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渡桥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洱深
宋可遇:“......”
可他犹不死心,目不转睛的盯着“冉不秋”的眼睛,咬牙问道:“说!昨晚见到我时,你穿得什么衣服”
“哦。”“冉不秋”好像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莞尔一笑,明显带了逗弄他的语气慢悠悠回答:“宋秘书,我穿了我最爱的一件旗袍——红黑色的格子,还有福瑞祥家定做的手套。”
“你是织云居然真的有织云居然不是梦”宋可遇抓狂的又把自己的头发抓成鸟窝,仰天长啸:“苍天啊!”
织云忙过来捂住他的嘴,“嘘!别被外边的人发现了,大人回来怕会怪罪。”
宋可遇精神上深受打击,在脑海里把从小到大的灵异恐怖电影过了一遍,神情十分沮丧。刚要张口,就被织云打断了:“宋秘书,我只有十天时间,趁着大人不在,你不能抓紧时间带我出去逛逛吗你有什么问题,我们路上再说吧。”她的潜台词是谴责宋可遇不要耽误她的时间,宋可以叹口气,认命的被织云拉着向门外走去。
两人都十分扭捏的经过前台时,刘秘书半张着嘴,下巴仿佛已经掉到了地面,“冉”了半天也没吐出第二个字,闻讯赶来围观的吴秘书则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疼的眼里含泪的向宋可遇悄悄竖了个拇指——他并不知道,这是女秘书们第一次见到冉总裁乘坐公共电梯出行。
室外和风煦日,宋可遇跟在看什么都充满新奇的织云后面,忍了好半天,攥拳咬牙道:“不管这整件事有多荒诞,我都接受了。可我实在接受不了的是——你能不能好好走路,不要再扭来扭去了!”
织云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僵硬着将已经迈出一半的右腿探出去,又收回来,反复几次,都没敢落地,委屈的扁着嘴,“这会惹大人生气吗那我该怎么走呀”
宋可遇甩甩头,觉得自己必须要接受眼前这个“人”是织云,一个回来找寻失散儿子的可怜女人,而不是让他看见就肝疼的变态老板,这么想着,果然态度就和煦下来,变回较为正常的自己该有的样子了。
他抿抿嘴,快走几步到织云前面,耐心给织云示范道:“你看,男人走路都是两腿分开,仰首挺胸,而不是......屁股扭动幅度太大,双脚走成猫步。”
“好好,您走给我看看。”织云很是虚心接受。
宋可遇在前面边走边回头纠正织云,尽管还是有点“娘”,也渐渐终于走出点儿与外形相称的样子。
有了这个过程,两人间的气氛略微融洽了一些。“你想去哪里逛逛”宋可遇问。
“我想去成衣铺子瞧瞧,不知道过了这么些年,现在最时髦的衣服长成了什么样子”织云正盯着路上一个女孩的超短裙挪不开眼睛。
宋可遇想象着冉不秋穿着迷你裙的样子,忍不住“哧”的笑出声,忙用咳嗽掩饰,“行啊,我们现在管成衣铺子叫商场,我带你shopping去。”
织云虽然不理解”烧瓶“是什么,也猜到了宋可遇的意思,脸上一时有些羞涩,“那你能借我一点钱吗我早上翻了大人的钱夹,没想到大人也很清贫,一块钱都没有。”
冉不秋清贫宋可遇伸出手掌,“钱包给我看看。”
织云忙献出一个黑色的钱包,宋可遇两指一展,从最边缘夹出一张卡来,“看见没,这叫信用卡,不管你想买什么,把它交出去,一划,就是付钱了。里面的钱,怎么花都花不完,神奇吧。”
织云听得双眼亮晶晶,“居然有花不完的钱那我们快走吧。”
宋可遇心里异常舒适。
织云自从进入商场,就周身弥漫出粉红色泡泡,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
“啊,这布料还可以这么轻薄,比丝绸还顺滑!”织云将脸颊贴在一条雪纺裙上磨蹭,引来一旁服务员的侧目,宋可遇忙上前从织云手里费力的抽出裙摆,尴尬的冲服务员点头致歉,可他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长相并没有释放出任何功效,因为松开裙摆的织云又扑向了一旁的鞋柜,玲琅满目的高跟鞋使她迷醉。
这简直比哄“大妈”旅游团还令宋可遇心力交瘁,毕竟在服务这些上了年纪的阿姨时,他内心是充满了对年长女性近似移情的真切孺慕,而面对眼前的织云——她的外表还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男人啊!
他这一天遭受的白眼,简直比他这一辈子的还多!
在疯狂的扫货了无数的连衣裙、高跟鞋、首饰、背包之后,织云却突然沮丧的叹了一口气,“宋秘书,还是拿去退了吧,我连身体也没有,一件都用不了。”
她眼神里透着悲凉,那属于冉不秋的眼睑向下低垂着,笼在纤长翕动的睫毛下,那睫毛不知怎么就像滑在他的心尖儿上,使他兀的一颤,“你别难过,我可以把这些东西都烧给你啊。我不知道你们那边的规矩,烧给你可以吗”
“可以啊!”织云露出惊喜的神情,快乐的去拉宋可遇的胳膊,可是半途却停住了,将手中的袋子推给宋可遇,趴在了一旁的玻璃橱窗外。
宋可遇转过头去,看到橱窗里是一只木质的八音盒:木头本来的颜色,上面立着一座简单的小桥,桥下一辆小火车沿着轨道从桥洞下穿梭而过。
织云咬咬嘴唇,露出一脸温顺的慈爱,手指在玻璃橱窗上无意识的画圈,歪头问道:“你说小铃铛会喜欢这个吗”
宋可遇被她感染,也柔和了声音问道:“小铃铛是你的儿子”
“嗯。”织云笑着用手掌在
舞女织云(四)
织云死死的握住宋可遇的手,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他是怎么死的他的魂魄呢凭空消失是什么意思他是怪我吧,因为我弄丢了他,所以他才小小年纪就丢了性命,天呐,我的小铃铛太可怜了,他不愿意见我,他竟然这样的怨恨着我啊。”
宋可遇把她紧紧揽在怀里,想以此传达给这个濒临崩溃的女人一点力量,他问冉不秋:“冉总,你不是帮这些有执念魂魄完成夙愿的吗那你能不能尽职尽责一些,眼下这种情况,你们一般是怎么处理的”
冉不秋挑挑眉,不置可否,只转而问织云:“生死薄已经查过了,阳间既没有你儿子的肉身,也没有他的魂魄,今晚我就送你回幽冥吧。”
“不!我不走!”织云仓皇但异常坚决的回答,身体却忍不住微微躲在了宋可遇的身后,“我的小铃铛,他不可能凭空消失,我丢了他一次,不能再丢第二次,他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我去带他回家,大人,您帮帮我吧。”
她说的哀声凄婉,可冉不秋无动于衷。
宋可遇此时彻底对这位道貌岸然的“大人”失望了,他心里早前的那点旖旎的小心思全部荡然无存,冷冷的看了一眼冉不秋,将织云扶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织云,我来帮你找儿子,我一定帮你找到小铃铛。”
织云敷衍般感激的挤出一丝笑,却显然并不抱什么希望。
宋可遇也不介意,理了理思路问:“你是怎么和你儿子分开的,你还记得吗能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我怎么可能忘记。”织云平静了一些情绪,哀哀诉道。
“那年......我才17岁,悄悄喜欢上了驻军医院里的一个年轻医生,他常来看望我,和我去后海边散步,省下军用罐头偷偷带给我吃,后来......我就有了身孕。那时局势正乱着,一会儿这个老总打进来,一会儿那个司令打进来,每天战火纷乱,没个安宁。我爸爸开一间杂货铺,欠的货款、房租实在还不起了,一天晚上突然决定带着一家人连夜往北方逃难去。”
“可我舍不得那个医生,何况我还怀了他的孩子。我也不敢和家里人说,假装随他们走,往北走了几天,心里实在放不下,就留了一封信,偷偷跑了回来。谁想到那个.....那个肖什么......”织云说不下去,求助似的拿眼去看冉不秋。
冉不秋也不看他们,清冷的接道:“肖正央的护**。”
织云忙讨好的点点头,“是是,肖大帅的护**......”
冉不秋“哧”笑一声,“什么大帅,不过一个土匪头子。”
织云不敢反驳,宋可遇道:“别理他,你说。”
织云才继续道:“我到了城外,护**攻进了滨城,去四周郊区征缴军粮,可那年年景实在不好,家家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们就去百姓家里生抢,不想激起了民怨。他们这时候倒不敢硬碰硬了,便退回城里,一边封了城门,一边安抚城外的流民。”
“我在城外和流民一起搭窝棚,吃麸皮,两个月后才终于进了城。可是当我去驻军医院的时候,才知道,护**攻进来那天夜里——也就是我们家举家逃难的那天夜里,医生他,就随着他们的部队逃走了,谁也不知道他的消息。”
“我没有了法子,跟之前在城外搭伙的一个大姐,回了她在远郊的老家。一开始我们接了些糊纸盒、糊鞋底的活儿在家里做,换几个零钱。后来小铃铛生了一场重病,大姐为了帮我,差点把房子都典了,可是大姐自己也有两个孩子要养啊。我实在走投无路,等小铃铛病好了,就狠心把他托付给大姐带,自己回了城里做工,赚了钱再托人寄回去。”
宋可遇打量她一下,“你做什么工”
“我先做了几个月的丝厂女工,可赚钱太少......就去做了舞女。”
宋可遇:“那你怎么和孩子失散的”
“小铃铛5岁那年,我......生了一场急病,突然就病死了,没来得及寄信告诉大姐。”
“那你工作的舞厅呢你没有相熟的朋友什么的,他们不会去通知你的那位大姐吗”宋可遇疑惑道。
织云嗫嚅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小声说:“我死的突然,大概没人通知他们。就这样突然没了消息,小铃铛大概以为我抛弃了他,才会恨我吧。”
宋可遇静默的看了一会儿织云,隐约觉得她有所隐瞒,不过应该对寻找小铃铛也不那么重要了。
“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你还记得当初你寄养小铃铛的那位大姐,她家具体的位置吗”宋可遇第一反应是去公安局,不过就他的常识来看,户籍科的资料,应该记录不到当初军阀混战那时候去,这么一个没名没姓又早早夭折的孩子,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
织云苦心思索了一下,“今天在外面,我看到街道、建筑全改了样子,城墙也没了。我不知道城外是不是也变了我只记得住的那个村子叫‘集树’村,大姐家出门500米正对着村里的戏台。”
宋可遇瞄了一眼冉不秋,那位依然老神在在的冷眼旁观,强压下火气问:“诶,你真的一点都不帮忙吗”
然而他只得到一个傲慢的眼神,“你们说的这么热闹,还有我参与的必要吗”
宋可遇被气得麻爪,又拿他没办法,突然灵光一闪,将咬牙切齿的表情换做一张阳光的笑脸,直直凑过去,冉不秋下意识的向后闪避,拉开了些距离,“宋秘书,请保持人与人之间合适的距离!”
宋可遇呲着一口白牙,不退反进,“您是‘人’吗您不是‘桥’吗接驳往生魂魄是不是你的职责化解这些魂魄的执念是不是你的服务范畴我猜想你如果不尽职尽责,用不着织云回去检举揭发你消极怠工,你的领导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吧。”
冉不秋脸上无懈可击的傲慢被撕开了一条细小的裂缝,他蜷其手指,虚握在嘴边掩饰性的咳嗽两声,“织云,”他手指习惯性的在空中点了点,“你明天可以去查县志。”
宋可遇勾起一边的嘴角,心里总算熨平了憋了一晚上的气。
第二天一早,刘秘
舞女织云(五)
“二位请看!”老莫费力的将两手捧着的一大摞资料放在一张看不出颜色的旧木桌上,资料被霎时倾倒,摊铺了一桌子。“这就是我们这儿全部的资料了,有民间传说——其实就是这村子历史上流传的民俗故事,有一些早年间的民俗习惯。县志是我复印的,原件保管在市里的文史馆。还有这族谱,这可都是我一家一户收集的。”老莫颇为得意的搓搓手,试探的问:“不知道老板您打算往哪个方向投资啊”
宋可遇笑道:“我们老板还是打算综合考察一下。”
“我懂我懂,”老莫讪笑一下,“这属于商业机密是吧。”
外面有个粗嘎的男声叫了一声“爸”,接着横着膀子就晃进来,“门口车是谁的,收货改白天了”
三个人闻声一起抬头向门外望去,只见一个黑脸的壮汉立在了门口望向他们,眉目间和老莫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更显憨直。老莫“嗨”一声,率先上前去,嘴里嘀咕两声“这是我儿子”,没等儿子说话,就被他推搡出去。
片刻之后,老莫笑着回来,手里多了两瓶饮料,殷切的请两人喝,“这是我儿子买的,两位请喝!”
宋可遇接过来问:“怎么不让你儿子一起进来聊聊。”
“他没文化,话也说不利索,没得再顶撞了二位,平时就在附近收收农家土特产,已经走了,不用理他。”
宋可遇也就不再追问了,和织云坐下,一本本翻起资料来。
老莫围着两人转了一会儿,见两人都沉默不语,也不好再搭话,只剩一双浊黄的眼睛试图从两人的面部微表情里解读出点有用的信息,可毕竟年纪大了,时候久了,精力就有些跟不上,脸颊无奈的的抽动一下,又笑脸迎着宋可遇道:“这东西多,一时只怕是看不出个什么头绪,不如二位想知道哪方面的,我可以先给介绍介绍,二位再详细看”
织云识字本来不多,看起这些来确实有些吃力,就拿眼神去询问宋可遇。宋可遇也正没有头绪,从善如流的合上了手里的县志。
“莫馆长,我看南边的大部分土地都卖了,那原来那些村民都搬到哪里去了”宋可遇状似随意的问道。
“哪都有啊,有外出打工的,有搬去村北边的,不过子女若是在市里安了家的,大部分都随了子女往市里去享福了。不像我们,就没这个福分了。虽然现在名义上不叫村了,都叫城郊,可到底还算是农村人。”老莫露出颇为向往的神情。
“那最早搬出去的是哪一户还有联系方式吗”织云忍不住问道。
老莫受宠若惊的将头转向织云,眼神却垂在桌子上,语气里更谦卑了几分,“最早搬出去的人家姓袁,就是白老先生买的那块宅基地,说起来得有三十多年了。”
织云皱眉道:“不是姓刘吗怎么姓袁了。”
老莫就笑起来,“说起来话就长了。”从桌上散乱的纸张中快速捞出一本小册子,指着某一页给两位瞧,“喏,这袁氏原本是我们家祖上一位姨姥姥,女婿本来就是招上门的,成亲了没两年,男人留下她们娘三个就出去跑码头了,一走多年再没回来。”
听到这里,织云一时难以自持,激动的追问了一句:“你这位姨姥姥,可是叫花姐”然而下一秒,织云的嘴唇就被自己的左手按住,做了个类似噤声的动作。
那左手定了一会儿,缓缓从嘴边滑到脸颊边,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无意识的划了几个圈,再出口的声音萧萧肃肃,说不出的矜贵清悦,却让宋可遇每次一听见就起鸡皮疙瘩,“你之前说,那白先生家起过好几次火”
“是是,”冉不秋语气间浑然天成的倨傲给了老莫巨大压力,他原本垂在桌上的眼神几乎垂向了地面,慌乱的从桌上捞起一本破旧残缺的话本子,“老一辈儿有说书先生讲过,荒郊野外,最易遇上黄皮子,那东西邪性,又心眼小,最爱记仇。大概是我姨姥姥家那块宅基地下面,再早先压着黄皮子的老窝,白老先生动土前也没祭拜,那些黄皮子就三不五时的要出来放一把邪火泄愤的。”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冉不秋回话,老莫壮着胆子抬头扫了一眼,看见宋可遇也正朝冉不秋使着眼色。可惜让宋可遇失望的是,“冉不秋”脸上只剩下织云那略有些局促不安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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