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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若非这几位翰林的风骨,自己别说会元,连会试都要落榜了。

    大恩不言谢,满饮此杯。林延潮举杯一饮而尽。

    张位笑道:本官陪状元郎一杯。

    这位孙修撰,乃甲戌科状元,也是今科会试同考官。

    这位孙继皋万历二年状元,林延潮道:后学晚辈拜见孙前辈。

    不敢当,状元郎文章华国才是,否则我等也不会一致称许。

    此刻林延潮只想说,咱啥都不说了,感情都在酒里。

    一位一位翰林敬过,林延潮一连畅饮,已是有几分醉了。

    到一位翰林面前时,黄凤翔神色有些尴尬,然后道:这位是何检讨。

    何洛书此刻脸上的表情,仿佛吃了一吨翔。他看着一身华服的林延潮走在自己面前。

    当初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利用同考官的职权,将林延潮卷子悄无声息的落卷,如此张居正两个儿子张懋修,张敬修就能顺理成章地进入尚书房的第一第二名。但是他这完美的如意算盘最后却打不响啊。

    先是余有丁,申时行哪里去不好,搜落卷正好来到了本房,而本房的方阅卷官来了个什么朱衣点额,一下子就林延潮落卷搜出。

    最后在定榜中。自己十名翰林院的同僚,当堂打了自己脸,一并推荐林延潮的卷子。申时行最后排榜将林延潮的卷子定为第一。

    现在何洛书心底的悔恨简直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当初要不是自己将林延潮卷子罢落,现在他就是这位状元郎的房师啊!那时不说自己在翰林院,在外面也是令人敬重啊,一个当世伯乐的名号是跑不了的。

    何洛书看着林延潮心想,此刻众目睽睽之下,料想他也不会给自己面子。我索性主动一些,先道个歉,将此事揭过就好了。毕竟传扬出去,我确实不在理。

    众翰林也知何洛书当初为了讨好张居正,偷偷将林延潮卷子藏起来的事。林延潮现在不承认何洛书为他的房师,是理所当然。

    不过林延潮毕竟是后辈,对前辈应有的尊重是应当的。为了顾全大局,林延潮该不会当众翻脸才是,如此有失状元的身份,更该以德报怨,如此传扬出去别人也会赞他大度。

    何洛书坐在席上心底盘算,没错。自己是翰林院的前辈,还是宰相的人。林延潮不看在自己面上,也要看在张相的面子。这小子进翰林院立足未稳,不敢乱得罪人。

    想到这里。何洛书本是要打算向林延潮道歉的心思也没了。

    何洛书眯着眼睛看向林延潮,心道我是翰林院的前辈,凭着什么要向你这个后辈道歉。你要是敢给我难看,以后进了翰林院,我必不会与你干休,到时候大家走着瞧。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与我来斗。

    这位是何检讨。

    看了黄凤翔的神色,林延潮心知,原来这位就是把自己卷子藏起来的‘房师’何洛书啊。

    黄凤翔介绍后,何洛书已是站起身来,他倒是一脸坦然,甚至脸上还有几分傲慢。

    林延潮站定脚步,上下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端着酒杯从他面前走过,完全是将对方当作一团空气般忽略了。

    众人还以为林延潮会作一番表面功夫。哪里知道林延潮直接就走了过去,让何洛书颜面扫地。

    何洛书霍然色变,端着酒杯的手也攥紧喝道:真无礼之徒,这样的人也配当状元郎吗?

    何洛书这一声将四周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状元与翰林的冲突这下有好戏看了。

    林延潮转过头去问道:何检讨有何见教?

    何洛书压下心底的怒意,瞪着林延潮道:你的卷子是我罢的没错。但你眼下已是状元了,入了翰林院,我也无话可说。现在本官好心好意捧一杯酒敬你,你却拂袖而去,这就是你林延潮的礼数和教养?

    这何洛书端着酒杯,本是等着林延潮来敬自己,若是自己主动敬他,就成了赔罪了。不过这丝毫不妨碍何洛书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

    林延潮没有因何洛书的话乱了阵脚,淡淡地道:何检讨,你称我林延潮,直呼其名乃是无礼,你以为你是我家大人?

    何洛书哑口,他知方才愤怒,犯了错,直呼其名被视为不敬。

    但何洛书却不担心道:我是你翰林院的前辈,直呼你名字又如何了?

    林延潮斥道:这就是你何检讨的礼数教养,可笑你既以前辈自居,难道不知什么叫尊卑上下?

    我在翰林三年,你不过新进之辈,与我谈什么尊卑?一派胡言。何洛书不屑道。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何检讨你真什么都不懂,难道还要我教你?翰林检讨从七品吧,而翰林修撰为从六品。朝廷有法度,官隔一品避马避轿,隔三品跪。而何检讨隔我一品,不持有下官礼数已是不敬,还直呼上官之名,这就是目无尊卑

    何洛书顿时讶然,他倒是忘了这点,他强自辩道:可是你。

    他想说你林延潮还未授官,但想这更糟糕,状元郎大魁天下一日,身负皇恩,连顺天知府都要给他牵马递鞭,自己直呼状元名字这罪同样不小。

    林延潮冷笑道:不识礼数,还藐视王法,洋洋自得,就你也配身为翰林,简直为士林之耻。何检讨你就等着听参吧!

    何洛书被气得说不出话。没错啊,他乃是庶吉士留馆。

    庶吉士留馆后,原二甲进士者授正七品的编修,原为三甲进士者授检讨。何洛书当初就是三甲,授的检讨,也就是说他虽然转正了,但是却是翰林院里官位最低的。

    他原来是林延潮的房师,其取与不取都在他的一念之间,但到了现在对方中了状元后,官阶反而高过自己两级。而眼下自己还被林延潮抓住了失礼之罪,要上本向天子弹劾,自己少不了要被罚俸三个月。

    何洛书咬着牙瞪着林延潮,不过众人都知他是强撑颜面,实际上已是认怂了。黄凤翔作起了和事佬道:何检讨,状元郎以后大家都是要在翰林院里共事的,各退一步吧。

    其他翰林也是向林延潮劝道:算了吧,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众人都劝,林延潮自是要给面子,当下道:看来几位的面子上,我就不上本弹劾何翰林了。

    何洛书听林延潮这么说,松了口气,不过心底丝毫没有感激,好,今日算你赢了,到了翰林院后,看我如何整治你,官场上的事,你一个没有门路寒门子弟什么都不懂。林延潮,我们就从这里开始,今日丢去的颜面,我他日要百倍奉还。

    林延潮看着何洛书怨毒的神情,自是知他在想什么,此人真自作孽啊。

    林延潮道:不过此事可以算了,不等于其他事能一笔勾销,何检讨会试将我落卷之事,其中有什么不公,你我心知肚明,天理昭彰,自还我一个公道。

    何洛书闻言汗水滴落,林延潮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话,简直是致自己于死地。

    状元郎因落卷之事在恩荣宴怒责检讨,此事被林延潮这么一搞,一下子就公开化了,想掩掩不住了。朝廷一定要给林延潮一个说法才是。御史们必会大做文章,上本弹劾自己。

    何洛书脸上露出怨毒的表情,自己刚才还想在翰林院算计林延潮,但现在恐怕连苦心得来的翰林位置都是不保了。

    何洛书心底有一万句最恶毒的话在酝酿,但若是骂出来,又是一罪。若是方才能向林延潮道歉就好了,得到事主原谅,罪责就会轻一些,可惜现在后悔已是迟了。

    何洛书此刻只能拂袖而去,他自知留下更是丢人。他要赶紧跑到张府去抱两位公子的大腿,看看能不能保住翰林院的官职。

    一旁其他官员见了,也是议论纷纷。

    有人道:何翰林惨了,状元郎这一手好厉害。今日何翰林无礼之事,以及会试落卷的内情,两下一并必会传入台谏之耳,不出三日就会有折子弹劾何翰林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教诲
    看见何洛书一脸颓然地走出礼部宴厅

    众人幸灾乐祸有之,自是暗自嘲笑何洛书讨好张居正不成,反而得罪了状元郎。

    不过眼下何洛书已无足轻重。恩荣宴上主角是新科状元林延潮。林延潮与何洛书的争执,于是成了官员们的谈笑之资。

    何检讨这回倒霉了,反正此人在翰林院人缘一贯不好。不过状元郎这么做,气量也有些小了吧,果真是年轻气盛啊!呵呵!

    确实器小易盈,年少之人难免锋芒毕露,但能发不能收,我看难成大事。

    我看还好,君子以直抱怨嘛。即便不作君子,至少也要当一个捐介之人。

    三十岁前不敢意气用事之人,不足为惧,三十岁之后仍意气用事之人,亦不足为惧。今日换了你是状元郎,咽得下这口气?

    有道理,看人不可以片面下论断,日久方见人心。

    见气走何洛书,林延潮心底一阵快意,正待这时一名官员走到林延潮面前言道:状元郎,阁老有请。

    林延潮心知坏了,方才必是被申时行看在眼底了。于是林延潮硬着头皮,走到申时行那行礼道:恩师。

    申时行笑着示意林延潮先等一会,而是先与几名向他敬酒的进士说话。

    其余几位同年见林延潮在一旁,知申时行找他有话说,知趣地告退。

    左右退去,只剩下林延潮与申时行二人。

    属下给申时行端来一杯醒酒茶,申时行呷了一口对林延潮道:为何与何检讨争执?

    林延潮心想换了别人,自己可以用说辞应付过去,但对方是自己的恩师,就必须如实相告:何检讨当初将弟子落卷之事,我咽不下这口气。

    申时行听后板起脸:你可知你做错了吗?

    弟子不该睚呲必报,给人心胸狭隘之念。

    申时行语重心长地道:睚呲必报只是其一,但我看来你却是得志而傲。这才是真正要不得的。

    申时行点出得志而傲四个字,令林延潮陡然背心出了一身冷汗。

    林延潮心想,恩师说的对啊,自己大魁天下。众人的奉承,不知不觉令自己膨胀起许多。睚呲必报没什么不对,但自己可以等到以后再慢慢收拾何检讨,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固然羞辱得很爽,但却有点小人乍富的味道啊。

    申时行这话一针见血。令林延潮清醒许多,额上渗出汗水。

    林延潮细细想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古往今来状元多了,但状元最后多是默默无闻,如嘉靖万历年间,闽地三位状元龚用卿,陈谨,以及后来的翁正春都没有入阁,反而是身为庶吉士。大家都不看好的叶向高反而两度入阁,为相十余载。

    这是为何?能快的人,常不能远。

    以前还未中状元时,老想着中状元多好多好,但中了状元以后,该如何走如何作,自己却从未想过,现在就有些飘飘然起来了。

    恩师,弟子错了。林延潮向申时行行了一礼。林延潮是发自内心的,人生里贵人。一是雪中送炭的,还有就是一帆风顺时,来泼冷水的。

    申时行见林延潮领悟不由欣然:为师眼底,知错就改比永不犯错更难得。否则古人为何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为官多交朋友,少竖敌人,如此路自然而然就越走越宽了。

    申时行说完这句话,想起在翰林院里看过几位状元郎,他们就是得志而傲,目中无人。然后不知不觉得罪了很多同僚。故而他今日提点林延潮,也是怕他走上他们的路子,幸好林延潮没有到听不进别人话的程度。

    恩师教训的是。

    申时行又与林延潮说了几句话,气氛缓和下来,自是谈笑风生。

    在外人看来丝毫看不出申时行方才责备过林延潮,反而是师生相谈甚欢,众人不由羡慕,状元郎不仅简在帝心,连当朝阁老对他也如此赏识。

    正说话间两人也是一并来向申时行敬酒,这二人一是顾宪成,另一位则是二甲四十一名徐泰时。

    顾宪成,徐泰时见了申时行都是一并道:拜见恩师。

    申时行指着二人与林延潮道:顾叔时,徐岳峰,你都认识了吗?

    林延潮听申时行口吻,显然是将顾宪成,徐泰时二人介绍给自己。

    林延潮想了下就明白了,这顾宪成是无锡人,算申时行半个老乡。而顾宪成是会试第三名,又是殿试第二甲第二名,申时行对他有赏识之恩。

    所以顾宪成得申时行器重也是当然的,至于徐泰时不用说了,他的妻子是二甲第一名董嗣成的祖父董份的女儿,而申时行二儿子申用嘉娶的是董份另一个女儿。

    申时行看似随口一提,其实意思就是这一届同榜,你们三人都是老夫的自己人,尔等要彼此搞好关系。

    林延潮会意地道:当然顾兄是老相识,徐兄而神交已久了。

    顾宪成,徐泰时二人也是心领神会。

    顾宪成对申时行道:阁老,状元郎乃是当世奇才,顾某领教数次,自叹不如。

    徐泰时也是道:是啊状元郎才华盖世,能与他同榜,真是我徐某之幸。

    林延潮道:两位称我状元郎就太见外,叫我宗海好了,实际上在下年小,以后官场上的规矩,还请两位多提点小弟才是。

    听林延潮这么说,顾宪成,徐泰时都很舒服,申时行更是点头,因为林延潮是真正把他刚才那番话听进去了。

    师生数人谈笑之间,其乐融融。

    宴厅上的红烛燃烧过半,厅外繁星夜垂

    热闹的恩荣宴已是到了尾声,这众进士们最荣耀的一日,也是马上要过去。

    林延潮,顾宪成,徐泰时也是要向申时行告辞了。

    徐泰时笑着问道:我等即将入仕,恩师,可有一言赠我等,可以终身行之?

    众人听了都是一笑,这一句原版是子贡问孔子的,孔子说有,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申时行闻言笑着道:你们这是要偷师啊!

    林延潮与顾宪成一并道:恩师切勿藏私啊!

    申时行笑着道:老夫也不敝帚自珍,嗯,人上之人,视人为人,人下之人,视己为人。

    林延潮听了这不是后世那句,在人之上,要把别人当人,在人之下,要把自己当人的出处吗?申时行说这句是其实是在提点自己啊。

    :  卢义诚作的诗是本书书友房子提供,在此补上感谢一下。sf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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