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渡桥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洱深
宋可遇眼睛扫过身旁厚重的资料架,心里突然划过一丝星火,但又有些理不出头绪,忙问吕妩:“我记得从前历史课上读过一段故事,是讲启族人入关的时候,有个汉臣叫廖岑的,出过什么檄文来着”
“哦,是啊,”吕妩不解的点点头,却本能的给宋可遇讲道:“500年前,启族人世居关外,善于骑射,当时的‘留隋’王朝虽是汉族人的天下,但朝廷上下腐朽颓败,已经无以为继。南方有个汉族
疯狂的康康(十一)
宋可遇跟在后面踉跄了几步,那鬼差拉紧他手腕的那一圈皮肤湿沥痒麻,几乎不过几息,就到了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方。
“哎哟我去,”宋可遇略显夸张的叫起来,“大叔你别一言不合就动手啊,在你们面前,我毕竟还属于弱势群体,怎么也得照顾照顾吧。”
鬼差顿住脚,下意识一松手,没想到宋可遇也正在往后收手,惯性下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宋可遇也不忙起身,先抬起手腕去瞧,只见自己右手手腕上一圈被鬼差握过的皮肤上,已经肿起纤薄的一层瘢痕,密布着黑色的细小水泡,刺痒难耐。
这痒从手腕处的皮肤开始,密密麻麻直连接到心底,让人坐立难安,间或还有几下轻微的刺痛,宋可遇痒的头皮直发麻,又不敢贸然伸手去抓,只好委屈的去看鬼差。
鬼差大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讪笑着解释道:“你吃了彼岸花,我还以为你也和我们成了一样的......没想到,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大叔你这给我下了什么毒”宋可遇举起手腕晃着,“这也太难受了。”
“这不是毒,”鬼差连忙蹲身过来看了看,连声否认道:“我真不是故意的,自古日月不能同空,人鬼不能同途,咱俩隔着阴阳嘛,所以你被我的幽冥阴鸷之气灼伤了。”
宋可遇心里不知怎么一动,脱口问道:“那冉总他怎么”
鬼差不甚明了的看着他。
“你说人鬼不能同途,那冉总他也不能......和人做朋友吗”宋可遇忙问。
鬼差耸耸肩,“你还有心思问东问西,看来手腕也不甚要紧,那我们快走吧,我这还急着呢!”
“痒!痒!痒!”宋可遇又看了看,手腕上的瘢痕又厚起一分,“这到底要怎么治愈啊不瞒你说,现在要不是顾及在公共场合,我真要抓心挠肝、满地打滚了!”
宋可遇真没有夸张,手腕上的水泡并没有变大,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细密,一颗颗密密麻麻,看一眼都叫人浑身起栗,痒感渐渐让人难以自持,只恨不得直接将手腕砍下去才好。
鬼差想了想,自怀里抽出一条黑色的麻布带,不情不愿的递给宋可遇,“我这带子是用来束缚不听话的生魂的,生魂属阴,却往往带着些许阳气,多少能中和一下你手腕上的阴鸷之气,借你戴在手腕上,暂时压制一下吧。”
宋可遇忙接过麻布带,在手腕上紧紧缠了几圈,渐渐确实不似刚才那样刺痒难耐,咬咬牙,好歹能够耐受的住了。
“大叔,这不能根治吗”宋可遇拍拍身上浮土,站起身来。
鬼差点头,“这你只怕要求助大人了,让他往石湖去求一条横公鱼,以乌梅两枚煎煮,鱼汤敷在手腕上,大概可以治愈。”
宋可遇神情一黯,他其实已经不生冉不秋的气了,可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袁树人这件事的影响,心里更觉茫然。
他甚至觉得,冉不秋的态度,与袁树人的死之间存在着几分联系。也许在冉不秋眼里,袁树人不过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生命,前有因果,后有轮回,区区数十年而已,生老病死大可以随欲而为,大概在冉不秋眼里还不如几根竹笋的分量重。
这是他们之间难以逾越的意识鸿沟。
这样的想法更使他沮丧起来,毕竟他自己也是个平凡得不能更平凡的生命,区区几十年,却是他要为之奋力拼搏的漫长一生。
虽是因为一时愤怼,但离开千世集团也许对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让他当这一切是一场黄粱梦,什么千世万载,什么离魂执念,都统统与他无关,他只想过平凡的人该过的平凡一生。
可是鬼差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他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
鬼差焦急催促道:“你到底要不要帮我,不帮我也别耽误我,我要是再找不到袁树人的魂魄,可就交不了差了!”
“谁你说袁树人”眼看鬼差举步要走,宋可遇急急跟了几步,十分吃力,想去拖拽一下鬼差的衣角,到底没有勇气,前车之鉴在此,已经抬起的手又很怂的缩了回来。
鬼差拿手向着远处漫无目的一比划,“这么多人还不是因为他才聚到这里的嘛,不是袁树人还是谁他这是临时起意的横死,生死薄上没日期,我脚程已经算快的了,谁想到赶过来一看,他尸体尚且还有余温的,魂魄却找不到了。”
“又找不到了”宋可遇无语,“不是我说,你们的体制是不是存在漏洞”
鬼差一脸黑线,在自尊心的驱使下又顿下脚步解释道:“最近确实......有......嗯,一些奇怪,连着好几桩......”
宋可遇心思一转忙接道:“像上次织云的儿子,小铃铛那样的吗”
&n
疯狂的康康(十二)
宋可遇和吕妩两人迎着呼啸而过的车辆走了许久,才下了高架桥,吕妩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好,并不是因为疲累,而是一种来自信念被动摇之后的颓然。
为了给吕妩一些显性的鼓励,也为了安全考虑,宋可遇一直紧握着吕妩的手,未敢有片刻放松,直到下了高架桥,他的手心已经汗湿一片。
“现在要去哪里”宋可遇轻声问着,此刻他的心里充满对吕妩和她父母的愧疚,他甚至也如吕妩一样,产生了一些对自己的质疑:如果昨天没有一时兴起,带着康康一起去了俱乐部会怎么样如果自己没有多事的去英雄救美会怎么样
其实这样的动摇和质疑,除了对现实本身没有任何积极的意义,反而更会加剧焦虑与偏执,宋可遇和吕妩显然都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吕妩无力的掏出手机,有气无力的划了几下,扬起些,给宋可遇看,“这是最新的照片,看起来牛老师应该已经到医院了,就在前面两个路口,我们去看看牛老师吧。”她说完就向前走去。
宋可遇犹豫了一下,可仿佛任何歉意都失去了诉诸于口的意义。
避过医院外大批的人群,宋可遇和吕妩在太平间外的走廊里,看到了牛老师。
走廊两端出入口都有保安把守,也或许是迫于一些传统的敬畏与压力,走廊显得十分冷清,微胖面白的牛老师表情木然的坐在木椅上,膝上枕着一个睡着的小女孩。
她的一只手紧紧攥着小女孩的书包背带,指甲刺进手心里,血迹浸润了嫩黄色的背带而不自知。
吕妩快步走上前,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又木然停住,嗫嚅了良久,内心千言万语,出口却只剩颤声的一句:“牛老师。”
牛老师穿一件铁灰色的立领西装,头发紧紧的扎在头顶,提包里还露出一本教材的边角,像是从讲台上匆忙赶来的样子。
小女孩更仓促的样子,眼角带着泪痕,白色的长筒袜上自膝盖向下全是污迹,校服衬衫上一片褶皱,像是被推搡后跌倒过的样子。
牛老师的迟疑了几秒钟,才极其缓慢的朝着吕妩的方向转过头来,费力的扯了扯嘴角,哑声平静道:“吕妩来了,坐吧。”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小声些,孩子刚睡着。”
吕妩小心翼翼的坐在牛老师身边,又是一片空寂地沉默。
终究还是吕妩绷不住,先流下泪来,耸动着肩头哭道:“牛老师,你骂我吧,你恨我吧,对不起!”
牛老师摇摇头,轻声说:“我不恨你,可我宁愿不认识你,这样我的痛苦也会减轻一些。”
吕妩已经泣不成声,牛老师试图安慰她,嘴角努力的向上弯,做了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叹口气,还是恢复了木然的表情,放松了手,轻搭在女儿肩头,“我的丈夫,并不是个坏人,”牛老师望着对面的白墙,徐缓的说,“他对我和女儿很好,体贴、细致,对我的父母、亲人、朋友,都很好。小时候,他能陪女儿搭积木一整个周末,也不觉得烦。我给学生补课到很晚,他都算好时间,早早到巷口等我。他还会给我的父母洗脚、捶肩。”牛老师的面容终于从惨白中恢复了一些恍惚的温情,“你看,在我们眼中,他不是个坏人。”
吕妩大力的点着头,刚想说话,牛老师却直接打断了她,“可他却对你,还有一些其他的学生做了那样的事——我在报道中也大概理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他对你们来说,也许不是个纯粹的好人。”
牛老师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平息了稍有波动的情绪,“我们谁都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也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这件事情他确实做错了,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可我......”牛老师略有哽咽,忍不住微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原以为他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我还想着,我和女儿陪着他,也敦促他,直到你们全都原谅他的那一天。我不知道他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我和女儿没有信心。”
宋可遇忍不住上前道:“牛老师,你节哀顺变,千万保重身体。”
牛老师顺着陌生的声音仰头看了看宋可遇,想着他和吕妩一起走进来,也没有多问,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宋可遇解释道:“我知道你是吕妩过去的班主任,她心里很爱戴你的,她有些话难以启齿,我想我应该代她向你解释,网上最初的那篇揭发的贴子,并不是她写的。”
牛老师摇头道:“既然你说了,我就相信,只是事至此刻,说这样的话已经没有意义了。吕妩她是受害者,无论她是否出来揭发,或者结果怎么样,都不能改变老袁他做错事的事实。”她转头向着吕妩,再次诚恳道:“我真的不怪你,反而要替老袁向你说声对不起。”
牛老师的目光宁静而真诚,并没有参杂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或揶揄讽刺,吕妩大受感动,忍不住伸手紧紧的抱住了牛老师的肩头。膝头的小女孩微微一动,牛老师轻轻推开了吕妩。
&nbs
疯狂的康康(十三)
宋可遇默默无言两眼泪,只想此刻能飞天遁地,无论何处,总之能逃开面对冉不秋的境况就好。他心里还十分别扭,原本也自诩是个豁达的人,可是心里就是有说不出的执拗,仿佛冉不秋不先道歉,就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似的。
冉不秋看起来可比别宋可遇更不爽,他冷眼瞧了半天宋可遇和吕妩在一旁你来我往、挤眉弄眼,只觉得比看见滚圆蠕动的竹虫还让他恶心。
若是还有选择,他想自己是绝不会主动来医院找宋可遇的,毕竟他的火气也还没消呢。
宋可遇走后,他试图怂恿康康跟着一起出门转转。
康康受了两人吵架的余波影响,再面对冉不秋时老实了许多,怯怯的答应了一声“好”,想想又问,“去哪”
冉不秋双臂抱在胸前,眉头挑一挑,“你没上过学,不如去大学里面瞧瞧,弥补一下身为一个文盲的遗憾。”
康康虽然年纪小,也挡不住被对方气到一头黑线,他内心的天平开始向宋可遇倾斜了,亏了送他来的鬼差还极力的游说他说爻渡大人是个好人。
你才是文盲,你全家都是文盲!
康康腹诽了一会儿,权衡了一番利弊得失,才撇着嘴说:“我虽然没有上过学,可也不是文盲啊,我爸妈教我小学课程,和同龄人比一点没落下。我对大学没什么向往的,我就想玩点儿爽的。”
康康直觉话刚出口,冉不秋就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时也不敢再多话。
冉不秋也不理他,两人大眼瞪小眼的静默了许久,冉不秋瞄了一眼手机,又冷声提议道:“你想玩爽的,那我们不如去医院的太平间逛逛,现在天气闷热,去那里消暑纳凉喝喝下午茶也不错。”
可康康一听见要来医院,就咧开嘴坐在地上耍赖,说一听见“医院”两个字就觉得天旋地转,这倒让他为难起来。
更绝的是,一听说要来医院,原本打算返回阳间吃喝玩乐的康康居然宁愿冉不秋用结界把他困在房间里,也坚决拒绝外出。
冉不秋没了办法,毕竟他的职责所在,并不能强迫执念魂魄做出什么背离他们本意的事情,相反,还要尽量促成辅助。
冉不秋无奈,指尖烦躁的在办公桌边缘敲打,一不小心,碰倒了常年摆放在那里的一个紫黑色香炉。香炉口径不过一个成年人拳头那般大,终年不见香火,却积满香灰。
冉不秋原本没有当回事,可不过几息,他不禁双眸一黯,只见倾倒出来的几缕残灰窸窸窣窣的自桌面向一处凝聚,渐渐汇集成一片暗沉,那片暗沉浮至半空中,似纸非纸,随后自中间向外延燃起青色的火焰。
火焰的走势缓慢,但冉不秋已经明确的辨别出了暗沉上烧出的字迹。
他抬起右手凌空一挥,那片暗沉又化为细碎的残灰,落回到香炉里。
他的脸上终于显出几分严肃来,盯着康康问道:“你真的不去医院”
康康刚才尚且不愿意去,此刻明知有事要发生,自然更是一千个不愿意,只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冉不秋抓紧康康的魂魄,往霸主身上一丢,随手在房间里划下结界。
康康操控着笨重僵硬的身子缓缓站起身来,有些好奇的试探问道:“大叔,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冉不秋原本已经打算离开,听见康康的话,立时双眉倒立,拿起电话拨给刘秘书指示道:“立刻给我的办公室断网!”
康康惊讶的大张着嘴,一副完全不明所以的样子。
冉不秋双眼微眯,“你叫那个人哥哥,叫我大叔,嗯”
康康还没等细细揣摩这话里的意思,冉不秋已经闭门而去。
“冉总,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医院的走廊里,宋可遇也这样问道。
冉不秋不发一言,转头走到走廊拐角较为隐秘些的地方,才道:“鬼差不见了。”
宋可遇大惊失色,“我不久前还见过他啊,就在滨城大学,他是去追袁树人的魂魄......我不明白,魂魄可以丢,现在连鬼差大叔都可以丢......你们的系统是不是真的有bug”
冉不秋眼角下方的神经跳了跳,下一秒伸手捉住了宋可遇的手腕,扬至他眼前。
“宋秘书!”冉不秋顿了一下,略一摇头,“不对,你已经被我辞退了,宋可遇!”他的声音冷淡,却有说不出的清悦。
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宋可遇兀的心头一软。
但冉不秋并没有意识到宋可遇不过一秒的异样,他微微扬着头,嘴角现出一丝不屑的弧度,继续道:“你手腕上系着鬼差的‘锁魂带’,是与他联系最紧密的人,我就是为着这个才来找你的。”他想想又补充道:“我根本不想见你,你不要多想。”
额......
宋可遇本来没多想,被他一提醒,想多想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想。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