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江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骑驴上仙山
林墨抿着唇,不出声,试探说道“会不会是卫澈的障眼法。”不过说完,他自己也是一笑,空城之计百年前在大秦有过一次,虚实之事,用第一次的是天才,可谓大胆心细,第二名的那是蠢材,那叫白白相送。
林出野也是一笑,摇了摇头,似乎说了这么大半天,自己也是累了,坐到桌边,揉了揉面容,也没有半点长辈架子拍了拍林墨肩膀说道“这个你自己拿捏,林家迟早是要交到你手上的,此事也一直是你在处理,我也就是说说,天晓得那小子是不是人高艺胆大,给我们摆了个空城绝唱出来。”他还有一些东西没有说出来,比如卫玦送子百里,这当中疑点很多,其中就是卫玦一个读书人,当年传闻卫澈上青楼,事后被卫玦恶惩,一个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死脑筋,就在卫澈去而又归的短短几年,转换了过来,而且转换的如此衔接无缝,浑然天成的样子他也不得不多想,一个看不起官位的读书人却送儿子去拿那份乌纱,实在可笑。
而这些他没说的缘故便是知道适可而止,有些事情点拨了一下就够了,如果万事皆由他来办,等他百年之后,这个担子依旧也卸不下来,习惯其实也是依赖的一种,他怕林墨万事都要他来说明,与其栽培出一个听话子孙,还不如趁着自己能守住这份家业的时候,让他多试试,林家在他手上中庸几十年,没有败坏,同样也没有太多起色,中规中矩而已,这事也是卫秦身死之后,如今卫家局面给他的思虑,堂堂卫家也是一朝江湖一朝人,林府又何尝不是,自己当下还能走动,一副老骨还有些脸面可以卖,百年之后,林墨若是撑不起,就算带他喝上几百份茶,那也无济于事,雪中送炭还是太难,若是能出头,这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林墨城府初显,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林出野吸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弯着身子,饶有意味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说话,继而出了门,世事不若手谈,棋秤上若是搭下脸,还能悔个棋,可人间事,落子生根,不到最后胜负手,从来就没有说万全之策。
……
凉州桃花观。
这一场雪来得有些晚,但还好,没有缺席,一荆衣女子小心翼翼的扫落枝叶上的雪,用盆钵接着,到时候用来烹茶,说可惜也可惜,面容国色天香,杨柳细风的,怎么看都是个王妃月桂命,终身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却在山上忙着这些闲碎事情,累了之后便搁下身子,轻捶柳腰,脸上笑容却是如何都遮掩不住,她在桃花观住了快一年,累了也快一年,但同样整整也开心了一年,满意了一年,知足了一年。
休憩时分,沈涔盘算着过些日子要去山下置办的东西,想好之后,又是小心翼翼回忆了一遍,直到没了遗漏和差错之后,远眺了一下白雪深山,轻抚了下
第二百四十六章 是西不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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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汀之外,古道之边,那位从南阳古城出来的瞎眼宁琴师背着琴,一身白衣在道上走着,他的眉头微皱,显然心情很差,前些日子他的琴断了根弦,他的心情很是沉重,一个是用了多少年的古琴总算是断了,就像一个可以交谈的老友走了一般,这些年他对着这琴不知道说了多少话语,如今发生这种事情,的确很沮丧,另外一个便是,断弦的时候,他都没有用琴,深夜时分,他将琴搁在身旁,在熟睡的时候,他的心莫名纠紧,断弦的声音也是响起,不知道是因为莫名心悸断的弦,还是因为断弦才心悸。
这事已经无从考证了,但他没有将琴给扔掉,要说重新装弦,他不会这么去做,一个念旧的人,不会刻意去破坏一件东西,哪怕修缮养琴,他只是觉得是另外一种破坏,又或者说他觉得什么都应该是原本的姿态,没有必要用外力去引导,大道自然才是最好,更甚的原因就是冥冥之中他觉得丢了琴,就会丢了一个人,永远找不回来了。
他本是孤身一人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老一小,他看不见人,双目失明,却是更加熠熠,如同星辰,他眉头更皱,他觉得自己认识这个人,但叫不出名字,也觉得他出现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好事,兀自停下脚步,轻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一老便是邱老头,一小便是那个无名无姓的小男孩,邱老头牵着小男孩的手,他一停,自己也跟着停,不过听到他问话之后,也能察觉到他的不悦语气,宁琴师记不住邱老头,邱老头却是记得住他,而他的不悦态度径直被邱老头无视过去,笑着说道“你如今还在找她”
宁琴师本不知道自己等的是谁,可邱老头一说,他便知道这老道说的是定然是见过那位女子,径直侧过头,似乎想是能看到邱老头的长相一般,“她如今在哪”
邱老头笑道“在西蜀道。不过可惜,受了点伤。”
宁琴师眉眼一凝,一股莫名杀气冲天而起,冷目说道“伤她的人是谁”言语冰冷一如寒冬冷冰窖。
邱老头避重就轻说道“她伤势并无大碍。”
宁琴师似乎没有听到此言一般,又是重复说道“我问伤他的人是谁”语气默然加重,周边枯黄草叶更是摆动不止。
邱老头对于世人都有他的手段,唯有这个人,他毫无办法,他也知道当面前人的性格,若是执着一件事的时候,除非他死了,否则十有**都会查个明白,尤其是这个女子,当年他的眼睛便是因为她而失明的,邱老头难得露出一脸无奈神色,继而又是说道“老夫的徒孙,赵生徙。”
宁琴师得知了名目之后,眉目依旧冷厉,却是偏过头,又继续往前走,邱老头继而牵着小男孩渐次跟上,眉目还没舒朗,便听到面前白衣男子轻轻说道“他该死。”
邱老头也是跟着紧锁眉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兀自说道“按理来说她并不是人,早在几千年前她就已经死了,本就不该在人间出现,如今又去杀阳间人……”
宁琴师轻哼一声打断说道“这与我有何干系”
邱老头唉声叹气,无可奈何,无名无姓的小男孩也是义愤填膺,瞪了一眼白衣男子。
邱老头跟着他一路走,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疑惑说道“你不去西蜀道寻她”
一码归一码,白衣人恩怨分明,先前是怨,听闻这话,像是宠溺一个孩子一般,摇头无奈说道“没用的,就算在西蜀道找到她,她也不会跟我走的。她其实比我还固执,说要我找到桃花渡,那就只能在桃花渡见到她,其余地方,就算遇见了,她也不认识我。”
邱老头就算年长人太多,但没经历过儿女情长,听到此言,再是德高望重,道行源远,也只是隔岸观火,笑而不语。说来也是奇怪,他当年初任青城山掌教之位,这二人便上了山,一位是西周琴官,一位是江湖女侠,不是为了求道求佛,而是想让他救人一命,女子江湖意重,早年又受过伤,十多年豁疾缠身,名垂一线,求他相救,只不过他那会道行不深,有心无力,病入骨髓,药石无益,说不定女子还撑不住药力。
于是,女子便身子渐次消弱下去,他却不依,白日陪着她在青城山里过着隐居日子,晚上点着灯找着那点零星妄想,又或者给自己一个绝望的理由。不过可惜,青城山的书他还没有看完,女子的身子便撑不住了,为了不让他伤心,便让邱老头找了个山水之地,自行了结。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不曾放弃,温柔着面色,在女子葬身之处安了个草屋,每日奏琴,其余时间便有些痴心妄想有朝一日能再次见到她,可能是天可怜见,又或者是福至心灵,道门恒久,有一旁支为阴阳,说万物皆有两面,此消彼长,一人死,又有一人生,简而言之,便是生死共存,邱老头早先就知道这些,但阴阳学术,在大秦之时已经亡败下去,就连他,也只能说略知一二,又或者说连一二都不到,如今天下能通阴阳者怕是不超过三人,面前人却自学成才,他也没有想到,只不过有得便有失,面前人走遍三山四海,也就在最初的草屋面前找到了她其中的一魄,收而成魂,养在身边,邱老头视而不见,无论道门还是佛法,与这些鬼物大抵都是生死不相容,而面前白衣人却就此再也看不见阳世,只见阴间。
不过可能是见惯了阴间万物,白衣人的性子也变得沉默如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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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谈买卖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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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浒提鱼归家,走到一半的时候,似乎想起一件事,之前光想着过河与否,并未好生打量说话的那位公子,现如今回想起来,似乎那名要过河的白衣公子背着琴。
他一拍大腿,差点坏了那位大侠的事,能在这个小地方等上这么多年,肯定是重要东西,胡浒一想到此处,急的脑门上溢出了汗渍,转而回头跑去,生怕那名和善公子已经离开。
到了渡口,没瞧见人,胡浒叹了口气,又是给了自己一巴掌,不过这巴掌才甩上脸,往上一看,顿时又是欣喜起来,之前三位正巧就在原本剑客所在的亭子里,胡浒舒了口气,提着鱼走进亭子,他使了个心眼,先没说缘由,原本放在怀里的翠绿笛子被他别在腰间,至于那枚玉佩则没有拿出来,倒不是他想着收下,而是懂得财不露白,虽说之前这名公子口气和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见财起意的事世上发生的还少么
这边他才靠近亭子,那边邱老头的面色便古怪起来,因为那个笛子他也见过,因为取材便是青城山紫莲池旁边的竹林里,看起来与一般竖笛无二,其实是这名叫宁西居的白衣人砍了十年,又打磨了近两年的功夫,只不过邱老头没有喧宾夺主开口询问,小男孩福至心灵,一脸疑惑的抬头看着他,宁西居虽然眼盲,但心不盲,只要他想看到的东西,都能看到,这边艄公归而又返定然是有事,倘若说是过河一事,他不信,难不成他的心跳动起伏,隐隐之间就连呼吸也粗重起来,尤其觉察到这艄公腰间别的东西之后,如中雷霆,就连邱老头都能记住的东西,他能忘记当年二人互生情愫,却一直未戳破这层窗户纸,他想的要周全,说等她能安心下来不再涉足江湖事的时候,他便跟她说,不然怕她走江湖都心有旁骛,而她则是想着你若开了口,她便留下来,不开口,她觉得自己没有理由留下来,阴差阳错过了几年,后来还是她忍不住了,跟他主动开了口,说要学笛,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便问她为什么要学笛,她一如当初马上调戏他的笑意盎然,说因为鼓瑟没有笛子潇洒,他不是傻子,痴傻的笑了一天。
本意学瑟,而他是琴,寓意琴瑟相谐,鸾凤和鸣,这种浅显到被读书人玩烂的招式套路,他怎么会不懂也正是那会,他对于这种类似隔山隔雾的转弯抹角也是有些好感。
只不过她是个练武身子,玩起这类精巧雅致的东西,他更多的时间不是在教她,而是在替她刻笛,因为她每次见到他在一旁面目可憎的笑容,便管不住手上力道,而他乐在其中,只要人在身边,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回过神之后,宁西居声音颤抖询问说道“船家,这个渡口可是名桃花”
胡浒过惯了察言观色的日子,眼前人的紧张局促神态一览无遗,能在他不开口的时候有这样神情的人,至少是认识这个竖笛。听闻到问话,他操着一副北地口音,笑着开口说道“这位公子,这对岸虽然有桃花,可这啊,不叫桃花渡。”
宁西居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船家可否借腰间笛子一看”
胡浒点头应诺,心里舒了口气,想着**不离十应该就是这公子了。取下腰间竖笛,递了过去之后,小心询问“公子可认识这竖笛主人”
宁西居握着笛子,熟悉感觉油然而生,等了一小会,回忆了些许与她相关的点滴之后说道“自然认识,不过敢问船家,她如今去了哪”
胡浒摇了摇头,自嘲笑道“诶,公子说笑了,大侠的去向,像我这种等死百姓怎么会知晓。”胡浒斟酌了一小会,脸上有些为难神色,一小会之后,下定心思,轻轻说道“公子,敢问那大侠姓甚名谁那功夫端的厉害。”
“大侠”宁西居轻轻一笑,对于这艄公的谨慎心思了如指掌,也算人之常情,毕竟仅凭脸色就断定一个人,这也太过武断,眼下平淡说道“肖嫣。”宁西居说的很轻,胡浒却听成了萧雁,毕竟后一个比前一个怎么听都要像个大侠,只不过听到姓氏对了之后,胡浒放松了许多,宁西居这才点破天机说道“船家,这会信了吧。”
“信了信了。”胡浒连忙点头,脸上一热,也没想过他会径直将自己的小心思点破出来,不过好在面容本就黝黑,就算脸红也是瞧不出半点蛛迹出来,转开话题说道“公子,这位大侠说等你来了,这个笛子给你,顺便还有句话要我托付给您。”
宁西居微微一笑,只是点头等着下文。
胡浒小心翼翼说道“他说他不等你了。”胡浒心里觉得那个浪白衫的剑客肯定是男子,哪有女子走江湖,又或者说哪有那么武功高强的女子走江湖。他还当两人之间是江湖兄弟,一文一武,一琴一剑
第二百四十八章 狗仗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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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江南得了个消息,去而复返,都说片雪入西蜀,三年如新岁,一到下雪时分,每家每户都是新符换旧符,西蜀道名山有,但名寺不多,大多都是挤在一块的取暖寺庙,隔着青城山和桃花观好几万尺的距离,毕竟一个是道门正庭,一个是当初吕祖飞仙所在,可就像门当户对一样,富贵人去富贵寺庙,贫苦人也有贫苦神仙拜,香火总是断不了,用求来的香火供奉一些面饼,先敬奉过那些过路神仙,到最后给自己小娃娃吃,以求来年心安。
到了李渡城之后,徐江南找了家城西的客栈,一般来说,城西不会有客栈之流,没有哪个江湖人士会喜欢西这个字,西去西去,太不吉利,也没多少人愿意入住,所以一般像这些个客栈,大多数都是一些世家的眼线,当然这些个机巧东西,懂的人就懂,外行的人只会说这掌柜的是蠢蛋,清水街道开客栈,除了嫌钱多之外,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但这样的客栈有点好处,就是来者不拒,本来走的就是消息一途,三教九流的人物不接触那叫什么当真一心闭门能知天下事徐江南入住的客栈名字叫月安,名字不错,就连徐江南这样的诗草篓子也觉得有些诗意,徐江南入住之后,安下心,等着唱青衣的人来,闲暇时分就看一本书,他走的时候牧笠生给的,书名很是奇怪,名《尸子》,而这个著书之人他也闻所未闻,也是叫尸子,古怪之极。
只不过书是牧笠生赠的,要说小觑不至于,一个深谙纵横之术的大家,做的事情,在不明朗之前,他都觉得是有深意,他曾经直白说过,牧笠生只是摇头说答案在书中,至于那个叫尸子的人,他只说是晋国先人,只是此晋非彼晋,后来在西蜀活了十多年,这份是他的原著,而不是后来被儒家修饰过的后书。
徐江南搬了条凳子坐在窗户前,将窗推开小半,用竹竿撑着,阳光能从一角漫进来来一些,他就坐在一旁翻阅,杀人之前得喝酒,这是已经死了的雁北老卒跟他说的,第一次是为了杀人之前的壮胆,之后便是助兴,而看书之前得喝茶,这是牧笠生说的,书能醉人,而茶能醒酒提神。
之前看了一些,很是有趣,道门说道,儒家说儒,墨门兼爱,而这尸子非道非儒非法非墨,像一个正真意义上的局外人,上面有很多新颖的说法,例如说天地四海为宇,古往今来为宙,还有些简单但又没人总结的规律,例如草木无大小,必待春而后生。他倒不是见文识意,但也有些自己的想法,很巧的东西,就像当初剑阁体验到老剑侠那一招落白梅,总觉得有些联系,尤其是天上天下皆是白梅,和天地四海隐隐相关,古往今来,却又和他听到的轮回意大约能牵扯上来,李长安,卫山或者说吕清,活了数千年,这难道不算古往今来
原本从天台上上临摹下来的剑痕也给郑老看过,只是换来的事一笑而过,徐江南其实也懂他的意思,若是要走别人的路,你便只能落在后面,无论你怎么跑,怎么追都是无济于事,不过这只是郑白宜一家之谈,徐江南在江湖里察言观色多少年自然也能看出郑白宜很是自傲,几千年守阁下来,表面清心寡欲,实则远远不到,只会积压下来,他本就是个后来人,不先顺着前人脚步走上一程,就算有野心,到时候怕也是消磨殆尽。
那天崔老那一手给了他一些灵感,或许这不是什么偶然,他以前在这方面阅历浅,什么东西都觉得是一招一式的刻板缘故,因为就连李先生说书也常用诡谲二字来搭配剑法,还有最初李先生救下小烟雨的杀人身法,给他造成了一种虚幻感觉,让他觉得高深的东西一定要繁琐才算,又或者让人看不出门路才是,又或者是李先生说书时候说的,真正高明的剑术就是没有剑术,连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招是什么,别人又如何破解,他一直觉得在理。
可随着经历的事情之后,阅历渐涨,从方云到崔老,又或者是卫城当夜遇见的白衣女子,对敌几近就是数招之内高下立判,再多点那也是另外一个人的招架之力,不算还手之功。
直到如今想起在剑意上高屋建瓴的崔老那一手落白梅,他突发奇想,或者一开始自己想的便是有了偏差,可能这些就是一剑之威,天台上那些痕迹纵横却又深浅如一的剑道,其实就是一剑下去的战场,尤其是领悟到崔恒天那手精绝剑意,实在是高山仰止,还有青城山赵生徙,一招一式都是道法恒久,太极顿生,招招取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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