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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剑春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书剑凭生

    少年没有姓名、没有父母,自小被一个鳏夫收养,鳏夫在世时称呼少年“阿九”,于是这便成了少年的名字。

    阿九还在襁褓中时,便被人放在木盆里顺着江水漂到了下游。

    这种“江流儿”算是这条净沙江的特色,上游连年战事,一些父母实在养活不了孩子了,便让孩子随着江水投奔下游。

    只是大部分江流儿并没有阿九这样的好运气,被人捡回去收养。

    净沙江上游水势湍急,一个木盆放进去,只不过给河中鱼虾加一碟小菜罢了。

    收留阿九的鳏夫被人称作五叔,由于做的活计实在不讨人喜,一辈子也没找到个媳妇儿。

    捡到阿九之后,五叔很高兴,因为怕幼儿夭折,于是起了个阿九的名字,只是听上去不像是父子,更像是兄弟。

    前年中元节的时候,五叔夜里出去捡尸骨,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那段时间,本就让普通人无法接受的五叔,更被传出了各种谣言。

    有人说五叔是在捡骨的时候碰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被恶鬼所害。可是捡骨匠本就是至贱、至硬的命数,哪会有恶鬼去害他

    还有人说,五叔是被落水被冲走了,可是这话那人自己都不信,净沙江下游水势平缓,沙滩附近水势顶多到成年人的膝盖处。除非是五叔自己不想活了,往江面游个十几丈远,否则根本淹不死人。

    五叔失踪的时候,阿九只有七岁,街坊邻里看着都觉得可怜,说这孩子命苦,生来就被父母遗弃不说,现在连五叔也不在了。

    可是这些邻居同情归同情,没有谁敢把这孩子领回家的。

    事实上,五叔家左右两侧都没有住人,平日里一条巷子的邻居路过五叔家门口,都是尽量贴着另一侧的墙根走。

    毕竟,这座宅子里




第五十二章:今夜月又圆
    其实相比于街坊邻居来说,五叔的家境还算殷实,给阿九留下的东西虽然说不得富甲一方,可是在阿九长大之前也足以衣食无忧了。

    五叔失踪那一天,正好是七月十五中元节,阿九独自等了一个月,依旧每见五叔回来。

    那天正好又到了中秋节,家家户户人团员,自小就失去了父母的阿九,现在连世上唯一关心他的人也不在了。

    夜里圆月高照,阿九给自己早早地买了一壶重阳酒、一盒五仁月饼,在院子里独坐到半夜。

    子时过,等候的人依旧没有回来,阿九又一个人回到了屋子,盯着墙角那个五叔新买的竹篓愣愣出神。

    自阿九记事起,五叔就一直背着那个旧竹篓,多少年来从来不曾换过。

    可是在五叔失踪前几天,他突然又新买了一个竹篓回来,买回来也不用,就那么扔在墙角放着。

    那天五叔依旧和往常一样,背着那个旧竹篓出了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段时间,阿九每天都会擦拭那个不曾被用过的竹篓好几遍,买它的人却始终没有回来。

    阿九从竹篓上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屋外的夜色。皎月洒下的光辉,把整个大地照的如同白昼。

    阿九觉得这样的月色,正适合出门,于是背起墙角的竹篓出了门。

    这片河滩上刚刚失去了一位年迈的捡骨匠,自此以后又多出了一位年幼的捡骨仔。

    时间转眼过去了两年,阿九的个子比以前高了,五叔依旧没有回来,日复一日的捡骨,既没有任何的奇遇,也没碰到过什么恶鬼。

    这天趁着夜色,阿九背着竹篓,独自漫步在折戟滩上。

    这两年上游的战事不多,下游也相对不会有那么多的尸骸,偶尔冲出一些,也是不知道死去了多少年的森森白骨。

    阿九似乎从小就不怕这些,没当发现了残尸断骸,就会从竹篓里取出三尺红布,将骸骨小心翼翼地包好,然后带去那片专门的坟墓安葬。

    不论是在折戟滩,还是在那片乱葬岗,阿九神色都保持着肃穆,眼神之中是对死者的恭敬,却没有半点的畏惧。

    这一点,也是之前五叔教他的。

    死者为大,活人应当给予尊敬;可是对于死灵,又不能心生畏惧,那些恶灵害人,往往找的都是身体孱弱、阳气不足之人,你若心生畏惧,导致阳气外漏,更容易被恶灵缠上。

    就靠着之前五叔给自己说的那一星半点,阿九这两年来过的无惊也无险。

    转眼间,又到了中秋节。阿九依旧准备好了重阳酒和月饼,在院子里独坐到半夜。

    时值漏断,阿九默默起身,开始收拾院中为那人准备的酒水吃食。

    其实他也知道,五叔已经不可能回来了,只是五叔以前最喜欢让阿九帮他去打酒。

    年幼的阿九每次拎着重阳酒回来,五叔就会笑的眼睛都睁不开:“谁说我老五要绝后了这不,我的阿九都会去打酒了!”

    阿九正打算收拾桌子上为五叔准备的东西,外面月色正好,阿九可以再去一趟折戟滩。

    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阿九,九哥,小九点。开门啊,救命呀!”

    那阵敲门声十分的急促,敲门人说话时有气无力,仿佛受了很重的伤。

    听见那道声音,阿九叹了口气,不急不缓的出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道黑影突然扑了进来,阿九下意识闪到了一侧,进来的人也没有与阿九做纠缠,而是只奔着桌子上的那桌吃食而去。

    “哎呦,你要再晚开门一会儿,我真得饿死了!”进门的少年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对阿九说道。

    只是这少年的语气当中,没有半点的客气,更没有作为一个深夜打扰阿九的客人,应有的觉悟。

    少年狼吞虎咽的吃着,可能吃的太急噎住了,一手拍打着胸脯,一手示意阿就去给自己倒点水来。

    还没等阿九去给他倒水,看到了桌子上的那壶重阳酒,直接拿起来对着嘴灌。

    阿九也不说话,默默地坐



第五十三章:一人捡骨,一人江湖
    言小楼过来没待多久就又回了镖局,阿九收拾好桌上的残羹冷炙,又背着竹篓出了门。

    对于阿九做的一切,言小楼很不理解,就像阿九不了言小楼口中的江湖一样。

    言小楼比阿九大三岁,又在镖局跟着师兄弟学了些武艺,身体长得很快。早在几年前,不满十岁的言小楼就跟着师兄弟们走镖打杂。

    每次走镖回来,言小楼都会来阿九这里,一边蹭吃蹭喝,一边给阿九讲一些折戟滩外面的江湖。

    整个净沙江流域都不太平,下游只能说相对安稳一些,有时会走镖也会碰见土匪流寇。

    这种时候,言小楼会可劲地跟阿九吹嘘自己的勇猛,如何跟土匪斗智斗勇,最后拯救了镖局的师兄弟们。

    那时候五叔也还没失踪,如果没有去捡骨的话,也会拎个小马扎凑过来听的津津有味。

    阿九曾经有些奇怪,五叔是连鬼都不怕的人,怎么会对言小楼口中的江湖感兴趣

    就连阿九都能听的出来,言小楼有一大半的话是在吹牛,五叔会不明白吗

    五叔眯眼看着阿九道,这世上鬼并没有什么值得怕的,活着的人才最可怕,毕竟那些枉死的冤魂,可都是枉死在了活人手中啊。

    阿九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可这世上还是有那么多活人怕鬼,甚至连带着怕五叔。

    其实呐,那些人怕的并不是什么鬼神,而是自己那过不去的良心!

    只有一次,言小楼走镖回来没有跟阿九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威猛,相反的神情很是没落。

    原来,有位师兄为了保护言小楼,被土匪一刀砍在了脖颈上。

    那一次,天不怕地不怕的言小楼竟然哭了:“小九啊,你知道吗原来江湖并没有什么好的,我以前看着小人儿书里面杀的昏天黑地觉得很爽,只是因为死的不是我身边的人……”

    阿九没有说什么,五叔递过来了一碗重阳酒,言小楼一饮而尽。

    那是刚满十岁的言小楼第一次喝酒,醉的一塌糊涂,酒品可以说是奇差。

    言小楼一会儿老气横秋地发表一些感慨,一会儿又哭着说谁他害死了师兄。

    “小九啊,你知道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已经有些倦了……”

    “那个师兄很木讷,我平时根本不喜欢他,可他怎么就毫不犹豫地为我挡刀呢这个江湖太大了,我只是个孩子……”

    阿九不知道言小楼这个算不算良心上过不去,但是他却丝毫一点也不害怕鬼,师兄出殡那一天,言小楼披麻戴孝,扶着棺材鼻涕眼泪流的棺椁上都是。

    阿九想这这些以前的琐事,不知不觉间又背着竹篓到了折戟滩上。最近这几年上游还算太平,折戟滩上很久都不会冒出一块骸骨。

    阿九在折戟滩上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半截骸骨,这一点阿九觉得很好,如果有一天,折戟滩再也没有捡骨匠了,那就最好了。

    借着天上皎月,阿九前面的河滩被冲出了一截东西,皎月之下还反射起森森白光。

    阿九信步走上前去,刨开了附近的沙子,却发现并不是骨头,而一截三尺场的剑鞘。

    剑鞘以白玉制成,上面还雕这细密的花纹,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上游的军用剑鞘。

    上游经常打仗,被河水冲到下游来的,不仅有骸骨,还有各种样式的兵器,有些已经断成了几节,而且锈迹斑斑。

    有些拿去让铁匠修理一番,还能继续使用,一般在河滩上捡到完整兵器的几率很小,如果发现了,可以直接拿到铁匠铺换钱。

    河滩上冲出来的东西,哪些可以拿,哪些不能拿,这个也是有说法的。

    如果冲出来的东西上面有姓名、或者是跟尸骸一起被发现的,这种情况下不能占为己有。

    虽然人已死,但是依旧算是偷窃,捡骨匠如果不能让自己心安,总有一天会被恶鬼缠身,那些捡骨没两年就暴毙的新人,多半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可如果是这种无主之物,捡骨匠可以拿回去自己用——如果自己不嫌晦气的话。

    捡骨匠辛苦捡骨,本身就是一种功德,有时候死灵感念捡骨匠的埋骨之恩,会刻意指导他们发现一些被泥沙裹挟的宝物。

    阿九端详着剑鞘上的花纹,并没有发现姓名之类的文字,又用手丈量了一番,自言自语道:“有人用这么长的剑鞘吗”

    他想不明白,也没去细想,随手把剑鞘放在了背后的竹篓里。



第五十四章:女尸
    阿九回到家后,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简单洗了把脸以后,阿九倒头便睡。

    捡骨人向来都是趁着夜色收敛尸骨,然后需要在黎明之前把尸骨安葬,所以生活规律也正好和常人相反。

    以前五叔在的时候也是这样,阿九白天见到五叔时,要么是在睡觉,要么是在喝着酒准备睡觉。

    一直到快中午时,阿九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阿九,有活儿了,快起来!”

    敲门的是同一条街上的几个孩子,受家里大人的影响,这些孩子平时都不敢跟阿九一起玩,觉得这孩子从小跟死人打交道,很可怕。

    这几个孩子敲完门以后转身就跑,比平时偷了果园的李子后被狗撵还要跑的快。

    一方面,这些孩子是真的有些怕阿九,几个人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阿九却可以那么平静地对待那些残值断骸,怎么能不让人害怕。

    另一方面,这些孩子是赶着去看热闹。听说河滩上被水冲出了一具完整的尸体,据说是个女子,尸体一点都没腐烂,甚至连长时间泡在水中的那种浮肿感都没有。

    也正因为这样,才更让人感到害怕,有老人说这女子一定是死前受了莫大的委屈,死后怨气不散,才让尸骨保持不腐的。

    在那具尸体的旁边,已经围了几十号人,都默契地远远看着。

    折戟滩上冲出尸体,似乎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不平常的是,这么完整的女子尸体,远远的看不清女子的相貌,但看身材来说还是不错的,年龄估计不会超过十八岁。

    于是,一些男人开始私下里议论这个女子身前可能的遭遇,说话时眉毛都快飞起来了,脸上更看不出丝毫的同情或者对死者的敬畏。

    阿九赶过来时,正好看到那几个男人眉飞色舞地谈论着女子的死因,说的尽是些污言秽语。

    阿九听的直皱眉头,故意从那几个男人的中间穿过,这才让那几个男人停止了更过分的污言秽语。

    看着阿九走过来,那几个男人果然停止了言语,都躲得远远的给阿九闪开了一条通道,看着阿九眉头直皱,生怕阿九把晦气带给他们。

    对于这种目光,阿九从小已经习以为常了,可能这些人会觉得阿九奇怪,整天跟尸体打交道。

    其实阿九觉得他们才奇怪,一方面那么怕阿九、怕那些从来没有见过的鬼怪,另一方面对于这些不相干的死者,却又丝毫不见半分的敬畏。

    好像这世上的人都是如此,一方面做着亏心事,一方面又害怕着鬼敲门。

    阿九丝毫不费力便穿过了人群,所有人看到阿九,似乎比看到地上的那具尸体还可怕,站的又远了几步,却又好奇着不想就此离开。

    阿九看了看面前那具女尸,又看了一眼自己背后的竹篓,有些无奈。

    上游到这折戟滩,少说也有几千里的水路,等尸体漂到这里是,不知道要过多少天,水域更有一群以腐尸为食的鱼。

    所以尸体在下游折戟滩被冲刷出来以后,往往只剩森森白骨,偶尔能有个带着血肉的残值断骸都算罕见。

    这也是阿九他们被称作“捡骨匠”,而不是“捡尸人”的原因。

    可是面前这具女尸,却十分完整,某说是缺胳膊少腿,就连外在的伤口都看不出来。

    阿九下意识背出来的竹篓,显然是没办法放得下这具女尸的。而且这具女尸的体型比阿九还要高半个头,让不满十岁的阿九一个人来处理,确实有些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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