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玲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田风和
身边热热闹闹,欢声笑语的人群,让陆玲感受到一种活着的鲜活。
离母亲夏洛女士去世已经过了三个月,离她失去第二个孩子,也已经三个月了,三月转瞬即过,但她仍处于失去的悲痛中,无法自拔。
她必须走出来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否则一个人在旅店发呆,想起母亲,想起孩子,她觉得自己会发疯。
口袋中的手机,叮铃铃直响,她知道是谁的,但她不去理会。
她像失去灵魂的木偶,走在热闹的街道上,眼睛在一家家店内逡巡而过,在忙着吃,忙着玩的游人身上一扫而过,不是要买,也不是要吃,只是单纯地看着那些商品,看着那些画面,让自己的脑袋,没机会产生别的联想。
“啊!”
热闹的街道人声鼎沸,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痛呼声,陆玲木木转头,身后迅速窜过来一个精瘦的矮个男人,他一边推搡着人群,一边大声急叫,“让开!让开!”
身后已经有人被他推翻在地,刚才发出的尖利的尖叫声,就是被他推倒的的女人惊恐的发出的。
陆玲下意识后退一步,但还是没有避开得了,被那人狠命推了一下,推倒在地。
屁股与地面接触产生的钝痛感还未及传入大脑,后面又紧紧追过来一个人,看到被推倒在地的陆玲,内心震动。
孙耸完全没想到会在池平看到陆玲,再看到她失魂落魄,内心何止震惊!
陆玲当然也看到他了,两人目光对视,久久!久久!
但这久久,只是一瞬几秒钟时间,孙耸动作略迟疑了一下,似想过来扶她一把,但他稍作挣扎,还是没有停留,追着先前一人,转瞬就跑远了。
陆玲更傻了,心,激动的急跳,但动作与思维根本跟不上心跳的速度,她坐在地上愣愣了半天,才想到爬起来去追人。
但等她起来,早已失去孙耸的踪迹。
刚才被推倒的男人骂骂咧咧,女人最多也只能咒骂一句“神经病”,自认晦气,作罢。只几分钟,街道又恢复了热闹,仿佛刚才你追我逐,人仰马翻的一幕,不曾上演。
然而,陆玲却知道自己不是眼花,她是真的看到那个人了。
她沿着街道一路追了下去,一直追到街尾的河边,依旧不见孙耸的身影,她知道追不上了。
内心无比失望,她失落地走上河桥,抱臂在桥上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等!
他既然在这里看到她了,就肯定会回头来找她的,她笃定。
街尾河桥这边,已经属于人烟稀少的冷门地带,游人少有往这边来的,只几盏昏黄的路灯,照着古朴的石头街道。
鹅卵石在路灯的照耀下,发出冷幽的青光,渗寒。
时间一分一秒,看似缓慢,实则无情,“滴答”一秒过后,时间再难回这个点。
陆玲不急,一个小时,二个小时,深夜,凌晨,一点,二点,她现在最难打熬的,就是时间,所以,他只有不出现,她有的是时间等候。
眼睛盯着漆黑的河面,陆玲一动不动,几成一座雕塑。
“哒哒,哒哒,”由远及近,是高跟鞋敲击石头路面
池平驿站(二)
“呜呜呜!”
陆玲哪里顾得上他说她傻的话,她趴在他怀中,痛哭失声,三个月以来,胸腔中压抑、积聚的悲痛,终于有个温暖的怀抱,让她宣泄出来。
孙耸静静抱着他不说话,任她在他怀中大哭,但他眉头紧锁。
距离他上次在俞城见到她,不足半年时间,但就这短短的半年时间,却是她的沧桑巨变。
从一个岁月无忧的富家少妇,变成今日憔悴、失魂落魄的女人!
怪他!
在俞城,就发觉他的丈夫出轨,不靠谱,但他没有提醒她,以至于让她今日陷入如此痛苦的境地!
本以为他们离婚无可避免,但没想到对她伤害如此之大!
相当于对陆玲的同情与怜悯,他自责更多一些。
“咚咚咚!”
“大晚上的,嚎什么呢你们不要睡,也不要吵着别人睡觉啊!”
小旅馆隔音效果太差,与隔壁相连房间的墙壁木板上先是传来几声手掌大力拍击声,接着就传来女人不满的叫嚣,陆玲神色一僵,哭泣的声音一顿,哽咽着止住啼哭。
孙耸不悦地向声原处侧了侧头,陆玲梨花带雨、委委屈屈的模样,让他倍感怜惜,看她抽抽噎噎地强制止住哭泣,心中只有心疼。
但他有任务在身,根本分不出时间给她,更别说陪着她了。
孙耸觉得无奈,自从走进这个行业,他就觉得身不得己,对父母如此,对她也是如此。
他必须遵守甚严的规章制度,从不敢行差踏错,即使心中再牵挂,再思念,他也必须把这些会拖累他的情绪压在心底。
多年来,他的心,已经变得冷硬,流血不流泪,无情更胜有情。
但此刻,对着陆玲,对着唯一付出过真情真爱的女人,他一颗钢铁男人的心,为之软化。
任性一次吧!就这一次!
思想至此,他拉着陆玲的胳膊,“走!”
“去哪”陆玲摇头,“我不走,这会拖累你。”
她知道他在这边执行任务,而他的任务,绝不会是简单的小盗小偷,动辄就要以生命为代价。
孙耸懂她的顾忌,其实他也有点忌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他更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陌生的地方不闻不问,所以他还是执意道:“没事,跟我走。”
他拉着陆玲不走正门,还是他来时的方式---翻窗。
翻窗对陆玲来说,不陌生,从小在乡野长大,爬树、爬墙,不在话下,只是孙耸接着她下来的时候,怀中的女人身轻如柳絮,他一只胳膊抱她,都绰绰有余,心中不由又是一阵难过与心疼。
旅馆的后院,是一个小花园,穿过花园,是一条马路,马路对面,就是密林,孙耸拉着陆玲,进入密林,在林中疾走十几分钟,出了林子。
刚出林子,一辆老旧的黑色轿车急驰而来,紧贴着二人停下,前排车窗降下,露出高洁严肃、冰冷的脸,“上车!”
孙耸警示地前后扫视一圈,拉着陆玲,飞快地上了后座。
此刻已近黎明,天色反而更黑,车子在黎明前的土路上颠簸,车速却极快,高洁专注的开着车,一言不发。
陆玲有些不安,她觉出高洁对她有意无意的敌意,与排斥。
她知道她干扰到了孙耸的工作,确实不该。
车子在一处农家院落停下,孙耸拉着陆玲下车,高洁驾车迅速离开。
直到进了院子,关上门,陆玲心中的不安,才略略缓解,此刻冷静下来,她才觉得自己冲动了,她是万不该跟着孙耸出了旅馆的。
池平驿站(三)
“下来!”他一手掐腰,一手伸向站在楼梯口的陆玲。
陆玲下楼,孙耸走上来迎接,走到下面几个台阶,把手递给伸臂等待她的孙耸,孙耸稍微用力一拉,陆玲跌近他的怀中。
“昨晚睡的好吗”
“嗯。”
她昨晚还真睡的不错,虽然刚入睡那会思想杂乱,但睡着后,就睡沉了。
陆玲在他怀中抬头,不期然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高洁,神色微微一愣,挣扎了一下,孙耸放开她,她当然知道是高洁进来了,“来,玲玲,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搭档,高洁;高洁,这位是陆玲。”孙耸简单的介绍,并未介绍自己与陆玲的关系。
面对高洁压迫人的威势,陆玲不怯,但拖累孙耸,她毕竟心虚,对着高洁挑剔、强势的审视,她能理解,“你好。”她对高洁礼貌点头。
高洁微微颔首,高冷。
两个女人算是打了招呼,认识了。
高洁转向孙耸:“池平任务结束,这边也解禁了,我们有半个月假期,半个月后,回部里报道。”她说着,眼尾扫向陆玲,似在警告她:半个月后,请她放人。
孙耸点头,“我知道了。你呢这半个月是一起待在池平,还是回部里”
高洁眉梢上挑:“你管的着吗”
孙耸闻言莞尔,作为搭档,除了任务期间,他们确实管不着对方的私事。
“我走了!”高洁利落转身,随性、洒脱、英姿飒爽,毫不拖泥带水。
陆玲的视线,随着她移动,因为她身上有着令陆玲羡慕的豪爽特性。
高洁走出院门,出门前回视,视线忽然变得凌厉而敌视,呆呆看着她的陆玲一愣。
女人的心思最为敏感,高洁对她的敌视,她如何不知原因
孙耸也注意到了两个女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眸色深了一下。
“你跟高洁”陆玲询问孙耸。
之所以这样问,她也不是凭空臆测,楼上鞋柜里的鞋子就是凭证,如果他们是一对有情人,因为她的到来,破坏了他们的关系,她会不安。
“你想多了!”孙耸揽着陆玲的肩,“像我们这样的人,没资格恋爱,我如此,她亦如此。”
“可她”
“排外吧!”孙耸解释:“我们这类人,对任何陌生人都十分敏感。”
听她解释,陆玲心中稍安,只要不是耽误他的终身大事,她来此打扰他,心里就没那么愧疚。
“你这么多年,就一直单身一个人吗”
这话,陆玲问得小心翼翼,毕竟当年,是她一声不响地离开,后来又嫁入俞城,怎么说,都是她,先负了他的。
她为此,心中一直愧疚着。
“怎么想补偿我”孙耸懂她的心思,但他的话,完全是调侃。
“你还要我吗”陆玲没好气地翻白眼。
“呵呵呵,”她翻白眼的动作有些可爱,惹得孙耸忍不住笑出声,他揉着她的发丝,“要!为什么不要你本来你就是我的,我只不过放你出去溜达一圈,瞧,现在不是还回到我身边了”
陆玲看着他有些动容,他的话,让她觉得温暖,至少,他不嫌弃她,也不怪她,还愿意要她。
虽然她很清楚,他们的关系早回不到从前,之所以还能这样相处,是因为他们除了爱情,还有亲情。
她与孙耸之间,退去甜蜜、酸涩的爱情,更多的,是亲情。
孙耸愉悦的情绪感染了她,陆玲觉得心境开阔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孙耸带她转遍池平的大街小巷,也许身边有亲人的陪伴,他也有意开解,陆玲慢慢从那种抑郁的状态中走出来了,脸上有了笑容。
但孙耸知道,她的快乐只在表面,她心中真正的症结还未解开,如果他今日离开她,她马上又会重回之前抑郁的状态。
如何开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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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平驿站(四)
陆玲再难睡着,趁着孙耸再次出门,她一个人离开居住的民宅,叫了车子,上了池平山,她知道池平山上有处断崖,直立而陡峭,山下就是万丈深渊。
陆玲站住断崖处,从傍晚,站到夜幕降临、繁星满天。
只要她从这里跳下去,她将追随自己的孩子、母亲,升入天堂,所有的痛苦,也将远离。
然而真正到了选择的这一步,她陡然失去死亡的勇气,本该万念俱灰的她,竟然对这个世间有着浓浓的眷念、不舍。
“你不敢跳下去吗”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玲知道是谁,侧了侧头。
“如果不想死,就不要做得这么悲壮。生命是你的,但你没资格糟践,你的父母把你带到这个世界,大概也不是为了有一天你跳崖寻短见。”高洁看不得女人的软弱,言辞锋锐。
提到父母,陆玲想起母亲的死,这是她心中最跨不过去的坎,深夜,山头的风猎猎,陆玲再次想起母亲,泪水再次溢出眼角。
听到陆玲抽噎地哭泣,高洁蹙眉,心中不耐而心烦,难道所有的女人,都只知道用泪水解决问题哭了,事情就解决了
“我的婆婆,为了逼我跟她儿子离婚,偷偷把我母亲接到俞城-----”这些话,陆玲一直憋在心里,即使对着孙耸,她也没有说出来,此刻,在这静谧的山巅,对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她不知怎么就有了倾吐的**,“我身为独生女,从未能让我妈过上一天舒适的生活,也不能在她跟前尽孝,已经愧对万分,但最后,却拖累她,为我的事,发病,手术后,三四天就去了。”
高洁明白了,她的心结不是男人,而是她的母亲。
“我不配身为我妈的女儿,不孝,不敬,最后还因为我与婆家的矛盾,连累她失去生命。我妈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女人,何曾到过俞城那样的大城市何曾在金碧辉煌的大饭店吃过饭她孤独无助的一个人被带到俞城,心里该是何等地惶恐何等地不安而我竟然一无所知!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早点离婚为什么要拖拖拉拉我要是早点离婚,何至于拖累我妈失去生命”
“你妈是爱你的,如果她活着,定不会愿意看到你如此自责。”人间最无私的爱,就是母爱,母亲在孩子心中,有着无可替代的位置,知道她的母亲,最后是这样的死亡方式,高洁也有些怔愣,安慰的话,也变得干巴巴。
“你爱孙耸吧”
高洁闻言一愣,她的思维也太跳跃了,话题跨度也太大了。
陆玲似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因为她从她的眼神,早看出答案了。她回头看着高洁,似要从她的眼神中,得到肯定的答案,“你们此去非洲,会有危险吗”
高洁有些意外她竟然知道她们下一站的目的地,孙耸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那她怎么知道的难道他们的任务已经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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