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云纪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红烧小妖怪
“白公子,恕我直言……绍梁君是心系苍生的豪杰人物,如今天下大乱,你正应该继承绍梁君的遗志,为安定天下做些什么。”
“父亲是一头狮子,我对他充满了敬意,但是我不是他,我没有匡扶天下的能力,也没有匡扶天下的愿望,说起来可能有些自私吧,我觉得这个乱世和我没有太大关系,我只想,只想当一只……”白陌挠着头思索用什么形容自己比较合适,“当一只野山羊,或者一只野鹿,我没什么野心,有一地存身,就心满意足了。”
“一头狮子……不错的比喻,”向由基点点头,“绍梁君的佩刀,就叫做狮子牙。说起这把刀,你不打算收回来吗听说杯莫停前辈已经背着它,背了十几年,该让他放下了。我觉得你应该让绍梁君的挚友们知道绍梁君后继有人吧,这样他们会安心很多。”
“刚好相反,”白陌还是摇头,“我更希望知道我和母亲的人越少越好,这世上不仅仅有我父亲的朋友,还有他的敌人,人心难测,我不想有人对我母亲不利。”
“我可以派南淮的精锐保护你们母子。”
“不,”白陌抬眼盯着向由基,火光在他们脸上跳跃,“你有一箱金铢,是把它埋在无人知晓的荒野更安全,还是把它供奉在高堂之上,派一百个甲士保护更安全?在世人眼中,我和母亲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没人
二九幕(续)
向由基迷茫地看向白陌:“那我还能怎么办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南淮亡国灭种吗”
白陌默默坐回火堆旁边,抓了一把枯枝扔进火堆,拿木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火。枯枝被火烧的噼里啪啦炸响,时不时溅出一点两点火星。陆振咕哝了几句梦话,翻了个身。
“右领大人,先休息吧,”白陌看向由基还在愣愣地站着,向他轻轻招手,“如果你不愿意继续帮我找我父亲的骨殖,天一亮就先回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我没脸回去。”向由基突然说。
白陌轻叹一声。
“你是个懦夫。”
向由基突然又说了一句。
白陌愣了一下,低着头没有回答。
向由基扶着额头坐下:“对不起……是我失言了。明天我会和你一起进城,帮你探听绍梁君的葬处。”
“没关系,你说得对。”白陌说,“我的母亲还在等
三十幕 初入破军
第三十幕
天色渐白,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鸡鸣,草叶上凝着一些霜,四周都是薄纱般的晨雾,有小虫子在草里有气无力地叫着。
向由基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然后忽然睁大,一翻身坐了起来。睡醒对他来说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军人的本能使他在该清醒的时候对梦乡不会有一丝眷恋,更不用说他现在并不是躺在温软的大床上,而是露宿路边。
他坐着活动了一下筋骨,极差的睡眠环境导致了极差的睡眠质量,向由基有点昏沉,他揉着自己的脑袋,四下里看看,正好看到白陌正盯着他看,不由得悚然一惊,露出高度戒备的神色。
“我……我也刚醒。”白陌尴尬地解释。他确实被向由基的动作惊醒了,不过他不是向由基,他醒来后暂时还处于神游状态,只会目光呆滞地盯着一个地方。
石头围成的火堆里还有一些暗红的余烬,这堆火刚熄了没太久,向由基又看了一眼脸色不算太好的白陌,猜测他可能在这一夜里,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醒来添一次柴火。
秋夜寒凉,在这种地方露宿几个时辰,就是他们这种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都扛不住,有一堆火就好多了。
向由基甩甩头站起来,陆振四仰八叉地躺成一个大字,呼噜打得正欢。向由基叫了两声,陆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只好走过去,朝陆振屁股上踢了两脚。万万没想到的是陆振居然翻了个身抱住了向由基的腿,用那张大黑脸在向由基的裤子上蹭来蹭去,脸上泛着谜一样的甜蜜笑容。
向由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试着拔了两下腿,硬是没拔出来,却被陆振抱的更紧了。向由基眼角抽搐,弯腰拔起一把沾满露水的野草,抽在了陆振脸上。
陆振被抽得一激灵,终于悠悠转醒,他第一眼看向了怀里的一条腿,在睡意朦胧中他迷惑地顺着腿向上看,看到了向由基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脸色。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陆振瞬间清醒了,手忙脚乱地松开向由基的腿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慌张地看着向由基。
“牵上你的马,准备进城。”向由基黑着脸转身,去牵自己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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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通过破军城的东城门时还有点提心吊胆,但是守门的几个军士并没有盘问他们,让他们心里准备多时的通关说辞白白浪费了。
这些看起来可能有四五十岁的老军士随意地站在门口,军容不整地拄着兵器,天南海北地胡侃,任由行人来来去去,要不是陆振巨大的体型太过显眼,招来了一些诧异的目光,这帮涉嫌玩忽职守的守门老军士甚至懒得多看他们一眼。
城门和城墙就像这些老迈的军士一样不堪,这些城墙显然曾经遭受过战火的摧残,到处都是坑坑洼洼,许多墙砖松动脱落,露出里面黄色的夯土。墙根下,个别稍大的缺口还有破烂的沙袋和腐朽的木头,那应该是当年战时临时修补破损的城墙留下的残迹。而城门的千斤闸更是直接被拆除了,只剩下几根生锈的断头铁链吊在绞盘上晃荡。
“当年西纠攻破绍梁关后,居然一直没有修缮城防?”走在城里的街道上,陆振有点想不明白。
向由基思考了一会,猜测说:“我想应该是因为纠国攻城略
三一幕 破军城主
第三十一幕
破军城虽然有些嘈杂肮脏,但是五脏俱全,各行各业也算繁荣兴旺,这里的律法也还没有严苛到吃顿饭都要查验身份,好歹让白陌三个人吃上了饭。
经过旁敲侧击的打听,他们对破军城的现状总算有了一点了解。
破军城的城主还是罗不疑,但是他在城里的风评并不是特别好,尤其是他还有一个霸道顽劣的儿子,在罗不疑满是污点的人生道路上又浓墨重彩地泼了一桶脏水。
城里是有官吏的,不过一般每半个月他们才会在街上出现一次。
他们是来收钱的。
官吏们拿着竹简,竹简上面罗列着各种名目繁多的捐税,他们招摇过市,每进一家店面就先挑一些商品送去检验质量,至于送检的商品,九成九都是有去无回,出人意料的是店家们反而盼着他们千万别把送检的商品送回来,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的东西出现了质量问题,该被兴师问罪了。就在上个月,一家生意兴隆的包子铺被官爷们宣布肉包里的肉不新鲜,官府判决这家包子铺每天送十笼肉包去官府检验质量,回报整改结果,连送了半个月才合格。
送检商品之后就是按照竹简上的条目对商铺里的方方面面一项项进行检查,比如环境卫生、消防隐患、营业收入,不过大部分检查带有极强的主观随意性,有时候桌子摆得碍眼挡着路,或者伙计长得丑吓着人,也能成为扣分点,扣分就要罚钱。
城里的百姓们对这个罗城主的看法是一边倒的否定,几乎达到了怨声载道的地步,民意汹汹之下,罗城主在每年纠国对官吏的政绩考评里总是不负众望地敬陪末座,给予纠国其他政绩差劲、生怕垫底的官员们极大的心理安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罗城主每每在纠国官场上被讨论到,总能收获许多同僚们莫名其妙的好感。
至于在破军城的城防上,罗城主以破军城身处纠国腹地为由,拒绝修缮城墙加固城防,甚至连城中的士卒都还用的是十几年前的老兵,只是给他们的军饷一年少似一年,不过好歹是个铁饭碗,老军士们虽然心里不满,但是还不至于辞掉这个在城门口城墙上府衙里侃侃大山晒晒太阳就能拿钱的工作。
百姓们心知肚明,罗城主只是不肯掏钱而已。其实纠国也为修城拨过几次款,但是罗城主派一队老兵扛着锹铲懒洋洋地绕城散步一圈,把几块松动脱落的墙砖按回城墙的黑洞洞里,拨款就“用完了”,没钱继续修墙的罗城主只好收兵回营,修书一封上报纠国朝堂,等待或者说期待着下一次拨款。
除了搜刮民脂民膏和不修城防,罗城主干的另一件事也让他恶评如潮。几年前城里百姓集资找了块地,想为绍梁君白逍和故梁国右丞甘恒瑞建造一座“双圣庙”,还未建好就被罗城主恶名远扬的儿子带人拆毁,理由是违章搭建。
中原各地纷纷为白逍甘恒瑞建庙,众人皆知罗城主曾是绍梁君的部下,靠卖主求荣才走到了如今的地位,如今他不主动建庙以赎前罪也就算了,居然干出这种下作的事,实在令人不齿。
不过罗城主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不在乎别人骂他,哪怕有几个好打抱不平的在府衙和城主府门口扔烂菜叶和臭鸡蛋,也只会从府门出来几个人,把人赶走了事,至于酒肆茶馆街头巷尾那些涉嫌以下犯上的议论,根本
三二幕 罗家公子
第三十二幕
闲人甲忽然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把众人唬了一跳。向由基觉得自己可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引起这家伙这么大的反应,偷偷把手按在了身边的短弓上,以备不虞。陆振默默抓住屁股下面硬木条凳的边缘,打算如果这家伙有什么异动,就让他脑袋开花。
只见闲人甲神色一凛,双手一排,摆出了一副惊人的架势,吸引了更多的闲人围过来看热闹。
“哎呀呀,说起这,绍梁君死战孤城,那真真是:天地变色,草木含悲!”
“好!”闲人们纷纷鼓掌叫好,“有老李头的几分神韵!”
陆振一愣:“老李头是谁?”
“就是西街说书的那个老李头呀!”闲人乙热心地解释,“讲得可好了,大家都爱听。”
向由基和陆振露出悻悻的神色,默默地收回手。
“话说那纠国大军,已经围关三月,绍梁君坐困愁城,这绍梁关,已是人困马乏,弹尽粮绝,绍梁君触景伤心,不禁仰天长啸!”闲人甲举手望天,满脸悲切,“‘若不是大梁国君昏臣暗,自毁长城,何以至今日!天亡我也!天亡我也!’”
四周的闲人纷纷扼腕叹息,为绍梁君的遭遇深感不平。
“讲的倒是一板一眼的,你还在那城头上亲眼见着了不成?”陆振咕哝了一句。
有几道不满的眼光投过来,陆振眼睛一眦,把这些闲人瞪得向后一缩。
“这时绍梁君背后闪出一人,绍梁君定睛一瞅,正是副将罗将军,只听这罗将军向绍梁君进言道:‘君侯在上,如今我等孤立无援,兵粮寸断,君侯死守三月,对这大梁国已是仁至义尽。如今白起将军不计前嫌,愿与君侯重叙兄弟之好,君侯不如审时度势,将此城献了,还能落得个全家平安!’”闲人甲一时扮作罗将军,一副奸佞模样,一时又扮作绍梁君,换上了义正辞严的面孔,“绍梁君听得此言,不由大怒:‘呔!你这养不熟的贼子!你跟随我左右多年,岂不知我平生,最重忠义二字!如今你竟教我去做那降臣叛将,哇呀呀,真真是气煞我也!’”
“杀了这贼子!杀了这贼子!”闲人们激动得面红耳赤,挥舞着拳头义愤填膺。
闲人甲双手一压,让听众们稍安勿躁:“各位看官,你道是这罗将军何出此言?实则是罗将军收了那白将军的高官厚禄,要来劝降绍梁君。不想绍梁君忠心不渝,严辞拒绝。罗将军一计不成,这一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头又生一……”
“啪!”的一声脆响。
说书声戛然而止,正讲得唾沫四溅的闲人甲突然仰着头向后跌倒,脸上多了一个鞋印。
“是哪个贼……”闲人甲捂着脸骂骂咧咧爬起来,等他看清了门口的一群手拿长枪短棍的少年,脸上唰的一白,捂住了嘴。
闲人们一哄而散,被门口的少年们伸手拦住,混在人群中的闲人甲被几个少年从人群里拎出来,扔到门外。白陌和向由基只听见门外乒乒乓乓和阵阵惨叫,想来是被揍得不轻。
门口领头的少年穿着华丽的服饰,手里握着一条长鞭,身边一个少年赤着脚,手里拿着一只鞋,他的另一只鞋刚刚袭击了闲人甲的脸,现在正躺在白陌的旁边。
华服少年站上一步,双手叉腰:“以后谁再乱嚼舌根,就和他一个下场!听他乱嚼舌根的,按同罪论!今天小爷心情好,只要你们一人交五个铜铢,就不揍你们了!”
身上有钱的闲人们垂头丧气地交了铜铢,被一脚一个踹出了大门,个别几个掏不出钱的,被拖到一边免费享受了与闲人甲同等的优待。
“不是说这个罗城主脸皮厚不怕别人骂他吗”向由基别过头低声问店家,“怎么刚骂就遭了报应?”
 
三三幕 赤焰鸣镝
第三十三幕
白陌若有所思:“这种勇猛精进的枪术,我听养父说过,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罗不疑赖以成名的惊龙枪法。”
听到“惊龙枪法”几个字,罗贵弘的脸上忽然露出慌张和惊恐,像是小贼偷东西被抓了现行。
“瞎了你的狗眼,哪有什么枪法?”罗贵弘举起长棍劈头盖脸一顿乱砸,“小爷这是棍!”
在陆振的铜皮铁骨面前,这样的“乱披风棍法”显得有些雷声大雨点小,陆振抬起一只手臂,轻轻松松地挡住雨点般落下的棍子,一大步迈出,另一只手向前捞起罗贵弘的后衣领,再一次把他拎了起来。
“屡教不改。”向由基笑着给了一句评语。
罗贵弘的身影再次随着一声惨叫飞了出去。
“刚刚有几个少年偷偷跑走了,怕是去搬救兵,”白陌说,“搞不好还要把罗城主引来,我们先走吧。”
“走了多没意思,我还没教育够呢。”向由基笑意更浓,“要是真能引来罗不疑,还省得我们去找他。”
白陌冷着脸,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佩剑:“我说过我不想见到他。”
“我开玩笑的,你不要见怪嘛,”向由基陪着笑站起来,“要是罗不疑真的已经成了纠国的忠犬,我们可就遇上大麻烦了。”
他摸出一枚金铢放在拳心,拇指一弹,金铢抛出一个高高的弧线,打着转儿落进店家怀里:“打扰你做生意了,多有得罪,我们这就走。”
店家捧着金铢,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慢、慢走……”
转眼间陆振已经排开众人,白陌和向由基紧随其后,在一群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冲出了大门,跨上马扬长而去。
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的少年们鱼贯而出涌到街上,看着四周不知所措。这个时候李勇和李亮带着一帮小吏和官差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把饭馆门口团团围住。
“废物!你们的腿比别人短半截吗?人都跑没影了才来!”罗贵弘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气喘吁吁的一帮官差,把手里的长棍狠狠顿在地上,“把城门都关起来,挨家挨户地搜!那个大个儿和他的马最好认,一个都别放跑了!”
他又转向一个小吏:“鸣镝带了没有?”
小吏一愣,拿出一个皮袋:“带、带了……”
“拿来!”罗贵弘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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