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处置好一切,赞普对着王后,狠狠瞪了眼,意思是本雍仲绝不会轻饶牟汝的,本雍仲也知道在他的背后,有你恶毒的唆使。
蔡邦王后则不动声色,面若冰霜般。
数日后,查玛塘的河曲上,逻些城的中军卫茹最先出发,武士、护持和射手们都披挂着铠甲,骑着几乎纯色的战马,旗帜遮天蔽日,而他们身后跟着的庸们,则穿着肮脏轻薄的褐衣,赤着足,背着简陋的弓或投石器,驱赶着牛羊这些“辎重”,沿着河岸滚滚上前。
在队伍左侧的大山上,密密麻麻种植着柳树和柏树,其下都是坟墓,坟墓旁侧各有个小屋,被涂成了赭红色,墙壁上都绘着飞腾的白虎,每处坟墓前都竖起旌旗,旁侧还有殉葬奴隶和战马的小墓穴,这都是英勇战死的西蕃贵族或武士的墓地,也是西蕃人“重兵死,恶病没”尚武精神的写照。
可队伍右侧的赤昂寺,则烟火缭绕,大批大批的财货被贡献到这里来,无数信徒匍匐在地上,高诵着他们也许根本这辈子都不会懂的经文,虔诚无比。
赞普先前就下达了规定:大蕃境内的任何人,不问你是何种身份,如不敬奉三宝,便要论罪惩处。此外赞普还将肥沃的田产、武士、自由民和识字者分配给每所寺庙,成为寺庙的“属户”,每三户即要供养一名僧人。除去属户外,由赞普出面,每年还要赐予无数财货给寺庙——佛寺里的宗师,每年给青稞面七十五克(西蕃的克,约等于现在二十八市斤),衣服九套,有香料的酥油一千一百两,乘马一匹,纸张四本,墨三锭,和足量的食盐;佛寺里的大修
行者,每年给青稞面五十五克,衣服六套,酥油八百两,马一匹;学法者,青稞面二十五克,衣服三套......
西蕃和唐其实不同,对唐来说,佛教这东西主要就是从利益考量,迎佛骨这事大多数也是来加强信仰或者筹钱的。
可西蕃,是真的,近乎纯朴发自内心的虔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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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不为宋襄公
小封处,唐军的营地和壁垒当间,同时接到两份文牒的韦皋。毫不犹豫,将所有羌、蛮的酋长都召集起来,让将士们临时筑起个高台,站在其上宣布:所有的大酋长都授予诸色将军,所有的小酋长都授予校尉、都尉,而年轻子弟们则授予司戟、司戈、要籍、随军等。
然后韦皋便将营地军资库里七成的钱帛都拿出来,分赐给将士和羌蛮仆从军,在这样的态势下,几乎所有人都隐约感到:西蕃的大军看来已快逼近维州地界,唐军正在为决战而做准备。
而给我们官爵和赏赐,便是要我们为唐军先驱,和西蕃交手。
这时哥邻国的国王董卧庭觉得有些不对,就请示韦皋说,敢问为何没有羌女国汤立志和白狗国邓有贤部落的赏赐呢此两国的三千士卒,恰好当在高汲公车城前三里处,如果赏赐全无,他们心生怨恨,作战不力,那样高汲公便等于丧却屏障和警哨,会非常危险。
韦皋便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本帅已让人携八万贯的钱帛,前去犒赏了。
随后韦皋果然让东蛮的勿邓、丰琶、两林这三部共四千人,还有会野蛮高万唐麾下两千五百人,西山羌董卧庭以下五千五百人,还有武都羌新编成的“镇远军”四千人,共计一万六千人的兵力,每人发给五日份的粮食,让麾下都知兵马使王有道领三百奉义军骑兵督进,至平戎道高岳处助战。
而自己则留下,和奉义军、清远军及镇静军,继续围攻无忧城。
无忧城当中,西蕃南道大论论莽热,眼睛充满着血丝,满脸写着焦躁不安,裹着毡衣,山岭间刮来的寒风吹动着他的衣角,自楼宇望下去,自己的整座城池背依据说是夏大禹出生的石纽山,而其余三面都被沱水环绕,可谓险峻异常——更远处,隔着沱水,唐军的营地到处冒着袅袅的炊烟,人马和旗帜也正在密集来回调动着,无论是城南的小封,还是城北的定廉,皆是如此情态。
“莫非,莫非大蕃的援军,马上要走蓬婆山路过来了!”论莽热哑着嗓子,语气里按捺不住兴奋。
一群笼官便上前问:届时是否我们也要打开城门,和援军配合,里应外合,把唐军的小封、定廉两座军城给冲垮攻陷掉
“当然,不能只坐困城中,等着援军来救,唐军的精锐可都在这里了,得配合援军将其统统歼灭掉。”论莽热顿时神气起来,他肩膀耸了数下,将毡衣往上抖了抖,让自己的肩膀更舒服些,然后便对笼官们说:“把烽燧台备好草堆,一旦见到援军的旗帜,就燃起火来,杀出城去夹攻唐军。这件事不能因焦急提前,因为从蓬婆山、平戎道至此,还有百里路,得把握好出击的时机才是。”
就在无忧城的守兵紧锣密鼓备战时,韦皋的八万贯赏赐经高岳的车城当中,高岳二话不说,又将其扣下,然后便叫二位舅哥拿这笔钱帛,前往汤立志和邓有贤的营地,去买他们的牛羊。
汤和邓当时还不知内情,见汲公的人来买牛羊,便把货物送出去,把钱帛给留下来。
于是高岳两位当粮草供军司的舅哥,便赶着大批大批的牛羊,回去了车城。
等到黄昏时分,韦皋的使者才狼狈地到他俩的营地里来,告诉说:韦连帅在小封城大赐大黼诸位酋帅,还念你俩和部众在此暴于荒野,开战时也会首当其冲,便让仆携八万贯的赐物来犒劳激励,可途径汲公的车城时,被义宁军骑兵给拦住,所有又被高汲公给截留了。
 
17.虏至平戎道
同时,夜色下,小封城里韦皋单独将如今的群牧使马定德给招来。
马定德本是西蕃的一名笼官,深谙南道的地理要隘,现在投靠唐家后,反倒比较低调,平日里从来不轻率发表意见。
可只有韦皋知道,马定德是对付西蕃的一柄锋利的匕首,不到短兵相接的关键时刻,让他静静藏在鞘中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今是到了将其拔出的时机了。
对马定德,韦皋的态度单刀直入:“丑蕃在陇右地已然土崩瓦解,据那边我唐神策护军中尉西门粲的文牒,丑蕃发生巨大内讧,东道的小论论徐力领兵来降,尽献陇右各地虚实、地图、军屯详细,神策大将军邢君牙、刘海宾长驱直入渭州地,成扫地之势;而这里,西川和兴元的斥候,于平戎城道附近,发觉大批蕃兵在界外集结,总数有数万乃至十万之多,必是来夺维松的,本帅与高汲公欲与之决战,一战而尽杀西蕃菁华,务要让雪原户户竖起黑旗遇丧,是该到你献策的时候了。”
马定德面色犹豫不定,他很谨慎地对韦皋说:“连帅和汲公麾下谋士如雨,猛将如云......”
“本帅今日只要你来筹划,别人唯恐不尽心,不尽意!”韦皋根本不给马定德推脱的借口,他知道对付西蕃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一名降蕃。
接着韦皋说,此战若得胜,本帅和汲公在朝廷前保奏你为三品,封郡公,长安城赐甲第一区。但如你今日胆敢推阻欺瞒,你阖家的命,就要先断送在蜀都城的锦官城下。
你自己选择吧!
无奈的马定德也只能在“威逼利诱”下屈从,他便说:汲公的定武、义宁两军所驻的车城,距此处太远,如西蕃大举先攻汲公,恐应援不利。
“此事勿忧,本帅已派遣所有的羌、蛮义从一万六千,前去增援汲公了。本帅只问你,如何击败蕃军,其他你不必多言。”
这时马定德上前,用手指着地图上平戎城和蓬婆山间,重重点了下,说那唐家也得釜底抽薪了,紧要关节处就在这里......
恭州、静州和维州,迟来的雪最终还是来了,在蓬婆山的各峰间,先是蓬勃涌出的雪白雾气,将满山满谷给充塞满,接着天地变得阴暗下来,自青海头往东南刮来的风,迅速把雾和云都推过来,所有的山峰和草地都笼罩成了铅灰色,而后先落了阵冻雨,纷纷打在高岳所在的车城处,在各色车辆、帐幕还有鹿砦处结为了冰冻,等到高岳自帷幕里走出时,发现整个蓬婆山四面被罩上了更大的“帷幕”——密集的飞雪,大片大片铺洒下来,穿着棉服和铠甲的士卒成队成队地,手持着各种工具,斧头、锯子还有铁锸,都在奋力掘出脚下的砂土,堆在鹿砦和车轮四面,渗入雨水和雪后这些土冻得格外结实,暂且可以充作防御的城垣。
“把所有的火炮都集中在车城左翼处......其他各幢队,只要留虎踞炮即可。”刚刚垒起的土台上,高固铠甲上落满了雪,当他看到整个车城对面,靠右是一处绵延起伏的山岗,和蓬婆山相连,恰好阻挡了大炮的射界,便要求把重型的铜炮布设到左边去。
义宁军
18.郭小凤铳法
“大蕃军容强盛,果然不同凡响。”汤立志和邓有贤见到这幅雄浑壮观的万军进击图,不由得激动莫名。
蓬婆山的平戎城,和其西面棱磨川平野间,突然隆起极高的断层,形成道天然的绝壁沟壑,只有几处缓和的山坡,像梯子般可攀援其上:如羌女国和白狗国的羌胡们,能在这几处用革车、鹿砦阻拦,那西蕃人只能从几乎垂直的角度往上仰攻。
可现在所有的防御工事都洞开了,几名举着白旗的羌胡骑着马从山坡上驰下。
西蕃的内大论蔡邦.芒措骑着马,立在装饰着牦尾的大旗下,身后是两排手持马槊身着精铠的东岱骑兵,在他左右则是论恐波和尚绮心儿二位,前面则跪着汤立志和邓有贤的家眷和子嗣,这是他们卖地降服的“信物”。
“高岳的车城就在这城后三里处,占据溪流,横断了平戎道。”举着白旗的羌胡用蕃语对蔡邦.芒措汇报着,“只要大论您登上此城,便可直接对高岳发起总攻,而韦皋尚在百里外的无忧城下。”
蔡邦.芒措勒住饰金的笼头,对此非常满意而兴奋,“只要能阵斩高摩罗和韦夜叉,破除赞普修佛的魔障,将来整个西山八国由你俩分理。”
尚绮心儿和论莽热谨慎些,便劝这位内大论说:高岳多谋,韦皋善战,况且唐军还有车城和炮铳,可凭添数倍的守御威势,不可轻敌,不若先遣五个东岱的骑兵,会合羌女、白狗,出其不意劫高岳的车城,我等领主力居后,看情况进退。
这位蔡邦,是赞普的内相首席,平日里的职责就是“如同居家的贤妇般替夫君打理事务”,照理说不应该由他主持征伐的,可如今尚结赞、马重英这些宿将被排挤在外,内讧激烈,他蔡邦家族如想立威,也只能亲自来掌兵了。
好在蔡邦也知道自己弱点所在,便听从了二位的建议。
雪中,拉茹和孙波茹这次被抽调来的八个东岱(千户),各出了一个东岱的骑兵,而后再加上骑马的护持、射手,还有庸们,分成三道,排成长线,在叛变的西山羌引导下,登上了平戎城。
这时风雪越来越猛烈,孙波茹里被选出来的“则屯东岱”,和拉茹里被选出来的“岗呈木东岱”,每个东岱在平日里都是一个聚居的大蕃落,士兵和士兵间互相都熟悉,乃至有亲缘血缘关系,他们迎着将脸打得剧痛的凌厉雪线,骑着毛发长长的战马,默契地铺满整个平戎城前的地面,跟在羌女和白狗的身后,把旗标悄然卷起收起,直接向高岳的车城而去。
这段距离里,并未见到高岳的斥候活动。
弥漫的风雪里,阔达一千三百五十步的“车城”展现在他们的眼前,这真的如同用砖石筑就的城池一样,威严沉稳地横卧在雪山间的通道处:一辆辆轮毂被雪和土垣埋住的车辆,用铁索和牛皮扣连,中间塞满了鹿角、排枪,前面还掘出了壕沟环卫着,四面开有八座门户,所用木材是从维松和蜀都西山砍伐运来的,车城内一座座土垒上,锯齿状排列着,顶上覆盖着穹庐,还悬着灯火。
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汤立志和邓有贤这两个叛徒,先领五百名部族骑兵,团团往前,他们的目的是赚开一两处门户,夺取唐军在土垒上的大炮,并点燃爆炸土垒边装载神雷药的辎车,这样高岳的车城可就被掀个底朝天,西蕃大军跟进涌入,便是彻底的屠杀。
于是恐惧的声音在车城下响起,“西蕃有十万兵马,从平戎城处杀来,我等不支,请汲公速来援救!”
很快,一个个戴着头盔的脑袋,于壕沟后的革车和防栅后竖起来,接着门户简易的望楼上,是兴元的大将郭再贞和张熙,立在那里,其中郭再贞歪着脖子,用手指着其下五十步开外的汤立志和邓有贤,“为何事前不燃烽火报
19.城傍驱于前
这次郭再贞索性不照准了,随手放了一铳下去。
结果刚准备扶汤立志起来的一名羌女羌惨叫起来,铅弹击中了他的胸膛,当即仰面栽倒,血呼呼叫地钻了出来。
“郭将军的铳法简直是被护国寺宗师开了光似的,随缘都能击中无误。”张熙大赞。
“儿郎们,给我排着放铳啊!”郭再贞接着便大呼起来,“羌女、白狗已背离大唐,投靠丑蕃,格杀勿论!”
随着这声喊叫,西门门户战棚处,还有两侧的车城箱板、防栅后,忽然立起大批定武、义宁车铳手,他们分为前后两排,前排施放手把铳和神雷铳,后排则负责装填递送。
带着硫磺和铅灼烧的强烈味道,无数铳弹呼啸射出,遭受突然打击的羌女和白狗数百骑兵们,顿时乱作一团。
而后土垒上的毡幕处,暗藏的虎踞炮也猛烈打出七八发预装好的弹丸来,四五发击中在叛逆的羌胡四周雪地上,黄色的泥土和沾黑的雪沫急速掀起来,发出骇人的嘭嘭声;又有二三发打中了羌胡的队列里,当即打翻了数名骑兵,其他人都疯狂地拨转马头,没命地往后跑着,要逃离车城铳炮的射程范围。
此刻不明所以的则屯东岱和岗呈木东岱,共五千人从风雪里钻出来,只见到对面败逃来的西山羌们,身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楚,各个脸上都写着惊恐的字样,便知道偷袭的策略被完全识破了,也就暂且按兵不前,等着后继大队人马的到来。
大约一个时辰后,西蕃前军拉茹和孙波茹其余的东岱陆续到齐。
风雪变小起来,车城和西蕃大军对峙间的空间,逐渐明晰光亮不少。
高岳也登上了门户的战棚上,在他眼前,光是西蕃前军的八个东岱步骑一字排开,举着如林的旗帜,也有吞食天地的气势。
“维州直到这里,是西蕃必争之地,一旦我们攻破无忧城,夺占平戎道,由此至赞普的牙帐逻些不过三千里,多是一马纵横的平地大川,马上就得让丑蕃的‘无忧’变为‘食不下咽’!”既然西蕃的主力倾巢而出,那么高岳也下定决心要死战到底。
又过了一个时辰,西蕃派遣万余庸们在平戎故城所在的山崖上看守牛羊、辎重外,其余兵马都驻屯在平戎城下的棱磨川口,在蓬婆山下望去,是无边无际,如蜂如蚁,从车城—平戎城—棱磨川口呈梯次铺展开来,要是通常军队,早已拥堵混乱不堪,可西蕃都以“茹本”和“东岱”划分开来,每个茹本下有四个东岱,每个东岱下又设置十个“曹”,所有人间都是同落同群的关系,因而在旗号指挥下,如履平地,进退自如。
这时,韦皋派送来的诸羌蛮援兵,共一万六千人也抵达了车城的东侧,占据下道路来。
这阵仗,就像雪球似的,是越来越大。
东蛮两林大鬼主苴那时、丰琶大鬼主骠傍和勿邓大鬼主苴梦离,会野蛮大鬼主高万唐,武都羌、维松羌的大小酋长,接着都立在车城帐幕里高岳的面前。
汲公鼓舞他们说:“车城内有大铜炮,一炮可飞十里开外,人马中之者无不为齑粉血漕,本道在此发炮应援,而后你等移阵至城西旷野处,定武、义宁军精锐也出城列阵拒后,定可大破西蕃。只要此战功成,整个弱水、棱磨川河流所及处,皆为你等封邑,分疆裂土,本道,不对,是我唐家天子决不食言!”
这话让足足一万六千羌胡和蛮兵为之兴奋敢战,而后他们的
20.大炮居于后
西蕃军队在开战当天下半日的目标是,动用前军拉茹和孙波茹,将其编组为一个“冲”(西蕃临时编成的战略集群的名称),再加上小东岱和禁军步兵,彻底打垮列阵在车城前的唐军城傍,如此做或逼迫城中唐军主力出战,如高岳不敢出战,便将其逼入车城,而后四面合围。
车城中,作完部署的高岳从斥候和巢车上的觇侯口中也得知,数万西蕃大军,沿着蓬婆山下的平野前前后后列出了攻击的阵势,距离车城就在这三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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