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掉的永乐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斑马斑斓
但转而,他又是一僵。
因为这老者的身份,却终究上不得台面……总不能告诉官宦小姐们,她们口中的大家,其实却是名阉人。
不过,也就在丘桓的纠结间。
率先鼓掌的杨子牧,却已坦然答道:“奏乐之人,乃是一名前辈先贤,至于尊姓大名,我也还尚未请教。”
杨子牧说着,已是大大方方,向老者行了一礼。
又道:“《汉宫秋月》一曲,本是那女怨之思,格调稍显阴柔……但闻前辈所奏,却是托物言恨、以曲承悲,道尽人生酸苦。”
“前辈此曲……虽写作这‘汉宫秋月’,却当读作那‘岁月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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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怒自心渊生
曲尽,弦清,微风吟。
一首曲子的优劣,也许并无绝对标准。
但一次演奏的好坏,却只要有对美的感知,便能清晰明辨。
《千本樱》本身,或许不能名传千古。
但今日这曲《千本樱》,却只要还存一缕良知,便无法在弦色余韵中,违心的斥责……它不过是舫间俗物!
最好的回答,便是事实。
而最狠的驳斥,则是毫无争议的事实。
此时此刻,丘桓那怒意未消的面孔,却早已是阴沉如墨。
唯有满脸的阴冷,才能掩盖下狼狈的脸肿。
乐声,越是悠扬。
耳光,便也越是嘹亮。
一时间,就连同丘桓交好的权贵,也只能尴尬的沉默。
而那狗腿子小透明,似乎还欲挣扎,试图再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终究却咽了回去……就算是他,亦不愿玷污了此曲。
并且,纵使他说了出来。
又真能怎样
难道不是,再引得旁人讥诮……并继续被当做空气
在绝对的绚烂面前,一切的先入为主,一切的斥蔑贬低,一切的言辞欺压……无疑全都毫无意义。
美,就是美。
简单存粹……却也无法埋没!
……
不得不说,自诩浊富的谢苏扬,眼光却是极其毒辣。
无论是观人,亦或是识曲。
事实上,眼前的曲惊四座,此刻的人尽哑然……其实,早在数日前的清晨,早在那间包子铺里,就已经被注定。
从谢三公子,他买下了《千本樱》的那一刻。
一切,便已成定局。
一时间,杨子牧看向丘桓的眼神,也不免多了几分同情。
极为淡薄的……一缕同情!
因为杨子牧知道,既然谢苏扬费尽了心思,才构织出此局……那么,至少眼前这一幕,还远不是他的目的。
果然,随着弦音散尽,人皆寂然。
谢苏扬,却已开了口:
“日前画舫间,谢某偶闻惊绝一曲,却是逐之为佳人所作。谢某叹服之下,相邀逐之授曲,希望能再次聆听。”
“然而……逐之却是断然拒绝!”
谢苏扬说话间,已将他的目光,看向了杨子牧的方向。
继而再道:“但鄙人当日,却是不识缘由,仍旧反复讨要……逐之无奈之下,终究将曲谱相赠,并有了今日这曲天籁。”
“但如今看来,这一声‘抱歉’,我却是不得不说。”
“原来,以逐之的聪慧,他其实早便猜到,所谓曲高和寡、妒忌倾轧……此曲越是明艳绚丽,他将承受的非议挤兑,便也越是汹涌骇然。”
此话,已然极端的直白。
所谓非议,自然是对此曲的贬低。
而所谓挤兑,则是以上位者之姿,讥诮谑讽于其。
虽然,曾这样做过的人,也并不止一个;然而,人们恶意的源头,却只因那一人。
至于那个人……他究竟是谁
显然……举座皆知!
……
“放肆!”
“谢苏扬你休要污蔑!”
声色俱厉者,却是那忠心的小透明。
但很显然,这般毫无意义的威胁,根本无关痒痛。
他的叫嚣,依然被当做空气,也依然没人在意,更依然没人理会于他。
反倒是丘桓自己,神色已愈发阴沉。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才明白:
所有的一切,皆是冲他丘桓而来,今日这聚宴,亦正是为令其难堪。
至于谢苏扬的目光,杨子牧的同情,以及徒劳挣扎的某空气,更统统宛若讥诮……那般的令人躁郁!
一个低贱商贾,一个末流竖子。
竟然……令他如此窘迫!
甚至,此情此景之下,那些烦人的阿谀者,那些丑陋的谄媚人……却也偷偷的远离着他,默默的趋避于旁。
似乎他丘桓,便是恶臭的根源。
这一刻,无疑是丘桓有生以来,最为落魄的时刻。
亦是他今生,最为愤慨的时刻。
第二十二章 插手的理由
不得不说,丘桓纵使在极怒之下,也仍旧留着半分清明。
打砸谢园,倾覆席宴。
终究只是小事。
也只是为了,要折辱他谢苏扬的颜面。
以谢氏的豪阔,无疑根本不会在乎,这园中损失。而以丘家的权势,只要谢苏扬尚且安然,便也无人指责。
不过,如此一来,丘桓心中盛怒,却是依然得不到舒展。
所以,他才看向了杨子牧。
所以,他才在笑容狰狞间,也说出了以上那宣言。
纵使谢苏扬本身,他丘桓也不能妄动……但眼前的杨子牧,却恰好是一介平民。
杀鸡儆猴,斯为泄愤。
而杨子牧……便正是那待宰的飞禽!
“来人,把这竖子的双臂,全都给我折了。”
“曲惊秦淮名动京师”
“你们既称其为曲家,更盛赞其乐才……那本公子,便也成人之美,就让他而今此曲,成为其此生的绝弦。”
……
丘桓此举,虽是极度嚣张。
但旁观的公子们,惊惶的小姐们,却也是无力阻拦。
毕竟,那是丘桓。
毕竟,那是国公家的幼子。
此间旁人,虽也都是官宦子弟,但比起真正的贵族功勋,较之顶尖的世族门阀……其余众人,也依旧是人微言轻。
要说此间,谁还能说得上话的……
“去请……”
某位官家小姐,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正急切的想说些什么。
然而,出人意料的一幕,却打断了她的话语。
此时此刻,在丘桓的喝命下。
一众丘氏家仆,已然停止了打砸,更纷纷向杨子牧所逼去。
眼看着……悲剧便将发生!
但也就在此时,就在众人的惊惧间。
一个形如枯槁的身影,却是赫然跪伏于地,并牢牢挡在了,那一众家仆的身前。
此人,竟是那前朝乐宦。
并且,随着老者突兀跪地,他喑哑的喉咙间,更是低微的恳求着:
“恳请丘公子高义。”
“这杨氏少年,其乐法、其情操、其才气,皆属当世一流……还请公子容情,不要毁去他的光彩,更不要抹煞他的将来。”
“公子若能容恕,老朽我……愿代其献上两臂!”
老者话音一落,却是举座皆惊。
求情讨饶,自是不难。
但以己身肢体相抵,来换取杨子牧的未来,这样的狠厉决心,这般的侠士气韵……却是让场间众人,亦各自惊叹。
谁都没想到,那枯瘦的老者,竟是这般决绝。
而谁也没料到,在那老者的心中,杨子牧更是这等卓越。
旁人当然不知,那数十年的压抑。
所以,他们也自然不懂,在无尽的苦楚下,终于被人读懂的感激。
士为知己者死。
哪怕这名老者,曾经只是一名乐宦。
然而这一刻,他的确站了出来,也说出了那份恳言。
虽然……
“你来求我”
“你凭什么来求我”
“你一介前朝阉宦,有什么资格……求情于我”
“把这肮脏低贱的东西,一样给我打折,本公子要做何事,何时轮得到这等秽物……再给我三道四”
……
老者的挺身,出乎着所有人预料。
但丘桓的粗暴,以及他口中,那毫不犹豫的命令……却连促成此况的谢苏扬,似乎也同样没能想到!
下一刻,高高举起的棍棒,依然是势不可挡。
而围观的众人,却只能凛眉叹息。
就算是心情激荡下,已然欲愤起的杨子牧……却也被身后的谢苏扬,牢牢给拉住,并未令他正面相抗。
所有人,如今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闭上那双眼。
不亲眼看见……这血腥的飞扬!
直到……
“我家小姐,让尔等住手……”
一道略显尖锐的女声,从谢园的角落里传出。
肆意无比的,喝止着丘家众人。
 
第二十三章 幼定之婚约
事实上,更多的时候,杨子牧都是个看客。
心情漠然的,神情淡然着。
其实从一开始,从杨子牧他,被迫参宴的那一刻……今日发生的一切,他便早有预感,更是早有预料。
也无论,是丘桓的针对,又或者,应如是的鸣曲,再或者,是谢苏扬的引诱。
甚至包括……此时此刻,苏小姐的出现!
所有的一切,都并不让他意外。
虽然,在此前的某刻,在棍棒即将砸落的那当时,杨子牧也的确是心情激愤,的确有过瞬间的冲动。
但谢苏扬,终究是拉住了他。
而那苏小姐,亦是那般适时的,突然出现。
所以,这一刻,杨子牧看向谢苏扬的眼神,终究变得凛然。而这一刻,杨子牧望向苏小姐的目光,也一点点变得玩味。
至于角落中,早已退避到人群深处,不再引人注目的应如是……如今更是神色微妙的,看着依旧咄咄的丘桓。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杨子牧他,终究确定了一件事……
这一幕,便是他必须赴宴的理由;这一幕,谢苏扬也早就有所预料;而同样是这一幕,其实才是今日的**!
……
“苏小姐,你当我丘桓……是傻子么”
丘桓的目光,愈发凌厉。
一次次的抛下狠言,却又一次次的受到阻拦。
丘桓眼中怒意,无疑已更加翻腾。
“你苏小姐,乃是柳庄公义女,是京师最负盛名的大家闺秀……而那杨家竖子,不过是陋巷宵小,只是一介破落平民。”
“此事与你苏小姐,与你袁氏一族……究竟有何干系”
袁氏一族,乃是京中名门。
纵然未曾封侯授爵,但也依旧乃高门大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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