,无忧城蕃军焚毁了唐军数个营砦,大呼凯越。
可回到城中宫堡后,论莽热却觉得不对劲,就唤来料敌防御使和笼官们,“今日之战,虽杀伤牵制许多唐兵,可却没有见到韦皋的军旗......”
有笼官就说:“韦皋而今在西川的军制......”
这话说得论莽热眉头紧锁起来,这笼官担心的没错,现在韦皋在西川的军制,和高岳有所不同。
高岳在兴元和凤翔,就是定武军.义宁军(牙军)—州县的射士这两层的配置;可韦皋不同,西川毕竟是人力财力的大镇,于是他采用的是韩滉韩晋公当年镇海军的配置,以拥有军号的奉义军为牙军,且吸纳原本五千名善战的西山驻屯部队,扩充到一万三千人,而后又将蜀都东诸州郡的兵马编为“清远军”,将邛、雅、黎等南面州郡招募来的蛮兵外加西蕃的降卒编为“镇静军”,各自驻防在要害处,最后才是射士军,韦皋规定大州八百射士,中下州三百射士,只顾营田,闲时操练武艺即可。
韩滉当初在江东,也是润州镇海军为牙军,下面又有宣州采石军、越州义胜军等为“镇军”,最后韩滉又下令于各州设“团结子弟”及通常所说的乡兵,大州名额一千,小州名额八百,三层体制,每年光是支给三万牙军、镇军的赏设钱就有六十一万贯,足见只有西川和两浙这样财大气粗的方镇才能如此。
按照今日出战的笼官向论莽热回报:小封城内竖起的,只有清远军的旗帜;而定廉山上应该也只有镇静军的旗帜,至于出战的张芬,更是镇静军兵马使,也都符合韦皋的军制。
“韦夜叉的牙军,奉义军呢”顿时,这个最大的疑问浮在论莽热的心头。
他的麾下军将异口同声:莫非韦皋亲率奉义军,前去驰援高岳了
那现在摆在论莽热前的选择就两个,一个是集中一支兵马,无视小封和定廉的围城唐军,也冲出去,投入到平戎道战场上去,只要我们到那里,极有可能成为决定整场战争胜负的砝码;
还有一个,那就是全力出战,把唐家清远军和镇静军的围城营砦给击破掉,保全整个无忧城四面的维州地界。
当然还有个下下策,那就是困守无忧城不动,无所作为,当然这种行为是绝不能发生的。
稍微比较下,大部分麾下都赞同,选一支五千骑的精锐,由论莽热亲自统带,出无忧城,按照第一条方案,驰援平戎道的战场去。
论莽热脸色阴沉,也在认真思索着,且在宫堡的中厅内走来走去,良
3.庸命填沟壑
很快,日近黄昏时,车城附近的战斗声再度大起。顶 点 x
炮声顺着风有力传到论恐波耳朵里,那是从己方右翼传来的,唐军车城的大炮似乎都是自那边发射来的,轰隆隆的。
而论恐波的中央和左翼,则开始对车城发起猛攻了。
论恐波着急地要往前赶,他身旁一个个飞鸟使骑着骏马,在雪幕里来回穿梭着,往前跑了百步开外,他伸出马鞭,拦住位飞鸟使,问他:“唐军的车城壕沟有没有被拿下来”
那飞鸟使脸上全是霜雪,根本看不清容貌,但他本人却能认得论恐波是青海道的大论,便急忙答复说:
“唐兵的火铳和这雪一样猛烈,前面的小东岱和禁卫军要求更多的增援。”
论恐波便抓住他的肩膀,吼道:“我问的是,庸们已拿下,或者说填满唐兵的壕沟没有”
“不清楚,大论,不清楚。”这声音很是惶急。
“那就给我再探查去!”论恐波的马鞭打在对方的肩上,这飞鸟使急忙抓住络头,他坐骑长嘶声,抬高前蹄,很快便消失在风雪里。
“让蔡邦.芒措再派遣五到六个东岱到这里来,攻击必须毫无间歇才行。”
待到论恐波距离到唐军车城二百步开外时,他看到了炼狱般的,不,或者对于他这个西蕃大贵族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残酷的景象:
毕竟庸们算不得人,他们成群成群,背着草捆和柴捆冲到车城前,投石器或者简陋的弓,在这种天气里已无法使用,而在他们面前,唐军的车城是由高大的车辆连接成的,还竖起女墙般的箱板,板上凿出射孔,有火铳用的,有虎踞轻炮用的,每辆车间还横亘着坚固的土垣,其上插着矗着鹿砦斜斜的密密的尖头木桩,还有深峻的壕沟唐兵的火铳手和炮手们,立在箱板后,炮垒上,或鹿砦后,有如一道道能喷射火焰烟雾的城墙,连他们的号令声和喊叫声都被掩盖了,只能看到依稀摆动的身影,在翻滚的硝烟后。
唐军的火铳上有可活动的盖子,这种雪天依旧可以自由使用。
庸们就这样,被火铳打倒,被虎踞炮收割,尸体有的栽倒在雪中,有的翻滚到沟里,前面的死了,后面的拾起草捆来继续跑动,在弹雨里他们麻木地往前蠕动着,周围都是濒死者可怕的惨嚎声,或念着佛号的微弱呻唤。
“佛,愿来生让我活得惬意明白......”
然而在此刻,庸们的命,还不如一捆柴草来得值钱。
一个个西蕃东岱的骑兵或护持,来回驰骋,狠狠将马鞭抽打在他们的背脊上,叫骂着催促着他们贴近壕沟,把柴草捆给扔下去,将其填满。
火光里,到处都是被踩烂的,脏兮兮的,混着血迹的雪,还有蜷缩着的尸体,而稍远处,西蕃小东岱和禁军们,也抓紧时间,在啃食着怀中的青稞面,让肠胃重新获得热气,马上就得攀登唐兵车城,和他们短兵相接了。
可耻的唐兵,尽施放这些卑劣的炮铳和弩箭。
马上接战时,抓住任何一名唐兵铳手,都先得把他的手腕被砍断掉再说。
车城中,闪烁的火光映照着帐幕内高岳的脸庞,“郭再贞是乱打一气,为什么要对蜂拥上来的庸施放火铳”高岳很生气,然后他让李宪去,要求炮垒里的轻重火炮停止射击,因为它们已轮流发射大半
4.定武撞命郎
最先,是义宁军车城的一段被打破,两名唐兵铳手刚准备退下去,几名蕃兵便披着铠甲爬了上来,先是飞掷一枚梭镖,贯穿了名铳手的胸膛,这位哼都没来得及哼,就栽了下去。另外位更惨,手还没从所持的火铳里抽开,就挨了一利斧,当即手指、手掌被剁碎,是血肉模糊,紧随其后的是长矛一刺,正中腹部,于是便跪下,死去了。
“直娘贼!”两小队义宁军步卒,迅速替补上来,怒吼着和跳进来的蕃兵互相砍杀起来,胆子大的铳手也径自把铜和熟铁铸就的铳把倒转过来,舞动砸击,没被刺中致命处的虽铠甲支离破碎,但依旧死命作战,被刺中致命处的则悄无声息地蹲坐或伏下来,迅速地消亡了生命。
以车城的防栅和箱板为连绵的界限,火光照着旋动的雪花,一面是疯狂涌上的西蕃步兵,另外一面也是不断接替防线的唐军幢队,到处都是挥砍、刺击或扭打叫骂的身影,有的蕃兵惨叫着,连眼珠都生生被徒手挖了出来。
高岳不能安心呆在中垒的帐幕里,他站在定武军车营靠前的所炮垒处,四周的虞侯们举高火把,只见方圆各数里的哑铃状车城靠西的一侧,战况最为惨烈,部分车辆四周,据守于此的唐兵悉数伤死殆尽,接着被蕃兵给占领,可转瞬间就有另外支幢队扑上去,再把蕃兵给全都杀死,将其夺回来。
“杀,给我杀,今日儿郎们若不用命,我们全都得致身在这雪山下!”夜空里响起了汲公响亮、奋勇,但是也有些凄厉的呼喊声。
而车城外,西蕃的指挥官论恐波见到后面风雪里,又有大批大批的己方援兵人马身影在涌动出现,“大论,又有四个东岱的军力来此了!”
这一下给了论恐波无穷的勇气,他抬起已冻到麻木的手腕,奋力挥动着,嘶吼起来:“进攻,给我继续进攻,夺下车城,唐军就完败了!”
“蔡佛奴,蔡佛奴!”站在炮垒上的高岳叫喊起来。
当蔡逢元满身雪沫地出现在他面前时,高岳手指着正前面的西侧战斗地点,“你来统带定武军的撞命郎,不顾一切,把这群蕃贼给打出去。”
很快,一座秋娘火箭溜后,张保百和自己两个儿子,点燃了捻线,“嘭”数声巨响,四发硕大的火箭绑着的药筒尾端,喷射拖曳着夺目颤抖的火焰,升腾而起,在蓬婆山的夜空当中燃尽后,顶端的药包发生剧烈的爆炸,一团团火花,照得半个车城都彻亮,映出唐蕃无数正在厮杀将士的身体。
光照下,蔡逢元披着双重锁子甲,头戴铁盔,立在最前方,他身后是足足十个幢队共五百名兴元定武军的“撞命郎”,火光和黑影迅速在他们银白色的铠甲上移过,撞命郎各个全身重铠,外罩防备箭矢用的丝绸长袍,其上绘着黑白貔貅猛兽的图纹,纯铁的帽盔长檐下,脸面都遮着丝帛制就的“门帘甲”,都画着狻猊的样貌,仅露出一对眼睛,他们的双臂直到手腕也都覆盖着鳞片似的铠甲,手握着长刀、陌刀或长柄战斧——撞命郎,是高岳牙军里的牙军,全是豢养的勇健死士,就是要在这种关键时刻,投入到战场当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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