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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但是阻碍很快便浮现。

    或者说,这种阻碍本就是高岳预料中的。

    十三处巡院,其实并非全是沿漕运线展开的,它并不是个线状的配置,而是个网状的配置,不少巡院是安置在漕运辐射的交通枢纽上的。

    其中汝南巡院,便位于淮西镇的军府所在地,现在归吴少诚所割据。

    而兖郓巡院,也位于淄青平卢军的地盘内。

    巡院本身,就有缉拿私盐的职责在内,而淮西和淄青这两个方镇,一直都有频繁的私盐和马贸易:淄青平卢军凭借昔日驻屯地在辽东营州(今辽宁辽阳)的关系,从渤海那里买战马,本土又大量产盐,所富余的又从水陆小路,转手卖给淮西吴少诚。

    而吴少诚把马放在方镇南面的云梦泽里牧养蕃息,至于盐小部分留下来养马(淮西本身不出产盐),大部分则向西面的鄂岳、荆南等地贩运,这是淮西镇为数不多的“正当生意”,吴少诚还让申光蔡的劫**们沿路精心护送,务必要保证淮西运盐船的周全,每年可得利二十万贯,算是少诚的心尖尖钱。

    现在朝廷居然要在汝南和兖郓设置巡院,这不是堵着我俩家门口拍脸吗

    届时原淄青平卢节度使、检校司徒李纳已病死了,皇帝还辍朝为之发丧,并让李纳的儿子李师古继承了旌节。

    于是李师古和吴少诚一起派遣奏事官入朝,向皇帝“抗陈”,要求不立巡院。

    客省馆舍里,皇帝派来的宣徽使第五守义和掌扇使孟光诚,便故意询问二位节度使的奏事官,为什么抗议设巡院的事啊,“这巡院一设,捕拿的全是劫夺江面、呼啸山林的贼人,对两镇只有好处。”

    李师古派来的奏事官令狐造,说得委婉点:“我家节下每年奉天子助军钱足有三十万贯,天子不问所出,君臣间没有猜忌,岂不美哉若设巡院,只会给淄青十多州的百姓带来烦扰而已,到时节下再收助军钱就困难了。”

    这令狐造说得大体没错,淄青自李正己、李纳父子割据以来,对内一向轻徭薄赋,人心颇齐,现在李师古继任,也答应每年固定给皇帝三十万贯的助军钱入大盈琼林中,所以希望朝廷不要再想在平卢军地盘收两税、设巡院的事了。

    第五守义和孟光诚颔首,说这件事我们会好好转告大家的,然后他俩将目光转向淮西奏事官杨元卿,问淮西为何不答应设巡院呢

    杨元卿的回答就耿直多了:“申光蔡豫仙五州的山棚、**虽凶狠,但我淮宁军子弟多是从他们那里征募来的,若朝廷在蔡州城设巡院缉拿,岂不是伤了节下和他们间的和气”

    如此厚颜无耻的答复,让两位中官都目瞪口呆,好长时间没反应

    过来。

    反应好后,两位中官便前往金銮殿,询问皇帝的处置意见。

    “什么淮西节度使,简直就是匪,就是贼!”皇帝怒不可遏,不过他事前也和高岳商量,就是以此为由头,卖个好给淮西、淄青,让它们只满足于不在本镇设巡院,而不对漕运本身有过多想法。

    于是第五守义和孟光诚把皇帝意见带回到客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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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湘灵掴侍郎
    吴少诚示意李元平但说无妨。

    “结好淄青平卢,笼络汴宋宣武,待时机成熟,奇袭陈许、宛叶,直驱东都,同时还是得截断朝廷漕运!”李元平一手举烛,一手指着地图比划说。

    “可朝廷如今亦知我会若此,在申光蔡四面都安置重镇大兵环伺,往东都方向为陈许、陕虢、金商三个神策军镇;往西则是山南东道,西南则为鄂岳、荆南封锁江路;往东又为淮南这个大镇。”吴少诚忧心忡忡。

    “故而届时得我淮西和汴宋、魏博、淄青一起发难,淮南、徐濠泗、镇海交给淄青的李师古应付;朝廷的河阳、河东、河中交给魏博田绪应付;我淮西与汴宋合精兵,只要攻下东都,切断漕运即可,不由得朝廷不妥协。至于山南东道、鄂岳、荆南的官军,想要攻我,须得过大江和云梦泽,到时**和山棚就能死死牵制住他们。节下,除非朝廷对我们永无下手之日,若有,必须得当机立断。”

    吴少诚手指摩挲着酒盅,眼睛染着血丝,瞪着地图,良久重重点头,表示听从李元平的计划,“宣武军节度使李万荣,对朝廷忽然拔擢刘玄佐甥韩弘为兵马使甚为不满;至于李师古那边,也对朝廷多有戒备,田绪也因先前洺州元谊被处斩而深怀恨意。所以大家一起对抗朝廷,有共事的基础。”

    这时李元平的小豆眼凶光暴起,建议说:“真到了那日,若正面和官军对战没有优势,那么便要行奇招!”

    “你意思是,像当初杀韩晋公那般......”

    “没错,这次的目标依旧是天子,若杀天子有困难,便杀高岳,震骇长安城,迫使大臣人人自危,官军大乱,再逼迫朝廷就范,就非常容易了。”李元平劈手,果决地用尖利嗓音喊道。

    晃动的烛光前,吴少诚摸着胡须,低沉阴森地说:“也好,大不了鱼死网破。”

    结束密商后,骑马返回宅第的李元平,走到了正寝处,看见他那个重金买来的歌姬,当然现在已是自己侍妾的湘灵,正在揽镜自照,梳妆打扮。

    现在李元平发达了,谁都晓得他是节度使的头号谋主,每年得到俸禄赏赐不下三万贯,所以湘灵不但先前得到命妇的告身,生活也是养尊处优,每日便是从早到晚用名贵的首饰、脂粉将自己打扮得如瑶池仙子般,只顾美美地照镜子,日复一日。

    立在门前的李元平,望着湘灵的侧影,觉得像,太像她了,然而——湘灵永远只是个娼妓出身,空有她的影子,但却没有她的灵魂。

    光是外形像,有什么用!

    念及此,李元平泪水不由得流下来,这些年他暗中不断地打探真正的湘水女神下落,最终居然得知她嫁人,但身为兴元牙将的夫君很快又覆船落水而死,于是她便留在汉中,在田庄里当了名优婆夷。

    “她为什么会嫁人

    她为何会嫁给一个武夫

    她那么美,为何会甘心守寡,在家中信佛”

    这三个问号始终萦绕在李元平心间,挥之不去,可李元平隐隐觉得,崔云和之所以会如此,或许是遭了她姊夫,手握朝廷大权的高岳逼迫。

    图谋杀死高岳,对他而言,未必没有私怨在内。

    特别是得知崔云和丧夫后,李元平依旧屡屡给她写信,并说我现在已为朝廷检校侍郎,同时还是淮西行军司马,你若不弃,正妻的位置一直为你所备。

    可这些信全都石沉大海,云和从来都没回复过半个字半张纸。

    对此李元平是万分苦痛煎熬。

    大概是她太执着于和死去夫君的感情,不愿意走出过去的阴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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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少可敦鸩夫
    就在李师古的密使刚刚策马上路时,长安大明宫金銮殿,高岳果然正和皇帝,及诸位翰林学士、枢密使密画铲平淮西事。

    今天的议题便是,若魏博、淄青介入进来,该如何对付。

    高岳的建议是,挑唆成德王武俊,与田绪、李师古先斗。

    具体来说,就是利用三汊城这个地方为诱饵,让王武俊这头老狐狸去撕咬李师古。

    原来,朝廷昔日在河朔战争里,也曾对淄青平卢军用兵,那时李纳的叔父李洧听取白居易父亲白季庚的劝告,献徐州反正朝廷;而北面,另外位平卢军大将李长卿,则献德州、棣州反正朝廷。

    (注:棣州,即如今山东省北部的滨州市,和河北南面交界,临海。)

    其后,德州、棣州最终被朝廷划给了王武俊。

    然而棣州是黄河入海的地方,彼处有座叫蛤,蛤,蛤朵的大盐池,年产盐数十万石,所获极其丰厚,李纳不甘心丢弃,所以虽把德、棣两州给了王武俊,但依旧筑造一座军城来守卫蛤朵池,这城便是三汊城。

    同时三汊城临靠魏博镇,还是李纳和田绪互相交通勾连的据点所在。

    对王武俊来说,三汊城则是他的眼中钉,只要能拔除这里,蛤朵池的盐利便能归他所有。

    “让王士平知会成德镇的进奏院,若朝廷对关东用兵,棣州三汊城和蛤朵池,任凭他去取。”皇帝答应高岳的策划。

    只要成德军出马,那么李师古、田绪便能被牵制住,朝廷官军即能专力削平淮西。

    “高郎,这段时间你专力发堂牒,催促镇海军的韩洄,和鄂岳观察团练使李兼,大力制造战船,未来平定淮西必有用途。”皇帝不亏是微操的高手,这点细节他也考虑到了。

    高岳表示马上便遵照执行,然后他顿了顿,就对皇帝说:“昔日李兼因进奉陛下银瓶事,被窦参抓住把柄生事陷害,导致鄂岳判官杨凭和支度官柳镇殃及池鱼,被贬去岭南,此两人素有才干,请陛下将其量移起复。”

    皇帝这时却一脸不太情愿的模样。

    高岳知道这皇帝素来心胸不广,只要被他贬谪过的,连量移都很难,别说官复原职了,不过高岳这时很坚决地请求皇帝说:“如未来对淮西开战,鄂岳为最紧要的兵运处,请陛下将团练使升为鄂岳沔蕲节度使,并专门设一军镇守。所以才需要杨凭、柳镇这样的人才重新回归,发挥光热。此两人原本可能会死在瘴疠里,现在能得此重用,也必将誓死回报陛下的恩德。”

    皇帝考虑下,答应高岳,“于鄂岳设武昌军,以李兼为节度使,同时召杨凭和柳镇回鄂州来。”

    商量妥当后,高岳便满意地退去金銮殿西堂,勾当裁判各种文案去了。

    不久,大盈库使霍忠唐匆匆赶来,告诉皇帝说:“大家,先前派去米脂的中官回报来啦。”

    皇帝一想起这事,然后用种害怕的眼光望望西堂,才低声问霍忠唐说,到底如何了

    霍忠唐就说,尚书左丞赵憬已和去的人谈妥,不再发密诏调集天德、天兵和振武军骑兵前去劫德阳公主,而是等陛下派册封泮官特勤的使节到朔方地,然后再提议回

    鹘,专设一处拂庐供主居住,而主也不用再嫁给泮官特勤了。

    “好,如此最好。”皇帝不由得欣慰地抹了额头上的汗,心想总算赶得上,没让事态爆炸。

    要是这事情砸了,不但回鹘那边棘手,这边高岳肯定要指责他。

    心中放下事的皇帝,在吃晚餐时不由得多喝一份菜蔬汤羹,然后就坦然地去和宋家三位女学士一起,描画设计新的大唐军服征衣去了。

     



17.彩凤翼图南
    这时多逻斯挣扎着,对叶公主伸出手来,“其实......我已向大唐请求册封你为正可敦,父亲的智慧端正长寿孝顺可敦,我怎么会逆伦取之......你现在于酒中下毒,那么我们家族的仇怨便无法解开,杀了我,左右杀的大相都会觊觎可汗的宝座,阿叶你也不会善终的......所以对外你只说是我弟毗伽谋权篡位就好,善自保重......”

    说着说着,“泮官特勤”多逻斯的气息越来越艰难,最后他变为一具尸体,躺在宫殿的毯子上,动也不动。

    叶公主怔怔看着夫君的尸身,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不由得捂着脸跪下,号啕大哭起来。

    德阳公主居住的可敦城下,数百名骑兵举起火把,领头的正是药罗葛灵,他对着城头大呼:“泮官特勤为其弟谋反所弑,我来此要护智慧端正长寿孝顺可敦南行避难,请开门!”

    原来药罗葛灵昔日就曾和唐家达成密约,如果政局有变,他必须得担负起保护德阳的职责来,唐家是绝不会亏待他的。

    可敦的宫殿内外,到处都是缠绕着羊腿骨头饰的回鹘婢女在尖叫着跑动,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声音,伴同嫁来大漠的数名媵妾搀扶着犹自绰着琵琶的德阳,慌张地走出殿门。

    药罗葛灵等簇拥着辆毡车来,急忙喊到:“请主速速登车,往南而行。”

    “这是要将我送回大唐吗”

    药罗葛灵点头说是,不管如何,我们也只能往唐土走!

    很快,可敦城火光四起,药罗葛灵护送着德阳公主,沿着回鹘通唐天德军的大道,领三百余骑,疾速驰行。

    回鹘向来擅长造车,德阳公主所坐的毡篷大车即是其代表作,此车可避风雨,其下车轮极其高大,在草原大漠上用马匹牵拉,可日行数百里,畅通无阻。

    车外,飞蓬被酷烈的风裹挟着,一团团掠过去。

    天色阴沉,云层厚积,似乎马上也要下大雪。

    而攻占可敦城的毗伽,发觉德阳公主和药罗葛灵先一步脱逃,大为慌张:若是他们走到唐土,将我弑杀兄长的罪行给披露出去,那我可就成了众矢之的。

    于是毗伽赶紧点起千余骑兵,跟在其后穷追不舍。

    昼夜,在永不停止的车轮下,骤然交替着。

    药罗葛灵知道后面有追兵,故而根本不敢让部众休息,并且激励大伙说,只要能把可敦安然送到唐家的军城去,每个人都会有大批的犒赏。

    而德阳公主则呆在车中,紧张地抿着嘴巴,连大小解都是在车篷下进行的,媵妾用盛水的皮囊接着,满了就直接扔出去......

    在距离天德军西受降城二百里外的牛头山,一座废弃的烽堠卧在其上,山谷那边喊声和马蹄声大作,烟尘中一股两三百人的骑兵队伍,自东而西,出现在药罗葛灵的前面。

    药罗葛灵大喜:从这个方向而来的,不是天德军,便是天德军的城傍。

    那群骑兵,大部分头戴毡帽,少部分如室韦人般露着光头拖着小辫,有的背着长矛,有的背着弓箭,在望见药罗葛灵的马车队伍时,便很警觉地从原本的小跑,变为了疾驰,并且把队伍的两翼伸展开来,往马车处赶来。

    “什么人!”药罗葛灵派出的前哨,十多名骑兵迎上,先用回鹘话,而后用汉话和室韦土话喊问。

    对面为首的两人,披着铠甲,脖子上围着的狗毛迎风飘动,用汉话喊到:“车内有何人”

    药罗葛灵的骑兵还以为是天德军城傍,就回答说:“车中是智慧端正长寿孝顺可敦,也即是唐天子之女,德阳公主。”



18.高岳排闼入
    徐抱晖心想,我和李唐天子家太有缘分了。

    先前李怀光长武军变时,我迎到了当时的昭德皇后和诸位公主,现在我又专门迎到远嫁回鹘的德阳公主......

    不敢怠慢的徐抱晖,一面安顿下公主,一面火速派遣一队骑兵,往宥州的榆多勒城报讯。

    随后果然有大批回鹘骑兵,出现在天德军城北面山谷间,他们派出代表来和徐抱晖交涉,说药罗葛灵谋逆,企图杀害泮官特勤事败,便挟持可敦南逃,请节帅把他俩交还来。

    “如能见到泮官特勤面,我自当交还。”徐抱晖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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