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撒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冷七棺材铺
对于人在世间所遭受的一切,佛书上,总是在教人去看透,去放下。
可行了很多路的无妄小和尚却仍旧难以做到,所以他只能笑。
弥勒佛背着布袋,行缘普渡的时候,世人会在他的布袋里,放砖头,石子,嘲讽。弥勒佛总是会带着笑容来回应这一切。
弥勒佛说,在我布袋里放砖头,石子,我便拿它去为无归处的人添砖筑墙。赠与我恶,我便回以他缺少的善。
卜曦苗寨不接外人,所以卜希姑娘有没有安全回家,无妄也不得而知,只能灰泱泱的离开,所以,当清晨饿极了的无妄小和尚被人从家门前辱骂着赶走的时候,无妄小和尚便只能怯懦的微笑着拿这些话来解心中的卑意。
我佛慈悲,我佛慈卑!
无妄其实很向往古时候,逢山有庙,僧脚遇水可安。
可修行,到底是苦的,挨饿受冻,无妄不敢有怨言,也不曾有怨言,明明有自己的修行,无妄却总觉得比谁都茫然。
老和尚教导自己的时候,说,出家人,入世修行的时候,无论走到何处,万万不可回头看,无妄小和尚不理解,老和尚也不曾解答。
一整日水米未进的无妄小和尚,正靠着一颗过了花期的老杏树枯坐着,身旁是两小块儿已经出穗儿的麦田,大季种稻,越冬小季种麦,只是麦子,在这儿的产量不会太高。
无妄其实一直不理解老和尚的话,身后走过的路,也是自己的修途,为何不能回首
卸下身上沉重的经箕,疲惫的站起身,无妄挣扎了许久,迈步走到麦田,做贼一般掐起一把尚青的麦穗,捧在手里慌乱的揉搓了几下,吹了口气就往嘴里提塞,麦芒刺的喉咙疼,却依旧无法挥去无妄浮萍一样的杂乱的心绪,不告而取是为贼也。
若是老和尚,即便是饿死,也不会去动这麦田一丝一毫的。
所以,无妄只掐了一把,就不敢过于贪图了,这一口,已经是对自己信念的亵渎了。
然,转过头时,满脸疲惫的无妄就呆住了,入眼处,山下万户人家,灯火如萤,如此盛世之景,美不胜收。
看了两眼,无妄就红着眼,恸声呜咽起来,良家万户灯盏,无一为我而留!
无妄踢翻了经箕,佛祖啊,我生时便已入你门下,不曾入过世,就已出世,不
165章 金刚僧和佛塔
世间的客栈,有给活人住的,自然也有给死人住的。
活人不进阴宅,一来,是因为有忌讳。二来,停放死人的地方,总会避免不了有些怪诞的事传出来。
从军阀混乱,再到日本鬼子打进中国的时候,整个诺大的中国,都找不出一个能为老百姓主持公道的话事儿人出来。
鬼子杀人,土匪也杀人,所以,人活不下去了的时候,那些寻常听起来可怖的鬼祟妖孽,相比于鬼子土匪们,就显得和善的多了。
因此,往上推个几十年,義庄这样的地方,就成了很多乱世中活不下去的老百姓的避难所,那些发生在義庄中零零碎碎的怪诞故事,大抵也多是从那个时候的避难者的口中一代代传下来的。
再往后,就到了剿匪的时候,同样没了活路的土匪,自然而然的就再次占据了这些死人窝子,而神神鬼鬼的就成了他们的护身符,捣腾些怪力乱神的事儿出来,以此弄得过往路人不敢一探究竟,所以,这种地方,经过路人口口相传,也就愈发的神秘起来。
等土匪们也被清剿干净了,这种地儿,渐渐的就真的没什么人气儿了,只剩些断壁残垣,满地落叶,偶尔会忆起那些曾弥漫在此地的只言片语,到最后,就连这样的只言片语,也随着时间渐渐的烟消云散了……
。。。。。。。。。。。。。。。。。。。。。。。
无妄小和尚很冷,僧袍似乎被夜间的露水打湿了,潮乎乎的贴在身上,难受的厉害。
因为是山路的原因,月亮照下来的时候,弥漫在山涧的水雾,就会把夜色衬托的呈现出一种半朦胧的青白色,缭绕的让人分不清自己是否还活着。
阳间道,阴间路,罪孽人。
无妄照例合着双掌,对着四周胡乱念叨着,初来贵地,多有叨扰的自我安慰的话,就一头扎进了那塌了一半的大门,他甚至来不及细看那斜吊着蜘蛛网的破落门匾上写的什么。
蜘蛛网这东西很烦人,过了大门的无妄脚下踉跄的踢翻了些杂乱的树枝和木板,就一个人原地抓耳挠腮的去揪黏在脸上的蜘蛛网,蜘蛛丝太细,不好揪,刚揪起来就会被风吹到嘴里,一股子腐烂的灰尘味儿。
站定了,无妄不由得愣住了,这儿的房子,建的应当极为仓促,也极为简单,一面靠着山体,就省下了一面墙,只是如此一来,空旷的院子里草木就显得极为旺盛了,加上潮气,青苔很容易的就覆盖了墙根零散的石头块上。
上木下石的房子,显然有些年代了。
无妄擦去脑壳上凝结的水气,探着头,小心翼翼的看墙上画满的符号,有些能看懂,有些则看着眼熟,只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房间倒是不少,上下两层,只是每间屋门上,是斑驳的阴阳鱼图案,年代久远,黑白两色已经不甚清晰,图案上面,写了繁体的靈、鎮、亦或者画了什么“火马大将军……”等等的符号。
无妄抱紧了经箕,随便拿肩膀轻轻的撞开了一扇门,刚进去了半个身子,就跳着脚又匆匆的窜了出来,月亮照进去,屋里散了满地的棺材板,有些棺材板上,还刻着些已经模糊的字,这应该是寄放死人时为辨认留的名讳。
才出了屋子,无妄就又呆住了,不知道自己是去是留,只能低着头嘴里乌泱泱的胡乱念着往生经……
正中间的屋里,亮堂堂的透着火光,无妄记得很清楚,自己来的时候,连个人影子也是没有的。
火光并不太旺,但在此时此刻,却格外的不合时宜。
出家人修行,本不该过分的害怕这些鬼鬼祟祟的东西,无妄乌泱泱的念了几句往生经,身子却慢慢的在往外面山路上靠,是个人都不喜欢这些东西。
可不曾想,那透着火光的门却开了,先伸出一只火把来,随即就站出了一个人,倒映着火苗的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注视着无妄,看清了无妄时,那眸子里就透露出了几分欣喜和笑意,开口取笑说:“你这满身杀戮的臭和尚,今日见了几具棺材,怎么倒害怕了起来”
无妄低着脑壳,反复咀嚼了这话良久,觉得说话的应该是个活人,心里的忐忑感缓下了不少,又觉得这声音异常的熟悉。
抬头时,无妄清秀的眉毛高高的挑了起来
166章 狗贼
单从层数来看,佛塔多则三十七重,少则只有三重。
无妄小和尚对卜羲怀文已全无好感,只是从那七层佛塔之下揉着身子起来,语气泱泱的夹带了三分埋怨:“见佛行礼,乃是小僧分内之事,不知为何却招惹到了怀文施主无缘无故的打骂于我”
卜羲怀文听了,脸上却不见有半分内疚,反而气急败坏,拽着无妄和尚的衣领子:“你拜佛行礼,关我屁事儿,你不认得我,还不算招惹我怎么,我揍你不乐意不乐意你揍回啦啊,在这娘们唧唧的算什麽回事儿啊”
无妄张大了嘴,呆呆的望着卜羲怀文,把卜羲怀文的脸仔细看了一遍,神色很认真的说:“我确是认得你的!咱们见过!”
卜羲怀文大喜,连忙松开了箍着无妄衣领的手,抽掉绑着头发的绳子一角,一缕发丝披散在额前,晃着脸贴近无妄,兴奋的道:“你果然识得,哈,仔细看看,我以前头发这样,嘴巴子有点歪,往左边儿歪的,对对对,被你抽的,你想起来没有!想起来没有”
无妄咧开嘴笑了,笑的满眼秀气:“怀文施主,你莫逗弄小僧了,都是您打我的份儿,小僧不动手与人争执!咱们一个月前才见过,我怎会不认识你!”
卜羲怀文的笑意就渐渐的凝固了,无妄身子倒退着跌倒在楼梯,腐朽的木头被无妄砸的七零八落,卜羲怀文胸口起伏,像被逼急了的野狗,要咬人,却无处下口。
卜羲怀文插着腰,拿手指头指着那七重佛塔,吼着说:“老子是卜曦辰砂,现在是卜曦辰砂!你,金刚僧,血洗五念门……这些你当真不晓得了好好好!只怕是你喝了孟婆子的汤了,不对,你金刚前身在此,待我破了这佛塔,替你找回金刚魂,你便什么都晓得了!”
无妄闷哼着,胸口的翻涌震得他喉咙里痒痒,不断的咳嗽,至于卜羲怀文说的话,无妄和尚耳朵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卜羲怀文做什么,咳的满眼酸泪,视线模糊的无妄也看不清。
只是等无妄和尚扭动着身子蚕蛹一样挣扎过来的时候,卜羲怀文手里握着腰间的苗刀,静静的站着,在他面前,那七重佛塔,已经支离破碎。
无妄面色大变,双掌合十,嘴里呢喃着:“罪过!罪过!佛祖莫怪!”
卜羲怀文神色平静的回头看了一眼无妄,轻轻嗤笑了一声,呢喃低语了一句:“那张老道骗我!你金刚魂不在此处!”
就转身两步跳下楼,再没说一句话。
无妄惊恐的追随者卜羲怀文,爬到栏杆旁边,低下头,发现月色下卜羲怀文安稳无恙的落了在院子里,无妄才暗自松了一口,又看了看距离,发现这二层木楼实在太高,犹豫了几次,无妄还是没胆量学着卜羲怀文那样潇洒的跳楼,最终老老实实的从楼梯走了下去。
无妄下来的时候,卜羲怀文已经在火堆旁默默的喝起了酒,无妄进来的时候,喝酒的卜羲怀文眼皮子抬也没抬,木柴上高高升起的火苗,映在卜羲怀文的眼睛里,不断跳动,相比方才,卜羲怀文的话,仿佛一下子少了很多。
无妄小声怯怯的问:“施主,你怎么了!缘何又不理小僧了”
卜羲怀文喝酒,说:“没心情了!”
无妄茫然,木讷的说:“因为你拆了那佛塔”
卜羲怀文不理会,把酒硬塞到无妄手里,憨憨的抬着手示意:“喝一口!喝一口!你喝一口,就当渡我了!”
无妄只得轻轻沾了一点在舌头上,呲牙咧嘴,像只猴子。
卜羲怀文高兴了,转着酒坛子,想起来了什么,闷闷的道:“我前几天去买酒,问店家,最好的酒要几钱银子,店家却骂我疯子!”
无妄不说话,卜羲怀文开始抬脚踩燃得正旺的木柴,嘴里继续说:“现在这世道跟我想的不一样,所以我回来这儿看看,找些往日的念想!原想着会有个能说话儿的人,可惜了!人一辈子,回头想想,身边总有些人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他们来的时候,你觉得没什么,可等他们倏忽走了,你就晓得他们有有多重要了。”
燃着的篝火,终于被卜羲怀文一脚脚的踩灭了,只剩火星忽明忽暗。
&n
167章 行骗 1
骗走了小娃娃的银项圈,再把银项圈换了手里的酒食,卜羲怀文做的很是娴熟,也很缺德,可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亏心。
按照赶尸人养成的行路习惯,应当日落而行,日出而歇才是,但现在这副身子,自己一时是调不过来的,所以,也只能随着寻常的作息规律去了。
行至天黑,连着赶了这许久路,身子到底是有些乏的,春末夏初,恬淡舒缓,夜雨密而不急,疾而不骤。
卜羲怀文瞧着最后一丝月亮也被这小雨阴沉沉的蒙了去,只得抱着酒,怀里鼓囊囊的躲在一面破了大半的土坯墙下。
躲雨不躲墙根,否则雨沁墙塌,人命危,但卜羲怀文不在乎,身上潮乎乎的,最是让人心里烦躁,若墙塌了砸死他,是墙的能耐。
骗了那小娃娃银项圈子后,卜羲怀文去买酒的时候,看到那种透明瓶子装的酒,坚决不要,那酒,隔着瓶子,都刺得他鼻子不舒坦。
后来去了家散酒作坊,看到那些大坛子,卜羲怀文就异常的开心,只是看到散酒作坊门口挂着的牌子上,繁体字所写的“勾兑酒精死我全家”这样的字眼,卜羲怀文大惊,他还不晓得酒精为何物。
他拍着桌子质问那店家:“我且问你,这世道,酒也能成精不成倘若那酒精欲祸害你全家,我可助你降了这妖孽,救你全家性命!”
店家大概觉得自己遇到了秒人儿,所以也跟着打笑道:“你若能救了这天底下千万酒家的良心,自然也就降了这妖孽!”
卜羲怀文买了酒,就切了三斤熟牛买了整只熟鸭,心里,却对店家那话,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雨水淋下来,经过土坯墙,夹杂着黄泥再淌下来时,就会变得异常的浑黄。
剥开了装着熟食的油皮纸,土坯墙后,就明显的有声音传过来,卜羲怀文起初以为是雨水打落的声音,后来才发觉,是有人在吞口水,那吞口水的声音是如此的响亮。
不等卜羲怀文伸头过去看,透过墙面的窟窿眼,就探出半截棍子来,不断的用力杵在他的腰间。
卜羲怀文大手握住了那棍子,墙后便有吃力的哎呀声。
卜羲怀文抬脚,本就不牢固的土坯墙就轰然变成一堆黄土,最后变成泥水。
看着黄土微微隆起的地方,卜羲怀文冷笑一声,大手抓过去,便小鸡一样拎出一个骨瘦如柴的泥人儿来。
那泥人儿拍打着卜羲怀文的手,一双眼睛却似乎会发亮,盯着卜羲怀文的另一只手:“你占了我地方,把吃的分我一半,不然我饶不了你!”
卜羲怀文乐了,也不搭理,随手把这人扔到一旁,自顾自的把酒食包起来,躲到一棵树下,吃的很欢实。
那泥人儿利索的从地上爬起来,才堪堪到了卜羲怀文肩膀的位置,泥人儿咽着口水,却对着大块头的卜羲怀文犯了难,想抢,却犹豫着不知该从哪儿下手。
绕着卜羲怀文走了两圈,那泥人儿忽然拍着手,上蹿下跳,嘴里嚷着:“”瞧一瞧,看一看,这里有个穷要饭,大娘好,大爷善,可怜我这穷光蛋,给口饭给口汤,大爷长命又健康……“
卜羲怀文停下手来,斜倚着树杆,饶有趣味儿的看着这上蹿下跳的人影。
那骨瘦如柴的泥人儿见吸引了卜羲怀文注意力,唱的更加卖劲儿起来。
卜羲怀文眯着眼,把酒食递过去,笑道:”叫花子哪一支的“
泥人儿喝了口酒,脸被酒气憋得通红,最后猛的出了一口气,说:”要饭的就是要饭的,什么哪一支的“
说罢,吃的狼吞虎咽,也不怕噎着。
卜羲怀文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原来是个假江湖,看你会唱些瞎子歌,还以为你是要门的小喽啰!“
叫花子愣了:”要门什么要门你武侠看多了吧“
卜羲怀文道:”江湖八门,测字算命,占卜看相,江湖游医,走访郎中,赌博杂耍,青楼娼妓,风水先生,阴阳宅地,为官之道,纵横之术……江湖一行一业,莫不在八门之中,要门,也就是靠要东西过活的,比如真乞丐,假和尚,都是!你既不懂,与你说了也无用!“
&n
168章 行骗 下
生怕耽搁卜羲怀文的时间,那小叫花子很快就又窜了出来,脸自然也洗的不干净。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