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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河鬼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人面鲎

    一段时间没见,二叔黑了很多,身上的衣服也破旧了很多。

    当时爷爷正要将腌菜缸搬进屋里去,见二叔风风火火地回来,便立即放下手里的活计,嘴上说着和柴先生来时一样的话:“怎么样,人请来了吗”

    二叔一脸的兴奋:“请来了,马上就到。”

    爷爷好像不太放心,又问了句:“东西他收了吗”

    二叔立即点头:“收了,两个白玉和尚,都收了。”

    爷爷脸上的表情一下舒展开了,可他的背却微微驼了一些。

    平日里爷爷总是会把胸膛挺得直直的,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驼背,而这样的“驼”,在苏爷来到院子以后又严重了几分。

    就在二叔和爷爷说话的档口,一个浑身素白的老爷爷走进了院门口,他的衣服和鞋子都是雪一样的白,走在干燥的土地上也不沾半点尘迹,和爷爷一样,他腰上也有一把细细长长的烟杆,但爷爷的烟杆通体比较暗淡,他腰上的那把烟杆,却泛着白亮的光泽。

    爷爷一看到他,立即堆着笑迎了上去:“哎呀,苏爷哟,你怎么这就来了,也不让我到山口那边迎你一下子。”

    苏爷从怀里摸出那个青花包袱,在手里颠了两下:“别跟我假客道了,我既然拿了你的钱财,自然会为你消灾,你迎不迎我,我都会来。”

    这个人的声音很厚实,但我总觉得其中还带着一种莫名的尖锐,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可与此同时,他那双眼睛又格外的干净,




第五章 有缘无分
    一边说着,苏爷就拉上我的手朝院门口那边走。

    爷爷三步并两步地追到苏爷身后,急慌慌地喊道:“可不能走这么急啊,柴先生说了,这两年不让娃娃见阳。”

    “柴先生”苏爷顿时停下脚步,眉头拧成了疙瘩:“柴宗远来过”

    爷爷赶紧接话:“去年这时候来的。”

    “去年这时候他能穿过风沙带”

    “赶在风季之前来的。”

    听到这句话,苏爷的表情才放松下来:“我就说么,这么强的风沙,老柴怎么可能进得了村。”

    我站在一旁,听着苏爷说的话,突然想起风沙障是在昨天下午才消散的。

    这时苏爷又问我爷爷:“这孩子的事儿,老柴是怎么说的”

    “他说,娃娃是落地童子的命,这命别人改不了,只能等娃娃大了,自己回来改。”

    “那他说没说,这孩子的阳寿没几天了”

    “柴先生给了娃娃一块桃骨,说是戴着这东西,娃娃就能多活两年。”

    苏爷蹙了一下眉,而后就将视线落在了我的胸口上,柴先生给的桃红色玉坠正巧就耷在那里。

    一看到这玉坠,苏爷的眼神中快速闪过一道惊色,可很快,他的眉头又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我感觉苏爷在那一瞬变得很生气,但又不是正常的生气,其中夹着另一种特别奇怪的气质。

    有一次爷爷养在院子里的两只公鸡打架,那只打输了的,身上也焕发过类似的气质。

    这时爷爷又朝我这边凑了凑,还伸过手来牵我,可没等他的手掌探过来,苏爷就再次踏开了步子,带着我朝院外走。

    爷爷有些急了:“苏爷,现在不能带着娃娃走呀,柴先生说了……”

    苏爷当场瞪眼:“不就是见阳么,有我在你怕个屁!”

    说完,苏爷又低下头来冲我笑:“走,跟着师父走。”

    听到这一声“师父”,爷爷轻轻叹了一口气,并稍稍后退了一步。就连刚刚奔过来的二叔也半途停下了脚步。

    苏爷带着我离开院子,走上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

    山路上依旧阴得厉害,我一边走,一边撒望着路旁的枯草和篱笆桩,这是我第一次离开院子,虽说路边都是些在普通不过的东西,但对于我来说,还是充满了新奇感。

    很快就到了山口,冢山的阳面也在我眼前显露出来。

    冬季里的阳光均匀地铺在山坡上,那里的枯草和黄土都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晕,显得格外鲜亮。可看到这一幕,我也变得紧张起来,总觉得那里的山坡像开水一样热,我要是站在那里,说不定浑身都要被烫起泡来的。

    今年夏天我就被开水烫过手,特别疼,过了很久才好。

    因为心里慌,我不由地放慢了脚步,苏爷低下头来安慰我:“别怕,有我在。”

    看到苏爷那双干净的眼睛,我笑着点点头,再次加快了脚步。

    哗哗啦

    也不知坝子河的流水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那声音萦绕在我的耳旁,让我那颗刚刚平稳下来小心脏又一次惊慌起来。

    我总觉得,那声音就像是爷爷骂我时特意提高的嗓门一样。

    苏爷生怕我会停下似的,紧紧攥着我的手,几乎是拖着我一路向前走。

    直到坝子河终于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看着那奔流不息的黄汤,也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特别害怕,随着离河道越来越近,我竟被吓得大哭起来。

    苏爷驻了脚步,蹙着眉冲我吼:“你这是干什么!”

    我一边哭,一边又一下一下地用力地抽手,一心要将手掌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

    这时候爷爷和二叔也跟了过来。

    当时我哭得特别惨,二叔赶紧冲过来将我抱住,他想将我抱走,可苏爷却不肯将我撒开。

    二叔轻轻扯了两下,没能将我从苏爷手里扯出来,于是也焦急起来:“苏爷,你这是干啥嘛



第六章 不速之客
    每次风沙障一起,温度就会剧降,打水也因此成了件非常麻烦的事儿。

    井里的水通常是不结冰的,但井口上的辘轳却终年带着很重的潮气,只要温度降得太低,上面就会结冰,必须先拿一个锤将冰打碎,辘轳才能正常转动。

    由于风沙障起的时候大伯他们都不能来,爷爷每次打水都要忙活好一阵子。

    风沙障起的第三天,正赶上屋子里没水了,爷爷便到里屋拿了铁锤,再拎一个大桶,到院井那边打水。

    我坐在屋门口的小杌子上,聆听者爷爷用铁锤敲打辘轳的声音,心里想着云婶子什么时候才能来。

    “这次的风沙持续不了太久,到了今天中午,差不多就该停了。”

    我正听着外面的声音出神,背后突然有人开口说话。

    这地方只有我和爷爷两个人住,爷爷这会儿在院子里,按说屋子中不应该有其他人才对,不过我却并不觉得怕,只是好奇地回过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就见一个年纪和我爷爷差不多的人正坐在方桌后面,那是我和爷爷吃饭的地方,不吃饭的时候,爷爷也喜欢坐在那里喝茶,平时茶具就摆在桌上,而坐在桌子后面的人,这会儿就端着其中一个茶盏,好像在反复端详着。

    他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漆漆的眼镜,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的嘴唇紧紧抿着,嘴角附近的皮肤都被抿出了大段大段的褶子。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也抬起胳膊来,招招手让我过去。

    怪异的是,我竟没有半点迟疑,立即起身走了过去。

    屋子里的温度很低,那人先是裹了裹自己身上的羊皮袄子,接着又问我:“冷不冷”

    我点点头。

    他咧嘴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两颗冒着热气的烤地瓜,这两颗瓜一看就烤得特别透,瓜皮上还能看到流出来的蜜油,香甜的气息瞬间涌进我的鼻息,让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看到我大吞口水的样子,老汉顿时笑出声来:“老柴果然没骗我,小孩儿到了这个年岁,正是嘴馋的时候。”

    我倒不在意他的话,我在意的是,这两个地瓜到底是不是给我的。

    “吃吧,吃了就暖和了。”

    他将地瓜放在桌子上,我立即伸手去抓,可地瓜太烫,我又不敢直接抓过来吃,只能先把皮撕开一道小口子,让凉风灌进去,这样地瓜就能凉得快一点。

    还要等一会儿才能正式开吃,我又扭过头,问身边的老汉:“你是谁啊”

    他笑呵呵地说着:“我是来你家做客的客人,家里来了客人,你该怎么样啊”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就跑到里屋拿了把扫帚出来,本来想把簸萁也拿出来,可那东西太重,我拿不动。

    老汉见我拿着笤帚走向他,脸上写满了疑问:“你这是干什么呀”

    我很严肃地对他说:“以前大伯来了,爷爷就给他这个,让他扫扫屋里。”

    别看我那时六岁,可因为生活的环境过于封闭,我也不知道“做客”、“客人”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每次家里来了人,爷爷总是会让他们干活。

    老汉接过我手里的扫帚,却也不起来干活儿,就是一个劲儿地冲我乐。

    我能感觉出来,他确实很高兴。

    这时爷爷拎着两桶水回了屋,他一看到坐在桌子后面的人,当场打了个激灵,手里的水桶都差点掉落在地。

    老汉则轻盈地站起身来,朝我爷爷抱了抱手:“盖先生。”

    爷爷将水桶放在地上:“这么大的风沙障,杜师傅怎么进来的”

    我朝老汉眨眨眼:“原来你叫杜师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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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杜师傅
    爷爷又焦急地嚷了起来:“这娃娃可是落地童子的命,杜师傅你可想好了!”

    杜师傅也不回应,他站起身来,一如苏爷那样牵起了我的手,带我往屋外走。顶 点

    他的手掌比苏爷还要粗糙,摸起来就像院子里的篱笆墙,可就是这么一双手,却让我感到无比安心,仿佛连冬天里的空气都变暖了似的。

    本来我以为杜师傅也会像苏爷那样直接带着我走出院子,没想到出了屋子以后,他却带着我上了冢山。

    当时我就想,他可能是想带着我翻过这座山,大伯说过,只要翻过冢山,一眼就能看到村子,只不过这座山邪性得很,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到山上去。

    走上山坡以后,杜师傅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他先用鼻子挑开盒盖,然后就一边走,一边将盒子里的东西洒在地上。

    在他将盒盖顶在鼻尖上的瞬间,我终于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像坝子河里的水一样浑浊,却又比爷爷的眼睛还要温暖。

    杜师傅每轻轻挥动一下盒子,里面就会洒出一小撮深红色的粉末来,那些粉末落在地上以后,很快又变成了和黄土一样的颜色,就好像它们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杜师傅对我说:“记住这条路,下次你回来的时候,还要再走一遍。”

    我问他:“为什么呀”

    杜师傅冲我笑:“这条路连着你的本命。”

    “本命是什么”

    “本命啊,就是你的生辰干支,也是你的先天命格。”

    “什么是生辰干支啊什么是先天命格”

    “哟,这解释起来就有点麻烦了。你现在也不用忙着问,如果你我有缘,以后我会慢慢教你。”

    说话间,杜师傅已带着我来到了山顶,他撒下的红粉早已消失无踪,但我认真地记住了刚才走过的路。

    杜师傅抓起我的手,并将一张写着字儿的黄纸放在我手上:“把它贴在这棵树上。”

    “这是什么呀”

    “这是三仙符。”

    “可是没有浆糊呀,怎么粘”

    “你把它按在树干上,它自己就粘上了,不用浆糊。”

    也是写到这儿了,我才猛地想起,小时候的我竟是个很嗦的孩子,脑子里总是会冒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杜师傅给我的那张三仙符看似轻飘飘的,其实颇有份量,我好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它贴在树干上,而他全程环抱双手,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符纸贴在树上的一瞬间,山顶上突然起了一阵猛风,可那张纸却像是挂了千斤坠一样,丝毫不为所动,直到风力快消失的时候,它才微微荡了一下。

    杜师傅皱了一下眉:“山底下的东西,确实是个麻烦。”

    我抬着脸问他:“山底下有什么”

    杜师傅的回答依然让人摸不清头脑:“你的本命。”

    说完,他便再次牵起我的手,带着我下了山。

    爷爷没敢跟上山来,只是在山脚下等着,一直到杜师傅带着我回到山下,爷爷才凑过来问:“你们跑山顶上干啥去了”

    杜师傅笑了笑:“山底下的东西我暂且压住了,你们务必要看好槐树上的符,盖栋回来之前,绝对不能提前揭下它。”

    爷爷一愣:“你咋知道我家娃娃叫盖栋呢”

    “老柴告诉我的。”

    杜师傅随口应付着,脚步却丝毫不放慢,眨眼间就和爷爷拉开了距离,奇的是,以我那两条小短腿,竟能稳稳跟上他的速度,而且我也并不觉得自己走得很快。

     



第八章 离乡
    快走到桥中央的时候,河道上突然起了一阵寒风,那股风力来得非常急,我就感觉后颈上好像被冰锥擦了一下似的,凉意迅速从脖子延伸到整条脊梁,顿时打了两个寒颤。顶 点

    就在这时,挂在我脖子上的黑线突然断了,玉坠也当场滑落,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它,可它落得太快,眨眼间的功夫就落入河中,被奔腾的河水给吞没了。

    杜师傅瞥了眼河道里的黄汤,淡淡说道:“等到明年开春,河里的水就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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