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云纪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红烧小妖怪
第四幕 荆都右领
第四幕
下阳庄是上阳城外人丁最多的村庄,秋收刚结束,麦种刚播下,正准备进入农闲,南淮大军突至,连上阳城的城尹大人都来了。
顶着黑眼圈的上阳城尹也很委屈,上阳虽近边境,但是还有武关防线在西边挡着,南淮国都荆都城又远隔千里,真真是山高国都远,乐得清闲,结果这个向由基如神兵天降,从此以后他再也没能好好睡个囫囵觉,更不用说清闲了。
荆都来的年轻将领带来了十乘战车和七天内坚壁清野的命令,亲力亲为的向由基开始在城外勘察地形,劝离百姓,顺便带上了城尹和他的一众下属一块儿亲力亲为,说是方便开展工作,被亲力亲为的城尹大人在战车上颠簸了三四天,这三四天里他踏过的路程赶上了他当城尹十几年的,差点没把他满肚子的肥油吐个干净。
刚到下阳庄的时候,哨骑来报,西边山路发现一名黑甲骑兵,疑似纠国哨骑,向由基单骑前出,三百步外一箭放倒了这个倒霉的骑士,羽箭穿脑而过,一击毙命。
哨骑随身带着铜哨火箭之类的报警器材,即使可能失去重要的情报来源,向由基也不敢冒险留下活口。
而且他还有别的打算。
“玄鳞卫……有点意思。”带人前来察看的向由基自言自语。
“右领大人,武关防线上诸关卡均未被攻破,这些纠国精锐是如何深入我南淮至此?”向由基的副将非常疑惑,转身叫来上阳城尹,“南淮边境有暗路可以通到这里吗”
“回大人,此山路确实通向纠国边界一个村庄,叫做姚家村,但是姚家村居于山顶,几乎隔世,商於群山又险峻非常,与纠国根本没有通路可供来往,”上阳城尹一名下属官员回答,“纠国骑兵竟能深入至此,确实值得怀疑。”
“姚家村?这纠军看来是从那里来,”向由基下马仔细翻看骑士的尸体,“马靴和束裤上溅了血,马腹上也有血迹,应是骑马砍杀所致。姚家村,恐怕已经遭殃。”
“那右领大人,我们不用上山去劝离姚家村百姓了吧”上阳城尹露出喜色。
向由基转头瞥了一眼城尹,眼里泛起冷冽的杀意:“敌国精锐秘密入侵,上阳城辖下的百姓蒙难,你作为城尹,脑子里就想到这个?”
“下官不敢,下官知罪,”城尹吓得跪地连连叩头,“下官现在就派人上山察看有无幸存村民,将他们接回上阳城中!”
“从姚家村,有几条路通向山下?”
上阳城主管赋税的官员回答:“回大人,都是各村猎户经年累月走出来的山道,前方这条山道最为平坦宽大,勉强可以走马,其他小径无从统计,但是大多都能通向其他几个临近村庄。纠军若从姚家村过,意图窥探上阳城周边,必然要经过下阳庄。”
“城尹,你带人传令所有百姓,给他们一个时辰收拾,不许喧哗,迅速撤空,违者立斩,”向由基下令,“兵马在庄内就地布阵,我要会会这些……黑皮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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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阳庄西边山道上,一长队骑士伏在马背上疾驰,说是疾驰,在这种狭窄险峻的山道,即使是玄鳞卫专门培养的在山路上行惯了的战马,前进速度比人的脚力也快不了多少。
“公子,哨骑还没回来,前方情况不明,我们还要前进吗”一名骑士在为首的骑士背后低声询问。
“如果情况有异,哨骑应当示警,”公子旷说,“他们还没有示警,说明前面暂时没有异状。继续前进。”
行进片刻,前方突然传来三声短促低沉的哨音。骑士们立刻勒住马头,一名骑士从山道另一头匆匆赶来,在嬴旷身边停马。
“公子,前方不可行,明哨被南淮军杀了,”骑兵暗哨低声禀告,“山道向东五里有一村庄,似已有南淮军驻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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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随缘三箭
第五幕
日头渐沉,下阳庄里,上阳城尹和向由基送走了最后一批撤走的百姓,下阳庄一改昔日祥和繁荣的景象,战旗招展,战车列阵,呈现出一派肃杀之气。
“右领大人,下官不解,”城尹向向由基深深施礼,“虽说下官不识战阵、不懂兵法,但我们可不像是设伏啊,这排开军阵,纠军大老远一看,就得吓跑啊,我们还能等到纠军自投罗网吗”
“其实我也没把握,我就是在赌而已,”向由基翘着腿坐在木长凳上,端起下属递来的一碗水,“我赌他们,即使不知道我们的来路,也要拼死阻止我们把纠军入侵的情报上报,不过可惜,我已经派出几路轻骑,分头去传递这里的情况了。不过即使如此,以纠国人喜欢狗急跳墙的性子,他们很可能愿意来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把我们围杀在这个村子里。穿越险峻的商於群山来刺探情报,这支纠军一定是少而精,数量不会超过百人,但一定都是顶级的精锐,既然这样,我当然要严阵以待,不然……”
向由基喝下一大口水,抬眼盯着一脸呆相的上阳城尹:“不然万一真被他们全歼,你我阵前亡命、马革裹尸事小,这个名声臭了,事情可就大了。”
“是,是,大人深谋远虑,下官钦佩。”上阳城尹额头冒汗连连恭维,心想丢掉性命还事小呢,比起这个,臭个名声那才是小事吧。
“而且就算纠军不来攻我,也无妨,”向由基神秘地一笑,“我还有后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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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国骑兵没有走稍微宽阔平坦的山道,而是从旁绕路,从另一个方向接近了下阳庄。
此时距下阳庄外一里,看清了村里形势的嬴旷只觉得头大。
这哪来的一支驻军?
居然还有战车?
依南淮军制,一辆战车上五名执弓执矛的甲士,车后配九十五名步兵,下阳庄里现在静静排着五辆战车,如果满编那就是整整五百甲士,除了战车,村里还能看见一队四五十人的轻骑兵。
到了下阳庄地界,地势已经十分平坦,十分适合纠国骑兵冲击南淮步兵,问题是……对面步兵有战车,在平坦的地面上,南淮战车也十分适合冲击纠国骑兵啊。
现在的下阳庄就是龙潭虎穴。
二十六个人,就是对阵五六百头猪,那也得从傍晚砍到天黑,虽然在纠国精锐骑兵眼里,南淮国步兵和待宰的猪也没什么区别。
问题是这些猪好像不肯引颈就戮,反而披坚执锐,依托战车结成了严密的战阵,猪中的首领似乎还箭法了得,纠**人虽然武艺精湛悍不畏死,但还没有发展出给敌军送人头的特殊癖好。
下阳庄里端坐中军的右领大人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凶猛的喷嚏,手上一抖把碗里的水溅到了他的裤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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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旷紧张地思索着。
直接进攻恐怕是自寻死路,但是如果撤回,那么纠国从这条山道渗透进南淮的计划必然就此破灭。
能够率领战车,这支南淮军的首领地位应该非比寻常,如果以一队骑兵佯攻,另一队绕后从战阵薄弱处直取中军,村中战车不便掉头,那么嬴旷有可能把这个百步穿杨的神箭手斩杀。
问题是这位南淮将领的地位要非比寻常到什么程度,才值得纠王的公子拿命去拼?
绕过下阳庄继续前进?南淮国的战马肯定跑不过玄鳞卫的战马,问题是从这条路入侵南淮已无可能,嬴旷侦察到再多的情报又能如何?
权衡利弊之下,恐怕迅速撤回,好歹保住这几十个人,才是最优的选择。
嬴旷的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
如此隐秘的入侵计划,居然因为一支莫名其妙出现的南淮军队而功亏一篑。
最可气的是嬴旷还打不过这支军队。
“在村前五百步外掠阵而过,尔后沿宽山道迅速撤回。”嬴旷恼火地下令。
倒不是嬴旷有意要在南淮军面前亮相一番发泄愤怒,而是要从此处到达宽山道,
第六幕 贱民敢尔
第六幕
嬴旷带着二十三名骑士沿着山道奔逃,上坡比下坡更为难行,但是下阳庄里南淮军并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反倒是嬴旷有些失望。
如果南淮步兵和轻骑兵追上山,他完全可以掉转马头杀回去,居高临下来一次漂亮的冲锋,狠狠地刹一刹这群南淮人嚣张的气焰。
嬴旷正想着怎么报复南淮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战马突然前蹄一跪栽倒下来,巨大的惯性把马背上的骑士重重地摔在地上,纠国骑兵惊而不乱,迅速绕过倒地的战马继续前进,队伍最后的骑士把刚从地上勉强站起的骑士拉上马,队伍中却突然又倒下两匹战马。
“埋伏!有埋伏!”从马上摔落的骑士察看了战马身上的伤口,“是吹箭!是南淮的山鬼军!”
所有战马转瞬间围成两圈,将嬴旷保护在最中间。
时过黄昏,天色晦暗,周围全是荒草乱木,忙乱之中骑兵们找不到敌人所在,只有山风在耳旁呼啸。
“啊!”
外围的一名骑士短促地惨叫一声,无力地跌下马,再也没了动静,他的咽喉上插着一支长长的竹针,青黑色从伤口的皮肤开始蔓延。
淬毒的吹箭。
“是那个方向!”一名骑士举起骑弩指向一个方向。
在另外一边,又一名骑士无声地倒下,咽喉上也中了吹箭。
“那里也有!”另一名骑士惊呼。
“突围!立刻突围!”回过神来的嬴旷大喊,“全部向山上冲锋!”
剩下的骑兵护着嬴旷,策动战马不要命地向山顶冲锋,一边冲一边向四面八方射出弩箭。
有一支弩箭射进一片草丛,草丛里发出一声惨呼,立刻就有四五支弩箭顺着声音攒射过去,乱草里滚出一具尸体,他穿着单薄的皮甲,脸上用绿色和黑色画得斑斓。
队伍前面的战马时不时被绊倒,其他骑士对此视若无睹,催马掠过继续前冲,摔落的骑士爬起来拔出短剑,为冲过去的队伍殿后。
一路上的荒草乱木里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山鬼,沿途的绊马索和铁蒺藜,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猝然而至的吹箭让纠国的骑兵队伍不断减员,等嬴旷冲到姚家村所在的山顶平地,他的身边只剩下了十一个骑兵。
由于不知道有没有伏兵,嬴旷不敢冒险,只好带着十一名骑士远远地绕开姚家村,从另一个方向奔逃。
下山的山道上狭窄陡峭,纠国骑兵冲得极快,一路上又有两匹战马失了蹄,骑士从马背上飞出去,脑袋在岩石上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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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下阳庄向由基休憩的茅屋前,横躺了一排纠国骑兵的尸体,山鬼们把战马的铠甲也剥了回来,甚至还牵回来两匹被绊瘸了腿的纠国战马。
“跑了几个?”向由基挨个翻着纠国骑兵的尸体,问。
“带回来十二具纠国人尸体,您先前射死三个,”山鬼首领恭敬地回答,“我们没有追到山顶,纠国人跑了十二个,那些纠国人的首领被保护得很严密,没能留住,但是据报,纠国人叫他‘公子’。”
“公子?嬴则那个老鬼有几个小鬼?”向由基停止翻动,蹲在尸体旁边低头思索,“纠世子湛,不可能吧。公子郭是一个草包,公子概不善征战,公子钥还是个小娃娃,怕是也不可能。稍微能打的,也就公子旷了……或者是其他旁支宗室也说不定?”
“你去拿帛和笔来,我说你写。”向由基起身招呼城尹的一个下属,
第七幕 亡国宗室
第七幕
姚陌被呵斥得摸不着头脑,迷茫地看向母亲。
“官长恕罪,是小人教导无方,小人愿意领罪,求官长放过小儿,”妫玉容突然双膝跪地,“小儿的父亲曾在军中服役,耳濡目染了一些贵族礼数,解甲归田后被小儿学去,小儿实为不知。”
“阿妈,”姚陌说,“阿爸才没有这样行过礼!”
“你别说话!”妫玉容虚弱但坚定地命令。
“不是父亲教的,那就是母亲教的了?”向由基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琢磨着,“你,又是什么人?会懂得士大夫的礼数?”
“回官长,小人姚家村姚氏,是一个农妇。”妫玉容跪而不叩,镇定地回答。
“那你这个农妇可不一般,”向由基噗嗤一笑,“什么时候,我南淮国的一个农妇,都知道怎么行贵族之礼了”
“回官长,”柱叔叩头,“小陌阿妈确是姚家村姚虎的婆娘,在十数年前与姚虎姚陌一同定居姚家村。”
“十数年前?有点意思,”向由基脸上笑意更浓,“那可是……乱世之始啊……”
妫玉容全身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却被眼尖的向由基捕捉到了。
“这姚虎是个多大的官,能把士大夫的礼仪……”向由基前倾身体压向妫玉容,“耳濡目染至此?”
妫玉容垂下眼帘,不能回答。
“我知道,你恐怕是哪个亡国的宗室之女,生逢乱世,颠沛流离之下嫁给一个军士,在小村庄里度日,”向由基直起身,离座扶起妫玉容,“我南淮女侯最是同情亡国憎恨纠国,说明你的来历,我可以上报荆都,女侯定会好好安置你们。”
“谢官长、女侯的美意,小人心领,恕难从命,”妫玉容向向由基屈身施礼,“小人只愿与小儿寻一处远离战火的田地,耕织度日,了此余生。”
“远离战火?在荆都难道不是远离战火?”向由基皱眉,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你是说,我南淮国都也会遭受战火不成?你是说,我南淮也将去步故梁国、故韩国、故邢国的后尘吗”
嘴上高声说着,向由基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妫玉容,他特意把被纠国灭亡的国家一一数过,果然在听到“故梁国”的时候,妫玉容的身上又有一丝异动。
梁国?是梁国哪个宗室呢向由基沉吟。
“小人失言,官长恕罪。”妫玉容再次屈身行礼。
“原来是亡国宗室之女,怪不得会贵族礼仪,”上阳城尹若有所悟,“然你既已不是贵族,就不该再行此礼,更不该教给小儿,但是如果你讲清来历,上报荆都,女侯或许会封你一块土地,恢复你的贵族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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