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前排刀盾兵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等吧,周公说三天后答复我们,这三天,无论如何得等吧”
“就这么干等”
“应该会有些人来拜访我们,可以听听他们的看法。”
一行人回到楚馆,驻馆的大夫吴兴还没有回来。
旅舍的人见他们回来了,派了两个人过来伺候。但他们本不是楚馆的人,又没有东家的安排,苏弃也不在,明显怠慢多了。
庄清也没叫他们干什么,只是让他们从旅舍里搬些柴火过来。令军士们好好打扫下厨房,发现厨房里什么都没有,连个釜甑都没有。
叫两个老成的人拿了点钱,去街上置办些灶下用的,准备在楚馆做饭。
过了半天,去置办家伙事的人回来了,买了一堆的菜,用个小车推回来。老成人办事确实可靠,告诉庄清说:
“我们从楚国带来的铜贝,他们嫌钱小,都不大愿意收,在这里用很吃亏,要去换成他们洛阳通行的布币,他们说有一家商号专门做这个,但我没记住商号的名字,只说在城东。”
“我们楚国的铜钱就这么不好使吗”
“我们楚钱太小,连秦国的大钱都比我们好。齐国的刀币,魏国的布币最吃香。”
庄清让他们退下。朱英和庄梅都在各自的屋里,门关着,也不出来,不知道在弄什么。到了吃饭的时候,叫也不出来,只好派人送进去。
由于在周廷耽搁到了中午,周廷也没有留饭的习惯,驻馆大夫也不在,军士也没个好厨艺,这餐饭真是弄得好不爽快。
吃完饭,百无聊赖,也不知道庄梅和朱英在房间里干什么,就这么呆了一天。
2、
第二天,整理了下馆中事务,果然陆续来了两波访客,都是赞赏庄清的口才
第二章、楚行人馆2
“单大夫,我早就想到府上求见你,想不到今日是在这里相会,怕是太不庄重了。”
单游摆摆手:“这里就很好,你到我我府上,反而不方便。你也知道,交通外国使臣,好听不好说。”
“是是,可我真不知你是这店背后的主人。”
“我不是主人,是店家的亲戚。”
庄清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单游也不来虚的,直接就问:“足下昨日在朝堂上鼓动天子当纵长,合纵攻秦,不觉得是个笑谈吗”
“为什么是个笑谈呢”
“哼,我们是小国,就算要合纵,也是你们大国的事情,如何会想到让我们出头的”
庄清说:“周国地小民弱,不习攻战,之所以能在天下如此崩坏的情形下,还能维持如此局面,为什么”
“靠的是亲秦附韩。”
“谬也!靠的就是天子的威名。秦国韩国都不敢随便吞并周国,是因为天子在这里,不是因为你亲附他们。”
庄清这话,单游没法反驳。
“天子虽然穷,但毕竟是天下共主,大国虽然不再尊奉天子,并且都僭越称王,但还是不敢随便动周国,就是因为大周天子的名头太重了。”
单游点头称是。
“只不过,这样的形势,还能维持几年足下是周王上大夫,如此苟安而不思后路,岂是谋国之道”
单游一时语塞,半晌才说:“现在的周国,东边依附韩国,西边依附秦国,作为秦韩两国的屏障,维持如此局面很不容易。你让我们背叛秦国,会招来秦国的报复,那个时候,哪个诸侯能出头?”
“秦国现在最强,但也害怕担灭周的恶名。如果他一举灭赵,实力更是大增,到时候,我们楚国都要担心自己的安危,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还会给你出头”
庄清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灭赵之后,肯定先灭韩再灭魏,你们周国拦在路上,不是很讨厌吗”
单游喃喃道:“我们不主动得罪他,他不能主动对付我们吧能维持一天算一天。”
庄清沉吟半晌,问:“我对秦国所做的分析,你觉得不对吗”
“你说秦国之弊,秦王之老,都对。秦王今年已经68了,在位整整50年,除了我大周现今这位王,可以说,古今所无。他确实有不少昏聩之举。与赵在上党拼命,确实并非预谋,侥幸取胜,只能说国运如此吧。可是——”单大夫冷笑一声,“在你们大国眼里,秦国或许是百年来最弱之秦,但对我们周国来讲,仍然是千钧重压,随时可以压碎我们。”
庄清说:“相信我,我们楚国是认真的。只要能破秦,秦对你们的威胁就不存在。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很有利。春申君当令尹已经好几年了,权力稳固,只差功业,楚国东迁也已站稳脚跟,需要一场大胜来凝聚人心。赵国这几年过得很苦,我相信他们不会放弃任何破秦的机会。”
单游只是摇头。
庄清有点失望:“那么,昨天我们离开朝堂,你们紧接着应该是廷议吧估计你们不认可我们的计划。”
单大夫说:“我跟你交个底,你走了之后,朝堂里都吵翻天了。很多人认为你说的有道理,可行,但我不同意。”
庄清叹气道:“足下是个实诚人。”
“我们明天还会再议此事,如果你不能给我必定成功的信心,我是不会赞成的。”
“我有必胜的把握,可是如果周王不出面当这个纵长,我下面的几步计划无法施行。我临行前,跟春申君商量过,只要你们有这个意思,可以派大将率一军驻扎在周国。”
“你们的人呢”
“你们要是同意,我马上派人送信去。”
“就算你楚国派一军,我们周国也负担不起。”
“粮草转运自然不需要你们负担。”
单游不再吭声。
庄清见他如此顽固,知道多说无益,只好怏怏作别而去。
单游是周王的上大夫,也是周公的姻亲,周公的嫡长子就是单游的亲外甥,可以这么说,他是周国仅次于大王和周公的人。
他的意见是很重要的。
3、
在洛阳城转悠了半天,庄清回到行人馆已经是黄昏时分。行人馆的驻馆大夫吴兴,早一些时候,也终于赶回来了。
吴兴此时就在行人馆的厅上坐着,他听军士们说,庄清对他擅离职守很有些恼怒,因此不敢回隔壁的自己的旅舍,就在行人馆等。
庄清刚踏进门,旁边的人就给吴兴使眼色,吴兴马上笑着出迎。
 
第二章、楚行人馆3
吴兴听出庄清的语气缓和许多,又肯赐座,很高兴。
“这个温县令叫刘宏,听说是齐人,早年间入秦,从小吏做起,因为精明强干,被派到温县当县令。你也知道,秦国占据温县也没几年,之前是属于韩国,离野王也就几十里,是韩国连接上党的唯一通道,要不是野王被秦国占了,冯亭也不会把上党献给赵国,秦国也不会跟赵国在上党打那么大一战……”
“打住,这些我清楚,你说后来的事情,别追溯那么远。”
“咳咳,说这个,只不过是想说韩民不愿属秦,你可想而知温县令是不好当的。而且,温县在秦手里,北面是赵,南面是韩,东面是魏,是秦国向东的一个突出部位,能让他当,把温县牢牢地掌握在秦国手里,这个人是有本事的。”
“恩,你眼光不错,这么说很有道理。”
“刘县令这人别的都好,就是有点迂。大概4年前,因为老是打仗,温县一带又闹灾,连牛都吃掉了,到了开耕的时候,会耕地的牛都没几头,所以耕牛价格暴涨。附近的商人知道了,就带了耕牛过来卖,但是价格比往年要高一倍。刘宏带人守住四境,耕牛许进不许出,强迫商人以平常的价格卖给温县的农户。”
庄清奇道:“这事做得没毛病啊,商人耍奸,不得治一治吗何况又没有让他亏本,以往常价格卖,为什么你还说他迂”然后笑道,“难道是因为你现在也是个奸商了”
吴兴觉得好尴尬,可是又不好反驳,倒是非常诚恳地说:“诚如夫子言,我确实是做了买卖之后,才不再认同刘县令的做法。之前我也跟你一样,跟老百姓一样,认为他是个好官。”
“哦,难道他不是好官”庄清又奇道。
吴兴问:“夫子,敢问何为好官”
“尽心为民就是好官啊。”
“那什么叫尽心为民呢”
“打击囤积,抑制盘剥,难道不是吗”
吴兴尴尬笑道:“刘县令强迫商人卖牛给温县人,乍看起来,没有毛病。但是,他损害的是商人的利益,等于以商补农。因为温县一直不稳定,前面老是打仗,第二年还是闹饥荒,不但耕牛不够,连种子也不够。但是,因为他强迫卖牛的事传得很远,附近的商人根本不来这里,别说来卖牛了,连卖种子的都不到这里了。”
“这商人也很可气啊,虽然温县不准赚太多,但就按照平常的利息,就不行了吗”
“哎呦,人而无利,谁肯早起人家之所以到你这里来,就是冲你利息高,如果跟别的地方一样,又何必到你这里来别说诸侯的商人不来,就是他们秦国的商人,也不愿意跑温县卖牛卖种子。”
“这又为何”
“很简单啊,野王一带的卖价高,就是因为他乱啊,他危险啊,这四战之地,兵多民少,没有更高的利,谁愿意冒这危险你不准商人获暴利,商人又何必冒风赶雪的到这来”
庄清语塞,很讶异,吴兴说的这些,他以前从没想到过。诸子百家里,又没有商家,这经济之道,确实与常理不同。想了想,虽然觉得怪怪的,但也不知道怎么反驳。
“哎呀,你们商人之学问,如此不仁。”
吴兴一愣,然后冷笑,说:“大夫此言差矣。商人重利盘剥农人,但大灾之年也是农人的救命恩人。他的东西虽然贵,但好歹有。刘宏这么一闹,什么都没有了。听说,他还带人到附近县拦阻商人,搞到附近县的生意都没人去做,行商们把这几个县都划了个圈,绕着走,价格腾腾的涨,几个县的县令都下令不准刘宏入境。听说这事都闹到宫廷里去了。”
“虽然效果不佳,刘县令做事急了点,但心是好的嘛。”
“唉,刘宏这个人,最不敢批驳的就是他的这份心。但是,这真的是好心吗好心办不成事啊。秦国与赵、魏、韩对峙,军用器物,粮草民夫,都不能在温县置办,这到底是为国为民,还是坑国坑民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换个人呢”
“听说温县令爱民如子,其他方面也很有才干,就是不懂经济之事。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好人,得民心,所以不能换,但他做的这些事有多荒悖,真没几个人能说出个道道来。”
“你挺能说的。”
“不敢不敢。”话虽然谦虚,但吴兴挺得意的。
“我刚才说的这些,也不是我想明白的,就是这几天在温县,有两个秦国来的人,在县衙门,跟这个刘宏把这道理说清楚,我也是……”
“行了,行了,别闲聊了,我倒洛阳来,毕竟不是听你的生意经。我有军国大事,或许你能帮我办点事。”
“义不容辞。”
“周国朝廷上下的人,你认识多少”
“回禀大夫,这就是我长项了,我认识很多人。那个苏弃,你应该知道吧昨晚多亏他帮忙接待,否则,我店里那些蠢货,是不会做事的。他就是宫里的侍卫。”
第二章、楚行人馆4
4、
晚上,楚行人馆好热闹。
月明星稀,风也不大,为了热闹点,也省点灯油,就在院子里烧个篝火,把几案搬出来,几案都并排起来,不像那些宴会一般拘谨,大家在院子里吃晚饭。
因为早就过了饭点,肚子饿得很,先吃点东西再说话。
三位使者,以及吴兴,庄清特意邀请的苏弃,一共五人,居上座。吃的比上次丰盛多了。吴兴很乐意跟他们介绍伙食,想要表现自己的招待是很有水平的。
“庄大夫,这是3斤重的大鱼,平常可是很难见到的哦。这个是羊肉,烤了一个多时辰,朱副使,香吧这罐子里装的是稻饭,平常吃点黍米就算了,今天要吃点好的。那两个篮子,装满了时新的枣和柑橘,大家随便吃。”
酒呢,自然不能是村酿,是王城有名的酒家所酿。
军士们的饭食自然要低一点,活鱼是没有,鱼干每人一块,炖的猪肉一人一小碗,稻米那么贵的东西,还是少吃点,黍饭就够了。其他菜蔬就不必要说了。
因为自己失迎使者,吴兴有心安抚众人,这餐饭可花了不少本钱。
吴兴不知道庄清为什么要请苏弃过来吃饭。吴兴自己是很看得起苏弃的,觉得这小伙子聪明,武艺高强,对人也真诚,但庄清自己说的,他一个宫廷的普通侍卫,用处也不是很大。
但借着这个机会,他给这个小老弟敬了个酒,表达感谢。
朱英随口一问,这几天去哪了。吴兴就把跟庄清聊的那些个话,差不多又说了一遍。自然,刘县令是不是个好官,免不了又争论一番。
苏弃忽然问:“吴大夫,刘县令那么不好说话,你有没有帮朋友把事情摆平呢”
“事是摆平了,不过不是我的功劳。我跟县令是不熟,但跟他们的县丞很熟,县丞帮我去说话,但是刘县令一点不给面子。好巧,他们衙门里来了两个贵人,县令对他们很恭谨,我估计是咸阳那边的大官,他们两人无意中听到外面的争执,就说了刘县令几句,让他把拦截的客商都放了,随他们去哪。”
“刘县令这么扭的一个人,就把你们都放了”
“放了,不止我们一家,还有好几个客商呢,贩牛,贩马,贩铁器的,好些人呢,都是这几天拦的。”
“那两人来头不小啊。”
“是啊,两人的年纪都大约30来岁,一个年长点的,说话特别厉害,我都说不了。反正,大概意思,就是商人转运货物,对国家大有益处,不能阻断商路,否则东西会更贵。”
“知道名姓吗”
“那哪能知道。但看装束,绝对是秦国宫廷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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