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封魔录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笑万夫
三、玄甲幽骑?那时少年
雨一直在下,童子吵着七宝跟他讲山外的见闻,没多久便耐不住困意,两人摸着溜圆的肚子,听着雨声睡倒在榻上。
两个孩子睡着,王维取出一只黄铜的盒子,里面有白日新碾的茶末,公子把打来的山泉倒入火架上的铜釜,拨一下炭火,二人开始煮茶。
饮茶空谈,又过了许久。王维问道:“当初多亏郭令公破了贼军救我回来。令尊忙于平乱,诸事还顺利吧”
令公,是对中书令的尊称。唐朝节度使,多加封中书令的尊衔,这位郭公子的父亲便是协助肃宗和广平王收复长安的朔方节度使郭子仪。
因此,王维称他郭令公。
这位公子,便是郭子仪的六公子郭暧。
“恩,家父倒是还好。只是贼军中有一股精锐,似是依着太宗当年的玄甲军打造。有三千人,每人有五骑换乘,各配刀、枪、连弩、短匕、流星锤、飞爪六种武器,甲胄、盾牌都是黑色。从缴获的武器来看,那些武器也都是玄铁所造,甚是锋利。据细作回报,这支军队被称作幽骑军。叛乱初期,就是这支军队帮着安禄山连破二十余万大军。”
玄甲军,是李唐起兵太原初期,秦王李世民的一支私人部队。李靖、尉迟敬德、程知节、侯君集、罗士信、李勣等大唐名将就是出于这支军中。这支军队人、马皆穿黑色玄甲。当年在虎牢关,李世民以三千五百名玄甲军大破窦建德十几万大军。
玄甲军名震天下,王世充不战而降,天下大势趋向李唐。玄甲军可谓是奠定了李唐霸业的一支劲旅。
天下平定后,加入这支军队就成了一种荣耀。李唐皇室也大大利用这一点,作为赏赐,扩编门阀子弟加入玄甲军。
玄宗开元年间,这支军队已经成了贵族子弟炫耀怒马鲜衣的花瓶军团。战斗力甚至不如普通的骑兵军团。
对于玄甲军,王维多少也听过一些传闻。但终究不懂其中的厉害深浅,由着郭暧说下去。
“这支军队,以突击歼灭为主。每逢两军相冲,幽骑军分作十人一小队,五小队做一冲锋集团,互为攻防,依赖骑兵强大的机动性能,于乱阵中左冲右突,如幽灵鬼魅一样,来回绞杀之下,溃乱难敌。自天宝十四年到现在,三年间,我军没能歼俘一名幽骑军。
父亲为了制定应对的战法,不惜牺牲了一支百人连弩队,才歼灭了其中一小股,缴获了他们的军械马具。自那以后,幽骑军战法也更加诡诈,我军不能再占到什么便宜!
不过,破幽骑军还不需急于一时。目前父亲和李光弼大人,采取了声东击西、避实就虚的游击战术,也攻取叛军不少城池。
当下,是想跟老哥打听一个人——边令诚。”
恩,的确自己很多年前跟郭暧提过边令诚一些事。
那是叛乱爆发前一年,郭暧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自己当时初识佛学,在法华寺的一次法会上,遇见了郭暧。法华寺是密宗,后来自己并不喜欢这个流派,也没再参加过法华寺的法会。不过倒是跟郭暧成了忘年之交。
除了佛学,他们也谈论些诗词绘画文章书法。他就偶尔的提了一句,说当今那个宦官监军边令诚,幼时曾和自己一起学画,而且天分极高,甚至还在自己之上。
边令诚,是第一个以宦官身份担任监军的人。所以,当时的长安城内,也有些话题流传。
都是很多年前的偶然一句,他还记得。王维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年轻人,记忆力的强健,思维的缜密。
“当初潼关被攻陷的时候,他被掳走了。他和我不同,我和一班文人不懂军机,只是养来装点门面。倒是他,毕竟担任监军多年,一直是严加看管的。怎么突然会问起他”
“是家父来信要我查问一下,老哥如果方便,还请说与兄弟。”郭暧,不多不少的说了句。
“恩,本来我们有二十多年没过来往了。只是安禄山兵压潼关的时候,传言他在玄宗皇帝面前诬告高仙芝,并矫诏杀了他和封常清,我才又想起这个多年前的老朋友。”
当初,安禄山的大军攻来长安,潼关是最后一道防线。驻守潼关的是右羽林大将军高仙芝,原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因兵败被罢官,以白丁的身份在军中辅佐高仙芝。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边令诚竟然在玄宗皇帝面前诬告高仙芝和封常清,并且矫诏杀了二人,可以说是直接导致了潼关的陷落。
“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震惊。虽然表面上看,边令诚和高仙芝一个是领军的统帅,一个是皇帝派驻的监军,私人的往来也不多。但其实,他们二人自幼就认识,因此我非常不解为什么传来消息说是边令诚矫诏杀了高仙芝。”
王维讲到这里,郭暧一惊,继续听了下去。
“这件事,还要从头说起。我认识边令诚的时候,我们两个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当时,在长安城内的停云画院,我们一起学画。
他是一个很具天资的人,样貌非常的清秀脱俗。他性情较为孤僻,爱画山水,总是一片云、一座山远远的落在画的一角,疏疏落落,空寂淡泊。先生非常喜欢他,认为他将来一定会凭借画艺名扬天下。
我们二人很投缘,读书作画之余,经常一起玩耍。
他是一个孤儿。在安化门附近靠近永安渠的归义坊,那里有一处很大的宅院,他和许多孤儿一起住在那里。我偶尔跟他去过几次,但没有进到里面。
王维继续说:“有一次我看见他和一个儒雅又不失英姿飒爽的少年在一起,因为边令诚一直很孤僻,很少和别人玩耍,我就多了句嘴,问他那少年是谁。边令诚只说
四、西域狐妖?扶乩之喻
他们二人一进长安。郭暧便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了严密的监视之中,而且那些暗中监视他们的人不只一股。
他没有直接回家,也没有去熟悉的小仙居。而是随便找了个酒肆,就是想找个陌生的地方,以便找出那几个人。
因此,他不动声色的和七宝打趣着吃肉喝酒。这时,旁边的一桌人在那儿咋咋呼呼热闹起来,虽然聒噪,却也听出其中有几分意思,渐渐缓下来,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咋呼的最响。
“嘿,他娘的。那天夜里可把老子吓死了。忙了一天的活计,干脆就在新砌好的厢房里找块板子睡下了。约莫半夜的时候,我被一泡尿憋醒。
我迷迷瞪瞪往后院的茅房走去,就听见内院里有嘈杂的人声,打耳朵一听,还有一个咿咿呀呀的声音好像在唱歌。
那声音不男不女,特别的凄惨骇人。现在这长安城里,满是冤魂恶鬼,我当时就吓坏了。嘿,可是越害怕,就越想看看,我摸着黑冲内院嘈杂的地方钻过去。
我躲在暗处,就见院子里几个家丁丫鬟围着,中间一个穿着西域女衣的身影,在那里跳着诡异的舞蹈,我一看那脸,把我吓了一跳,面色苍白的脸上,描眉画眼,还画了血呼啦一张大嘴。就是他在那扭动着身子,还唱着诡异的歌,非常的凄惨。
我看了一会,我肯定那穿西域女衣的人,是个男的。那些家庭丫鬟,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却也不敢上前。
就这样,一直僵持,那穿女衣的男人凄凄惨惨的唱了很久的歌儿,好像非常的伤心难过,虽然我听不懂那歌曲的内容,却又恍恍惚惚好像明白那人在想着什么人,才伤心欲绝。
哎。这都好多天了,那个男人几乎每天都扮成女人,在院子里跳啊,扭啊,唱啊。我他妈现在都有点习惯了,他不出来折腾,我倒睡不着觉了。”
那汉子说完。一个猴脸的瘦子也抢过话头儿:”我那天也见了。嘿,你别说,那个男人那身段一化妆,还真有点那个意思。”
瘦子这么说的时候,脸上一阵坏笑,惹得几个人啐了他一口。不过倒没打断他。
只听他继续说:“这个事儿,我还真知道的比你们多。就在昨天,我们几个去采买木料。那跟我们一起去的家丁憋不住嘴,跟我们说,那是他们家公子。说是刚从西域回来,不过不是走的陆路,是乘了船,从天竺绕过南海那么回来的,这一路就走了一年多。说是路上太过颠簸。差点把命丢了,回到家睡了小半个月一直没醒,家人硬是给灌点参汤保着性命。 这一天夜里总算醒来了,却开始抹脂涂粉的,还穿起西域女人的衣服,跳起了胡舞,开始把全家人都给吓坏了。那家丁在杜家干了大半辈子了,是看着这公子长大的,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这样,他是不住的唉声叹气啊。”
“我看呀一定是撞了邪,狐狸精上身,嘿嘿嘿,八成还是个西域狐狸精,不然怎么的就穿胡女子的衣服唱胡歌呢!告诉你们,这几天听丫鬟婆子私下嘀咕,杜家老爷已经在找和尚道士、巫婆神汉的来抓狐妖了。嘿,到时候可要看看是个什么样儿的小狐狸精,把个公子谜成这样!”
众人听他们这么一说,都一脸猥琐的笑起来。那几个人一时没了正形,话题扯来扯去,尽转到大姑娘小寡妇的身上去了。
郭暧也听个差不多,知道这些卖力气的穷汉平日里就爱嚼些大姑娘小媳妇神神怪怪的东西。一时也没太放心上。其间借着凑热闹的档儿,瞥了几眼,大概摸清了那几个跟着自己的人在什么地方。只不过,他们只是远远的盯梢,不急不缓的,估摸着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太消停。心里琢磨着,这下可热闹了,看来这事牵扯的人还真够多的。
什么人啊自己前天夜里收到的信。今天刚回长安,就被盯梢了,还不止一拨人。如此乱世里,还有这么多势力盘踞在长安。想想,都够累的。郭暧竟想的累了,一捻耳垂儿,索性结了帐回家。
主仆二人酒足饭饱,牵着马溜达着往回走。待郭暧回到自家门前,那些盯梢的人竟渐渐退去了。
一连折腾两天,郭暧也真累了。
七宝伺候郭暧洗澡入睡,自己也悄悄回厢房睡了。
不敢张扬。这位浪荡少爷生性淡泊乖张、不拘礼法,白日夜晚没个正形。还好他平时对伺候自己的几个丫鬟家丁都不错,总是乐呵呵的,每每还有不少打赏。是以大家也都替他维护着,轻易不让掌家的大少爷和老夫人知道。
因为郭子仪将军连年征战在外,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已经是郭子仪的长子郭曜在打理。
郭暧沉沉的睡去,房间里的光色已有些昏暗。夕阳的光照在灰瓦白墙的院子里,惹得爬山虎的叶子如葡萄酒一样殷红。
这时,他听到外边有悉悉索索的声响,好像有人正攀援着布满爬山虎的山墙而来。他猛然想起那几个跟踪自己的人,也许是他们散去了又派人跟到了家里来。他明显感到已经有人立在了窗前。
他起身,大方的向窗子走去。他并不担心被那些人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他们。甚至,他渴望着能够及早的和这些人过过手。反正自己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自己对他们的了解如一张白纸。对他来说,任何的信息,都很可能是打开局面的钥匙。
他看着窗外的人影,轻轻打开窗子。那人影却也不回避。窗子开来,豁然一股春风扑面而来,却是那日马车里的妙龄少女,甜甜的酒窝,莞尔一笑,露出一颗小巧的虎牙。
郭暧心中一喜,刚要开口说话,却见那少女的笑靥渐渐扭曲,那婉然笑着的小嘴儿渐渐撕裂成血盆大口。赫然眼前的分明是一只黑毛的猴子,正张着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对着自己喘息着。
郭暧猛然醒来,身上一阵凉意。是一个梦。
他疾步近到窗前,窗子被打开了一条细缝。有人朝屋里窥探过。他开窗纵身上了房梁,眼见一个毛茸茸的身影在屋宇间向东南方弹射腾挪,眨眼间消失在一处高楼的阴影里,那里隐约竟是兴庆宫的方向。
玄宗皇帝龙还长安后,便以太上皇的身份,居住在兴庆宫。
这只死猴子真是扫兴,何不待那姑娘开口说上句话再来。
猴子,就是那个飞身而去的跟踪者,他也在一进长安就跟踪着郭暧的众人之列。
那时候,郭暧已经发现了这个浑身黑毛的怪物。那怪物浑身,只围了一块灰色的兜裆布,脸上也是细密的黑毛,只有眼鼻口唇的位置露出红润的皮肤,活像一只猴子。
他四下看看,发现只有那只黑毛猴子来过,也不追赶,抽身下跃回了房内。
他不急。因为在郭暧看来,天下的事
五、疯汉狂语?夜探病坊
郭暧点头,表示明白了。
又听郭曜讲道,其实这件事玄宗太上皇、肃宗皇帝、大理寺等都已开始派人过问。因为,五日前平乱时,将在潼关陷落时被叛军掳走的边令诚救回来了。
广平王李俶,见了那奸佞边令诚,当下便欲斩杀,以鼓舞三军气势。
当时,安禄山十五大军以虎狼之势逼犯潼关,危难之际。边令诚却向玄宗皇帝诬告潼关守军将帅高仙芝和封常清。在潼关十数万守军之前,不顾将士震天的喊冤之声,一力斩杀了高仙芝和封常清,以致军心涣散,乃至造成了后来潼关守军的溃败。因此,边令诚已被众多将士恨之入骨。
此时,边令诚已经神志不清了,准确的说是已经疯了。当然,人们不了解他为何会疯掉。是因为被叛军掳去,恐惧中疯掉的吧。人们大多如此猜想。
边令诚和王维等人不同。在安禄山的眼里,他只是一个宦官,连装点门面的价值都没有。三年来,一直过着阶下囚的生活,已是枯瘦如柴,满面疥疮,嘴里嘟嘟囔囔语无伦次。
察验俘虏的兵丁说,他们搜检叛军俘虏时,那人见了他们,便当众脱了破烂的裤子,从里扣出来一面金牌,疯疯傻傻的对他们喊叫,说自己是大唐潼关守军的监军边令诚,要见他们的主帅。
负责的校尉不敢隐瞒,给那人强行泼水洗刷了身体,便带到了中军大帐。
一路上边令诚痴痴傻傻的嘟囔着,来至中军大帐。边令诚一眼见到了银盔银甲美髯飘胸的郭子仪,一时间竟错认成了高仙芝。
他突然发狂的大笑大叫起来:“哈哈哈哈,仙芝,你终于肯定听我的劝告了。你终于肯见我,为少主效力共图复国大业了。哈哈哈哈。仙芝,快,快,快。还来得及,快随我去马嵬驿,擒杀了玄宗那老昏君,占了他李唐的江山。”
众人一听,不由得又气又惊。本想询问几句,便当着一众将士的面斩杀了这误国的奸佞,没想到他却阴差阳错说出了这一番言语。
广平王李俶当即下令,将边令诚严加看管,责令下去严守秘密。而后遣退了众将官,只留了建宁王李倓、兵马副元帅郭子仪。
李俶、李倓,都是极具才干卓识之人。当初,安禄山兵犯潼关,他们也是支持避敌锋芒,坚守潼关,等待时机的。
然而在短短数日内,先是边令诚矫诏杀了封常清、高仙芝;而后,哥舒翰率领哥舒铁骑20万镇守潼关,又有杨国忠从中作梗,一力鼓动玄宗下旨严令哥舒翰主动出击。
哥舒翰有碍高仙芝、封常清的前车之鉴,是以倾巢出击,中了叛军的埋伏,全军覆没。潼关的失守,直接导致了长安的陷落,也可以说直接的导致了大唐的陷落。
当时二人极为困惑玄宗的决断。因此,在马嵬驿,二人才舍弃了玄宗皇帝,追随父亲太子李亨北上灵武,进而召集天下兵马,讨伐反贼。
没想到,这背后竟然有如此的玄机。边令诚的疯言疯语,至少说明在安禄山这伙叛军之外,还有另一股势力在暗中涌动,甚至已经窜至了大唐帝国的权力中枢。
边令诚,也不过是这股势力的一枚棋子,却能左右皇权、临阵杀帅,以致几十万大军灰飞烟灭,更致使帝都陨落,李唐王朝几陷倾覆。
这些人是谁他口中的少主是谁就连右羽林大将军高仙芝都曾与他们苟合,宰相杨国忠都为他们利用,他们已在朝中攫取到了怎样的权势玄宗虽已退为太上皇,可如今父皇肃宗皇帝的朝廷里是否也有这一批势力的存在父皇对这件事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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