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渡桥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洱深
范无咎那日和谢必安玩的晚了,便借宿在谢家,好歹逃过一劫。
范父听闻噩耗,赶了回来,含泪安葬了范母,想着家中已无长辈可托付,便决定带着范无咎一起迁居西北。
彼时天高水远,音信难通,一个西北,一个江南,此时一别,也许终身难见。
范谢两人便相约,以10年为期,无论到时境况如何,都奔赴镇外溪口石桥处相见。
倏尔10年,江南水患成灾,江河决堤,天雨如幕,镇上居民都被迁往几十里地外避险,谢必安死活不肯随家人外迁,偷偷跑到石桥旁等待范无咎,怎奈水涨桥滑,一个不慎落入水中,他奋力抓住一块浮木,随洪水漂了三日,才被沿途的村民救下。
他无暇休养,急忙往回跑,怎奈雨势过大,车马难行,他只能靠一双脚力不眠不休的奔至石桥处,却已是七日之后。
石桥处已成一片汪洋,展目四望,空无一人。
谢必安以为范无咎失约,想想自己数日来艰难跋涉、餐风饮露,只觉心丧若死,索性在腰间系上一块巨石,跳入水中。
数月之后,洪水渐次退去,返乡的村民途经此地,骇然发现石桥柱上,乌黑的铁链紧紧捆绑着一具白骨。
原来当日范无咎如约来到石桥上等候谢必安,但雨势越来越大,洪水漫过石桥,范无咎几次站立不稳,几欲被冲入水中,却久不见谢必安的身影,一时心急,便找来铁链将自己捆绑在桥柱之上,直至洪水没顶,也没有等到谢必安。
两人魂魄在幽冥相见,都不胜唏嘘。
秦广王动机不明的特意讲给阎罗王听,阎罗王果然大受感动,便有意留下二人在幽冥听差。且二人死时都心怀怨念,肉身被群鱼争相蚕食,死状凄厉,可二人又皆是本性纯良之人,所以魂魄天然辖着戾气,却又并不深重,刚好可以辖制一般亡魂,实在是做鬼差的上上之选。
阎罗王询问两人意愿,可两人皆摇头表示不愿,只说生前两相分离,死后还要四处奔波不能相见,实非本愿。
秦广王沉默良久,只叹道:“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虽依旧给了他们“无常”官职,却只取二人各三千发丝,使其相互依偎缠绕,化生出百万鬼差来,投入进婆娑世界代为履役。
这段历史过于久远,哪怕在幽冥服役的小鬼们也大都不能详尽记述。以至于很多魂魄都以为鬼差不过是庸碌守着本职工作的和善大叔。
此刻面貌和善的鬼差大叔形随念动,不过须臾,肥胖的肉身已化为斑驳残缺的森森白骨,一头枯糙的头发长可触地,漆黑的眼眶里涌动着暗绿色的沼气,脚下不多时,已经积了一滩黄水。
他周身升腾起滚滚浊黑的戾气,慢慢汇聚到头顶上方,凝结成模糊的一团白骨形态,在半空中呼啸着一个反转,如飓风冲过山谷,那刚才还试探着蠢蠢欲动的小黑气团们转瞬就逃逸不见了。
耳边重现清净,鬼差又侧耳听了听,不禁冷笑一声,那笑声犹如粗嘎的金属相磨,使人闻听不禁头皮发麻,“只让这些小喽啰出来支应,自己却藏头露尾的不敢现身,真是枉费了你这一步一步的苦心设计。”
停了半晌,一个似乎是空悬自无穷境之外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叠着音传进来,“鬼差大人已经现出本身来,自然是知道我有所顾忌,并不会真的做什么对大人不敬的事情。”
鬼差冷笑:“你这样也算费尽心机了,所求为何,不如痛快的说出来。”
对方果然也不再遮掩,直言道:“想借大人的锁魂带用用。”
鬼差立马警觉起来,他略一思索近期遇到的蹊跷,忙问:“最近那些消失不见的魂魄,原来都是被你索走的!”对方没有应答,算是默认,“你的胆子也真是大,私自扣押亡魂,如今连我也敢算计,如果你今日无法让我神识灰飞烟灭,就不怕一旦事发,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求生不得、求死无门吗”
对方却并没有被他三言两语震慑住,只笑道:“大人不必危言耸听,借个东西用用嘛,何必这样小气。”他顿一顿又道:“大人双臂离身不方便,只要点点头,我自己来取就行。”
对方声音里透出笃
疯狂的康康(十八)
鬼差大叔的眼神十分鬼魅,在幽黑的夜色下闪着绿光,一脸八卦盎然的全然不像是刚受过不明物体恶意袭击的样子。
宋可遇虽然无语,还是解释着,“上次织云来的时候,我就见过了,那还是织云死时炼出来的镜子......额,”他转向冉不秋求助,“是这么说吧你们的专业术语我不太懂。”
冉不秋略一点头,忽然露出个十分玩味的表情来,朝向鬼差挑眉笑道:“你白白受了一场反噬,还被人家哄骗的自挖双眼、自断双臂,也不过只听到了对方的声音。这么说来,我毫无损耗,却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了。”
“我也想起来了!”宋可遇大脑飞快的转起来,“就是织云走的那天,在医院里,那个偷镜子的人对不对!一身黑衣,只可惜带着帽子,没看清样貌,也没追上。”
鬼差激动起来,“你们见过他”
冉不秋拿一种近乎同情的眼神瞧了瞧鬼差,才有些得意的点点头,“虽然没看清脸,但是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他不是鬼,是个真真正正的人!”
这下轮到鬼差和宋可遇同声惊呼:“怎么可能!”
“好吧,”鬼差顿一了会儿,妥协道:“就算他是个人,只是他的目的还是不清楚,他如果是个人,怎么会对我的套路了解的如此清楚这也太邪乎了!大人,我们还是赶快回幽冥去报告吧。”
可惜他殷殷切切的询问,只换来冉不秋一个眼高于顶的漠视。冉不秋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睨着鬼差,宋可遇一晒,直至此刻才确定了眼前这个冉不秋就是他性格诡谲的老板,他暗自掐一把大腿,告诫自己切勿被那短暂的温情迷惑了心智。
这边冉不秋幽幽的问:“你回去报告了又怎么样他既然是个人,只要生死簿上没有标记着命竭,谁又能奈他何何况戾鉴只要不被开启,便和普通镜子一般无二,如何追索如此说来,报告与不报告又有什么分别他既然把你摸的这么透,恐怕也早已对怎么钻幽冥的空子了然于心。”
鬼差一个憋不住,把心里的话宣之于口,“大人,你确定不是因为那戾鉴是在你手里弄丢的,怕幽冥责罚,才拿这些片汤话来忽悠我吗”
宋可遇真想为鬼差大叔鼓起掌来,虽然不知道幽冥的规矩到底如何,就冲他敢于直面恶势力的这份勇气,就值得他敬佩哟!
冉不秋恶狠狠的盯着鬼差,像是咬紧了后槽牙,“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宋可遇一抖,这样子分明像极了谎言被戳破之后的恼羞成怒呀。
鬼差忙陪了个笑脸,小心的试探道:“大人有何妙计”
冉不秋哼了一声,颇为骄矜的说道:“他在暗,我们在明。如今看来他偷戾鉴绝非偶然,虽然目的是什么还不清楚,但蛊惑和收敛怨念魂魄转化为戾气的行为已经昭然若揭。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比放些鱼饵下去,让他主动来咬,来得更便捷呢。”
“大人的意思是......”鬼差屈身向前,“我们主动出击,引蛇出洞”
冉不秋但笑不语,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鬼差又想了想,觉得确实可行,拿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在宋可遇身上一转,立马眉目舒展,谄媚的走到宋可遇身边,“宋秘书,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以前怪我眼拙,没想到宋秘书竟然如此身材雄伟,仪表堂堂,沉鱼落雁,闭月羞好,眼不画而亮,眉不点而翠......”
这都说的什么玩意儿!
宋可遇决定收回刚刚对鬼差大叔的敬佩,亏得前几次见面还觉得他端庄稳重,现在发现自幽冥冒出来的,就没几个正经的。
宋可遇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眼神,指指自己,“我心理简直健康到没朋友,又健康又阳光,从小到大,别说什么怨天尤人了,抱怨几句的时候都少有,拿我当鱼饵,恐怕分分钟就会被识破的。”
这点鬼差大叔倒是相信,如果宋可遇不行,又有谁合适呢他不禁踟蹰着犯起难来,又把目光投到冉不秋身上。
宋可遇也有点紧张的望向自己老板,很怕他一个情绪不稳定,就抛出自己去做炮灰。
汇聚众人目光的冉不秋不疾不徐的伸展了一下肩背,慵懒的呼出一口气,“真是有些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宋可遇本能的想到他的肉身在隔壁房间,下一秒却见冉不秋十分期许的看着自己,用一种近乎平易近人的语调询问:“宋秘书,你要不要和我回去看看康康”
宋可遇眼看着鬼差下一秒就要坐地上撒泼打滚的去抱冉不秋的大腿了,却突然身形一滞,伸手进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来,几下划开屏幕皱眉道:“有人死期将至,我先去锁魂了,等我回来再去和大人商量对策。”
他一副这事没完的样子,刚要迈脚,忽然想到了什么,自怀里掏出锁魂带来,在身上各处比划几下,猛然将锁魂带往嘴里一塞,梗梗脖子咽了下去,这才放心的闪出了房间。
宋可遇一扭头,发现冉不秋分毫没受鬼差离开的影响,仍然契而不舍的望着自己。宋可遇飞速的思考了一下自己此时的处境,仍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摆脱成为鱼饵的可能性,只好点
疯狂的康康(十九)
冉不秋指指宋可遇,“你今天一直想和吕妩说,又一直没有说的第二步,是什么”
宋可遇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咬咬嘴唇,一字一顿道:“转移舆论最好的办法,就是模糊焦点,我原想着先让牛老师自己陈情,可惜她不愿意。所以我本打算再筹划一个更轰动的事件,康康说的这件事......正好可以分散火力,如果宣传的足够,奖金也足够,又是主动引导大家宣泄不满,大概率很快就会淡化舆情对牛老师和吕妩的不利,等过几个月事情平淡下去时,再找人从其他角度解读一下事情始末,应该就可以彻底扭转舆情了。”
冉不秋很满意宋可遇的孺子可教,又用眼神示意鬼差。
鬼差神情略有怔忡,也不等冉不秋点名,自己主动说道:“既然是人人都来宣泄不满,必然也是怨念聚集,那个人如此急迫的想要收集戾气,怎么会放过如此大好时机!”
冉不秋旋身坐回沙发,勾唇一笑,“如此一箭三雕,诸君可满意”
宋可遇不得不承认,想要做成一件事情的时候,只要冉不秋愿意,确实要比自己想得全面又周到一些。
鬼差还在一旁感慨的点头,眼睛转了转,见宋可遇还有点发愣,忍不住向他和善的笑问:“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宋可遇悄声说:“我在想,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不远处冉不秋的眼神就如片儿刀般凌厉的飞了过来。
大方向是商量好了,可康康和宋可遇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冉不秋更是人从花中过,片叶不沾身,鬼差得了结果,也不再此多加盘桓,事情转了一圈,在刘秘书上不在场的情况下,又落到了她的身上。
刘秘书知道了这个安排,倒也没有含糊,不过半天,已经周旋好了各方关系,将一众计划落实的井井有条。
以至于第二天下午,宋可遇匆忙赶回酒店的时候,一直刷消息的吕妩第一时间拿着手机向宋可遇展示,“你看,”吕妩难以置信的滑动着屏幕,“那些特别尖刻的报道都已经撤下去了,现在还留着的都是态度比较中立的报道,下面那些负面的评论也没有了。”
宋可遇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几乎所有的电视频道都在报道着由一间慈善机构发起的“拒绝积蓄负能量,倾倒迎接新一天”的活动。据报道,“该慈善机构的母公司千世集团作为活动主要发起人之一,将为活动最终获得点赞最多的前十名参与者提供为期一年的环游世界之旅。”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比谁遇到的事情更奇葩、更过分的比赛嘛,就是比惨大会。”吕妩略微皱眉,“是你们公司举办的,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大家挖空心思去比惨,会不会最后和比赛的初衷相背离”
宋可遇也不是没有这样的顾虑,但他莫名的坚信刘秘书的办事能力,况且还有些不能为外人道的目的,他也不好和吕妩说的过多,只能敷衍几句。
吕妩感慨:“你之前说有媒体方面的朋友,我还有些将信将疑。可是事情真的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又能翻手为云,几乎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我......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一转头,看到牛老师敲门进来告别,“邻居给我打电话,说我家门前的蹲守的记者,一大早都撤走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吕妩乍舌,看了一眼宋可遇,“真的这么彻底会不会是圈套”
牛老师摇摇头,“我们都是普通人,话题性又能持续多久呢就算没有今天新闻里的这件事,用不了几天,这事自己也就淡下去了。”
她坚决的要带着孩子回家去,吕妩最后还算是决定亲自送她们,再去乡下接回父母,宋可遇在酒店门口送她们上了车,一路目送她们远去,独自站了良久。
没过两天,袁老师的事情就被移送给了司法机关,后期的调查取证没了龙卷风一般的舆论压迫,将会有条不紊的展开;校长背着失察的处分暂代工作,很快重新恢复了校园内的正常秩序。
除了留在当事人心中不可磨灭的创伤,一切都以光速恢复到了从前的光景,穿行在街角路边,鲜少有人再去议论袁老师和吕妩,取而代之的则是更被喜闻乐见的“比惨大会”。
康康简直兴奋的不行,他依旧附在冉不秋身上,带着宋可遇满场狂奔。
刘秘书将“比惨大会”的地址选在了可容纳两万人的露天体育场,这在康康眼里,乐趣程度堪比游乐场。
此时正在进行的是海选,由于人数过多,体育场的观众席不仅座无虚席,连过道都挤满了自备小马扎的人。每一个分区自然划分为一个海选分区,选手走上小舞台,吐槽和宣泄自己的遭遇及不满,由实时同步收看直播的观众们的投票数来决定是否能够进入晋级赛。
这“比惨大会”几乎没有任何门槛,况且人活一世,谁还能不碰到点糟心的事,唯一要担心的只是择取的时候,说哪件不说哪件而已。因此赛制又在质量与数量上细化了一下,还按照年龄分了组。
康康自诩自己已经长大了,正笑眯眯的趴在中年组的角落兴致盎然的听着。
疯狂的康康(二十)
那男人闻声身体一僵,身体没动,先徐徐的侧过头来,嘴里哼道:“这是公共场合,老子遵纪守法,你凭什么管老子!”
他旋即望向宋可遇,目光所触,两人都愣了愣,男人咧着嘴笑起来:“哎呦,去了大公司气势都不一样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宋可遇也笑起来,“曹哥啊,你背着身儿,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不是最近瘦了不少呀背着我减肥了”背在身后的手却依然紧握,心里的狐疑并不因为遇见了熟人而彻底松懈。
曹小胖却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只顾揶揄,“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如今鸟枪换炮了,要说我认不出你来倒是正常,可我一点变化没有,你要是认不出我来,只能说明你心里根本没有你曹哥。”
“看你说的,”宋可遇身体又向前走了几步,“你在这干什么呢”
曹小胖道:“这不是来凑热闹嘛。滨城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我路过这里,就来瞧瞧,听了听,没逑的意思,还不如回家睡觉。你们公司真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吗”
宋可遇笑道:“不是我们公司搞的,是一家慈善机构弄的什么公益活动,说什么现代人生活压力太大,不发泄不利于身心健康,非要强拉着我们公司充当门面,我们老板一想,直接给钱太俗了,还不如弄个旅游的噱头,花不了几个钱,还面子里子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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