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隐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钟山隐士
然而,谢酽默然摇头。
他不是软弱逃避的人,如果今天一走,就是畏罪潜逃,坐实了他杀长镜,烧客栈的罪行,从此临安谢氏,只会被天下人鄙弃唾骂。不管怎样,他都要留在这里,让这十天的种种有一个应有的结局。
轻轻拂落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谢酽终究还是从她身旁越过,走向了前庭。
四人到齐,皆入了第三轮比试。
慕容义与各派来客移步前庭,观看这聚义令最后的争夺。
擂台战,两人先比试,胜者再与下一人比试,直到最后,打败所有人,成为聚义会的头筹。
抽签后,嵇无风与顾襄首先上场。
看着顾襄冰冷的眼神,感受到了她周身凛冽的杀意,嵇无风先打了个寒战。他可不想像刚才的文光那样,身上平白添了无数伤口,跟自己过不去。
于是,他很有自知之明地举起双手,以示认输。因为说不出话来,也只能这样,众人也只道他不好意思将认输说出口。
“南嵇北谢,一个杀人放火的凶徒,一个连上场都不敢的懦夫。所谓名门世家,也不过如此嘛。”
座中响起了无数鄙夷讥讽的议论,嵇盈风的面上泛起潮红,低下头去,绞着双手,努力不去听那些言语。
既然嵇无风弃权,随后,便是江朝欢上场。
这一对师兄妹的较量本来很为众人看好,因两人都做派狠辣,武功不俗。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没走几招,江朝欢便败在了顾襄剑下。
不过大家也没什么意外,不管是不是他有意放水,他两人也只能有一人进入最终的比试。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聚义令到底花落谁家即将揭晓。慕容义饶有兴味地看着场上对立的两人,顾襄和谢酽。没人注意到,小缙偷偷从席中溜走。
前庭南以照壁为界,北以泼翠林为源,上置高台,下设座席。
当下已过午时,天色还是昏黄一片,阴云密布,时而惊起雷鸣,不过还未落雨。虽然已经折腾了半日,众人却还是精神大好,殊无倦意。
顾襄长剑一震,便率先发难。
蓄满了内力的一剑击在谢酽的刀背上,谢酽只觉强劲的压力迫来,将刀身顺势下移,随即手腕上翻,一招湍水划过,刀光袭去,同时转身退开一步。
适才一震,他的手腕隐隐发麻,心中暗暗惊叹,只觉顾襄的内力气势比此前所见所知还要高,不由握紧了刀柄,调理了一瞬内息,便见顾襄的剑芒又极快地刺来。
穿云破与水龙吟皆是气势磅礴的功法,眼见两人的身形在场中流转,如游龙戏凤,矫捷灵敏,目光都有些跟不上两人身法,众人都暗暗赞叹。
江朝欢盯着两人,眉头紧皱。
一刀一剑,转眼过了几十招,只见,顾襄的招式越来越显狠戾。
她的武功本来较谢酽略逊一筹,但此刻出手全不顾自保,也不管规则,竟是搏命的打法。而谢酽则无意伤人,先存了一分退让之心,两人一时打得难舍难分,只见场上尘土飞扬,沙砾齐飞,刀光剑气,纵横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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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云天
所有人都怔忡在那里,呆滞不知动作。慢慢地,一些上了年纪的宾客有些反应过来,净虚方丈合十默念,不断摇头...
十二年前传遍江湖的口诀今日重现,沉寂许久的武林难道又要地动天翻
众人的目光都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心跳快地几近窒息。
…
漫天尘土归于平静,震地呼啸愈加清晰。
两列戴着玄铁面具的紫衣人倏然出现,当先两人执着紫缎大旗,迎风招展,上面一个血红大字,如烧红烙铁般烫在众人心里——顾!
“顾云天...”慕容义脸上肌肉颤动,咬着牙吐出这三个字。
那两列紫衣人齐整地在场中对立,尽端,终于出现了那令所有人怎么也想不到,却也确实来了的——顾门门主,顾云天。
自十二年前,顾门与淮水派,谢桓的最后一战,顾云天的右手被废,且身受重伤,便退隐兖州幽云谷,从此再未踏出一步。
十二年弹指一挥间,顾云天的声名渐渐归于尘土,甚至有人说他已经武功尽失,才不敢出山。
然而,所有前去兖州刺探挑衅,或意欲寻仇之人,都有去无回。而他培养出的双姝四主十六杀则蠹居棋处,名动江湖。
从来,都没有人敢忘记这个十二年前血洗武林,未逢敌手的嗜血魔头,这个座下无数武功极高的鹰犬效力的顾门门主。
威严的国字脸,宽额浓眉,金紫裘衣,单看上去与一般中年男子无异。
然而,他的眼仁极黑,没有一丝杂质,里面好像有深深的漩涡,目光平平扫去,与他对视上的人便胆寒地低下头去。
在场诸人中,也只有净虚,慕容义这些有了年纪的人,才或许见过顾云天真容,而那些后生晚辈都只闻其名,此刻终于得见,皆感大祸临头,呆立在那里,大气不敢出。
“日出幽云,气吞河山,
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
已经十二年没听过的颂词一朝又出,如滔天巨浪扑向众人耳中。
只见顾云天左手一抬,那称颂之声霎时止住。
他淡然一笑:“不请自来,诸位莫怪。”
说着,他端然向前踏出,径直走到高台之上。那先前飞棋击剑的儒雅男子恭敬地转向他,俯身致意。
顾襄和江朝欢也要上前,却见顾云天余光一瞥,显是制止,便压下了无数疑问,仍旧立在原处。
眼见他走近,场下之人几乎都瑟缩战栗,试图隐藏身形。巽主出手,连无关之人都不留活口,门主亲临,自己这些人又会有什么下场
所有人都看向慕容义和净虚方丈,这里的领头之人,净虚终于上前一步,缓缓开口:“顾施主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顾云天深不见底的眼光掠过净虚,落在他旁边不知作何表情的慕容义身上。
“久闻天下第一庄大名,也来聚义会看个热闹,慕容庄主可还欢迎”
慕容义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浸透,本应该绝顶惊喜的他,却在顾云天的注视之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今日聚义会,也全为除掉你这个祸端。你说是欢不欢迎”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慕容义还没回答,谢酽竟抢先开口。
见顾云天眼光转来,谢酽抓起了手中长刀,眼里的怒火喷薄欲出。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已经抑制不住要冲过去,手刃仇人。虽然他知道,自己绝不是他对手,若在以前,他还可能忍住冲动,努力练功,以图来日。
然而,背负杀人凶手的罪名,他不知道聚义会后,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找他报仇。
仇人就在眼前,就算有一分希望,他也要一试。即便今日结果是死,也是死得其所,好过被当做凶手偿命。
他的手死死握住刀柄,向顾云天走去,然而,一个身影横在自己面前,
四十五.解密
有人质问慕容义:“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义眼里划过狡黠,按捺心中得意,却一脸无辜地说道:“这一定是顾门的把戏,我怎么知道”
“到底是顾门,还是慕容庄主,现下也该分明了。”
竟是江朝欢开口,淡淡的一句,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他的面上带着几分讥诮,直视着慕容义,“敢问慕容庄主,为何庄中建筑制式多为北方官式,却又有亭台廊榭,天井干栏,这些适用于南方的意象”
众人茫然地看着他,显然没人注意过这个问题。慕容义却换了一副气定神闲的面容,大业即将成功,让这些人死个明白也不错。
只是没想到,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竟会被他发现端倪,看来此前的确是小觑他了。慕容义的眉头微微一皱:“江少侠以为如何”
“那是因为,这聚义庄,是慕容庄主精心设计的,为各位准备的,坟墓。”
江朝欢收起嘴角笑意,场下众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皆摇头不信。
他接着说道:“我此前没想到这些怪异的设计是为了什么,直到发现了等高线图。原来,这些设计的目的,就在于它最直接,最重要的意义——防潮。”
“还是有人的一句话提醒了我。”他看向顾襄。
“习武之人,不畏寒暑,但对于周围环境格外警惕,尤其是对空气的状况。因此,慕容庄主用天井,干栏式房屋,开敞式外廊这些手法,防湿防潮,保持北方应有的干燥,为此宁可不顾其保温防寒的性能。”
有人如梦初醒般点头:“怪不得我觉得这屋里有些冷呢,我本来还不在意。但是你说是为了防潮,可这聚义庄又不临水,怎么需要防潮”
江朝欢向西北方遥遥看去,冷笑道:“那是因为,水在地下。”
人群中响起一片嘘声,人们看看慕容义,又看看他,显然极为震惊。
他将一张图纸展现在众人面前,上面是聚义庄的平面图和等高线的结合,其中还有一条红线,从拥月湖连到门庭。
“聚义庄不只拥月湖有水,这条红线流经之处,地下皆是水。”
最近的谢酽和慕容褒因先抢上去看那图纸,相视茫然,又转向他。
“从拥月湖起始,到主院正厅,又流经点墨林到客院,这一路所过之处,若是空地,直接流过;若是上有建筑,则将地基挖空,只留柱子基础埋深,湖水灌过,也会承受压力,保证建筑的稳定。”
顾云天没有看那图纸,深幽的目光射向一言不发的慕容义,不知其中蕴藉着什么含义。
人们仍旧不懂,“湖水东流,又能怎样”
“那便是各位刚才所听到的爆炸声了。根据等高线所示的高程变化,聚义庄整体北高南低,西高东低。在客院的地下通道,必然有拦水石壁,而石壁一旦打开,水流就会沿着通道灌入聚义庄的最低点——前庭。”
他指着那等高线下端,那曾经令他费解的椭圆,向大家解释。
“一旦湖水流尽,这通道一路的建筑,地下就会变成中空,承受不住建筑的重量,摇摇欲坠。这时,只需一点火药,就能加速建筑的坍塌。”
“湖水向下流的动势极大,一层石壁绝对无法抵挡。是以每处石壁都有好几道真空的巨石阻隔。昨日这位广陵嵇氏的盈风姑娘,便是发现了慕容管家率人将外层石壁先行炸开,而被他所伤,又被毒哑。”
众
四十六.解药
众人还没来得及从得知慕容义是顾门洞主的惊愕中缓过神来,就听到慕容义要说顾云天重出江湖的原因,都竖起了耳朵,想要一窥究竟。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再发出声音,就见他的身前骤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一掌抓向他胸口。不料,掌风未至,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脚下所站之处出现了一个大洞。
“门主!”沈雁回面上终于不再气定神闲,因为,刚刚掉下去的,正是顾云天。
作为顾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乾主,早已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沈雁回很快恢复了镇定。他的眼里泛出冷光,收起儒雅亲切的笑意,命令手下:“这里的人,一个不留,跑了一个,唯你们是问。”
接着,众人不由惊呼,因为看到了他纵身一跃,也跳入了洞中。
而顾门那群紫衣人得了命令,一列围住前庭四周,阻止场中宾客外逃。一列则有素地将各派来客隔断,二话不说,便下杀手。
立时便有无数惨叫求饶之声,那些门派的后辈弟子多半武功稀松平常,抵挡不过几招,变身首异处。净虚方丈为首,与各派掌门长老,勉强组织大家对抗。
前庭之中,宛如地狱修罗,血肉横飞,尸陈遍地。
人们终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慕容义阴谋可怖,顾门门主亲临,他们明白,今日,只怕是再无幸理。
谢酽初时挥刀在与顾门缠斗,转眼一瞥,却见慕容褒因也跳入了洞中。他毫不犹豫,挑开了四周的几人,也随之跃下。
而那边,顾襄也急不可待地要跳下去,被江朝欢死死拉住。
“门主有难,你不去救他就算了,还想阻止我去你也要背叛顾门吗”顾襄厉声喝问。
江朝欢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向泼翠林而去,“慕容义敢这么做,就说明拥月湖的湖水还是要倾入前庭。我们若不阻止,门主才是真正有危险。”
顾襄不情愿地被他拉到泼翠林,昨日找到的那个石碑。二人搬开石碑,下到密道。
还未走到,就觉水没过脚下,水流哗哗,在静谧漆黑的密道中极为清晰。
水已经没到了两人膝盖,摸出火折,只见那前边的石壁顶端露出一个小洞,正与昨日所见那块一样。
倏然间,他明白了这里的设置。慕容义第一手的设计是让湖水从客院流入前庭。然而,昨日的石壁一旦打开,流水灌满一室,下一道石壁打开同样的洞口,就会流入下一室。或许都不用打开,这洞口也许是本来就预存的。
一旦所有石室都灌满水,最后一道石门开启,湖水一样会灌入前庭,将那里湮覆。
只是,这中轴线一路根据等高线图并无绝对高差,不该出现巨大水势。看来,慕容义这最后的一手并未画在图上,无迹可寻。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最后一道关卡,只希望还没有开启。
他向后摸去,一连数十级台阶之下,终于出现了一道石门。根据步数计量,发现这里竟是前庭与泼翠林的界限,想来,正是最后一道关口。
所幸这门还紧闭,他松了一口气,然而,这门却一声巨响乍起,从边际缓缓露出一个小缝。
只见门扇以中心为轴,缓缓旋转,缝隙渐大,他竟看到了对面慕容义的脸。
“哈哈,这门需要十二转,就会彻底停住。而它一旦开启,就再也没有办法合上。到时候,湖水会淹没整个前庭。不出一刻钟,你们所有人都要在这里给顾云天陪葬,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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