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监狱出来的日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苍海荒岛
我决定我们三人先消失一段时间,张华山、刘希玉便赶回孤山老巢。我腿上的伤已无大碍,象往常一样帮老坑道捞了一上午垃圾。下午正在大睡,桔子打了陈公馆电话,说她妈妈买了韭菜,让我去她家里吃韭菜鸡蛋饺子。
我懒得动弹,便撒谎说有事要出去,晚饭就不去吃了,桔子很不乐意地扣了电话。刚闭上眼想
再睡会,室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我以为是桔子来了,便悄然起身掩在门边。“陈三,你在吗”门被从外面试探着推开了一条缝,一个女孩刚伸进头,被我一把拦腰抱住,触手一片柔软,旋即两人都“啊”地惊叫出声,象被火烫着一般倏地分开。
原来来的根本不是桔子,而是胡医生的女儿刘小青。她手里还提着药箱,小脸瞬间红透,嘴里结巴,神情诧异,“陈三,你……你……要闹哪样”
我尴尬不已,慌忙赔礼道,“抱歉抱歉,青儿姐我真不是故意的,快坐快坐,我以为是桔子姐呢。”
刘小青穿着横纹黑色短袖棒针衫和红裙子,脚上磴着一双白色塑料凉鞋,玎玲的小腿挺拨纤秀,莹白如玉。双眼含羞带嗔,盈盈如一泓春水。我慌不择言,窘迫地给她倒了一碗凉开水。她在大桌边坐下,嘴里嗔怪道,“为啥不是故意的,你和桔
第85章 “兄弟”相见
“嘻嘻,傻样,不能哪样啊……”她星眸如水,小手抚摩着我的大手。我们对视着,心像似要跳出胸外。幸好就在此时,外面又传来自行车铃铛声,我心里直说坏了坏了,两人赶紧抽回手,正襟危坐。
果然来的是桔子,她提着篮子走进来,“噢,小青来了,快过来一块吃饺子。”
刘小青赶紧站起打招呼,“桔子姐,药换好了,我妈也在家包的饺子,你们吃吧,我先走了。”说着就背起药箱,我和桔子一迭声挽留,她还是骑车匆匆走了。
“哟脸红成这样了,看你那点德行,我是不是坏了你好事”
见我一直望着刘小青苗条姣好的背影,桔子好像明白一切,她敲了我一下脑门警告了一下,摆好两盘饺子,一个小盆饺子汤,还有一碟蒜泥。
我静等挨训,果然她一边吃着,一边骂我,“死孩子,我警告过你让你别惹她,你还是出这死样,真没出息。这丫头在学校与体育老师谈恋爱,胡医生教训她她不听,最后闹到胡医生要上吊,这丫头才怕了。别看她现在乖着呢,其实我和兰子知道,她与那老师根本没断。有一次,两人偷偷在贮水山下旅社开房,让我们撞见过呢。”
见我一脸麻木状,她又道,“你知道那体育老师是啥人”
“啥人”我问。
桔子恨恨地道,“那天我送你回来路上,和丁香在一起的那男的叫刘风平。丁香跟我说过,那老师是刘风平二闺女女婿,是刘晓蓬妹婿,闹着玩儿的么。你不住在我家,刘小青从不理会我,我就觉得这里有猫腻!”
看来桔子这丫头并非是清汤白菜,原来她是在保护我。但我还是辩解,“桔子姐,我们真没咋的。你跟防贼似的,怪不得她那么怕你。姐你放心,我得找工作啊,哪有那心思啊。”其实我心里在想,既然人家那么豪放,又是刘晓蓬的人,哪天她再主动惹我,我就把她吃了算了,送上门的比谁不草,气死你个死丫头。
吃完饺子,外面已经暗了下来,我送她到大港外,陪着她走一段,她才骑车回去。我一个人在新疆路上遛达一圈,心里想着刘小青窈窕的身影,对下午未和她再进一步探讨一下人生,感到挺遗憾的。可一想到桔子的警告,我就警醒了一点,或许在银河收拾了王驹子后,刘晓蓬已经惦记上我了。刚回到大港火车站门前,一辆黑色轿车无声滑到我身边停下。前门打开,一个穿着深色衬衣的男子下车正拉开后门,我却扭头就走向大门。
“浑蛋,你给我站住!”
身后响起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威严而不可抗拒。
我很想走,但身体却象被电住了一般,脚还是不争气地停住了。我回过身,冷笑着讥道,“欢迎归来,你爷爷晚上下的饺子,韭
菜鸡蛋馅,真香呐,我刚吃过出来消消食呢。你不是最喜欢吃韭菜饺子么,要不要来点”
“噢,是吗既然老东西在,那我正要去看看他老人家呢。”庄西风原本是走向我,现在听了我的话,便扭头走进大港火车站大铁门,头也不回地走过货场边,向巡道房走去。
我心里那个恨哪,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老子真笨,斗心眼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永远都不是他对手。我只要一张嘴,这混蛋就能明白两个老土匪根本不在家,否则打死他也不敢走近巡道房。
他龙行虎步走在前面,而两个身穿白色t恤的高个青年,则远远地跟在他后面。庄西风一直走到巡道房,先在刺槐、老榆树下的石桌前坐了一下,又围着房子转了一圈,最后又低着头走进屋内。而两个t恤青年则远远地站在铁路货场边的花坛边,点着烟吸着。
担心他随便动我的东西,我可不希望捉奸这事让他知道,于是便赶紧走进屋。只见他坐在他爷爷庄中国的大铁床边,点着烟默默地吸着,似乎在回忆不堪回首
第86章 良币与劣币
汽笛呜呜长鸣,一列货车哐当哐当进站,遮天蔽日的蒸汽掩藏了他的尴尬。但他显然技高一筹,避重就轻,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我的攻势。
“石头,这段我一直在国外,你出来时我应该在德国法兰克福,民营企业代表,跟随陈慕华部长访问德国、法国、意大利三国企业界。相隔半个地球啊,时差十几个小时,你以为我会有精力去过问这些小事”
我嘲讽道,“呵呵,小事在你庄总眼里,我们小人物被人陷害,甚至被关进监狱,都是小事一桩……”
“够了!”他大手一挥,冷冷低喝一声,无情地打断我。
与过去一样,辩到底一定不是我对手,因此他根本没耐心,只会用武力体罚我。
他声音也变得渐渐严厉,“狡辩的功夫见长,和小时候一样不长进。三年前的事,我手下人做得过了点,大哥向你道歉。你已十八岁,已经是个男人,总不能就这样胡混出来才几天,打了田昊,收拾了王驹子,打上段局的门去,不知天高地厚。曹啸野、段局长哪个是你能惹的,他们谁都能要你的命。该收收心了,以后就跟我干吧,先到蜡烛厂当厂长助理,学学做生意,其它以后再说。”
他说得很武断,但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而且也找了个好理由,“不,我不会跟你干,我还怕庄爷爷断了我回家的路呢!”
“你找死!”
他勃然大怒,隔着石桌甩手“啪”“啪”给了我两巴掌。
他被我刺中痛处,双目冒火,嘴里小声怒骂,“你还是那个不成器的废物,好,你就继续和张华山、刘希玉那帮小混混在铁道上、港里混吧,能混出啥名堂你整天想着跟我斗,就是不愿意跟我走正道。垃圾,人渣,我警告你,陈沙河是个危险人物,上了他的贼船,就是与我为敌。现在正是企业资源重整的关键时期,你要敢给我添堵,么的下场会很惨,到时别怪老子不讲兄弟情面……”
“兄弟情面,你打我的时候讲情面了么”
我被他两耳光甩得眼里金星直冒,耳朵又开始嗡嗡嘶鸣。但我没有反抗,甚至没有与他大声对骂或辩解。并非因为害怕,而是没有必要。愤怒啃噬着我的灵魂,我却心止如水。
动手从小到大我从来不是他对手,在天都市道上,即便赵尚河、刘晓蓬、项东升、解东方、朱九桶这些强人,也无一人是他对手。况且他还有两个随身保镖,都是从南亚各国退役特种兵中聘请的杀人魔头,与他打是不自量力,徒取其辱。
“呜——呜——”
汽笛长鸣,一列拉煤车进站,大地在哐当哐当震颤。
他站了起来,拿起金属烟盒揣起,在石桌边气度万千地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看着我,“石头啊,大哥刚才打你别怪,
我是恨铁不成钢,让你气急头了。我很忙,专门抽出时间来找你,其实是想和你聊聊。家业大了,步步艰难,很多人还对我有误解,有种传言。我们是兄弟啊,我很希望你能理解我。”
“你想聊啥,我洗耳恭听。”我委糜地说。
果真今非昔比,有点乾坤倒置、日月逆行的感觉。从来特立独行、我行我素的栈桥帮大混混、天都市第一大流氓庄西风,开始在乎别人的评介了。
第87章 铤而走险
见我一直无言,他似乎在对牛弹琴,心灰意阑,兴味索然。
“我时间很紧,一会要到化工部疗养院陪部长吃饭。你愿意满世界飞我管不了,陈沙河一定会逼你到泰东装饰家具公司去,当他的线人,帮助李珉对付我。你是根榆木疙瘩,但作为你的哥哥,你得答应我,不要去当牺牲品,不要去替别人挡枪子儿,那会死得一文不值的!”
我很想回击他,陈沙河别想两个馒头收买我,你也别做梦,你比西毒欧阳锋而要毒,老子更不会跟你混!
但我不敢说出来,我只能用沉默来回答他!
耐心已经耗尽,他恨铁不成钢,缓缓站起身,声音冰冷。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你记住,商品经济洪流不是你一个小混混就能阻挡的,李珉这小寡妇不简单,这家企业背影复杂,与泰北、省城道上各山头纠缠不清。不要脑子发热,不要事事与我作对,从小到大,你跳出过我的手掌心么不要上窜下跳,当跳梁小丑,最后把自己玩死都不知咋死的!”
我没说话但绝不是答应。
老子现在就一个信念,纵你法力无边的如来佛,总有一天,老子也要砸烂五行山,踏平鹫峰顶!
庄西风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三条高大的背影走出大港火车站外,我心里五味杂陈。泰东家具苟延残喘,难逃被鲸吞的恶运,不知有多少象这样苟延残喘的小企业,在资本凶残血腥的“竞争”面前能侥幸存活。脸上依然火辣辣的,从五岁那年妈妈把我送到巡道房跟爷爷过时起,我就是他的跟班,他保护我也经常打我,其中有两次差点被他打死,一次躺了半个月一次躺了二十天才缓了过来,并落下了严重的耳鸣老病根。
天已经黑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脑袋一片空白,起身在陈公馆内外转了一圈又一圈,耳朵依然在嗡嗡嘶鸣着,听不见寻常夜晚蟋蟀蛐蛐的鸣唱声。一股无名火几乎要把我烧融,我想骂人,我想仰天狂啸,我想用脑袋狠狠地撞墙,可我什么也没做。
掀起爷爷、庄爷爷床上席子,原来庄西风给他们一人留了一千块。这就是有钱人,这就是大人物,这就是我的“兄长”,给老人的钱一出手就成百上千。
这个晚上我象泄了气的皮球,委糜地坐在石桌后,听凭蚊子叮咬毫无感觉。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我感到卑微、渺小、可怜,深深的绝望吞噬着我,看不到人生的希望。还说让我跟他干,其实就是想控制我。从小和他斗到大,现在我们几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别看我上窜下跳,真把他惹烦了,他可以轻松把我送进去,眼不看心不烦!
在威风八面的庄老板眼里,我这个当弟弟的确实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也不知坐了多久,脖子上、
胳膊上、腿上钻心的痒,成了蚊子们的暗夜盛宴。起身掀开纱门走进室内,我的目光落在床下那个破帆布包,与街上那些盲流们拿的破包一模一样,它跟随我在少管所在呆了三年,也陪伴了我三年。现在它就被撂在我床下,与几双肮脏的臭鞋子静静地堆在一起,只不过位置变了,拉链拉开一半。我恍然大悟,庄西风其实是来搜查的,他在寻找什么。
我双股发软,目瞪口呆。
难道华鸿公司秘密外泄,难道庄西风已经知道秘密已
第88章 母子情
妈妈又端着二盆切好的西瓜出来,放到厅里的折叠桌上,并将作业本收起搬到卧室。怕儿子热,还不顾妹妹们的连声抗议,从卧室内抱出快散架的老电扇,拧开对着我吱呀呀地吹。见我坐着有点拘束,她递一块西瓜给我,“石头,你咋的了,这脸上……”
黄色的电扇老态龙钟,擦拭得很干净,边框上已斑驳陆离,转动起来吱嘎吱嘎响,象老人的骨头关节在摩擦,迈不开步伐。妈妈的关心让我鼻子发酸,但我却对妈妈一笑,啃着甜到心里的西瓜,也拿起一块递给她。
“妈你也吃,我脸上就碰了一下,没咋的。”
“碰一下石头,你这是让人打的……”
妈妈抚摩着我脸颊上庄西风打出的指痕,心疼地叹息一声,心疼地说。
我无言以对,但到底没出是庄西风打的。她接过瓜坐下,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我们母子俩相对而坐,妈妈优雅地吃着西瓜,一会便又高兴起来,看着我的脸问,“石头,妈暑假辅导了四个班,这阵太忙也没顾得去看你,工作找的咋样了”
我看着妈妈,“四个班你不累啊,妈你都有白头发了。我大了,家里挣钱的事以后就交给我,我……”
大话脱口而出,我心虚地不敢往下说了。
妈妈莞尔一笑,儿子能说出这句话就够她开心的了。
她抚摸一下我脸上的指痕,把一粒瓜子揩掉,“你们都长大了,妈妈也就老了,听你这样说妈真高兴哦。嗨,这四个暑期强化班都是别人开的,每个班就请我每天带一堂数学课,准备一个教案就行,不累,比带毕业班强多了。”
一天四节课,对妈妈这样带高三毕业班的优秀老师,工作量真是小多了。我知道她心思,最希望我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不再乱晃悠。我便实话实说,当然打架和捉奸的丑事是打死不能说的。即使妈妈得到了什么风声,我也绝对不会承认,否则她一定会伤心。
妈妈听了很高兴,我吃完一块她又递一块给我,自己擦擦手说,“舞厅不去也就罢了,整天与那些女流氓为伍,妈也不放心。要不……妈妈再找找老同学,看看能不能在哪个中学弄个临时工”
“谁说在舞厅的就一定是女流氓”我呛了一句,也递一块西瓜给她,“妈你再吃一块。工作的事,你不要为我操心。我一身力气,到处都是活饿不着。妈妈,我……今天回来,其实是……有事想求您帮忙的。”
我字斟句酌,既怕妈妈笑话,更怕她究根问底。
果然,妈妈“噗哧”笑了,如沐春风。她实在没想到十八年来一直疏远她的儿子,这趟回家来与往日大不相同,儿子和她说这么多话,而且还是来求妈妈帮忙的,这让她舒心透了。
她咯咯笑问,“有事找妈
妈是应该的呀,又不是求外人帮忙,你这个‘求’字用词不准,就显得生分了。说是不是没钱用了,这阵妈收了几百块学费呢,你说要多少,妈妈拿给你。”
“我不缺钱。”我啃着西瓜,摇摇头。刚从段淡食那黑了十万,铁道帮黑老大怎么可能缺这几百块钱。我尽可能让自己的话说得乖巧些,“妈妈,我……真的有大事求您。您答应保密我就说,尤其是不能告诉那个人。”
“保密还要妈妈保密啊”
妈妈怔了一下,脸上好看的笑容瞬间消失,顿时又有点心惊肉跳的惊惶感觉,这个儿子总有“惊喜”让她这个做母亲的一夕三惊。她眉头蹙了一下,紧张地看着我。
“到
第89章 天上掉下的馅饼
那时的中国北方,大量城镇全民和集体企业都在生死线上徘徊,农村已经开始学习苏南经验,鼓励兴办镇办、村办企业,家家点火,户户冒烟。但城里人对个体工商户和私营经济还很陌生、甚至畏惧,妈妈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刚出少管所的儿子,仅仅十八岁的社会混混,黑道大哥,会和一座矿山联系在一起,这似乎太遥远了些。
但可怜天下父母心,做妈妈的总希望自己的儿女能成龙成凤出人头地。因此,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决定帮帮儿子。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