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和斌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很逊的土
丁尔康和杜衡已经是哭过了一回,当看见阮哲和稽雪依双双携手站在台阶上相送时,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阮哲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本书,他郑重地交给了丁尔康和杜衡,两人仔细一看,蓝色的书皮上写着《稽氏琴谱》四个大字。阮哲说道:“这本琴谱是稽家祖传琴谱的抄本,你俩带回凤台去,其中的许多曲子你们并没有学过,回去后照谱子好好研习,不可怠慢。其中许多的指法和难点我都有标注,按照标注来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两人非常谦诚地接过了琴谱,内心中充满了感激,他们知道这琴谱是稽家的传家宝,本来是绝不外传之物,如今阮哲竟然能把手抄本送给他们,实在是天大的恩情。
他们手捧着琴谱,恭敬地又给阮哲和稽雪依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嘴里连声说道:“感谢二位先生,先生保重!”
阮哲伸手扶起了他们,眼含着热泪地对他俩说:“千里送君,终需一别,你们路上保重,咱们就此别过吧!”
丁尔康此时已经哭了起来,他抽噎着说道:“两位先生,如有吩咐,学生定当全力以赴,千里奔驰。”
杜衡也是动情地说道:“稽先生,您一定要保养好身体,等学生学业有成,再来山阳为先生洒扫庭除,奉养承欢。”
稽雪依温柔地笑了笑,说道:“好的,你们放心吧,为了阮哲我也会好好的活下去,祝你们早日学业有成,来日再相会!”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丁尔康和杜衡作别了阮哲和稽雪依,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来时从云台山来,去时却不再走回头路了。读书人除了会读书,还会讲究迷信。古书上讲:“读书人出行绝不走回头路,三六九为吉时,可出行,动土,祭社。”
所以回来的路他们选择从山阳到济源,再从济源到凤台,三百里路,虽然路程远了一百里,但全程是官道。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雇一辆马车一天走一百,三天就可以到达凤台府了。
坐在马车上,丁尔康百感交集,他看着车窗外那不断倒退的树木,深深地叹了口气,杜衡听到他的叹息声,看着丁尔康说道:“尔康,叹息什么”
丁尔康悠悠地和杜衡说道:“子美兄,有没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天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我忽然觉得咱们好像不止来了四十天,感觉好长好长时间。可是,又感觉好多东西都没有学会。”
杜衡点头说道:“是呀,琴谱里的曲子好多没学,稽康的文集也没有学,还有你,酒量长进不大,三杯倒”!
丁尔康听了杜衡略带调侃的话,心里那种闷闷的感觉方才散去,
第九章牌坊往事(45)含泪不见楦草花
官道好走,除路上的打尖住店,他们没有任何耽搁。
三天后他俩站在了凤台的土地上,望着熟悉的街景,两个人非常兴奋。
付清车钱,和车把式告别。
丁尔康有些担忧地问道:“你现在怎么回家呢”
杜衡脖子一扬,毫不畏惧地说:“怎么回,站着出来,站着回去,大不了再关我祠堂几天,时间一到,咱们“晋阳书院”开拔,我父亲还会拦着不让去吗倒是你,怎么回南马呢”
丁尔康回道:“我去书院找院长看有没有去陵高的顺车,我这个简单,就是为你担心。”
杜衡仍是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拍着丁尔康的后背,大大咧咧地说道:“那走吧,你’怀覃书院’,我’凤台府衙’走起。”
丁尔康看杜衡笃定的模样,心里的担忧才散去,他拱手和杜衡说道:“那子美兄,咱们就此别过,一个礼拜后再见,共赴省城。”
杜衡也把手一拱,还礼道:“好生休息一下,省城的日子估计是更艰苦,咱们一个礼拜后不见不散!”
杜衡和丁尔康告别后,往家里走去。
他表面上和丁尔康说着无所畏惧的话,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里也是真的没谱。
父亲会如何处置他,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再狠狠打一顿,关祠堂几天。
渐渐的看见了家中的大门,只见门子正坐在椅子上嗑瓜子,他蹑手蹑脚地靠近门子,然后在门子的耳朵边大吼了一声“喳”,只见门子吓得跳了起来,手中的瓜子也洒了一地。门子正准备骂人时,定睛一看是杜衡,他马上绽开了笑脸,手抓着杜衡的胳膊,不停地开始摇了起来,他边摇边喊:“少爷,你可算回来了,我们担心死了,老爷都往怀覃书院跑了许多趟,再不回来,就要去山阳县报案呢!”
杜衡一听门子这么说,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盯着门子说道:“你说啥老爷没有说要打断我的腿之类的狠话”
门子连连说:“当然没有,老爷担心极了,直怕你出门在外不会照顾自己,哪里会打断你的腿呢”
门子边说边把杜衡往正房引,他手指着客厅道:“老爷现在正在客厅喝茶,你快去和老爷汇报一下情况,免得他担心。”
杜衡不由自主地被门子引到了客厅,只见父亲正端着茶盏在喝茶,听到了杜衡和门子的声音,抬起头看到了杜衡。
杜衡只觉得父亲的眼神如同两把扫帚,刷刷地从他的脸上甩过,顿时火辣辣的烧起来。
他低下头挪着步到父亲跟前行了个礼,就不敢吭气了。
只见杜知府把茶盏往茶桌上一放,半天不吭声,只是盯着他的脸看。
杜衡低着头,也不敢先说话,只是两只手不停地在偷偷地搓来搓去。
半响后杜知府终于说话了,他问道:“回来了”
杜衡老老实实地回道:“回来了!”
杜知府又问道:“游学任务完成了”
杜衡说道:“完成了。”
杜知府接着问道:“一切都还顺利”
杜衡继续答道:“顺利。”
杜知府手一挥,对着杜衡说道:“你下去吧!”
杜衡依言就下去了。
他没想到父亲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了他,而且从面部细微表情看,好像
第十章牌坊往事(46)初识时一见倾心
在“晋阳书院”生活的日子是不是丁尔康人生中遇到的最大劫难,丁尔康至今也说不准,因为它带来的不仅是伤痛还有快乐,虽然那快乐很短暂,但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生活轨迹……
去“晋阳书院”报到的那一天,丁尔康清楚地记得是那一年的九月初一。
那天天高云淡,秋风飒飒,阳光像沙子一样倾泻下来,仿佛用手都能攥住。
丁尔康和杜衡早早地就来到了“晋阳书院”的大门口。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组较为庞大严谨规整的建筑群,依山而建,前卑后高,层层叠进,错落有致;庭院绿化,林木遮掩,隐约有亭阁点缀,山墻起伏,飞檐翘角,让凤台府来的两个土包子嘴里不停地发出“啧啧”之声,原来书院竟然会修筑的这么气派和壮观,“怀覃书院”以外观上就像是书院,这个书院却像是园林,真是彰显出了堂堂的省城气派。
拿着拜贴他们踱步进了书院,书院建筑以讲堂为中心,中轴对称,庭院天井组合,布局严整。
丁尔康和杜衡找到了新生报到的地方,递上拜贴和凤台府开具的证明,登记注册后就被引到了学舍。
学舍位于庭院的两边,大通铺,每间学舍可以睡十到十五个人。丁尔康和杜衡把行李放下,拿出了被褥,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铺了起来。
不一会两个人都铺好了自己的床,丁尔康招呼杜衡道:“咱们俩是不是应该去拜会一下曾院长,把院长的书信递给他呢”
杜衡想了想说道:“要不明天吧,今天开课,学生们都会来报到,院长一定很忙,咱们等他不忙了再去递信,好不好”
丁尔康想了想也是,他又说道:“那咱们不行先出去逛会,看看书院的风景”
杜衡把手中的行李略收拾后说道:“走吧,好好看看省城的大书院去!”
两个人相跟着在书院里逛了起来。
“晋阳书院”是当时山西的最高学府,鼎盛时期许多著名的大儒都在此授课,学生最多时有五、六百人,光是学舍就有四十余间。书院中最著名的景点为“三立碑”,即刻着“立德、立言、立功”校训的一块碑,它矗立在庭院的中心位置,每个学生每天都必须从它的身旁走过,时时都可看到,刻刻还须背诵。
它无时无刻地告诫着学生们:志存高远,三立永记。
丁尔康和杜衡看着这块威严的“三立碑”,心里充满了对未来学海生酒的无限期盼。
今天“晋阳书院”破除旧习,开办了一个女子班,招生告示一出,引来众多的非议,许多人都纷纷议论道:自古男女授受不亲,而且女子无才就是德,怎能让女子抛头露面和男子坐在一个教室里,一块上课呢。
为了制止这种传言,当时的许多开明官员们都带头给自己家的适龄女儿报上了名,总共招到了十名女生,其中太原知府凌退思的女儿凌霜华就是其中之一。
凌霜华是凌退思的二女儿,他一共两个孩子,老大凌云路是男孩,老二就是凌霜华。
凌退思自幼家贫,但天资聪颖,父母亲借钱供他上学。十年寒窗苦读,他从秀才、举人、进士,一步一步的走到殿试,最终名列二甲十五名,后外派山西做官,从七品知县到四品知府,他熬了快二十年。
官运虽然一般,但凌退思却在这二十年的宦海沉浮中,被打造成了一名标准的“官员”形象。
他那年轻时应该十分俊俏的脸上留了绺山羊胡子,面目永远沉静似水,让人看不到他任何的情绪变化。即使是偶尔会从眼神中迸出一丝凌厉,但不用三秒钟凌厉也许就变成了温柔。
 
第十一章牌坊往事(47)晋阳书院第一课
第一次上课,男女生虽然同在一个教室,但泾渭分明,男生全部在左边,女生全部是右边。
男女生分别选定座位后,丁尔康的座位是第二排,他坐定后往右边偷眼一看,发现他隔着过道的邻居竟然是凌霜华。
杜衡由于身材相对高大,坐在第五排。
左边的男生们彼此都是第一次见面,都在互相地介绍着自己,有的说:“你好,我是来自汾阳的李书文”,有的说:“你好,我是来自清徐的王昭平”,有的说:“你好,我是来自上党的张无忧”,种种种种。互相间说道自个地方的方言,就像是山西方言在开会。
丁尔康的同桌是来自清徐的王昭平,清徐方言类似于太原话;喉塞音入声较强,陵高话)属于晋语口语邯新片获济小片,只有翘舌音,没有平舌音。
两个人互相介绍着自己的名字和籍贯的画面十分滑稽。王昭平说道:“我是王昭平,来自清徐。”
丁尔康就听成了:我是网赵拼,丁尔康心中暗暗嘀咕着:“省城就是不一样,还有人姓网。”
却不丁尔康介绍自己时的“我叫丁尔康,来自陵高。”在王昭平的耳朵中听成了“瓦叫定儿康。”
王昭平也是心里暗喑琢磨“瓦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有人姓定。”
由于是第一次见面,男生们互相之间都十分拘谨,没听懂也装作听懂了的样子,互相致意道:“你好,网兄”,“你好,定兄。”
女生们这一批只招到了十个学生,所以全部分在一个班。女孩子们都很安静,打起招呼来也是温婉娴静,“你好,我叫凌霜华。”“你好,我叫李婉儿”。女孩们全部是省城官眷,说的都是太原官话,所以不存在话言隔阂,很快的就互相序了年齿,以姐姐妹妹互称。
先生这时也登上讲台自我介绍了起来,先生姓章,名若望,是同治年进士第二十名。
丁尔康和杜衡听了先生的介绍,均是佩服地暗暗伸大拇指,“省城书院的先生就是文化层次高,凤台府真的是没法相比较。”
章先生介绍着书院的辉煌历史,他说道:晋阳书院建自前明”嘉靖九年,山西按察副使陈讲,在侯家巷西段的瓜菜地辟建院舍,开办了“晋阳书院”,召收城中学士、仕子讲读于此。崇祯十六年,时任巡抚蔡懋德又对书院进行整顿,聘请魏权中、韩霖、桑拱阳及傅山等名家来院讲学,大大提高了书院的知名度和中举率。”
章先生顿了一口气,环伺了一下学生们,他语气郑重地说道:“今天你们能坐在这个教室中,足以证明你们都是当地的学生翘楚,能来到这里上学是你们的荣幸。今天,你们以能上晋阳书院为荣,但是我希望明日晋阳书院能以你们为荣!你们能做到吗”
在坐的所有男学生听章先生的介绍,均热血沸腾,情绪激昂,大声地回应道:“能做到,能做到!”
女学生们由于从小就被闺阁教育,均是安静地听着,除了凌霜华。凌霜华把拳头握得紧紧,也像男生们一样,情绪激昂地喊道:“能做到,能做到”。
喝完后她才发现女生们全部都在看着她,像在看一个怪物。
她自小娇怪,从来没有怕过什么,看到女生们都在看着自己,只是暗暗地伸了一下舌头,拳头却没有收回来,她才不在乎别人会怎么样看自己呢!
这一幕男生们也都看在了眼里,比较刻板的人,他们是用一种不屑的眼神盯着凌霜华。
也有欣赏的眼神,比如丁尔康,比如杜衡。
这么大胆,这么有趣的女子他们俩人还是头一次见到。
 
第十二章牌坊往事(47)遥忆当年书小字
丁尔康感觉杜衡的不快有点莫名其妙,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杜衡这个样子过。
丁尔康小心翼翼地看着杜衡的脸问道:“子美兄,你为什么生气呢,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谁知杜衡把脸一扭,头朝墙地假寐起来,就是不说话。
丁尔康碰了一鼻子灰,他兴冲冲地把王昭平送给他的清徐特产拿来和杜衡分享,谁知道杜衡却这样不阴不阳地回了他两句,丁尔康的心情也顿时沉到了谷底。
他慢慢地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看着杜衡起伏不定的背,知道他没有睡觉,胸中有气,可是丁尔康又不知道该怎样和杜衡解释,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让杜衡先冷静下,明天再说。
丁尔康轻轻地带上宿舍的门,转身出来了。
杜衡本就是滞气,哪里睡得着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气,是因为丁尔康很快就交到了新朋友,还是自己一开课就气感上不顺畅
他也说不清,只是看见丁尔康和别人说说笑笑的样子,他就眼睛里不舒服。可是让他也和别人打成一片,他又做不到。
于是,他只有把满腹的不畅冲着丁尔康发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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