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时节不见君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任晨阳
“我知道,
第九章 花落时节不见君·玖
我答应子歌再不入存魂狱,希望他能叫清荷离我远些,我想再去寻芍药,又怕被子歌知道了,便只能日日待在这神宫之中,如同笼中鸟。
日子变得非常难熬,好像已过去几万年一般,终于入了冬。这日照旧推开窗,寒凉的冷风扑面袭来,如往常一般,我并未见到什么光。轻轻启唇问清荷:“那院子里头的花,可还都好”
“圣姑,这都冬日里头了,花如何还能好好儿地开着”
我只是朝着窗外做着注视的动作,勾了唇。那些子歌叫清荷种在我屋外的大片奇花都已开败了,我又问她:“窗外现在是何景象”
“自然一眼望去只剩一片光秃杆叶了。”
我心中莫名升起许多伤感。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似这般付与韶光流年,忽然想起神女峰上那儿时我最爱的雪梅来,拢了拢暖和的狐皮大氅,我起身朝着子歌房里去了,这条路自这双眼再也看不见起,我日日都叫清荷带我走上一遍,用步子丈量着,准备着。
从暖袍里头伸出手,轻扣了几下门,听见开门声响起后,子歌出现在了我跟前儿。见着来人是我,语气里头带着几分喜意与惊诧:“笑笑你不知有多久没来过我这处了。”垂了目,我淡淡对他道:“我想回巫山看看青姨,神帝可准”
顿了顿,他轻轻笑了笑:“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想去哪里我何时不准过除了那个地方,我可有限制过你不可去哪处笑笑想回去便回去住上几日,也确有时日不曾见过青姨了。”
“我说,我想回巫山,我自己回去。”这是许多时日以来,我头一回跟子歌这般说话,似乎没想到,听他愣了半晌方道:“笑笑,清荷服侍你许多年了,那丫头也没什么不称心的地方,为何不愿带她同去呢”
“我只是回去看看青姨,神帝也要叫人时刻跟着我么”冷了声线,我睁着无神的眸子望向子歌那处。
“好,那我送你。”
我没再说话,算是默应了,能不叫清荷跟着我已是我没想到,若再作推拒难免叫他起了疑心,便由着他带我回了巫山。
一番问切之后,子歌又嘱咐青姨许多才终于走了,他刚走,青姨便急急凑上我跟前来,心里一暖,这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手捧青姨方才煮好六界只这神女宫中独有的九渺津,我缓缓饮了一口:“青姨,我去神女峰看看雪梅。”
“你这孩子,天寒极了,待稍有哪日出些太阳再去也不迟。”青姨言语里头尽是温柔的责怪,我没敢告诉她我已看不见了,只是也温柔回她道:“不碍事的,我去去就回。”
凭着记忆行至寒凉刺骨的神女峰上,我却没能闻到从前老远便能闻着的梅香,忽然一滴沁人冰凉化在我鼻尖,我才知晓冬日第一场初雪不知何时悄悄落下了。
摸索着前行去,指尖终于碰见了一株寒枝,顺着枝头往上摸去,却没摸到意想中的柔软花瓣。复往前行进一步,听见这片梅林里头正有些什么东西扑簌簌逝去的声响,忽觉脚下过于柔软了些,蹲下身子,我随手一摸索,竟要我抓了满怀的梅花。
今年的雪梅,还未开几日呢,便就这么落下了
独自站在逼人的寒凉北风里头,我倔强不肯离去,定要找出几株还在枝头上开的正好的雪梅来,却只踩过一地花落。
许多年前,花开时,没见你。
许多年后,花落了,还是不见你。
在巫山这些日子里,子歌还是一脱身便来寻我,时间久了,难免也瞒不住青姨,便在她担心的话语里头,子歌依旧每次来神女宫都带着个医者,希望可以找到法子治好我的眼睛。
自那日从梅林中出来,我每日最爱做的事
第十章 花落时节不见君·拾
青姨睡下后,我便悄悄出了神女宫,又来到魔界入口时,没见着一清,正欲入他那潇湘殿去将白日里他所说那句话问个究竟时,忽听身后有了响动,轻捏一诀,我将自己隐在了旁边草丛之中,听得一道仙音落下,果然听见有些熟悉的脚步声响朝着魔界入口处走了过来,行至我跟前不远处时,似乎走的急了,不知被什么东西硌着了一下,我清楚听见自来人口中发出我无比熟悉的声线:“这破地方,果然不如天界。”
是鹿鸣。
愣神间又听鹿鸣脚步匆匆往魔界里头走去了。
自这双瞳子看不见后,因着听觉变得灵敏,我也能自如控制脚步深浅,况我又隐在了夜色里头,鹿鸣并未发觉我一路上都紧紧跟着她。
但听她一路疾行,走的都是妖魔鬼怪都不去的偏僻小巷,偶有急停片刻,想是在看有没有人跟着她来罢,这般谨慎,我不用细想便知她定没做什么好事。
最终,听她脚步终于停在了一处静到诡异的地方,半晌后才又听到她似乎使了什么法术的声音,想来方才应是最后确认一遍无人跟她前来,我心下更确定自己的想法。
我捏了诀,勉强让自己全身神力倒流了片刻,此诀极伤元灵,却能让我短暂获得视物能力,擦了擦嘴角流出的些许温热血红,我没敢发出一丁点声响,长至这么大岁数我从未使过此仙术,不知竟如斯痛入筋骨发肤。
现下却为了看清这鹿鸣到底想做些什么,使了如此伤神的法诀,看来我的脑袋是真的不太灵光了。
重新看清后,有一瞬的不适应,但因为在夜里,却大大缓解了这种不适,揉了揉眼睛,只见鹿鸣鬼祟对着一处阴暗巨石使了什么法诀,片刻后便见那巨石竟然从中裂开来一分为二,中间显出一条长长的漆黑通道,鹿鸣一个闪身便入了其中,那巨石眼看就要合拢起来了。
我一急,半路跟丢岂非前功尽弃还要白白浪费我这许多神力,赶忙上前欲跟上她,却还是晚了一步,那巨石在我眼前又合二为一了。
我正欲照着方才鹿鸣所使法诀依葫芦画瓢也使上一回时,却听见自那巨石里头隐约传来些许说话声,虽听不真切,也隐隐能听出三两句来。
我贴耳在巨石跟前仔细听去,那声音立刻便清晰不少。
有两个人!除了鹿鸣外还有个男声!
沉寂万年胸腔里头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仿佛立时便活了过来,我压抑住胸口的狂跳,细细再听去,提起的心却又溺毙在了深海。
那男声纯粹,浑厚,陌生,却又熟悉。
是那魔尊一清。
“我只探听到鸿蒙老祖那处曾淬炼出一瓶神水来,只可惜我三番两次讨要于他,他都不肯给我分毫,今日再去,那老祖磨不过我,终才松了口,竟拿那南笑做幌子打发与我!魔尊知道,那位恨不得要他死上千百回才好,又怎可能去向老祖讨了那神水即便那神水真是在那南笑身上,她又如何会给我”
“不肯给你,她未必就不肯给我。”只听一清声线里头消去了往日的些许玩味与不正经的妖娆,又接着说道:“此处只好先委屈你再以那法诀替他吊一吊命,神水那里,我来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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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相思相见知何日·壹
我强压下盘旋在心底那一万两千年的念想,压下那份奢望,勉强稳了手指,缓缓捏成了此诀。
巨石悄然开成了两半,露出里头那个幽黑通道来,我抬步走进,行至一半时忽然自身旁的矮墙之上亮起了一盏鲛灯,那巨石便在我身后幽幽闭合。我走的磕绊,走的踉跄,脚步虚浮,身子不稳,像是酷刑一般,终于走出那条长长通道后,脚下没注意,整个人扑倒在了忽然变低的碎石地面。
这一下摔得不轻,额头上隐隐流出些许温热,我伸手摸去,竟被地上那碎石磕出了一个口子,看着指尖的鲜红,我挣扎爬起身,抬头乱瞥了一眼,却僵在了原地。
除了额头,眼眶里面也有些温热控制不住的往外流淌,过去这一万年里,我几乎以为自己不会哭了。赶忙低下头,害怕这是我自己的幻觉,怕我太想他了,以至于连我不太灵光的脑袋都开始骗我了。
这一眼,穿越一万两千年。
他安静躺在那方石床上头,周遭布了一圈结界,面上神情一如万千年前我将那柄寒刃亲手刺入他命门时的那一刻,长而密的眼睫安静覆盖在他双眸上头,唇色惨淡瞧不出一丝血色,就连睡梦之中都紧紧皱着眉头,叫人怀疑他是否入了一万两千年的梦魇,我好想抚平他的眉头,告诉他我来了,告诉他我初初是骗他的,我撒谎了,我一直爱他,从头到尾我爱的人,只有他,不必连睡梦都如此难受,可以舒展开这紧皱的眉目了,告诉他我知错了,我犯下了滔天之错,告诉他,他的妻终于寻到他了,还想问他,肯不肯原谅我大婚那日所发之誓,还作不作数…
我确实也这么做了,一个步子一个步子的艰难迈向他,眼眶里头的泪水好像被囚禁了万千年才终于得以释放了,我终于走到他跟前,细细看着这千万年来我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面庞,却未能感受到一丝生气,一丁点儿证明他还活着的跳动或气息,丝毫没有。
伸手自头上拆下我自神女峰上随意折下用来束起发丝的一根雪梅寒枝,满头青丝顺势落下,我逼出额间的那片柳叶儿,将自己半数神力拼命灌入那雪梅寒枝里头,直至它熠熠发光,直至我口中溢出鲜血一口又一口,才终于渡完了。神识有些晕眩,强撑着身子将这雪梅寒枝插入他发间,换下了他头上那根玉簪,我忽然很想亲一亲他,摸摸他的面颊。
下一刻,指尖传来虚无触感时,我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只是一魄,他只留下了一缕影魄而已。再去看方才我插入他发间的渡有我一半神女力的雪梅寒枝,正静静躺在地上。
还好…我摸了摸胸口,那瓶我贴身存放千万年的神水,还在。我拔开了盖子,将其缓缓倒入口中含着。
片刻后,我看着他开始若隐若现的面庞,俯下身子贴上他那方虚无薄唇,眨了眨眼,不小心将两滴泪珠儿落在了他脸上,而后缓缓将口中的神水一滴一滴的渡入他渐渐有了温度的口中。
慢慢的,我的鼻尖贴上了他的鼻尖,慢慢的,我唇面上的触感变得温热,慢慢的,我手下扶着的再也不是一片虚无,渐渐有了温度,有了跳动,慢慢的,自他鼻间终于有了吐纳气息。
最终,我耗尽力气跌坐在了一旁,看着地上静静躺着的那根雪梅寒枝,我重新将它捡起来,插入他发间。我看见他好看的睫毛微微动了一动,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愣愣瞧着,直到
第二章 相思相见知何日·贰
子歌叹了一口气,自怀中取出了一瓶上好的伤药,打开剜了一指头,而后轻柔涂抹在我额上那道口子处。
我微微躲了躲,见着他正给我上药的手指愣怔一瞬,清了清嗓子:“我自己来吧。”
他重新将药涂在我额前,声音淡然道:你我之间还需介意这些吗”我敛了眸子,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看来昨夜使的法术快到时间了,揉了揉眼皮,却被他握住了手:“笑笑,到底何时愿意与我成婚”
我不由自主绷紧了神经,喃喃道:“我…我眼睛瞎了,治不好的,你知道的,你身为神帝娶一个瞎子传出去总是不太好的。”
声音带了几分悲伤,他重新揉着伤药在我额上:“在你心里,我竟然在意这些吗…”而后,抬起眸子对我笑了笑:“你瞳子里头的紫色华光,我替你寻回来了。不过还要养上十日方可重新放入你体内。笑笑,若有一日,我伤重极,你也会甘愿以一双眼睛做交换,只为救我吗”含着几分期待,我不知作何回答,他便也没再问下去,我提起的心方才稳妥的放了下去。相顾无言,直至我额上的口子被他反复上了好几遍药,他才起了身:“众神还等在我那处,我便先去了,这几日你好好儿养着身子,也方便过几日试试你这双眼睛寻回那紫色华光且能不能恢复视物。”
我点点头,模糊间见他走出了门外,霞光起,便不见了人影。正松了口气,却见清荷后脚端了个盘子进了我这屋里,我瞪大了眼睛,看来子歌又将这聒噪妮子派到我身边儿来了,正愁如何打发她,又听她絮叨了一大箩筐的话语,无非便是“叫神帝知道了该如何伤心”云云。
我就奇了怪了,好端端的一个风光无两,面貌无双的清冷神帝,怎么入了清荷口中就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伤春悲秋的文弱书生一般的人儿呢
因着清荷来了巫山,我便处处都去不得了,子歌美其名曰叫她来照顾视物不便且还受了重伤的圣姑,我摸了摸额上那道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口子,心里想着,这不还是监视吗
子歌那日走后,我又陷入了无尽黑暗,是以每日清荷替我清洗伤口,换药,走哪儿都定要搀着我不可,短短十日,我却仿佛过了十年。
用过早膳后,子歌便来了巫山,郑重其事叫我坐稳在塌上后,突然一掌拍上我的脑门儿,额上的伤还未大好,忽然承受这重重一击,难免觉得痛极了,我吓了一跳后便要躲开,以为子歌知道了些什么,心下却浮起了兮衡的脸来,他不会有事吧
子歌却猛地抓住我:“别怕,笑笑,你这额上的伤迟迟未见好,里头应是染上了那存魂狱的浊气,怕你疼,我只能出其不意,过一会儿便好了。”说罢便又揉揉我额头,我还是不敢放下戒备,只尴尬笑了笑,他接着道:“看得见吗”
努力睁了睁眼睛,还是一片黑暗,我摇摇头,子歌的手却覆上了我的眼皮,感到一阵凉意袭来,略微沁人,半晌后,子歌拿开手:“现下试试,可还看得见”
缓缓睁开眸子,许久,入目处有了些许模糊影像,我欣喜点了点头,又过了许久,却依旧只是模糊:“只能见得些许模糊景象,甚至连你的表情…都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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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相思相见知何日·叁
“明明落在了魔界,却为何要称他冥帝呢笑笑也想知道吧”他轻敲着面前的石桌:“短短半年,他便收复了幽冥界,凭着一己之力。别的不做,偏要做那自洪荒时起便与天界作对的冥帝,连带魔界势力一同归了他,笑笑,你说他为何总要与我作对呢”
指尖沿着茶盏游走了一圈,他不咸不淡的清冷声线响在了神女宫跟前:“笑笑,你那额前,是在何处所伤”
我背上一僵,缓缓开口:“你知道的,不小心磕在了存魂狱门口。”
他没有说话,模糊间我见他眼中有一丝心碎神伤一闪而过。
“知道吗,其实我有很多次很多次梦到同你一起远行,一起爬山涉水,篝火星辰。悠悠万里,遥遥无期,看夕阳,数叶落。苍穹四暮,河曲向晚,天明路长,且歌且行。只是这些我都没舍得告诉你。”望着天边那轮落日,子歌缓缓开口,余晖洒下来镀在他身上,除了那圈朦胧光晕,好像也给他镀上了一层凉薄:“我本来以为,只要我一直等,一直等,你总有回头看我的那一天。”
“年少时,我曾经以为自己便要这么漂泊无定,流浪一生。便如同人间那些流浪生命一般,从湿漉漉的山野林间或是潺潺溪边翻出那么一点点饭菜,然后在桥洞里打盹儿,对每一个匆匆走过的路人竖起爪子,亮出尖牙。”抬起头,子歌看着我:“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逃至她面前,才忘记张开爪子,忘记呲牙咧嘴,只因她走到我面前,轻轻抚摸了我,然后对我说,我有家了。”我一直安静听着,没有答话,实际上,我也不知如何答话。
许久,他又开口:“笑笑,需记得,如今你额前和这双眼睛都未能大好,还得好生将养。”他在身后温柔叮嘱,临走时回头一望,对上他澄澈如昔的双目。
我突然生出一丝错觉,有时,看不见那潭底的污泥与沙石,并非因为这潭水清冽且浅薄,而是因为这潭水太深太深,深不可见底,深到你看不见最底下的肮脏与黑暗。如同你从远处瞧去觉得那山青翠欲滴,透着许多纯净,待一走进才能见着那些光秃的碎石,才能闻见那恶臭的腐烂气味。
你离那方潭水越远,越不知那潭水是那般深,离那座青山越近,才越知那青山外头的东西是如何虚伪。
第二日,我趁着子歌忙于政务,清荷还在熟睡之际,偷偷溜出了神女宫。刚出巫山不远便被一玄衣少年拦在了半路:“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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