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秘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汐汐水岛
陈氏的院子在东向的偏房,房门对面是一片由矮石栏围起来的不大一块花地,原本里面栽种了些草皮绿植,陈氏后又叫人重新开采整理一番,现在错落种着些不同时节均有相继盛绽的奇花异草。
顺治早在南苑开垦了御园,虽然自己很少有机会去打理,但不时想起也是个惦念,一年至少去亲自耕作个几回,倒不知是陈氏刻意贴合皇上的心意,还是心意相通,总之在这点上,还是有点话题可聊的。
每次顺治来看陈氏,常会来这片小小的方地前,驻足一阵子。
腊梅种在廊檐侧高低起伏的坡地上。
贞妃随着陈氏,沿着廊檐,缓缓踱着步子往前走着。
曲折嶙峋的枝干,或顺势延展,或摇摇挺立,姿态万千。虽都被精心修剪过,却姿态各异。没有千篇一律的呆板,多了几分摇曳自如的姿态,微寒之下,花苞尽数绽开。
“花枝交错,却一点没有相互交叉、混乱之感,反而让人觉得每棵树之间的距离正好,花枝搭配自然和谐,看着赏心悦目。”贞妃闭上眼睛,嗅嗅随风飘至的淡淡幽香,赞叹道:“可是请了御用师傅修剪的
陈氏为人敦厚老实,以为贞妃真是来找她看花的,听她这么说,还以为自己园子里的花确实是勾起了她的兴趣,实打实的道:“这些都是我自己修的。”
贞妃表现出夸张的惊讶,夸赞道:“早知你精于这些,但却不知这么灵巧一双手,修剪的这么好!”她笑逐言开的望向那一株株婀娜婷立,姿态万方的枝干,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修花枝,抛开那剪子又重又锋利,可不是寻常女子操弄得了的,换做我,拿都拿不动,更别说修剪了。再者说,这手法啊、心思啊,除了需要精湛的手艺,还得有过人的眼光才行!我是断断做不到的,妹妹你还真是秀外慧中,不同凡响!”
贞妃抿着嘴笑笑,脸绯红,道:“只是修剪几个花枝子而已,到叫你说的像是什么大学问了。”
为的让她高兴,听她多说两句,贞妃当然话说多好听都不为过。
此时,也只不过是抛砖引玉而已,重要的还没说呢。
两人聊了会子关于养花的话题,当然这也是顺着陈氏的喜好。
贞淑轻叹一声,目光缥缈,看向远处,道:“要说修剪花枝容易,就怕咱们也被当了这旁枝错节修理了。”她面露愠色,道:“在这宫里,像咱们这样没身份,更没强大的家世作背景的,总是要忐忑度日,妹妹你说呢”
陈氏不明白为什么好好说着花呢,会突然引来她发出这样的感慨,仿佛话里有话,便问为什么,这才说到今日晌午去景仁宫请安的事。
贞妃抓住陈氏的衣袖,脸上讪讪的,好像在为她担忧,又好像埋了多少难言之隐,道:“妹妹,我其实早有话,不知当不当说。”
这便立即勾起了陈氏的好奇,她旋即问道:“你有什么话,但说便是。”
贞妃这才道:“其实在外人面前,你也知道,我很少主动议论别人。就算旁人说起来,也只是跟着应和应和,从不轻易表露心迹。”
贞淑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听得陈氏一头雾水,催促道:“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姐姐越说来越让人不明白,你要说的,莫非与我有关到底怎么了”
贞妃叹口气,犹犹豫豫的道:“正是因为咱们关系不错,我是觉得,跟你说得着。你又是个实心眼的......我也犹疑了再三......你说我有多大的胆量,敢去得罪皇后娘娘呢”她还是在卖关子。
见陈氏身子不由自主前倾,那着急的样子,确认此人好诓哄,便知这时说出恰是时机,便卸下防备,道:“只因近日来,真的是看不过去了
第61章 受冷落的皇帝
石敏儿自小少受拘束,做事向来循求内心,不委屈自己,在整个后宫都围着顺治打转的时候,她却对此毫无兴致,甚至抗拒。
从得知除八旗女子,四品官员以上官家女子也要入宫遴选的时候,她的心情是绝望的。
到了及笄之年,即将被选入宫之前,早已打算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强自己所难,陪在一个不喜欢的人身边。
据说文人傲骨,往往会犯孤傲清高的毛病而不自知,其实对于女子而言,书读得多了,也未能免外。
石敏儿就是这样,她心里早为自己描绘出一幅倾心的翩翩君子画像,这画像自然有迹可循,有现实形象可依。
然而也只是略略在脑中勾勒,再多就连想也不敢想了。
因为注定是要被选进宫当妃子的人,注定是皇上的人,没得选择。
在进宫前,她想过装病不去,但上面下来规定,除了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便可上报不必参选,但只要这病能够治好,即使长到十八岁,也还要再去应选。
听说之前就有这样的例子,还听说,曾有找人替选的被查了出来,当即免了官职全家流放,结果很惨。
选妃头等重要,关乎皇家子孙繁衍,皇位承继。
如果从初期就定不好规矩,后面再想收拾就难了。
所以从一开始,选秀就被格外重视。
上面关注,下面自然不敢胡来,无不悉心遵照,谨慎办理。
冒名、脱选之类,根本行不通。
她也想过把自己弄病,然后找来什么涂料之类的,把脸抹黑,尽量搞得面目全非,丑陋一点去参选。
但这法子未免太可笑了——莫说皇上不是傻的,就连太监、宫女都能瞧得出来。
并且修女进了宫都要集体沐浴、梳洗、装扮,别说长得丑的想带妆混进去是不可能的,这反而言之长得可以的想把自己弄丑也是同样不太可能。
任何一个环节都由不得作弊。
装跛子、走路歪斜,假装残疾
这可是欺君!哪有说的那么容易
她怀抱万分不情愿进了宫。
每每面对顺治,她都觉得自己很卑贱。
她原本只想嫁人做正妻,不想为人妾室。
她也想‘入乡随俗’,改变这个根深蒂固的思想,但这是祖上袭传而来,留在骨血里的伦理观念,轻易抹不掉的。
更重要的是,进宫也有几年了,刚刚见到顺治皇帝的第一眼,就看得出这皇帝虽说教养、学问都是有的,但是那种气度,绝不在她所期望欣赏范围之内。
她一看到他,就想到那些风靡世间,避着朝廷,偷偷在民间汉人士子中流传的中比比皆见的“满清鞑子”四字。
这字眼在她脑海中飘来飘去。
顺治皇帝站在眼前,这四个字就飘在她的头上。
甚至见了太后,这四个字也挥之不去。
她也觉得很无奈啊!
这可能源于父亲是个前明的遗官。
父亲剃发换了朝服,从大明朝的吏部官员,一路经历了惊险的改朝换代。
没有能力跨上战马,为自己的朝廷而战,却只能为了这偌大的一家子,忍气吞声做了亡国之将,继续为新朝效力。
他的表面风光,私下里的唉声叹气,这些,她都看在眼里。
但导致她对皇帝抗拒的原因,绝对是多方面的。
她也想过,对症下药,或是说服自己,却没有办法。
正如没有办法把她从小时候的一切重新来过,更没办法改变她汉臣之后的身份,更没有办法回到明朝去了......
因此,麻烦也就接踵而来。
顺治本对汉文化十分向往,对汉人女子也格外钟情。
宫里汉人女子为数屈指可数,尤其恪妃石氏,无论才情资质,还是外貌品性,放在宫中所有妃嫔来说,都是格外出众的。
但唯独让他心里吊着一个结的,就是恪妃石氏对他一直很冷淡。
他难以使她为他倾心,如宫里其他妃子一样。
他知道每次来咸福宫,她的那种言谈说笑里的大方得体、恭谨行慎,看似寻常,但实际内心的距离万分疏远。
过午,顺治放下堆积的如山的折子、各地报上来的行文书简、调查实录等等理都理不完的国事
第62章 受冷落的皇帝(二)
每次后知后觉的走到咸福宫,顺治才意识到自己的本意其实是想去看石氏。
结果每次都是拐角去了陈氏那里。
石氏并没有活的不耐烦,虽然不想见他,但也不敢甩脸子给皇上看。
也算言行得体,态度温和。
只是这种滴水不漏的规矩体面,怎么都透着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
她似就还拒,形同静水,分明在提醒他:因为你是君主,我不能不热情的接待,但你又真的使我提不起兴致,所以为了让我轻松点,你也心情好一点,还是少来吧!
顺治再又回到乾清宫,将自己埋在那堆折子里面,一目两行,眉目如飞。
越看越快,越看越烦,将手中的折子扔了出去。
缀满了字的纸,像是凌空折了羽翼的鸟,凌乱四散着砸向柱子一角,纸张出现了多处折损裂痕,颓颓的碎在那里,看的李寿全心惊肉跳。
他弓着腰,速速上前将它们收了起来,默默的放在桌案上,道:“皇上您可不要发这么大的火,保重龙体要紧啊!切不要为什么不顺心的事伤了身子!”
御史的折子上,满是对当朝权臣鳌拜及其党臣的弹劾之言,条条罪状如数陈列。
顺治本来就窝了一肚子不满,看着这些无疑热锅上浇油。
不过,这倒不是最让他恼火的。
最触及底线的,为加重鳌拜一党的罪行,折子里面句句控诉竟毫不避讳的着重渲染民间百姓对满清金人的厌恶与谩骂,直言不讳,毫不委婉。
这个真的足以让他触目惊心!
莫说天下百姓大都是汉人,就连高丽等周边臣国,与大明的深厚渊的源都可称之固若金汤。
先帝为全面收复大明,曾不惜挥兵北征收服那些臣国,尚花费了不少工夫。
在此之前,太祖皇帝曾一怒之下放纵骑兵烧杀强夺,这一举动彻底激发了他们的反抗之心!
如今前明余孽藏匿于村间乡野,根本无法根除,内外忧患屡禁不绝。
现在民间又在因为剃发易服之举而哀声怨道,盛世表象下从未平静。
这边才压下去,那边又冒出苗头,已是乱上加乱,稍有不慎,便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鳌拜反而不以为意,还敢肆意强抢豪夺。
“再这样下去,怕是先祖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都要被他们给挥霍了!”顺治帝激愤的道。
照理说顺治这思维走向该是难得的明君之举,只是他多少有些生不逢时,偏生在个万事初定动荡之时。
他太过操劳,又在开国祖父努尔哈赤和万人敬仰的父亲皇太极的对比之下,事事受尽约束和羁绊,既没有机会和先祖那样拼战沙场,也没有机会施展治国的抱负,却因少年皇帝的负累,屈尊于摄政王的威严之下。
这一切,就像沉重的桎梏将他牢牢封锁。
李寿全对于鳌拜他们的行径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些。
不过,在他们这些地位偏下层的人来看,鳌拜一众开国勋臣,所谓恶行,也不过是在向外界显示他作为当朝首辅的熏天权势罢了,谁能管得了呢
顺治不知第几回有了想动动鳌拜这伙人的念头,但无奈每次见面,心思已经收了几成。
谅他到底是随先帝浴血沙场过来的功臣,尚算尽心辅佐。
最重要的是,现在好多事情还要指着他出力。
再者,先前动了多尔衮,如今再去动他,一是说不过去,二是怕人说他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过河拆桥大动能臣功将,也便每每作罢。
又一点不得不考虑的是,看着折子上单单弹劾的是鳌拜一党,但这里面盘根错节,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
真的循着什么由头问起罪来,牵扯的绝不仅只鳌拜一人。
尤其这些顶着满族上三旗大姓的勋贵,更是没一个六根干净的。
从何入手真的查出来收不了手,最后如何交代......这些都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顺治觉得左右动弹不得,郁郁不得志。
他收不了大清朝的臣民,
第63章 步步为营
承乾宫。
禧妃见春梅一脸苦闷,道:“姐姐何必为难她,她只是个小丫鬟,再说,这些奴婢天天呆在自个儿的院儿里做事,哪有那么多交际能有什么法子”
说着将春梅打发下去,看着她出门的时候吱呀一声把门带上,人走远了,才轻声道:“姐姐向来心思缜密,怎么也变得大条起来春梅你是近前的人没错,但毕竟不是家生丫头,全权让她去办,怎么放心”
董鄂妃道:“你说的倒是轻巧,春梅就算和膳房那边的人少来往,也总能有些交集,怎么也得有那么一两个熟识的,你我就不同,连膳房门往哪开都不知道,怎么找人替咱们办事你倒是说来看看,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董鄂妃以为能问倒禧妃,不想被马上反驳,道:“姐姐糊涂,就算事情办不成,也不能随意找人。”
董鄂妃摇摇头,道:“你有所不知”,她道:“我当然有分寸,找个做事谨慎靠谱的,嘴巴紧点的就可以,不会触及到关键消息,不一定非找自己人。”又补充道:“当然即便如此,也还是保险为好。”
再又接着道:“我已叮嘱过春梅,领俸禄的时候走膳房,留意一下咱们承乾宫灶上的厨子,看是否有能说上句话的人。”
“承乾宫的厨子”禧妃被提醒了,道:“我有可用之人。”
董鄂妃听了便问:“什么人”
“年前,我宫里来了个丫头,那丫头是去年新近的宫女,现在在我近身伺候,平日待她也还不错,是个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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